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风之岸月之崖)

扶苏忍住笑意，他轻咳一声，才问：“蒙将军不是一向胆大心细吗？怎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倒了”。
“你！”蒙恬狠狠咬牙。
扶苏抓着他的手，朝着自己肚子上抚摸下去：“再说，蒙家与赢氏的骨血，不是那么脆弱的，他很坚强的”。
蒙恬重重一叹，再有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松开扶苏后，蒙恬的脸色忽而又凝重了起来：“陛下……当真遇难了吗？”。
“是也不是吧”。
蒙恬疑惑。
扶苏干脆拉着他，转身又往寝宫里面走去。
寝宫之内，一片寂静，丝毫不见的半丝异常，床榻上，嬴政依旧躺在那里，安静的模样，却不见半点血色，蒙恬看得疑惑，他小心上前，伸了手，想要去探嬴政的鼻息，可是那手却迟疑着，怎么样也不敢伸出去……
“这是我父皇”扶苏忽而说话，他走到嬴政，将手搭在蒙恬的肩头：“这是我父皇，可是却也不是我父皇”。
“何意？”蒙恬更加困惑，那一直迟疑的手也终于伸了出去，可是鼻尖上的一片寂静，却又让蒙恬的心微微绷了起来。
扶苏轻轻一叹，将寝宫里之前发生的事，都细细与蒙恬说了清楚，蒙恬听得惊讶，半响都回不过神来，扶苏拉住蒙恬的手，抿唇一笑，又说：“父皇走了，他将大秦留了下来，上辈子的那些事，我们已经彻底逆转了”。
扶苏的声音，明明就是那么温润轻柔，却让蒙恬听得心里发酸。他拉住扶苏的手，紧紧握住，眼眶里透着几分悔恨与酸痛：“或许，当初陛下一直都在等我跟你回来，只是……”。
扶苏长叹：“是我让他失望了”。
也许当年，嬴政是一直都在等他，只是倘若当年的嬴政与如今也是一样的情况，之后再发生的那些事情，恐怕都是因为嬴政等不到扶苏，而不得不走……
这世上，很多的事，当真玄妙至极，一点点的阴差阳错，都能造成事件的改变，更何况当初，扶苏做的，还不仅仅只是一点点的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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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上，扶苏与蒙恬呆在嬴政的寝宫里面，两人静静的杵立，都只是守着嬴政，旁的话，也没再多说。
而停泊在岸边大船上，蒙毅躺在床上，却浑身的汗渍，他牙根紧紧咬着，身体绷着，仿佛是在承受什么折磨，房门外，胡军医与太医两人都在忙碌，一人在吩咐让人准备药材，一人在吩咐让人准备热水，整个走廊上头，全都忙慌慌的好不热闹。
懿俟大步而来的时候，看到这般情景，整个人都惊了一跳，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太医的手臂：“太医！发生什么事了！”。
“二王子！？”太医惊愕，急忙朝他行礼：“二王子，蒙少将军，发作了”。
发作了？
什么发作了？
懿俟才要追问，却骤然反应过来这发作了是什么意思，当即他心里大绷，松开太医就直接推门进去。
“小毅！”。
床榻上，蒙毅浑身绷着，牙根死死的咬着，那一身的湿漉仿佛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大概是疼到了极致，他连懿俟推门进来都不知道。
而懿俟却是被他的这个模样，给吓得脸色惊-变，大步上前，只一把就将人捞进怀里抱住：“小毅！小毅！”。
蒙毅呼吸粗重，浑身疼得痉挛，隐隐约约听得懿俟的声音，他才微微睁开了眼，只是没来得及说话，腰腹骤然传来的吨痛，让他猛然翻了个身，只把下唇给咬出了血迹。
太医与胡军医进来的时候，两人看到哦蒙毅这个样子，都满脸肃色，倒是不见慌乱，尤其是胡军医，他还拿出了人参片，放到蒙毅的嘴里。
“二王子，蒙少将军发作已经有好一会，这疼痛是难免的，只要再等一会就好，你可千万不能乱了，给蒙少将军添加压力啊！”。
懿俟骤然一怔，想说的话，瞬间就卡在喉咙里面。
胡军医也不再与懿俟多说，他只是一边安抚这蒙毅，一边拿手在蒙毅的腰上上面揉着，像是在帮着孩子调整姿势，然而胡军医的手没按下去一次，懿俟就感觉到怀里的人瞬间颤抖得格外厉害……
那一刻，莫说蒙毅，连懿俟也跟着浑身紧绷，心脏仿佛是受尽了煎熬。

第172章 落定
蒙毅发作的事, 扶苏那边并不知道，今日龙舟上头的事，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处理, 也只有他能处理, 蒙恬随在扶苏身边，看着他忙碌的身体, 再一想到他突起的腰腹, 便心疼得格外厉害, 可是有些事……蒙恬却无法代替扶苏。
这一通忙碌，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天色也已经黑了，蒙恬推门而入的时候, 扶苏便坐在榻上，虚握的手，一直轻垂着自己的双腿, 那垂下的眼睑里面，全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轻轻叹息一声，蒙恬走上前去, 他并未多说什么, 只抬起扶苏的双腿放到自己膝盖上头, 便给他轻轻捏了起来。扶苏微微一怔，面色虽然有些微窘, 不过, 看着蒙恬那笨拙却显得小心的模样, 扶苏微微抿唇, 干脆也随了他去, 自己彻底放松身体, 朝着身后靠去。
他如今的身体，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忙碌了一天下来，早已疲惫不已，只是这种种诸事由不得他在当下放下一切。
蒙恬也明白这些，他掌心厚实，捏着扶苏的小腿给他一点点的推拿，缓解他的难受，抬眼时看着扶苏靠着床头双眼轻闭的模样，蒙恬略一迟疑，终究还是问他：“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吗？还有何事么，不若让我帮你去做了吧”。
“没有了”扶苏疲惫的长长一叹：“我都已经处理好了，两日后，只待龙舟启程返回咸阳，举行父皇的宾天大典便是了”。
嬴政究竟是不是真的遇难，对于扶苏与蒙恬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但是天下易主，对于天下的百姓，却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这个宾天大典，便是对天下百姓的一个交代，不可不做。
想到扶苏如今的身体，还要亲自忙碌着嬴政宾天大典的诸事，蒙恬心里长长叹息，手里的力道不由得缓了几分。
房里寂静，只有屋外隐约的风声伴随着水面浪花翻打的声音传来，房间里，一片宁静，昏暗的光线映月照亮着周围的景色，蒙恬抬头的时候，只看见扶苏垂下的侧脸，在光晕的折射下显得如若暖玉一般，极是好看，而扶苏……他已经累及，靠着床头，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蒙恬眸色微微一怔，随后轻轻一笑，他将扶苏的双腿放下，自己起身抱过扶苏的身体，将他小心地放到床上，拉过被褥给扶苏盖好，自己这才开门出去。
外头一片寂静，原著高亮的灯笼，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那场的厮杀。
长长呼了口气，蒙恬按着肩膀甩了甩手臂，刚走动了两步，远处就见得郑果的身影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蒙恬当即皱眉，将郑果拦下：“发生何事，如此慌忙？”。
“蒙将军！”郑果一脸兴奋，连礼数都差点忘记了：“蒙将军！蒙少将军生了！父女平安！二王子让小的过来给公子报喜的！”。
一声父女平安，当即就让蒙恬的脑袋嗡了一声，他今日一整天都呆在扶苏的身边，几乎都将弟弟的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而此时，在蒙毅这里，蒙毅因为之前耗损太多，孩子刚一出世，他就昏厥过去了，满屋子里的血腥味到此刻都还没散去，太医抱着孩子去清理了，懿俟却一步也不敢离开，只是紧紧的守在蒙毅的床前，双手握着蒙毅冰凉的手掌。
胡太医也没得闲，他给蒙毅的下处上了点药，减少蒙毅的疼痛，又给蒙毅嘴里放了两片小小的药片，再给蒙毅做了好一番的检查，确定人没大碍，这才转身走了。
房门一关，屋子里瞬间静悄悄的，懿俟守在床边，将脸埋在蒙毅的手背上，他深深的呼吸吐纳，脑子里回闪的，全都是之前蒙毅备受折磨的模样。
别人疼痛难受，忍不住了会呻-吟，会叫喊，可是蒙毅不会，他越是疼痛，就越是将唇咬得死紧，再不然就去咬着自己的手臂，除了粗重的呼吸，他连痛都不会喊一声的，如若是以前，懿俟兴许还会以为，这是蒙毅能忍，是他的男儿本色，可是……在知道了蒙毅的那些曾经之后，蒙毅越是忍耐，懿俟却只觉得愈发心疼。
若不是曾经被疼到了极致，知道如何叫喊也于事无补，也养不成如今这种倔强的即便是痛极疼极也不出声的性子来。
“小毅……小毅，等你好起来后，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我们不要了……”懿俟呢喃着，像是在说给蒙毅听的，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孩子的事，自然是让人欢喜的，但……倘若是要蒙毅遭受这些的话，懿俟却不论如何也不忍心，蒙毅身上的痛，已经够多了，真的够多了，只是此刻，无论懿俟说了什么，蒙毅都……听不见……
蒙恬疾步来到这里的，孩子已经清醒干净了，胡军医与太医正一起照顾着这个小家伙，当看到那孩子小小的一团，被太医抱在怀里时，蒙恬当即就呆了一下。
“这是……小毅的孩子？”蒙恬微微睁大了眼，似乎颇为不可思议。
太医跟胡军医都忍不住失笑，连声应是，太医直接抱着孩子上前两步：“蒙将军，可要抱抱这孩子？”。
“我……嗯……”抱抱……要抱抱孩子……
蒙恬抬起手臂，想要接过孩子，只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僵硬着，把双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笨手笨脚的接过孩子。
孩子才刚出生，小小的一团，粉嫩嫩，脆弱得如同瓷器一般，直让蒙恬刚接过怀里，就僵硬着不敢再动，深怕伤到孩子。
太医看着他蹩手蹩脚的模样，忍不住失笑，胡军医也满脸好笑，连忙帮他调整姿势，告诉他要如何抱这孩子才不会伤到孩子。
蒙恬听得怔愣愣的，等他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僵硬之后，他这才长长呼了口气，转而问道：“对了，小毅呢？”。
胡军医道：“蒙少将军之前耗损大了，眼下还在屋里歇着，二王子正陪着他”。
蒙恬点头：“带我过去”。
虽然说是要去看蒙毅，可是怀里的小家伙也让蒙恬舍不得松手，可他又怕不小心弄疼了孩子，就干脆如此僵硬着姿势，抱着孩子亲自去了蒙毅的房间。
房门打开的时候，房间里弥漫着的血腥气味让蒙恬微微皱眉，胡军医回头看他，解释道：“水上夜凉，这一个月都是蒙少将军最忌见风的时候，等过两日他松缓过来，再给他换间屋子便是”。
蒙恬只道：“不必了，到时候直接将他带去龙舟上头吧”。
胡军医神色一惊，与太医对看一眼，却聪明的都没说话，两人只朝着蒙恬作揖行礼，便转身退下，待得蒙恬入屋之后，郑果守在门外，将房门轻轻关上。
蒙恬只在屋内巡视了一圈，便抱着孩子朝床榻边走了过去，他看着懿俟守在床前的身影，原本还有些冷峻的面容，这才缓了几分，侧身在床榻坐下的时候，蒙恬小心地将孩子放到膝上，让孩子躺得更加舒服，懿俟却在刹那猛然一惊，赫然扬起了头。
“蒙恬……”懿俟怔愣，小片刻才回过神：“只有你过来了吗？”。
蒙恬点头：“你大哥累了一日，此刻已经歇下了”。
懿俟点了点头，没多说其他。
扶苏今日也确实是辛苦了。
垂眼时，懿俟的眸光忽而就凝住了，他盯着蒙恬怀里的襁褓看去，里头婴儿那张粉粉嫩嫩的小脸，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
这……这个就是……蒙毅之前用尽性命生下的孩子……
“这孩子太丑了”蒙恬突然嫌弃。
意料外的话，让懿俟明显怔愣。
蒙恬皱眉：“你看，这孩子红彤彤的，真的很丑，一点也看不出哪里像小毅了”。
懿俟当即皱眉，脸有愠怒：“这孩子再丑！那也是小毅用命生下来的！那也是小毅跟我的孩子！”。
蒙恬挑眉。
两人才刚呛了两句，床榻上，一直昏睡的蒙毅皱皱眉头，还没睁眼，就听他虚弱的问了一声：“是……男孩还是……女孩……”。
懿俟大喜，急忙扭头看他：“小毅，你醒了吗？你是不是听见了？”。
蒙毅依旧皱着眉头，没有睁眼，不过那睫毛却簌簌的抖动起来，浓密的睫毛带着自然而然的卷曲，抖动起来的时候像极了蝴蝶震动的翅膀，再加之蒙毅此刻脸色的苍白，反倒愈发显得那双睫毛格外精致。
小片刻，蒙毅才睁开了眼，许是因为之前已经听到了蒙恬与懿俟的声音，所以此刻，蒙毅并不意外见到这两个人，不过……他垂下眼，将目光落在了蒙恬的怀里。
蒙恬淡淡一笑，双手僵硬着将孩子递上，放到蒙毅的身边：“这孩子太小，只是抱了他这么一会，都怕会弄伤了他”。
蒙毅急忙伸手，指尖摸过孩子的脸颊，那软绵绵的触感，当即就让蒙毅眼底的神色瞬间柔成了一片，不过……
“这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似乎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个。
懿俟不明蒙毅的心思，只抓住蒙毅的手轻轻握住：“是个女孩，还挺胖的”。
蒙毅当即怔住：“女孩……”。
他神色不对，让蒙恬与懿俟都怔愣住了。
小片刻，蒙毅忽而皱眉，他眸光瞬间便得幽深起来地朝蒙恬看去。
“怎么了？”蒙恬一脸迷茫。
蒙毅抿抿唇，忽而说道：“扶苏的肚子，肯定也是一个女孩！”。
蒙恬当即失笑：“孩子都还没出世，你怎么知道？”。
蒙毅微微皱眉，又说：“肯定的！”。
蒙恬：“……”。
微微挑眉地看着自己弟弟，蒙恬虽然一头雾水，但心里却不由得猜测，蒙毅跟扶苏之间肯定是说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而这种事情能牵扯到两个还没出世的孩子，难道是……
“你与扶苏给两个孩子定了娃娃亲？”蒙恬一针见血。
蒙毅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成不成，等扶苏生了以后再说吧！”抿抿唇，蒙毅又说：“别以为我生的是个女孩扶苏就可以得意了，他都还没生！万一他也生个女儿这亲就不成了！”。
听着蒙毅的话，懿俟那原本一直紧张而凝重的心，忽而就松了下来，他看着蒙毅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啼笑皆非。
蒙恬倒是爽快的笑，完全不给自己弟弟留半点颜面，他甚至还说：“这有何关系？倘若都是女孩，那她们便是姐妹，以后也可以相互帮助，倘若扶苏腹中的是个男孩，若扶苏愿意，孩子也同意，那以后便让孩子嫁你女儿便是了”。
这种话，等于是让孩子将来入赘了。
入赘说来虽不好听，但以扶苏与蒙家的关系，其实入赘与否都没什么关系，不过这话却听进了蒙毅的耳中，他凝重着神色还极为认真的点了头。如此模样，只让蒙恬与懿俟都哭笑不得。
几个大人三言两语，便定下了两个孩子将来的事，而此刻这个才刚出世的小女孩，正安静的团成一团，就睡在蒙毅的身边，对未来的事，全无所知。
看过了蒙毅，知道了孩子定下娃娃亲的事，蒙恬心里一直帖烫得很，在懿俟照顾着蒙毅陪着蒙毅用晚膳的时候，蒙恬便转身回了龙舟。
龙舟上，扶苏还睡在被褥里面，他侧身躺着，手掌贴在圆润的腰腹上头，蒙恬就侧身坐在床边，掌心一直贴着扶苏的肚子，垂下眼，蒙恬就盯着扶苏的肚子看，他在想象扶苏腹中的孩子将来是什么模样，也在想象这孩子在扶苏腹中是个什么样子，想着想着，蒙恬不由自主地微微勾了嘴角，然而下一刻蒙恬却震惊了。
他……贴在扶苏腰腹上的手掌，明显的感觉到，那里面的动静，贴着他的掌心，划过来又划过去的，最后就在他掌心处停了下来！
这……！
蒙恬睁大了双眼，脸上全是一片惊喜。
床榻上，扶苏原本睡得熟稔，只不知是不是因为腹中孩子太过闹腾，他微微翻了个身，一睁眼，便醒了过来。
“蒙恬……？”扶苏咕哝着，明显还没完全清醒。
蒙恬大喜之后，直接伏下身去，虚压在扶苏的身上：“扶苏……孩子刚才……动了……”。
扶苏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怪不得，我突然会睡不踏实”手臂无力的勾了勾，似乎胡想要拉过蒙恬，蒙恬随时欺身而上，直接在扶苏的身边躺下，将扶苏搂住。
扶苏朝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就懒洋洋的又闭上了双眼，蒙恬将他搂住，大手一下一下抚摸过扶苏的后背，像是在哄着他入睡一般。想着之前蒙毅那边的事情，蒙恬眼底含了笑意，话音低低的便说了一声：“你知道吗，小毅今晚上生了个女儿，两人都平安无事，我去看过，那孩子红彤彤的，看着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