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高说:“此毒蛰伏时日颇长,平日里轻易不得发现,可若一旦毒发,却能致命,而大王子如今这般模样,还与他身体里的另一种毒有关,两毒相遇,骤然发作虽然厉害,却也相互克制了毒性”这也就是俗话说的以毒攻毒。
嬴政皱眉:“那另一种毒可有查到?”。
赵高低头:“暂时还未查到”。
嬴政听得眯眼。
扶苏是他的长子不假,可是嬴政并没有偏宠扶苏,更何况,扶苏不过是一个“失宠”才刚归来的王子,谁会对他下这样的手?
嬴政不语,赵高也不再说话,不过他却迟疑着,从怀里另外拿了份帛卷递上,低头递到嬴政的案桌之上,嬴政垂眼一眼,本就锐利阴骇的眼,瞬间更是阴沉,而诺达的殿里,顷刻间又陷入了沉默。
※※※※※※
而扶苏那边,从扶苏中毒之日,王宫寝宫原本是被封锁了的,后来扶苏醒来,嬴政顾念扶苏身体弱,才许了王后的出入自由,不过对于王后的寝宫依旧盘查严厉,其实不止王后这里被盘查严厉,其他的地方也在赵高的严厉盘查之下,可是这些事还没上报嬴政知晓,扶苏便又再次陷入了昏厥。
自从扶苏昏睡过去之后,王后便一直守在扶苏的床前,寝宫里,除了王后跟她的宫人,还有章邯也守在这里。
他就静静的站在角落,眼珠转动,时而看看王后,时而看看扶苏,最后只是拧起了眉,眼底的神色有些若有所思。
王后连着多日在这里照顾扶苏,也是累得不行,她身边的宫人看她脸色也跟着苍白,精神欠佳,便想着劝着让她去睡,不过王后摇头:“扶苏这般样子,我哪里还睡得着呢”。
宫人劝她:“王后,之前太医令不是已经说了吗?大王子情况已经好转,王后大可放心了,若是王后您再不好好歇息,倒是大王子醒来,可您却病了,您岂不是让大王子心疼吗?”。
听到这些,王后低头哽咽这抹泪:“这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
“王后!”那宫人反应有些激烈,她一把紧紧抓住王后,又朝一边的章邯看去,见章邯似乎没注意到她们,这才小声的对王后说:“王后,您怕是也快糊涂了,还是听奴婢的劝,回去休息吧”。
王后似乎也反应过来,她深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章邯的时候,那种王后的威仪,又瞬间尽显:“章邯,你在这里好生伺候,若大王子醒来,需得立即回我”。
章邯应是。
王后又摸过扶苏的小脸,这才随着宫人走了。
她们离开,扶苏的宫里,瞬间又安静下来。可是章邯不知是想起什么,再次看向扶苏的时候,他当即皱紧了眉。
四更天。
宫中一片寂静,章邯怀里抱剑,他就直接在扶苏床榻外的角落里随地坐下,似在打盹。
寂静中,寝宫的门发出了细微的声响,章邯猛然睁眼,他盯着门边,将手握上了剑柄,随时准备发出攻击。
不过……
进来的人影却是个孩子,他穿着一身的黑衣,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刚接近扶苏时,章邯就突地拔剑,直接架到他的脖子上。
“你是哪位王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那孩子明显一惊,不过他倒也不慌,只是叹了一声说:“早便知道,我大王兄身边有高手护着,原以为这个时候你该歇下才是,却原来是在这里贴身护着我大王兄”。
章邯微微惊讶:“二王子?”。
懿俟直接撤下脸上的黑面,扭头看向章邯:“我大王兄身边有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可惜你能护得他一时,却也护不住一时”。
第54章 脱变
扶苏的床榻边, 懿俟小小的人,穿着黑衣,做一身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打扮, 他看着章邯, 指尖毫不畏惧地、拨开章邯的长剑:“我大王兄身边有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可惜你能护得他一时, 却也护不住一时”。
章邯皱眉, 将剑锋又逼了回去:“大王子的毒是你下的!”。
懿俟只是轻笑:“我是给他吃了点东西,但并不是毒”。
章邯困惑,可是也不敢戒备。
懿俟轻叹:“章邯,放下剑,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跟你们一样,都需要他”。
这个话, 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说的出来的话,故而章邯的眼底很是惊讶。
懿俟说:“大王兄是我们兄弟里,唯一一个被父皇亲自赐名的人, 我母妃早故, 我亦不得父皇宠爱, 在这宫中我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你想不到, 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 我需要大王兄, 所以我是最不可能会害他的人”。
“若当真如此, 那大王子怎么会中了这么厉害的毒?而且……”章邯眯眼:“你可一点也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信不信随你”懿俟只是笑叹:“我今晚过来, 也是来帮大王兄解毒的”。
章邯微惊。
懿俟从怀里拿个小瓶出来, 当着章邯的面抿了一口,才说:“这个是解药,能解了大王兄身上的毒,方才我也当着你的面试过了,我可以陪你在这里一起等,倘若大王兄有个长短我也跑不掉”。
“我如何信你?”。
“你必须信我”懿俟也是眯了眼:“无条件的信我!”。
两人间的氛围瞬间似乎有些僵持了,谁都没注意到了床榻上,扶苏眼帘下的珠眸在细微的转动着,便是身侧,他的手,似乎也突然一下握了起来。
片刻,懿俟不再理会章邯,他直接转身,将药瓶里的东西喂到扶苏的嘴里。
章邯一惊刚要阻止,却不想,懿俟刚要掰开扶苏的嘴,他的手,却突然被另一只冰凉凉的手给握住了,同时……
“王弟这是作何?”扶苏突然开口,他骤然睁开的眼,眸中闪着明显的锐利,虽然人在病重,但似乎他整个都被脱胎换骨了一样。
懿俟惊住,他被扶苏这般的模样给震慑住了,有那么的一瞬间,他还以为了他看见了……嬴政。
“你……”懿俟动动唇,却似乎有些不知当说什么。
章邯也怔楞在床边。
床榻上,扶苏松开懿俟的手,他撑起身来,坐在床头,即便浑身依旧乏力得很,可他眼底的锐利不减,反倒更加浓烈。
靠在床头,扶苏揉揉自己的浑浊的头,他这一动身上散开的发,便滑落胸前,一缕一缕,衬得他小小的人柔美至极,不过……
扶苏却怔楞了,他睁大眼,盯着自己小小的手掌,来来回回反复的看,脸上的神色像是有些不可思议。
懿俟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章邯到是上前喊他:“大王子,您……可还好?”。
扶苏抬头,他微微眯眼的样子,像极了嬴政,不过、他却反常的看着章邯,像是有些不认识章邯了一样。
“大……大王子?”章邯也不知怎么的,被扶苏用那种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时间居然会有些压抑。
懿俟也发现了扶苏不对劲,虽然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他的神情,气度却完全变了。
章邯与懿俟的反应,扶苏也看了眼底,他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又看向两人:“当下何年?”。
章邯与懿俟都听得大惊!
扶苏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不回,扶苏又看向懿俟问:“你今年多大了?”。
懿俟有些呆住,说:“十岁”。
“十岁……”扶苏垂眼呢喃,片刻,他又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章邯跟懿俟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扶苏也不知是明白了什么,只是垂眼的时候,他忽而脸色微变,便掩嘴咳嗽了起来,那一声声的咳嗽有些厉害,似乎难受得很。
懿俟这才回神,忙说:“你身上的毒,不能再耽误了,这是解药,你先服下吧”。
扶苏压抑着咳嗽声,他看向懿俟,微微眯起的眼,像是在打量懿俟,小片刻了,才接过解药服下。
懿俟看着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又急忙跑到桌边给扶苏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嗓子,刚忙完,寝宫门边又传来了动静。
懿俟浑身一震,他看看章邯,又看看扶苏,最后……哧溜一下就朝着扶苏的床角钻了进去!
床榻上,扶苏怔了一下,待回神时,却看见门边,穿着白色素衣的嬴政独自一人缓步来了。
床榻上,扶苏微微睁大了眼,那惊呆的样子,像是有些被震慑住了,原本混沌的脑子,顷刻间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许多的画面,随着嬴政的走近,而在扶苏的脑子里回闪而过,有上辈子的,也有这辈子的,可再多的画面,最后全都定格在了嬴政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的那一幕。
“……爹……”喉头滚动了几番,扶苏才不可思议的低低喊了出来。
懿俟躲在床角听到这个,瞬间惊得睁大了眼。
嬴政走近床边,只微微皱眉,看着扶苏问:“醒了多久?”。
扶苏没回,他好像有些呆住,仰头看着嬴政的脸,扶苏本能的就要掀开被褥下床行礼,不过……
嬴政大步上前,刚坐下就按住了扶苏:“身子虚便不要妄动,你想要拿什么吩咐下人便是了”。
所以……
扶苏惊讶。
所以嬴政是以为,扶苏是想要拿什么东西,而不是想要起身行礼。
靠回床头,扶苏睁大眼,看着嬴政,像是不认识嬴政,又像是在辨认嬴政。
嬴政被他这么看着,居然难得地低低叹了一声:“此番,你受委屈了”。
“我……我不觉得……”扶苏话音迟疑,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挽上的珠串,而这一碰,扶苏自己却有些微怔。
他记得,他手腕上一直带着嬴政送的那串珠子,而现在……
扶苏微微皱眉,突然想起什么。
——等你回来的时候,再还我便是——
想起来了,手挽上的珠串,他前两日……送人了,是送给…… 蒙恬的……
“扶苏?”嬴政喊他。
扶苏微怔,又抬头。
嬴政又是一叹,他抬手摸过扶苏的头:“可是被吓住了?”。
“并没有……”扶苏甩甩头,他努力的调整自己的状态,最后才带着一个孩童该有的笑意看着嬴政:“只是之前昏睡得太久,有些迷糊,一时缓不过神来而已”。
嬴政微微点头,又问他:“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扶苏点头:“已经好了许多了,父皇不必担忧”。
嬴政嗯了一声,不知是想起什么,他突然又看着扶苏,凝肃了神色说:“扶苏,你记得,你是我的儿子,不管将来发生了何事,你都得自己学会面对,也必须勇于面对”。
扶苏一怔,他突然想起……
在丹阳里,长桌上,那张让自己自尽的旨意……
差一点,扶苏就要脱口问他,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自己也得学会面对?
不过……
错乱的记忆太多了,扶苏一时间也只是抿起了唇。而嬴政也只叮嘱了那么一句,便起身走了,只留下扶苏坐在床头有些怔楞。
而章邯,他送嬴政离开的时候,嬴政突然扭头看他,道了一句:“以后,你不必跟着扶苏了”。
章邯一怔,虽不明白这是何意却也不敢多问。
寝宫里,一下安静起来。
懿俟吭哧吭哧的从床角底下趴出来,他看着扶苏的样子,自己也皱紧了眉:“父皇果然是偏爱你的,这个时候还过来看你”。
扶苏抬眼看他。
懿俟轻叹:“我以前不论是病了还是如何,父皇从没在夜深了,还过来看望我的”懿俟强调:“一次也没有”。
扶苏盯着他看,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轻笑出声,而后说了一句。
“王弟,许久未见了”。
懿俟怔住,困惑的神色,明显不懂扶苏这是何意。
翌日,宫中传来圣旨。
王后郑氏,德性有亏,愧为国母,今始皇下旨,废黜王后,并为免后宫再出事端危机皇子,始皇敕令,宫中将不再立后,后宫诸事移交清泉夫人掌管。
圣旨来得突然,惊到了后宫一片众人,病床上,扶苏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呆了呆。
想起自己昏迷看,看见的那些画面,那些……应该是他上辈子遗忘的事。
他上辈子也是身体大亏,病床卧养了许久,许多事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记不得的,不过现在……
扶苏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皱紧了眉头。
那些朦朦胧胧并不清楚的事,现在也都清楚了。
他当年……是被自己的母后坑害的……
而昨夜嬴政的话,便是要让他勇于面对这样的结果。
第55章 合一
春暖花开, 扶苏的身子也大好了,只是还有些受不得风,他小小的人穿着披风, 一路朝王后的寝宫走去。
曾经、这里是一众后宫女人, 都想争夺的地方,可是现在, 这里却冷清的廖无人烟, 宫道上, 落叶洒了一地,扶苏踩在上头,还能听见那清晰的咯吱声。
跟在扶苏身后的人,穿着宫中侍卫的服饰, 却已经不是章邯,他叫沉钊,是嬴政派给扶苏的侍卫, 至于章邯,他如今虽然不跟着扶苏了,但扶苏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是没想到, 曾经无人知其来处的暗卫首领, 始皇的贴身侍卫,上将军章荣少大人, 而今居然是因为扶苏的关系被选拔了进去, 这冥冥中, 有许多的事, 虽然已经发生了变化, 但是有些事, 还是依照了它原本的轨迹。
思及此,扶苏皱紧眉头,暗暗呼了口气。
停步的时候,扶苏只朝沉钊吩咐:“我自己进去便可,你留在这里”。
沉钊应是,转身站在门边。
扶苏盯着王后寝宫的大门,小片刻了,他才伸手推门。
寝宫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无人伺候,四周冷寂,挂在屋梁上的纱幔,随着他推门的关系,而轻微地摇曳着。扶苏举步进入,他看见,王后的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软软的挂在床边。
扶苏步子一顿,他暗暗拽紧身侧的手,朝王后抱拳:“儿臣……拜见母后……”。
王后微微一怔,她扭头看向扶苏,瞬间眼底通红,有泪光闪烁“你……终于痊愈了啊……”。
“还未曾”扶苏说:“如今时节气暖,可儿臣的身体却依旧十分畏寒”。
王后眨眨眼,他看着扶苏身上的披风,再看看屋外明媚的眼光,便知道扶苏没有说谎。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看我的……”王后垂了眼,哽咽着:“我做了这种事,连你父皇都恼了我,如今他不杀我,不过便是想留着我牵制郑国罢了”王后苦笑:“可是这么多年……郑国……哪里还会真的在意我啊……”。
扶苏微微皱眉。
他的母亲是郑国人,也是郑国郑王最为宠爱的公主,当年嬴政还未登基,与成蟜斗争十分激烈,后来是吕不韦为了给嬴政拉拢权党,与太后合计,帮嬴政迎娶了当时的还是郑国公主的王后,成效很大,嬴政有这个郑国的支持,先皇立储的时候,才更有底气选了嬴政册立太子。
当然这种细节,扶苏并不太清楚,但他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如王后所说,嬴政在扶苏基本痊愈之后,就已经派人直接对郑国发起了兵伐。而这个将军,正是王翦将军。
“其实……母后你大可不必做这些的”暗暗握紧了掌心,扶苏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后宫一直都在流传,父皇有想要改立雪姬为后的意思,但那不过流言罢了”。
王后怔住,她意外地看向扶苏:“你……”。
“儿臣都懂,也全都明白”扶苏闭眼:“母后对我下手,无非便是想借我之事嫁祸雪姬,免了父皇改立雪姬为后的意思,可是母后您却忘了,父皇他不是一般大王,他的事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绝不会轻易受个女人摆布,如今父皇他不杀你,不是要留着你牵制郑国,而是为了我……”扶苏朝王后走近,他在王后身边蹲下:“母后,您恐怕,从未将我真心当做您的儿子,您只将我当做你争宠、留住父皇的工具吧”。
王后瞳孔微张,看着扶苏却说不出话来。
扶苏又说:“儿时,在雪姬才刚进宫的时候,您便动过了这样的念头,您当时就想用父皇对我的宠爱来除掉雪姬,只是您没想到,父皇会突然将我派往赵界”。
王后大惊,脸上的神色终于慌乱了几分:“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过……没有……”。
“你有!”扶苏话音微重,他看着王后原本温润的眼底瞬间全是锐利:“你曾经便是这么做的!你利用父皇对我宠爱,借我的手来除掉后宫里你觉得会威胁到你的人,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几次三番将我推向死亡的边缘,你甚至从没想过我会不会受不住而就此一命呜呼,这辈子因为父皇的关系,你许是没来得及,可你最终还是做了跟上辈子一样的事!一样的险些害了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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