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的一点的也许会上前询问,胆子小的说不定会直接远离。
怎么、都不应该是那种反应。
继续吹着口哨,步伐不变地从他身边轻巧走过。
像根本没注意到异常,又像是……在演戏一样。
“哈哈。”
莫名其妙的怪异笑声,传入耳边。
怀姣的身体猝然抖了一下,在即将看到光亮大路的前一秒,有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肩膀。
像能察觉到他在抖,宽大掌心按着他肩头,轻揉了下,带着那人冷淡的体温,传递到肩头。
仿佛某种安抚动作。
身材异常高大的陌生男人,肩上披着花样古怪的宽大外套,他比怀姣至少高了快一个脑袋。浅金色,稍有些长的细碎发丝,被细风吹着,轻拂到怀姣的脸侧。
带着一点点朦胧的男士香水味。
他就那样揽着怀姣,亲昵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捉摸不清又上挑带笑的音调,小声对他道——
“那不是回家的路,甜心。”
怀姣不确定自己是被人打晕的,还是被捂着鼻子迷晕的。
脑袋很重,意识昏沉,视线感官都一片模糊。
他感觉自己躺在一张不算太软的床上,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底下的实木板硬邦邦硌着他。
偏偏他还浑身软绵绵的,半天无法清醒过来。
连调动手指的一个细微动作都无法做出,只能被动躺在原处,像个橱窗里供人观赏的可怜木偶。
周围很吵,还有食物的香味。烤熟的肉、蓝莓馅饼、和很多很多的美味果酒。
怀姣闻着闻着,肚子跟着“咕咕”叫了两声。
他今天的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在笑,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像在笑他的肚子叫声。怀姣脑袋晕着还是感觉到了羞耻,翘起的睫毛抖了抖,黑色发丝下耳朵尖轻微发红。
“joker,你到底下了多重的手,他现在还不醒。”
“别是打晕带回来的,很像你的作风。”
“他哪次不是这样?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是看在威克斯的面子上……”
“噢,别开玩笑了,joker才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
怀姣隐约中听到了威克斯的名字,这让他意识都清醒了一点。嘈杂吵闹的各种对话声弄得怀姣脑袋晕晕,他刚有了点力气,糊里糊涂间手撑着身下木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自己翻了个身。
“……”
“醒了?”
“长得真可爱……”
四周安静了几秒钟后,有人捏着怀姣的小腿肚,使力揉了两把。
那人的手有点糙,像经常干什么粗活重活,还带着不正常的滚烫的热度,怀姣光着小腿,让他捏得张嘴叫了一声。
然后他就被人抓住了头发。
头皮传来一阵刺麻,怀姣伸手摸上去,在掌心异于常人的细度下,一下猛然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很多人,各种各样的、诡异的人。
抓住他头发的是一个长相宛如儿童的成年侏儒,扎着长长的麻花辫,一脸认真的正在编他的头发。
怀姣表情愣然,像还没有回过神。
“你醒了!”麻花辫侏儒大声叫道,他松开怀姣的头发,转头朝旁边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不远处坐在另一边桌椅上的另外两三个,闻言同时站起来,跨步往这边走来。
“睡得真够久的。”
“麻烦鬼。如果不是威克斯……我非要……”
未完的话在拨开人群,看到怀姣的那张脸时,猛然收住。
“怎么、没人告诉我威克斯的未婚妻是这么个……漂亮的小鬼……”
怀姣白着张脸,惶惶然坐在摆满食物、疑似餐桌的巨大木质高台上。
手边,腿侧,到处都是凌乱又狼藉的餐盘残羹,这代表不久前这里曾有人围着他,毫不避讳地用过餐。
现在也是,怀姣手撑在桌面,浑身僵硬并拢住小腿,颤巍巍问道:“这是哪里……”
周围奇形怪状自说自话的各种“类人生物”,在听到他声音后都安静了一瞬。
怀姣实际上在意识完全清醒过后,已经能差不多猜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问出声,仿佛要再确认一遍。
“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怀姣看到了人群正中心的那个人。
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带着领结和礼帽,像个真正的中世纪欧洲贵族一样的年轻男性。
他单手取下帽子,轻挡在胸前,微弯着腰,朝怀姣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然后开口介绍道——
“欢迎来到圣迪辛拉马戏团。”
“我是马戏团的团长,西海岸唯一的绅士,威廉。”
所谓先礼后兵,大概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前一秒怀姣还那个自称绅士的威廉团长介绍下勉强放下一点戒心,下一秒,对方话音一转,就将审问怀姣的活儿,交给了看起来就十分不好相处的马戏团其他成员们。
“你得先跟我的团员们熟悉一下,方便接下来更深入的……一点交流。”
怀姣被一个赤裸上身的黑人男性粗暴拽住手,从餐桌上拖拽起来。
他表情惊惶,黑长的睫毛抖了又抖,膝盖都有些发软,“威克斯在哪里……”
从刚才隐约听到的对话中,怀姣听到了威克斯的名字,对方是他在这里唯一称得上认识的人,比起面前这群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奇怪人种,威克斯显然要正常很多。
“你站都站不稳了吗?小鬼。”
“哈哈,威克斯要是看到我们欺负他的未婚妻,会不会气得蹦起来拿玩偶敲我们的头?”
“他算哪门子未婚妻。”稍有些阴阳的声音打断前一个人的玩笑话,说话的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微卷的浅棕色长发让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的白,“把人送到警局,以强jian未成年的罪名关起来的未婚妻吗。”
“威克斯要是在这里,第一个掐他脖子的就会是他。”
“你确定要见威克斯吗?”卷发男人看到怀姣怔楞的表情,讥讽挑了挑唇,“你脸皮够厚的话。”
怀姣这时还只以为对方所说的脸皮厚,是指欺骗威克斯自己未成年这件事。
按照以往的情况,那些个被他们仙人跳欺骗过的冤大头们,在麻子脸等人举起相机勒索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但这次因为怀姣的强硬坚持,麻子脸等人并没有在威克斯面前暴露过他们的行动,连拿走对方的钱包,也是在威克斯进入警局后,偷摸摸又返回旅馆里偷拿的。
所以怀姣被卷发男人这么问时,表情无措,还小小声坚持说:“我想见威克斯……”
怀姣想跟威克斯说声对不起,更厚脸皮地想要威克斯……保护他。
头顶是着瑰丽又晃眼的亮黄色吊灯,红白相间的巨大尖顶帐篷里,搭建着一个堪称宏伟的演出舞台。
怀姣被赤果半身的壮硕黑人拽着手腕,扯到台子上。
旁边是各种各样不认识也不熟悉的表演器具,他站在台上,像个即将被观众品鉴的小丑,面红耳白,狼狈抓着衣摆。
威克斯进来的时候,怀姣已经腿软的快要坐到地上去了。
他从没想过独自一个人站在马戏团的舞台上被人围观会是这样羞耻难忍的一件事,特别那些奇形怪状的人,还故意用那样奇怪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
怀姣看到威克斯的那一瞬,差点高兴地叫出来。
可是下一刻,他就对上了男人从未有过的冰冷视线。
以及缠绕在脖子上,还在往外渗血的厚重纱布。
那是割喉才会有的伤,细细一长条,怀姣在血腥电影里见过。
第155章 尖叫狂欢夜
怀姣微有些愣地望着威克斯脖颈上的白色纱布,他有一瞬间脑袋不清楚到,以为威克斯是不是自杀了。
恍惚了两秒又自己否认掉。
威克斯有坚定信仰并且性格保守,如果就只是因为被他欺骗,怎么也不到放弃生命的地步。
可是以男人那样的体格和身手,怀姣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何况还不是普通的伤,是被割喉。
而除了自杀,怀姣还能猜想到的唯一可能,只有跟马戏团有关的。
因为愚蠢而被欺骗的马戏团内部成员,在泄露身后之后,非必要地采取一些惩罚手段……
这不是没有可能,剧情简介里对圣迪辛拉马戏团,多次用了神秘、诡异来形容,甚至还用上了荒谬怪诞这种词。
再对比怀姣刚才醒来后的一系列遭遇,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能让威克斯受伤,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除了这个怀姣想不到其他的。
怀姣垂了垂睫毛,咬着嘴唇躲开威克斯的视线。
他现在不光是觉得丢脸,原本只是轻微有点愧疚的情绪,也在对方沁处红的脖颈纱布上,愈发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怀姣没想事情变成这样,他和威克斯能有接触,一是因为不能违背的人设,必须遵从费修的安排,二则是因为威克斯的马戏团成员身份。
对方跟主线剧情有关,怀姣有非接近不可的理由。
可是怀姣也没料到后面会发生那些事,威克斯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的相处时间,就让怀姣对他这个人产生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怀姣在副本里很少遇到年纪比他大很多的成熟男性,对比起那些年龄相近的,或者年纪小一些脾气很坏的接触对象,对方给他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有点像8701……
8701:【?】
台底下卷头发的英俊白人几分钟以前还问过怀姣:你确定要见威克斯吗?如果你脸皮够厚的话。
怀姣为了寻求熟人的保护,想也没想的就说自己想见威克斯。
“需要给你们空出点叙旧时间吗。”古怪的调笑声,伴随台底下其他成员们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
怀姣站在演出舞台上,嘴唇泛白,眼睛都无法抬起来。
他终于知道了今晚这场绑架的目的,马戏团在“惩罚”过威克斯之后,还需要给他的成员,找回一点场子。
像某种审判,怀姣糊里糊涂的,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因为威克斯才是真正要找他麻烦的主角。
怀姣不知道为什么威克斯进来后就一直不说话,好像被喉咙的伤口牵扯,无法出声一样。
如果周围没有那么多人的话,怀姣觉得自己还是能跟威克斯解释一下的,解释他并不是存心欺骗对方,解释他之前也去过警局两次想要救对方出来。
可周围不管是人物还是地点都不太对,怀姣都怕自己开口多说两句话,底下那群奇形怪状的人就会立刻怪叫着反驳他,说他是个“小骗子”,然后在威克斯面前直接揭穿他的身份。
虽然说不定威克斯已经全都知道了。
事情也真的如怀姣所想,正在往那方面发展。
“威克斯……”
在他嘴唇微颤,小小声叫出威克斯的名字,想要说句什么时,怀姣看到一直被他忽略,站在人群最后边穿着奇怪服装的一个高挑男人,忽地笑了声。
即将说出口的解释话被打断,怀姣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像被针扎的气球,一下泄气了个干净。
他没注意到帐篷里猛然安静下来的气氛,只咬着嘴唇,皱眉看过去。
在真正看清对方那张脸的第一秒,怀姣就对上了他的名字。
joker,马戏团的小丑扮演者,将怀姣绑来这里的人。
高挑男人在没有舞台的地方,仍穿着套色彩诡异的奇怪服装。他斜靠在灯光阴影处,只露出一小半夸张涂白的脸。
和嘴角油彩晕开的猩红笑唇。
“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威克斯。”
和小巷揽住怀姣肩膀的亲昵氛围不同,他此时看也不看站在舞台上的怀姣。
戴着白色手套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张纤薄纸片,小丑抬眼,朝威克斯挑唇道:“你绝对会喜欢的东西。”
威克斯在这晚见到怀姣之前,已经立下毒誓绝对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这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连一个完整的姓名都没有留给他。
如果不是看押所隔间的某个好心混混告诉他,他甚至连那三个男人是怀姣的兄弟这种事都不知道。
是的,没错,在此时此刻之前,他都以为几人只是兄弟关系。
他之所以会对怀姣冷脸,是因为另一件无法言说的突发事件,和怀姣在他被抓进警局的这一晚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这两件事加起来。
威克斯连脖子上几近致命的伤口都觉得可以忍受,但他却不能接受自己认定的未婚妻对他不理不睬。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摆多久脸色,只是看到昏黄帐篷里那张无措又苍白的小脸时,威克斯就已经心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绷带限制了他的出声,威克斯觉得自己也许会在怀姣颤抖着嗓音喊他名字的那一刻,忍不住立刻给出回应。
舞台上的怀姣因为太害怕了没有发现,和他相熟的小丑却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是为了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吧,威克斯后来这样想道。
为了让他这个热血上头的愚蠢信教徒,恢复一点正常神志,不再像个蠢猪一样任人戏耍。
小丑拿出黑匣子的那一刻,就代表纯洁的处男恋爱游戏,正在宣告结束。
与之代替的,是欺骗、和绝对肮脏的,现实真相。
那是一个长方形,模样普通的铁质黑匣子。
光是看外表的话很像一些昂贵零食的简朴包装盒,打开就会有整齐摞放的块状巧克力,和一些甜腻的糖果香味。
怀姣无法将那个黑铁盒与麻子脸青年口中的神秘黑匣子联系起来。
以至于他看到小丑举着那个盒子,走到帐篷中央时,还表情茫然,迟迟没有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惊喜需要自己打开。”
丝绸白指套捻在盖子上,小丑像在表演魔术,手指在铁盒缝隙处轻抹了抹,“威克斯,你做好准备了吗?”
也许是心烦,威克斯眉头都皱了一下,他反感小丑的装模作样,更反感对方如同对待台下的蠢货观众一样,戏谑又挑衅的嘴脸。
威克斯一把夺过黑匣子。
在打开以前,他还特意朝不远处的怀姣多看了一眼。
他模样漂亮清纯的东方未婚妻,正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圆润眼睛,半张着嘴,茫然看着他。
威克斯忍不住上抬了一下嘴角。
接着克制收回视线,垂眼下,动作随意打开了手上的黑铁盒。
铁盒不是很沉,摇动会有轻微的碰撞响声,应该没有什么重物……
未完全展开的笑意,在打开盒子的刹那,视线聚焦,猛然僵住。
威克斯瞳孔都缩小了一瞬。
“是什么?威克斯?”
“嘿,别吊我们胃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是他未婚妻艳照写真什么的,我们老威克斯脸色都变了哈哈哈……”
大块头黑人说着不合时宜的荤段子玩笑话,被威克斯刀刃一样的阴翳视线盯住,他像被掐住脖子,一下闭上了嘴。
站在人群外的怀姣,听到男人口中的“艳照写真”几个词的时候,心里莫名咯噔了两下,他无端端感到心慌,抿着嘴唇往威克斯的方向望过去。
“不给大家看一下吗。”小丑唯恐天下不乱的嬉笑声音透过聚集人群传出来,怀姣站在高一点的台子上,和他对上了一秒视线。
他看到那张吊诡的惨白脸面,面具一般,挂着血红色的夸张笑容。
“魔术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威克斯,至少这些照片,找来可不怎么轻松。”
他用“烦恼”的语气说出稍显兴奋的台词,个子极为高挑的男人,动作散漫,往前走近两步,开口道:“威克斯,给大家看看吧~”
“或者给你好奇的未婚妻看一眼。”
“你瞧,他伸长了脖子正在看着你呢。”
怀姣眼看着威克斯朝他走近。
手上端着那个古怪的黑色铁盒子。
对方此时的神色远没有先前冰冷,只是面无表情森然看着他的样子,让怀姣心慌意乱的同时,随着对方走近的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只是这一个小步,仿佛点燃引线的火星,离他几步之遥的男人,骤然变了脸色。
威克斯就此停了下来,在怀姣神色紧张,抖着睫毛看向他的时候,“咚”一声脆响,黑色铁盒掉到了地上。
怀姣看到了照片,非常、非常多的照片。
被威克斯捏在手中,扬手,扔向舞台。
照片很轻,但因为男人扔出的力道,飞的有些远,甚至到处都是。
离地最近个子很矮的麻花辫侏儒,第一个蹲下身去捡。再然后是好奇心爆棚,急着凑热闹的其他人。
薄薄的照片不至于说砸伤怀姣,怀姣只是被威克斯的动作吓到了,他想如果对方手里拿的不是照片,而是那个黑铁盒,朝他扔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就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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