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风之岸月之崖)

低低一叹，懿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而蒙毅则坐在床榻的里面，他面露愠怒，两手按着衣服的样子, 活像是懿俟是那欺负良家子的恶霸时的。懿俟扭头，一看蒙毅这个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我并没有想对你做些什么, 只是想看看你胸口是不是被咬伤了而已”懿俟解释。
蒙毅脸色阴霾：“咬伤？”。
“对”懿俟起身, 他直接将趴在床尾的子婴抓了过来, 扔到蒙毅的怀里：“你看看，之前就是这小家伙咬了你, 我担心你伤口出血, 所以想给你看看而已”。
蒙毅懵了一下, 他两手抱起子婴, 眨眨眼：“这个是什么动物？以前怎从未见过？”。
“他便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个会跑的药草”。
蒙毅惊讶。
懿俟轻叹：“之前我兄长受了重伤, 它便是为了救我兄长耗损得厉害, 所以头上的草药都枯萎了，我方才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它趴在你的胸口一直在咬你，我担心你被他咬伤了，所以才想看看，当真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蒙毅狐疑，他微微拉开了自己身上的衣领，低头一看，胸口上，茱萸旁确实是有……
这个位置也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按按胸口，蒙毅一脸淡然地说：“无事，我并未被它咬伤”。
懿俟挑眉。
蒙毅抱着子婴在怀里揉了两下，他狐疑着忽闻：“我记得，我与你分明便是在茶棚里面的，何故会突然来了这里？”。
“……”懿俟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前在茶棚里，我醒来时见你也睡着了，我因不知你住在何处，所以便干脆将你带来了这里，嗯，这里是我落脚的酒肆客房”。
蒙毅听着，他眼底明显意外。
因为上辈子里，最后的那一段记忆，所以……蒙毅从来都很难睡得安稳，尤其是夜里的时候，可是之前……
回想着最后的那个梦境，蒙毅再朝懿俟看去的时候，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几分。
“怎么了？”懿俟看他神色不对，略微狐疑。
蒙毅微微摇头，他盯着懿俟却不说话，可是那双微微颤抖的眸珠里面，却闪着异样的神色。
“吱吱吱”梦遗怀里，子婴突然叫了起来，它仰着头就盯着蒙毅直看。
懿俟淡淡一笑，伸手摸摸子婴的头：“你之前……做噩梦了”。
蒙毅眸色一闪。
蒙毅声音低柔柔的：“虽然不知你梦到了什么，能让你那么……那么难受，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跟我说说，有些事，说出来，也总比一个人藏在心里要好许多”。
“不必了，有些事，说出来是没有信的，于此如此，那还不如不说”蒙毅拒绝的十分干脆。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除了蒙恬之外，蒙毅怎敢轻易地说出口来？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懿俟听着，他眼睑微微一垂，对此到没多说什么。
蒙毅起身下了床榻，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却只见外头漆黑一片，远处隐约还可以看见那些楼房屋角高高挂起的灯笼。
“已经这么晚了啊……”蒙毅轻轻呢喃着。
懿俟走到蒙毅身后，垂眼看着他的侧颜：“是啊，很晚了，今夜你还是在这里歇息吧，你放心，我不会靠近床榻，你在床上休息，我在一边的软塌上休息就可”。
其实懿俟可以不必如此退让，只不过，回想到蒙毅方才睡梦中的反应，还有他醒来后的举动，懿俟觉得这个补，他不退让不行。
而蒙毅，在听了懿俟的话后，他略微意外地睁大眼，扭头朝懿俟看去，见懿俟眸光沉静，里头隐约透着出来的神色似乎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蛊惑，蒙毅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无声地点了头。
重新躺下。
床榻上，这次只有蒙毅一人，子婴被他抱在怀里，两个肉爪爪趴在蒙毅的胸口，显得乖顺异常，而懿俟……
蒙毅睁大了眼，想要看清楚懿俟睡在边上的身影，可是四周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
往日里，这样的景象，是让蒙毅最为紧张的时候，如若不将满屋子全都点上蜡烛，他只会愈发不安，然而今日，这份不安却似乎淡了许多。
“司懿？”寂静中，蒙毅轻轻地喊了一声。
懿俟的声音低低回音：“嗯，我在，怎么了？”。
“……没事”蒙毅只是……想确认他在不在。
小片刻后，子婴已经在蒙毅怀里呼呼大睡，而蒙毅却依旧毫无困意，他又低低的，小声地喊了一声：“司懿？”。
“嗯……？”懒懒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睡着了，突然被人喊醒了似的。
蒙毅没再说话，他抿了唇装听不到，翻身的时候，蒙毅手里摸到子婴肉嘟嘟的小身子，他睁大眼，也只看见子婴那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而已。
“你……在吗？”低低的声音，想问又不敢问。
这次，蒙毅没听到懿俟的回答，他也不知怎的，心里逐渐地就绷了起来，连抓着被褥的手，也下意识地用力了几分，可是……
片刻后，蒙毅却听到床榻边上那布料摩擦的声音。
蒙毅浑身一僵，猛然睁大了眼，他甚至已经准备好随时出手攻击了。
“别怕，我在”。
突然想起的声音，瞬间把蒙毅全都笼罩在其中了，他没有动静，只是觉得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松垮了下来，还有紧绷的心，也是顷刻间猛然一松。没忍住，蒙毅翻了个身，他面朝外榻地躺着，睁大眼，却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
“司懿？”。
“我在”。
“司懿……？”。
“我在”。
“司……司懿”。
“不怕，我在”。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伴随着那一喊一搭让一直不安的人，逐渐入了梦境，即便是睡着了，他依旧在低低的喊着这两个字，只是为了想要证明，这漆黑之中，不是自己一个人。
混沌入睡，蒙毅口中呢喃，他不知道，床榻外侧，有人朝着他耳边低低凑近，只为了应他两字：“我在……”。
谁喊谁应，一睡一守，这一夜，蒙毅睡得很沉，梦寐中，那总是纠缠着他的梦靥全然无踪，只有耳边轻柔的两字，像是儿时母亲口中轻唱的儿歌，在低低地哄着他的入睡。
一夜安宁，翌日醒来，房间里，懿俟早已梳洗完毕，他朝蒙毅露齿一笑，仿佛不觉做完那粘人的便是眼前的蒙毅。
“睡了一宿，现在醒来，饿了吧？要不我们下去吃点东西？”懿俟伸手拉他。
蒙毅似乎还有些怔楞，没回过神来，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昨晚上耳边的呢喃轻语是不是自己梦寐的错觉。
然而等懿俟将他拉出房间之后，蒙毅心里所有的念头，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僵硬在门边，只瞪大了眼盯着前头那从客房里出来的两人！
“小毅？”蒙恬挑眉。
“这是？”扶苏狐疑。
蒙毅瞪大眼睛盯着……蒙恬放在扶苏腰上的手！
扶苏：“……”。
作者有话说：
好困，睡觉去了，就不回复你们留言了QAQ
蒙毅：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蒙恬：我发现了比较生气的事情！
扶苏：……
懿俟：……
晚安~！

大概……没有什么事是会比这种情况更让人尴尬的了。
扶苏如此想着, 他盯着前头的两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似的，而蒙恬, 他盯着对面的懿俟跟蒙毅, 那双眼睛来回转动了几次，最后他微微眯眼朝蒙毅看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蒙毅抬眼, 眸光冷冷地盯着蒙恬：“司懿带我过来的”。
蒙恬直接冷眼看向懿俟。
懿俟：“……”。
蒙毅皱眉, 他也盯着扶苏, 话音却明显微冷：“兄长又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忙着追查潜入赵界的匈奴吗？怎么？”蒙毅眯眼：“却在这里？”。
蒙恬皱眉：“小毅，莫要无礼”蒙恬往前一步，道：“还不过来拜见大王子”。
蒙毅眉头皱得更紧，他盯着扶苏, 一言不语，那原本该是昳丽的双眼，像是逐渐蒙起了一层灰似的。
蒙毅的态度, 让扶苏心里狐疑，也让懿俟心中奇怪，他迟疑着正准备开口打破这僵局的时候, 蒙毅忽而朝前踏了一步, 作揖行礼：“小臣蒙毅, 拜见大王子！”。
蒙恬看着，心里暗暗呼了口气。
扶苏伸手本想扶他一把, 不曾想蒙毅微微一个侧身, 却避开了, 扶苏的手微微一僵,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蒙小将军免礼便是, 而今我不过是私访而来, 蒙小将军也莫唤我什么大王子了，直接换我公子便可”。
“小臣谨记”抿抿唇，蒙毅又朝蒙恬看去：“兄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蒙恬看过扶苏，他朝扶苏微微点头，便随着蒙毅一起转身朝外头走去。
走道的窗口边上，扶苏盯着他们的身影，微微皱眉，他回想着之前蒙毅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也不知怎的，心里竟是有种说不出的阴寒，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正狠狠盯着自己一样，可是……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扶苏想不明白，蒙毅的容颜比之懿俟，丝毫也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是还要胜出三分，然而这样一个昳丽无双的人，却有着那Hela样的眼神……
“大哥”懿俟突而喊他。
扶苏抬眼，朝懿俟看去：“你早知他便是蒙恬的弟弟？”。
懿俟嗯了一声：“故意带他回来，也只是为了找机会，让他知道我的身份而已，却没想到，这机会、会来得这么早”。
扶苏皱眉，他盯着懿俟的眉眼，再一细想，才想起方才，蒙毅的颈子上好像戴着自己送给懿俟的那颗檀灵珠？
“他难道便是你之前遇见的那个草药仙子？你心上人？”扶苏脱口而出。
懿俟供认不讳地嗯了一声。
扶苏皱眉，他微微垂下了眼。
之前蒙毅盯着自己的眼神，不知怎地忽而又从脑中连续闪现，扶苏微微摇头，声音略低地道了一句：“他……不合适你”。
懿俟一怔：“大哥何出此言？”。
扶苏道：“感觉吧……”。
懿俟轻笑：“我的感觉与大哥的正好相反”。
扶苏动了动唇，他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当他看着懿俟、那望着外头的眼神，是从没有的过的温柔之后，扶苏心里低低长叹，将那几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感情这种事，他管多了其实对谁都不好，而且还会损伤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更何况，想必蒙恬那边对于此事，应该会有所反应才对。
扶苏说的不错，蒙恬对于弟弟被人拐跑的事，有很大的反应！
酒肆后院里，蒙恬两手负在身后，阴沉着脸，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与二王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毅一怔：“二王子？谁？”。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蒙恬很生气很生气：“你为何会从他的房间出来？你昨夜是与他在一起？”。
蒙毅懵了一下，歪歪头，而后他恍然大悟：“大哥说的司懿吗？他难道是二王子懿俟吗？”。
“别装傻！”。
“我没装”蒙毅一脸意外：“大哥你也知道，我当初虽然深得陛下宠信，但二王子却不得陛下喜爱，即便我当年时常我跟随陛下左右，可是我与二王子的接触却也屈指可数，这么多年，你让我如何记得他年少时的样子？”。
蒙毅说的这是实话。
在他们的上辈子里，懿俟并不得嬴政宠爱，蒙毅与蒙恬虽为嬴政宠将，可是对于嬴政膝下的孩子，他们能见得过来的却不下五个，其中扶苏与胡海是两个，栎阳公主是一个，高煜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蒋闾，至于懿俟，说不定外头的人，便是听到了他的名字，恐怕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
蒙恬细细听着，他盯着蒙毅的眼认真地看，见蒙毅眼底神色认真，半丝说假的杂质也无，蒙恬这才信了，不过……
“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蒙大将军难得对这种事情如此上心！而且还十分在意。
蒙毅只道：“不过便是萍水相逢罢了”。
“萍水相逢会，一早便从他的屋里出来？”。
“那大哥呢？”蒙毅冷眼看他：“大哥与公子扶苏又是何关系？大哥不也一样、一大早的便从他的发房里出来？”。
“我！……”蒙恬话音突然卡住，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与弟弟如何说道他与扶苏的关系。
然而便是蒙恬的这个反应，才让蒙毅的神色愈发冷淡，那眼底也是愈发阴寒：“莫不成大哥根本便是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上辈子因他而故，这辈子大哥还想重蹈覆辙？”。
“不会重蹈覆辙的”蒙恬皱眉，他定定盯着蒙毅：“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他再发生一次，这辈子，我会好好护着公子，护着蒙家，护着你的”。
“你真的能护得了吗？！”蒙毅话音微重：“扶苏性子一向羸弱，毫无主见，别人说些什么，他便信了什么，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可塑之人，大哥为什么还要非得与他拧在一块！”。
“蒙毅！”蒙恬话音略沉，这般连名带姓的叫，明显是不悦了蒙毅。
蒙毅微微一怔，他有些讶异地盯着蒙恬，而后略带嘲弄的轻笑：“以前我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当初即便扶苏被赐死了，大哥你又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地随他认罪伏法了，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大哥，你对扶苏的君臣之心，怕是早已变质了，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扶扶苏，即便你知道他性格羸弱，根本就扶不起来，你也不惜赌上这偷来的一世再去帮他，就因为你当初早就喜欢了扶苏所以你才能为了他做出那种不孝不义的事来！！！”。
“蒙毅！你休要胡说！根本就是不是这样！”。
“你所谓的不是这样完全是你在自欺欺人！！！”蒙毅大吼，他眼眶泛着红丝，狠狠地盯着蒙恬：“我上辈子经历过的！承受过的！没有人会知道！我现在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要再走上以前的结局，那种被人囚禁密牢锁住琵琶骨日夜折磨的日子我不想重来一次一点也不想！！！”。
“你……”蒙恬……被震惊住了。
他是有想过上辈子他与扶苏死后，赵高必定不会善待蒙毅，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想到，那所谓的‘不会善待’居然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你……他们……是用什么……”蒙恬的话音在细微地颤抖着：“他们是用什么锁住你的……”琵琶骨？
蒙毅狠狠吸一口气，他撇开头，不看蒙恬，面对于蒙恬的询问，他只觉得喉头哽得难受，就像是被卡了石块一样，完全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遮掩
酒肆后院里, 蒙恬与蒙毅说了什么，扶苏这里根本就听不见，他如今身子还没痊愈, 今日出来也只是觉得之前在房间里呆得久了有些憋闷而已, 不曾想倒是在这外头，遇到了蒙毅与懿俟的事, 此刻站在窗口, 扶苏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人, 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好像起了争执，却苦与无法听到。
懿俟也是，他心急蒙恬与蒙毅说了什么，当下眉宇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不若……我过去看看？”。
“不可”扶苏皱眉：“他们兄弟二人谈话, 若是想让你我知道，便不会特意避开我们了”。
懿俟听着，更加焦急。
二人站在这里, 瞬间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就盯着院子里的蒙恬与蒙毅看，楼道口, 高煜与冷燃陪着之前、那为扶苏看诊的老大夫过来时明显怔了。
“大哥, 你不是要卧床休息的吗？怎么站在这里？”。
扶苏一怔。扭头看向他们。
老大夫也是瞬间脸色微沉：“之前不是交代过你, 在之后的这一个月里，都要呆在屋子里不能出来吹风的吗？你怎么还站在这窗口边上！身体你还想不想要了”。
扶苏：“……”。
他与蒙恬都忘记了。
懿俟轻咳一声, 朝他看去：“大哥, 你还不快回屋里去？”。
扶苏默默转身进去。
老大夫拧着药箱随着扶苏入了房间, 虽然没多说什么, 可是他脸色依旧阴沉, 看扶苏回床榻里躺了下来, 老大夫才走上前去，准备为扶苏把脉。
“手拿出来”。
扶苏乖乖听话将手递了出去。
老大夫静心把脉，脸色倒是逐渐缓和了一些，小片刻，他才说道：“身体恢复挺快，这脉象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在这个月里，依旧需要注意，切记不可再去外头吹风，一旦你落下什么毛病，那这辈子这病子怕是都好不了了”。
扶苏点头：“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