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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换下了女装(刘狗花)


可是,赵璴偏又抵御不了方临渊搀扶着他时,紧贴着他的、温热而紧韧的身体。
他像是被卷进漩涡的船只,被牵引着卷入,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
方临渊将赵璴送入军营之后,待确认军医说伤无大碍,才稍稍放心了些。
也恰在此时,随行的士兵在外求见,说几个商行的东家和方才刺杀钦差的杀手,已经全部押送回京,等候将军发落了。
方临渊不能不去。
眼看着军医已经在给赵璴清创包扎之后,方临渊便先行退出了军帐,跟着兵士一起朝着大营的监牢而去。
衡飞章已经等在了监牢之外了。
他手里拿着几本账册,是方才从几户商贾府中搜查出来的。看见方临渊过来,衡飞章迎上前,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将军!这些账册里有不少与江华清来往的书信。买卖粮草、操控粮价,全是确凿无误的证据!”
方临渊闻言点了点头:“那大人一定要把它们收好。”
衡飞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发现方临渊似乎有些没精神,连忙问道:“我听说将军今日在外遇刺,可有受伤吗?”
方临渊摇了摇头:“我无事。”
衡飞章闻言点了点头,仍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两眼,送他进了大牢之中。
他安排着士兵们将那些杀手和商贾妥善地关押进去,物证与书信账册查过一遍,再将繁冗要紧的部分派人送去衡飞章的军帐里。
处理完这些,方临渊转身去了关押江华清的监牢。
尚且还未定罪,谭暨和江华清在监牢里住得还算舒服。
方临渊来时,江华清正在监牢中用晚饭。雪白的大米和排开的三碗荤素得宜的菜色,一看便知是狱卒不敢开罪他,起居饮食都待他小心翼翼。
江华清也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将军来了,可用过晚膳了?”他慢悠悠地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方临渊并未搭他的话茬,只拉过一把椅子,在牢外坐了下来。
“江大人倒真有本事,远在兖州,竟还有这样大的手笔养出一群死士。”他说。
江华清闻言微微一顿。
“……你说什么?”
只见方临渊看着他,淡淡一笑,说道:“说你养死士啊。只是不巧,他们听命当街袭击我,却并没有成功。”
江华清直勾勾地看着他,片刻,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箸。
“你可证明不了他们是我的人。”他说。
却见方临渊叹息了一声。
“大人当我不懂行吗?”他说。“养死士的条件有多苛刻,大人比我明白。能养出这么多人来,大人当真可以不露痕迹吗?”
江华清看着他,许久,面上悠然自得的神色渐渐破碎褪尽了。
“你又能奈我何。”片刻,他盯着方临渊,缓缓开口道。“不到上金殿的一天,你手里即便有尚方宝剑,也斩不了我的脑袋。”
方临渊看着他,片刻笑了起来。
“好了。”他说。“多谢大人,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江华清微微一愣。
“你说什么?”他匆匆问道。
方临渊没理他,只站起身来,将自己拉来的椅子重新放归了原位。
却见江华清慌了。
“你要什么答案,你说,你知道了什么?”
他手下一个忙乱,竟将满桌的菜肴都撞翻在地了。他却顾不得这些,几步上前狼狈地扑在牢门口,拍着冰凉坚硬的铁栅,匆匆问道。
便见方临渊回过头来,看向了他。
“你养的死士连最基本的一点都没做到,你知道吗?”他说。
在江华清目眦欲裂地瞪视下,方临渊接着说道:“他们临服毒前,竟被阻挡住了,给我留下了活口。死士的毒药藏在齿关,就是为了一击毙命让人无从下手,能被阻拦,说明他们死志不坚,根本不是死士。”
江华清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他们不是死士,你却敢低头认下这杀头的死罪,那么可见,你是个心甘情愿的替罪羊。”方临渊凉凉地勾了勾嘴角,说道。
“人是你养的,却是替别人养的。那人能保你的平安,也可要你的性命,所以你愿意替他顶罪,也只能为他顶罪。”方临渊说道。
“我猜得对吗,江大人?”
方临渊的确精神不大好,像是中了一箭的人是他一般。
即便他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却还是遮掩不住心口酸麻一片的窒息感。
这使得他没多在江华清身上浪费功夫,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之后,便离开了监牢。
送去衡飞章那里的文书,明日之内便会被整理出来。不是死士的杀手口风没那么紧,知道的东西也会更多些,明天结合着他们吐出的信息再去审江华清,或许就能确认他背后的是桑知辛还是三皇子。
方临渊沉思着,分明逻辑已是清晰明了,他却不知为何心下仍有些乱。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停在赵璴的帐外了。
夜色已深,赵璴的帐中也熄了灯火。只有两个士兵守在门外,说朱公子已经歇下,军医说明日一早再来换药就行了。
方临渊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进去看看情况。”
士兵自不会阻拦,恭敬地替他开了门,又要入内去替他点灯。
方临渊摆了摆手,说道:“朱公子今日为我受伤,他既在休息,就不要打扰他。”
士兵连忙应是。
于是,只有方临渊一人入了帐中,漆黑一片,他只点起了床榻附近的一盏灯火,恰能模糊地看见赵璴的模样。
他躺在床榻上睡着,面上却仍压着金兽面具。
方临渊轻手轻脚地趴在了他的床榻边。
真是奇怪。
他心乱如麻了一晚上,却偏在这会儿,在看见赵璴安静地睡着、身上血腥气淡得快要闻不到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纷乱一片的思绪,此时只剩下赵璴平缓安静的呼吸声了。
方临渊的心也跟着变得安静了,趴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赵璴睡着的模样。
这人也真傻……天下哪有人会用身体帮别人挡箭的?只有话本子里的人才会这样做。
方临渊看着他,目光渐渐从他受伤的肩窝,到他起伏的胸膛,再到他微微发白的、薄却柔软的嘴唇上。
方临渊不知为何,目光触到那里时,竟忽然有些紧张。只一眼,就不敢再看,匆匆将目光挪到了他冰冷的兽面上。
睡着还戴着它,怕是不舒服吧?
眼看着周围再没有别人,方临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兽面摘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他耳边响起。
“怎么了?”
是赵璴的嗓音,却吓了方临渊一跳。
他手下一哆嗦,那兽面当即掉落下来,眼看着便要砸在赵璴的脸上。
方临渊急匆匆地去接。
可他本就是跪趴在床边的,猛地一起身,竟在床沿上重重一撞,身下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扑去。
竟一头撞进了个坚韧紧实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说:
赵璴:血条虽然不够厚,但是残血能秀你们十个。 方临渊:你受伤了! 赵璴:……(沉默收刀)(委屈巴巴地看向方临渊)(乖巧点头)

第85章
坚硬, 紧实,隐约的桂花香气缭绕在周遭,像是盘结的蛛丝, 有种柔软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方临渊在床沿上撞的那一下很重, 但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痛。
只在感官全部被放大麻痹后的混沌之中, 他听见了黄金兽面锵然落地的声音。
方临渊怔怔地抬起头来。
便见昏暗的光线之下,赵璴垂眼看着他。柔软的发丝垂落到他颊边, 整个空间里唯一的一星火光,在他的眼里跳跃着。
下一刻,一只轻且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腰际, 轻轻地按在了那儿。
方临渊浑身都僵住了。
像是有冰冷的蛇游走着盘桓在那儿, 嘶嘶的吐息穿透了皮肉, 直钻进了他的骨骼、以及比骨骼与四肢百骸更深的地方。
接着, 他耳边响起了赵璴的声音。
“当心些。”只听他这要说着,按在他腰上的手向下压了压。“撞到这里了吗?疼不疼?”
似乎是撞在了那里,但方临渊浑身都动弹不得了。
他看着赵璴, 眼见着赵璴的眉心微微一蹙,目光向下落去。
他看向的正是方临渊刚才撞在床沿上的腰间。
可那目光也是吐信的毒蛇,从他的脸上一路游走着下移, 贴着他的皮肉与肌肤,一路盘桓而下……
方临渊惊得险些弹起来。
他猛地从赵璴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可蛇行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的毒素似乎不是轻易便可解的,以至于他对身体的操控竟笨拙了不少, 动作也显得尤其慌乱狼狈。
他站起身, 转头看向赵璴。
他并没有伸手阻拦他, 这会儿静静抬起眼睛, 身体仍维持着半坐起的姿态, 原本按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也仍停在半空,修长入竹节的手指微微蜷起。
好端端的一只手,怎么会像蛇呢。
方临渊一时间像是从画迹里挣脱而出的书生,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了。
却在对上赵璴那双眼时,他猛地惊醒。
他在干什么呢!一惊一乍地险些摔倒,赵璴伸手扶住了他,还在关心他是否受伤。
他却……却……
这样奇怪。
方临渊胸腔里的心脏咚咚直跳,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边胸腔起伏着喘息,一边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压到你的伤口?”
只见赵璴微微一顿,继而摇了摇头。
“我没事。”他说着,一边推起自己身后的枕头,一边撑着坐起身,说道。“吓到你了?”
方临渊连忙上前去扶他:“没有,我是怕……”
说到这儿,他微微停住了。
他怕什么呢?都跟赵璴认识这样久了,赵璴刚才的举动也没有任何要伤害他的意思。
是他自己,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连皮肤都是麻的。
方临渊片刻说不出话来,眼看着赵璴起身坐定。
赵璴虽说受了伤,但肢体却仍很有力,稳稳地撑着他自己便坐起了身来,在背后的枕头上靠住。
“才从牢里回来?”只见赵璴定定看了他片刻,接着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边。“情况如何?”
“刚才你捉拿领头的那人时,我便觉察到了不对。”说到这儿,方临渊的脑袋终于清楚了一些。
眼看着赵璴点了头,他便接着说道。
“我安顿好他们之后,就去试探了江华清。果不其然,这些人是江华清替人养的,想必今日的行动,也是江华清擅自做的决定,为他自己保命用的。”
“你猜得很对。”赵璴点头道。
“但我还是有一事不明白。”说到这儿,方临渊皱了皱眉,道。
“什么?”
“擅养死士于官员来说,是诛九族的死罪,他竟敢帮人去做,定然那人是有保住他性命的本事,他所做的事,定然于那人而言是极要紧的。”方临渊说道。
“可是,不过几十个人而已,大费周章地养在兖州,是要做什么?”
赵璴沉默片刻,开了口。
“你还记得京中那些扮作胡匪的汉人,是往哪里逃吗?”
方临渊看着赵璴的眼神微微一愣。
片刻,他嘴唇动了动,许久没能说得出话来。
……兖州。
那些杀手逃跑的方向,就是兖州。
第二日一早,方临渊又去了监牢里。
从商贾府中查到的证据太多,以至于衡飞章一夜没睡,一大早便将它们全都整理了出来。
买卖粮草、操控粮价,官商勾结,包括漏缴税额,这些罪名全都能给谭暨与江华清坐实了,不再有审讯的必要。
方临渊去见的是昨夜的那个杀手首领。
他的肩部与腿部都受了伤,并不算重,经由军医包扎之后已经没有大碍了。
方临渊去提审他时,他被捆缚在牢中,嘴被堵得严严实实。
牢里的狱卒都知道他是死士,于是严阵以待,生怕他会自尽。
方临渊在牢门外坐下,示意狱卒给他松绑时,狱卒还有些犹豫:“这……将军,若是他轻生咬舌……”
方临渊却只看着那人,冲着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没事,我知道他不会。”
狱卒闻言,便也没再坚持,按照方临渊所言替他松绑,接着又在方临渊的命令之下退了出去。
监牢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自尽?”
那人腿上受了伤,站不起来,就这么坐在牢房中,抬头看向方临渊。
方临渊倒直言不讳:“你第一回 就没有死成,以后就难有勇气再死了。”
那人看着方临渊,片刻没有说话。
方临渊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他笑了笑,说道:“我早知道你不是死士。”
那人眼中隐约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他问道。
“我还知道,你的那些兄弟做得不错,在京中放火之后,动静都闹到皇上面前了。”
那人当即睁圆了眼睛,盯着方临渊看了半天,才终于找回声音似的,沙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他们至今没回来呢。”方临渊说。“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人盯着方临渊,半天之后,才哆嗦着问道。
“……难道他们不在京中的大人府上吗?”
这回轮到方临渊意外了。
他强忍着心下的惊讶,片刻之后,问出了这人所知道的全部信息。
原来这群杀手本是军中的兵士。
他们经由层层擢拔,是被选出的一批功夫最好的,据说要编为一个百人奇袭队,单独派驻边疆。
但他们被带走之后,却被领去了江华清府上。
江华清说,他是为京中的大人挑人,这群人是要送去上京,日后为大人、为陛下当护卫的。他们的家人都会被一同接入京城,京中的粮饷也是兖州的五倍,但在此之前,他们要进行另一轮的训练与擢选。
最后只有五十人能够进京。
操练月余之后,京中的大人送来急信,说京中有急事,那五十个人立刻就要。而这个杀手首领,便是被剩下的第五十一人,也顺理成章地替江华清管理起了剩下的人。
他替江华清做了不少事。
暗中保护他出行、给城中各地的商贾递送信件,还有京中送来情报时,替江华清前去接头。
他也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说到这儿,那人渐渐停了下来,看向方临渊。
方临渊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你既知道京中的乱子是他们所为,就也该能猜到他们现在何方。”他对那人说道。
“他们做的事,是在阻挠大宣与异族结盟,是违抗圣旨,无论哪位大人所为都会是死罪。他们既做了,就一定会被灭口,京中的大人也没打算收留他们,甚至于他们身死,都是死在回兖州的路上。”
他看着那人,眼见着他瞳孔战栗,面色变白,接着说道。
“江华清留下你们,也不是为给京中的大人准备。若你们是明路上的人,早就跟着一起死了,他养你们,是借着京里那位大人的手,给他自己豢养爪牙。”
说到这儿,他直视着那人的眼睛,虽是从上而下的俯视,却分毫不见居高临下之感。
他似乎有骨子里洗不去的悲悯,以至于这样与人对视时,总让对方感到信服与安心。
“你们本是大宣的将士,即便是死,也是堂而皇之地带着荣光死去。”方临渊说道。
“可是你们连名字都被抹去了,那五十个人,被当做异族土匪而死,你们,到现在都是江华清的死士,是他随手可弃的刀。若被骗至如此,你还要替他们隐瞒,那我无话可说,也不会再问。”
那人发出了一声呜咽,抬手捂住了双眼。
“是桑大人。”他说。“我曾不慎看见了江大人的信件,是一位姓桑的大人送来的。”
“……桑?”方临渊眉心一凝。“他要你们去破坏两国合约?为什么?”
“桑大人说……他说……事情是替天上办的,让江大人不必担忧。”
……天上。
方临渊瞳孔一紧,看着那人。
漫天神明,在凡间都是泥塑的神像,无法开口向凡人发出任何命令……天上地下,可以被指作青天的,唯独一人,也只有一人。
可是……
皇上,皇上自己点头允诺的合约与和亲,大宣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太平,为什么他却又要毁弃?
甚至不惜制造动乱,在自己的京城中纵火杀人。
方临渊看着那个杀手,一时间,喉咙里再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忠心,赤诚,热爱天下数不尽的苍生黎明,也景仰御座之上那位统御四境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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