打定主意后,苏叶准备跳过了镇上的两个快递点,直接去县城找正规的网点洽谈。苏叶在网上查了几家快递公司的资料,又大概地看了看评价后选出了三家。准备明天去县城看看,能不能谈下来苏叶心里也没底。
苏叶最近失眠得厉害,一点多才睡着,不到四点就醒了。醒来后,苏叶没有立刻起床,翻了个身看着小橙子。看着这张与陆柏仁相似的脸,苏叶有些出神,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翻天覆地的难过。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苏叶听黄从容说起过陆柏仁,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昏迷着。那现在醒过来了吗?
眼睛胀得厉害,苏叶翻过身平躺好,手背盖在眼睛上,身下的电热炕还散发着热气,心却跟漏了风一样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心一片潮湿。苏叶想,一定是电热炕太热了,都开始冒汗了。
摸黑从旁边的柜子上扯了两张纸巾,糊在脸上,好像这样就能糊住心里那个漏风的洞。
货车行驶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宁静,苏叶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偏头在小橙子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脸上亲了一口,轻笑道:“睡得跟个小猪崽子似的。”
没了睡意,这会地里摘菜的人已经忙活开了,苏叶索性起了床,准备去地里帮忙。睡眠不足,脑袋隐隐发痛,苏叶打了一盆井水洗脸。冬天刚打上来的井水,一点儿也不凉手,带着些许暖意。撩起水泼在脸上,微暖的井水与初冬的冷气在脸上相遇,带来清醒。
苏叶骑着三轮车到菜地,送菜的小郑靠着车门正在抽烟,见到苏叶打了声招呼:“苏哥,今天怎么过来了?”
请了人帮忙摘菜后,苏叶就很少早起来地里了,今天突然来,小郑觉得有些奇怪。
“醒了,睡不着,过来看一眼。”
苏叶走到小郑身边,跟他一样靠在车门上,脸上还带着些倦意,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小郑只当他起太早,还不太清醒,掏出烟盒拨了根烟给他。苏叶随手接了过来,正准备摸打火机,小郑那边已经将火递过来了,苏叶低头凑过去,拢着火点燃。
苏叶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嘴里过了一圈,才缓缓吐出来。
小郑见他神色有些凝重,开口问道:“有心事儿啊,苏哥?”
苏叶被小郑没头没脑的这么一问,愣了一下。难道自己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连小郑都看出来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想山上的春见该怎么卖。”苏叶回过神,随意回答道。
听见苏叶的回答,小郑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尖碾灭,乐呵呵地说道:“嘿,这有什么好愁的。要么找个果贩子来收,要么就自己卖。不过量这么大,在本地估计够呛。”
苏叶没想到小郑想的跟自己差不离,“找人来收,价格太低了。本地也吃不下,所以只能自己卖了。”
想到小郑在物流站工作,没准儿认识县里快递公司的人。
“小郑,你认识县里快递公司的人吗?”
“跟两家的快递员比较熟,苏哥你问这个干嘛?”
“我这不是要自己卖果子吗,准备在网上试试水,想找个快递公司谈谈能不能来村里收货”
苏叶的话让小郑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小郑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对着苏叶说道:“苏哥,不是那几个大快递公司行不行?”
苏叶有些奇怪,“你有其他的建议吗?”
小郑一听有戏,神色微动,略带忐忑地开口:“我们公司最近在往小件快递业务上发展,你看看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
小郑见苏叶不说话,以为苏叶不愿意,又不好拒绝让自己脸上挂不住,所以选择沉默。
“苏哥,我就说说,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
苏叶并不知道自己沉默的时候,小郑想了这么多。听小郑说的话,就知道他误会了。
赶紧说道:“说什么呢,没有为难,我是在想你们公司怎么突然发展小件快递业务了?”
“害,我还以为我说的话让你为难了。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你要是愿意选择我们公司,那我任务就算完成了。”劝苏叶选择自己公司,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小郑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买树苗,苏叶对小郑在的物流公司印象不错。再加上小郑又是熟人,这段时间帮苏叶送菜一次错也没出过。苏叶也愿意顺水推舟卖小郑这个人情,便欣然同意了:“行,那我下午去你们公司谈谈这个事。”
小郑没想到,苏叶会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想到自己总算完成了任务,小郑心里乐开了花,嘴里连连感谢道:“那我就先谢谢苏哥了,你是不知道因为这个事儿,我都愁了一个月了。”
说完还朝苏叶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
看见小郑故意做的表情,苏叶笑了出来,“行了,别愁了,要是你们公司符合我的要求,那就选你们公司。业绩算你的,下午我去找你,你跟我一起去。”
今天是周六,月底学校放月假,食堂不开门,所以今天摘的菜要少一些。菜已经摘好了,正一筐一筐往外抬,小郑看见,跟苏叶道过谢就乐颠乐颠的跑去帮忙装车了。
跟小郑相处了一段时间,大多时候他都是比较稳重的,乍见他这样苏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见他乐颠颠地跑到车尾,笑骂了一句“臭小子”,跟在后面去帮忙。
吃过午饭苏叶就出发去了县城,小郑已经在物流点等着了。看见苏叶的车,朝他挥手:“苏哥,这边。”
不等苏叶下车,蹭蹭蹿到了车门边上。苏叶停稳车,小郑已经把车门拉开了,“苏哥,我们经理在办公室等你。”
说是办公室,就是在物流点的门面房里隔出来的一个小隔间。接待苏叶的是物流公司在县城的负责人,听小郑介绍,该负责人姓周。苏叶是他们物流公司在县城第一个上门来谈小件业务的人,周经理热情的接待了苏叶。
因为苏叶是他们在县城接的第一单业务,周经理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在价格上面给了最大的优惠,也表示对苏叶的货件都会尽可能的在当天发走。因为是小郑拉来的业务,加上他和苏叶熟悉,周经理就让他负责苏叶那边的业务。
事情谈妥后,婉拒了周经理的吃饭邀请,见时间还早苏叶准备去一趟县里的纸箱厂。这个还是刚刚和周经理谈事情的时候,苏叶顺带问他一嘴,认不认识订做纸箱的。毕竟人家做物流的,在这方面应该是有熟人的,没想到周经理还真认识。当场就给纸箱厂老板打了电话,为苏叶牵了线。
决定在线上卖春见后,苏家人就商量着给自家的农产品取个名字,想来想去,最后直接用了“小橙子”。苏叶还准备去注册个商标,但是实在是对这方面不熟悉,找陈初取经。陈初知道后,直接让苏叶把这事儿交给了他。陈初不仅帮苏叶解决了注册商标的事,还帮着找人设计了Logo。
苏叶带着陈初发给他的Logo去了纸箱厂。还没开始在网上卖,苏叶也不知道销量会怎么样,这次只订做了一千个箱子。跟老板商量好,如果后期销量好会继续订做。
冬日的夜来得早,从纸箱厂出来,不过五点来钟,天已经隐隐有些发暗了。苏叶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接小橙子下舞蹈课。说到小橙子的舞蹈课,苏叶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惊讶的。
事情还得从小橙子学校的国庆汇演说起。九月的一天,小橙子放学回来有些闷闷不乐的,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就苦着一张脸,生闷气。见宝贝孙子这样,急得苏学军团团转,抱着哄了半天,才说出了原因。
原来是因为汇演节目,小橙子模样生得好,学习成绩也好,听话懂事不调皮,在老师眼里就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
因此学校大大小小的汇演,老师都会选小橙子上。坏就坏在这里,每次小橙子的表演节目不是诗歌朗诵,就是大合唱,这次又是诗歌朗诵。
小橙子的班主任选好表演节目人员后就休产假去了,现在负责他们班的是一个这学期新来的老师。新来的老师是个年轻的女孩,想法比较多,知道小橙子的表演节目是诗歌朗诵后,随口说了一句:这么好看的小朋友,表演诗歌朗诵可惜了。
结果被其他的同学听见了,就跟老师说,苏宸只会诗歌朗诵,他每年都表演这个。小朋友也没有别的意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第二天班里就传开了,说因为苏宸不会才艺,所以每次他们班的节目都是诗歌朗诵。小橙子听见后,心里就委屈上了。
安慰完委屈的孙子,苏学军提出送小橙子去学个才艺。苏叶也意识到,在对小橙子的兴趣培养方面,自己没有做好。
当晚就跟小橙子商量了一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橙子选了舞蹈。第二天放学,苏叶就带着小橙子去了镇上的少儿艺术培训中心,给他报了个舞蹈班。
小橙子现在开始学舞蹈已经有点晚了,舞蹈班的老师是不愿意收的。可能是小橙子根骨清奇吧,老师让他做了几个动作,就收下了他。于是咱们的苏宸小朋友,就开始了自己的学舞生涯。
除了舞蹈外,小橙子还让苏叶给自己报了一个周末的书法班。穷啥不能穷教育,对于小橙子的要求,苏叶爽快的答应了。
苏叶到舞蹈班的时候,班里就还剩小橙子一个人。小橙子的舞蹈老师叫徐欣,身材高挑,长相清丽,年纪看上去二十四五。正陪着小橙子一边等家长来接,一边教他舞蹈动作。
小橙子在镜子里看见站在门口的苏叶,马上停了下来,扑到他身上:“爸爸!”
苏叶在小橙子头上揉了一把,“去拿东西,咱们回家了。”
今天是去谈事情的,苏叶特意捯饬了一番,黑色衬衣黑色裤子深灰色马甲,保暖需要外面加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徐欣看到苏叶眼里满满都是惊艳,心下暗想:这个人怎么比上次见到好看了这么多?
上一次苏叶带小橙子来报名,刚从山上下来,衣服也没换接上小橙子就直接过来了。当时徐欣看见苏叶觉得这个男人好看是好看,但是糙也是真的糙,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感觉。
这次就完全不同了,看见今天的苏叶,徐欣心跳不自觉的加快,怦然心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徐欣双颊微红,摸了摸胸口,提起放在墙边的小橙子的书包走到苏叶身边。
笑盈盈的跟苏叶打招呼:“小橙子爸爸来了,今天怎么是你来接他啊?”往常基本都是苏学军来接的小橙子。
“刚好办完事回来,就顺道来接他。不好意思来晚了,麻烦徐老师了。”
“我应该做的,天都黑了你们赶紧回家吧。”说着将小橙子的书包递给苏叶。
苏叶接了过来,跟徐欣道谢:“谢谢徐老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橙子跟老师说再见。”
“老师再见。”
“拜拜,明天见。”
苏叶牵着小橙子走了,徐欣看着苏叶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的红晕有加重的迹象。
她大学就是学舞蹈的,也算见过了不少俊男靓女,但是从来没见过像苏叶这么好看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并不奇怪自己对苏叶产生的心动。
至于苏叶有没有结婚,她是知道的。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苏学军来接小橙子,从来都没见过他妈妈。出于好奇,她曾经问过苏学军,知道小橙子妈妈和苏叶分开了。
徐欣相貌不错,气质也不俗,身边是不缺追求者的。要不要对苏叶展开攻势,她还在考虑。
十二月,苏叶开始卖春见。
在县里纸箱厂订做的纸箱已经送过来了,整整齐齐的码在廊下。纸箱上印着陈初找人设计的Logo,是请人画的小橙子抱着春见的漫画像,头顶还有一行飘逸的字,写着“小橙子家的春见”。
陈初说那是夏川贝写的,苏叶看见后,十分给面子的将夏老师大夸特夸了一通,夸得陈初心花怒放。因为苏叶的这一顿夸奖,陈初还送了一个粉丝数量颇多的淘宝店给他。
这个淘宝店是陈初以前无聊的时候弄的,卖点朋友代购回来的化妆品啥的。因为货真价实,渐渐积累了一批粉丝,后来因为工作太忙,就没怎么管过了,正好便宜了苏叶。
从陈初手里接过店铺,苏叶找人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将店铺名字改成了小橙子家的农产品店。苏叶拍了几张春见的照片挂在了网店上,也把春见上架了,定价为十块一斤。两种规格,五斤装和十斤装。为了打开销路,还搞了一个优惠活动,但是并没有人下单。
上架后,苏叶就把网店的事放到了一边。他自己也清楚,跟市场价相比,自己的价格是偏高的。再加上尽管这个店铺的粉丝数量多,但由于很久没有上新,很多粉丝已经不再关注了。所以没人下单,他一点也不奇怪。
苏叶在思考如何将自家的东西推广出去,打响名声。苏学军倒是给过他建议,让他搞个直播卖春见。苏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说要再想想。
苏叶没有接触过直播,在这方面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白。让他突然去直播卖东西,说句实话,他自己心里也在打鼓。苏叶也想过找主播帮他卖,先不说成本如何,总不能每次都找人帮忙卖吧。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直播卖,至于要怎么卖,还得再想想。
还没等苏叶想明白,苏叶就接到了春见的第一笔订单。这笔订单是夏氏药膳馆下的。前两天,陈初打电话来说注册商标的事已经办好了,让苏叶空下来去他那儿一趟。苏叶最近除了卖春见也没什么事,当天就摘了一箱春见找陈初去了。
最近入住医院产科的孕妇突然多了起来,陈初已经在医院忙了小半个月了,期间除了回家换衣服都待在医院。连苏叶来找他,也是约在医院见的面,将注册商标相关的文件交给苏叶后,就带着苏叶带来的一箱橘子匆匆走了。
等到忙完后,陈初才想起放在办公室的橘子。临近期末,夏川贝也比较忙,两人已经一周没见上面了。陈初见时间还早,回办公室带上那箱春见,准备去学校接夏川贝下班。
陈初将车停在学校外,这个点夏川贝还没有下课。拿出手机,准备玩会手机等夏川贝,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陈初在手术室待了一天,中午只匆匆扒了两口又继续去忙了。陈初打算去路边的小店买点吃的,先安抚一下自己的胃。
推开车门,余光瞥见放在后座上的箱子,将伸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算了,吃个橘子垫吧下得了。
从箱子里摸出个橘子,拿在手里掂了下,又握起拳头放在边上对比了一下。好家伙,这都有自己一个半拳头大了,一个怕是有半斤吧。陈初看着手里的橘子,砸吧了一下嘴,口水分泌骤然增多。
肚子越叫越凶,陈初迫不及待地剥开橘子,掰下一瓣塞进嘴里。可是高估了自己嘴的大小,艰难的塞了进去。咬破外皮,汁水在口腔里爆开,酸甜可口,浓郁的橘子香味在口鼻间弥漫。囫囵咽下嘴里的橘子,顾不上去擦嘴角溢出来的汁水,下一瓣已经放进嘴里了。
陈初埋着头在猛吃橘子,连夏川贝上车都没注意到。夏川贝无奈的看了眼吃得正欢的陈初,出声打断他:“哪儿来的橘子?”
听见夏川贝的声音,陈初才发现他上了车,嘴里塞满了橘子,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泥下阔啦,叶纸拿来的。”
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对劲,陈初咽下嘴里的橘子,看着重复了一遍:“下课啦,叶子拿来的。”
“叶子来了?”两人一周没见了,夏川贝的注意力都在陈初身上,发现他嘴角有橙汁,抬手帮他抹掉。
俯身在陈初的嘴角亲了一口,略带轻佻地说道:“挺甜的。”
夏老师平日里正经惯了,这般举动都是这段时间没见面给憋出来的。
说完之后,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上了,老脸微微一红,有些慌乱地岔开了话题:“叶子今天怎么来了?”
陈初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夏老师,惊讶之余起了坏心思,根本不搭他的话。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点,坏笑着说道:“夏老师,这里更甜。”
夏川贝知道陈初在捉弄自己,脸上发烫,窘迫的别过头。看见害羞的夏老师,陈初笑出了声,双手抱着他的头转过来,直接亲了上去。
两人分开后,已经能感受到彼此加重的呼吸,靠在椅背上平复了一会。
陈初才开口回答夏川贝的问题:“这是前两天叶子送来的,一直放在办公室,我都差点忘了,今天看见就带了过来。肚子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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