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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换下了女装(刘狗花)


方临渊眉目微沉,想着这个也该问一问赵璴。
这么想着,他加快了步伐,朝着石浦巷而去。
却没想到,石浦巷竟是一片花街。
偌大一栋帘幔纷飞的花楼立在巷口,再往里看去,便是一片春水旖旎的招牌与门扉。巷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不少衣着富贵的男子三五成群地来来往往,而朱楼绣院门前,也隐约能听见莺燕低语。
方临渊的耳根有些烫。
赵璴怎么选了这样一处地方!
方临渊四下张望了一番,却并没看见那副显眼的金兽面具。
赵璴说的是街口吧?他再往里走一点,只怕赵璴会找不到他。
这么想着,方临渊只好在街口处停了下来。
“小郎君一个人吗?”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道妩媚的声音。
方临渊回过头去,便见是个轻纱飘曳的女子,看上去二三十岁,通身有股成熟得恰到好处的韵味,像是枝头绽得艳丽的杜鹃。
正是身后花楼前迎客的妈妈。
她眉眼生得娇艳,只上下打量了方临渊一眼,眼神便能滴出水来了。
“呀,竟还牵了马,小郎君是从外地来的?”她问道。
“自己来这儿玩吗?若不认识路,不如跟姐姐上楼,我们楼里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随小郎君挑选。”
方临渊局促地后退了一步。
他其实不大会应付这样的人。
毕竟公事之外,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办公事时,他手有圣旨,身后十来个卫兵跟着,令牌一掏,谁也不敢稍不谨慎,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娇笑着便来扯他的衣袖了。
方临渊岿然不动,匆匆扯回了自己的衣袖,抬手僵硬地摆了摆:“不必,我在这儿等人。”
那女子似乎见多了这样好奇却生涩、别扭地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的年轻男子了。
况且,在这样的地方,等的能是什么朋友?
“只是喝杯酒罢了。”她笑着说道。“小郎君不如去楼上坐下等呢?待您朋友来了,再一块儿玩玩,也没什么的……”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道平淡的女声。
“他在等我。”那人说道。
这女子当即回头,便见身后衣袂翩翩,竟不知何时站了个高挑而美艳的女子。
她穿着异族女子的衣裙,三千青丝挽成发辫,额前缀着一枚成色浑然的青金宝石,发间的宝石玎珰作响。
那女子轻纱覆面,看不出是突厥人还是楼兰人。唯独长眉之下,一双眼尾飞挑的桃花眼冷而妖冶,正平静地看着她。
原是在等相好儿的。
那拉客的女子知趣地走开了,方临渊当即与三步之外的赵璴四目相对。
他竟又换上了女装!
方临渊顾不得分辨疑问他的缘由,只觉救星下了凡,当即几步上前,停在了赵璴面前。
“你总算来了!”他说。“吓死我了,我想起来你的字条上没写时辰,还怕来早了,不知要在这儿应付多久呢。”
便见旁边的赵璴眼眸微斜,正看向他。
赵璴这人当真神奇得不得了。
方临渊不懂妆扮,看不出赵璴一手出神入化的妆面功夫,只觉这人一转身就会换一副皮子。
那双眼看向他时,神色模样分明就是赵璴,但偏偏形态姿容,又处处透着异域风情,谁会将他认成远在京中的徽宁公主?
当真是画鬼,名不虚传。
方临渊看向赵璴的眼神崇拜极了,以至于一时间忘了看路。
下一刻,赵璴的手臂挽上了他,将他朝着街边忽地一拉。
异域而来的香料气息淡淡地包裹住了他,挽在胳膊上的手臂轻柔却有力,像是柔软却坚韧的蛛丝,将他层层裹起来了。
方临渊愣愣地抬头,便见赵璴低垂的眉睫之上,碎金似的金粉熠熠生辉,像是停在他眉眼上的霞光。
方临渊的心脏跟着那抹闪烁着的霞色,砰砰咚咚地跳了起来。
下一刻,飞驰的马车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将他的衣摆扬了起来。
“当心些。”只听赵璴这样说道。
方临渊如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
他脸有点红:“啊,好险,我竟没注意。”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要抽回自己的胳膊。
但他手臂上搭着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一时间,像是被什么绳结缚住了,他的手臂竟没能抽开,就这么被赵璴挽着,缓缓朝着石浦巷里走去。
“你怎么又扮作了这样?”方临渊一片平复着异常的心跳,一边寻话来同赵璴说。
“江华清派了人监视我。”只听赵璴在旁侧说道。“谭暨也派了人跟着你,我们私下见面,他们定会另有防备。”
方临渊闻言点了点头。
说到公事,他很快便被扯回了注意力,再与赵璴说话时也流畅了不少。
“兖州军中有异。”他低声对赵璴说道。“我今日在军中转了一圈,那些兵士守口如瓶,只怕谭暨在兖州已是只手遮天的人物了。”
说着,他眼神微向赵璴的方向偏去,便恰见晚风拂动他的发丝,街边旖旎的灯火照在他的侧脸上。
方临渊逃似的连忙抽回了目光。
“但是,也不必他们说什么。”他说道。“我将他们的校场全都看过,至少有两百个兵是刚充入军中的,只怕是顶了那些饿死的兵士的身份。只是如今我只看了个大概,再有两天,便能确认他们在军中的分布了。”
便听身侧的赵璴嗯了一声。
“我今日主持发粮,按照各户人口,都令人做了登记。”他说道。“家中有人丁在外的,都不计入灾粮的发放行列,一天下来,倒是登记了十来户人口缺失的人家。”
“你是说……”方临渊微微睁圆了眼睛。
旁侧的赵璴点了点头:“说是外出或者是谋生计,但十之八九是被充入了军中。”
方临渊又道:“江华清注意到了吗?”
“尚且没有。”赵璴垂眸说道。“按官府名册发粮是惯例,我佯作多事,他盯了一会,也就没再放在眼里。”
“那就好。”方临渊道。“那么……只要能将军中充入的人抓出来,再与领粮的名册相对,便可轻易证明谭暨说谎。”
说到这儿,他微一沉吟:“只是……还要再想办法,才能揪出他们挪用粮草的勾当。且我今日一路行来,发现兖州的饥荒也内有蹊跷。”
只听赵璴在他身侧微应了一声,说道:“这些我在查。你不必担心,只需先牵制住谭暨。”
方临渊偏过头看向他。
“你有打算了?”他问道。
“谭暨只管挪用,贩卖牟利,只有军营外的人能做。”只见赵璴说道。
“况且,越是饥荒粮价越贵,他们的生意,未必与灾荒无关。”
方临渊微一怔愣。
赵璴的意思,是连兖州的饥荒都出自他们之手?
若真如此,那一手遮天的官吏,便是有翻天倒海的本事了。
“那我……”他一时有些犹豫。
若真是如此,他总不能丢开手来让赵璴一个人管。
可不等他的话说出口,便见赵璴眼风一扫。
“再有什么消息,每日戌时在大营北侧的枣树林中,有人接应。”他说。
“除此之外,你只需记住,今日见到的女人不知从何而来,萍水相逢,只听说姓巴颜,别的都不知情。”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在嘈杂的人声里,像是飘过方临渊耳边的一阵风。
他微一怔愣。
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接着,他的余光便见一个高大而壮硕的身影,身着盔甲,身后跟着两个兵卒,迎面向他走来。
是谭暨。
方临渊眉心微微一动。
下一刻,便听见对面的谭暨朗声大笑起来。
“方将军,您竟然在这里!”他说道。“我听手下的人说你进了城来,怎么是往石浦巷来的呢!”
方临渊抬眼看向他,便见他穿过人群,径直向他走来了。
这兖州的守将,还当真是狂妄自大至极。他知有人跟踪他,却不料谭暨这样光明正大,竟亲自赶了过来。
只怕是玩弄虫蚁一般,想看他发怒,让他忌惮。
方临渊心下一顿。
既然要牵制他,那便需他越张狂越好。越是狂妄,便越易掉以轻心。
这么想着,他眉峰一沉,先摆出一副不快的神色,再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答话。
就在这时,他看见愈发走近了的谭暨将感兴趣的目光看向了他身侧的赵璴。
下一刻,他臂弯一紧。
方临渊微微偏过头去。
便见自己身侧的赵璴,胳膊朝着他手臂上紧紧一环,半边身体都贴在了他的臂膀上。
只见他一双睫毛纤纤、金光熠熠的桃花眼朝前一看,接着便微一低眉,眼睫低垂,眉心微蹙,飞快地转过脸去。
只微一扭脸,便端得一副鲜花垂露、美人恼羞的娇艳姿态,恰到好处地将他的面容藏在了他的身后。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哦呼,奇迹璴璴环游大宣!

看到赵璴的那一瞬间, 谭暨的眼睛都亮了。
他在兖州城这么多年,自认阅美无数,玩弄过的女人过江之鲫一般, 便是异族女子也见过不少。
却从没碰见这样, 单遮住半边面庞, 就将他的魂魄都勾得失了半边的。
美艳、妩媚,却偏偏冷到了骨子里。
谭暨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直勾勾地看向他。
但美人似乎嫌他失礼,只一眼,未等他仔细赏玩, 便一扭脸儿藏在了方临渊身后。
可这美人个头生得高, 哪里能全然藏得住呢?半遮半掩的, 一张侧颜在飞舞的轻纱遮掩之下愈发显得娇艳白嫩, 鸟羽似的睫毛一垂,更显出一番惹人践踏的羞赧。
轻纱在夜风下飞舞,谭暨一副脑满肠肥的脑袋, 已经飘飘然得不分东西了。
但下一刻,一道朗润而冷漠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
“谭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暨转头看去,便见是挡在美人身前的方临渊, 半步上前,竟将美人又往身后藏了藏。
谭暨微微一愣。
下一刻, 目光落在方临渊那正气凛然而英朗俊绝的脸上,谭暨满腔的淫念都化作了妒恨和不服。
他怎么在这儿?若非他在军营里得了消息, 兴致勃勃地想赶来城中欣赏一番方将军落败的模样, 还见不到这样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呢!
瞧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搁着京中一个艳冠皇城的公主, 刚到兖州城没一天, 就耐不住地来城里猎艳了呢。
思及此,谭暨更觉得方临渊不值得忌惮。
他腰背一挺,原本佯作恭敬的姿态也褪去了几分,面上得意又戏谑,不怀好意地看向方临渊。
“不过恰好入城罢了。”他说。
“倒是方将军,艳福不浅呐。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将军怎么还要藏?您放心,末将口风很紧,不会被公主殿下知道的。”
方临渊也不是刻意要把赵璴藏在身后。
只是方才,赵璴躲闪之际,恰借着他的肩膀遮掩面容。
这便使得他们二人……靠得尤其地紧。
微微发凉却硬而坚韧的身躯,隔着柔软的绸纱贴在了他的胳膊上。分明不是女子那般的柔软香甜,却偏在满身的香气里藏着一种韧而贲张的力量,使得方临渊浑身都僵住了。
他感觉到赵璴贴上了他,很近,微凉的呼吸恰在他垂首之间落在了他肩上,轻轻拂起了他的发丝。
像是毒蛇的尖牙刺入了那里,刹那间,他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他不敢在那儿停留,只得一步上前,稍稍将二人错开些。
可这样的距离,再错开又能错多远!
半步的距离,非但没能离开赵璴与他相贴的身躯,反倒令赵璴的气息转移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的皮肤都要没有知觉了。
谁可救救他!穿着罗裙的同性根本不能称之为同性,更何况赵璴这样的妖、这样的鬼,这样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呢!
再抬眼去,便是谭暨色胆包天的双眼。
他还提公主?公主就在他眼前,再看一眼,公主殿下亲手都能抠出他一双眼珠子来。
方临渊深捋了一番打颤的气息,面对着谭暨,凉凉开口答道:“恰好?只盼谭将军不是紧随我之后就好。”
他话说得直白,谭暨却只是笑,一双眼打量着他,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方将军说笑了。”他说。“只是没想到恰好撞见了将军夜会佳人,竟唐突打扰了您。”
他口中这样说着,一双眼却又贼心不死地飘向了赵璴。
虽则身段太高,有些不美,但那副模样实在可人极了,只是不知下半张脸又是什么模样……
“谭将军,我私人的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方临渊皱眉,挡住了他的视线。
谭暨笑着连连摆手:“自然不必。只是兖州地处边疆,来往的三教九流太多。将军您是从京城来的,末将也只是怕您被不三不四的人招惹了,凭白污了您的清名……”
这回,方临渊直接打断了他。
“既不是盘问审讯,就不劳谭将军操心了。”他说着,微微偏过头看向赵璴,恰对着谭暨露出了不耐烦的半边脸。
他虽没经验,却也知道,这是男人被打扰了兴致之后的不耐烦。
“你先走吧。”他对赵璴说。
却见赵璴微一抬眉眼,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正好看进了他的眼里。
下一刻,他被赵璴拉起了手。
微凉而质硬如玉的手蛇似的钻进了他的手心里。
方临渊似乎心跳都停了。
“郎君还来寻我吗?”接着,便听赵璴的嗓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他怎么还演!
方临渊微怔地看向他,接着,便感到了个很小的纸团被顺势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很硬,很小,在他与赵璴相握的手中,却像是肢体相缠之际,抵在他脖颈上的刀锋。
他的手随之轻轻一颤,只靠着最后一点定力,僵着面孔对赵璴开了口。
“没听见吗,让你走。”
被伤了芳心的姑娘拿眼一横那位将军,失望地抽开了送进他手心里的柔荑,转身跑开了。
绸纱飞舞之下,谭暨只看得见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的背影,再没缘分看一眼美人的容颜了。
方临渊在这儿……他也没法派人去追。
谭暨一时间又是可惜又是恼恨,一腔烦躁正要宣泄,却见面前只剩下转头看着美人离开的方临渊。
谭暨的嘴唇微微一动。
无论如何也是京中派来的钦差,又是得圣上钦封的上将军。如今没到请桑大人秋后算账收拾他的时候,多少还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只等他空手而归之后……京中还有等着他的好事呢。
谭暨咬了咬牙,勉强将烦闷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方临渊回过了头来。
只见他眉头紧锁,看向他的眼神分外不善:“非要提公主,是吗?你既要管到我的头上,现在就去写奏章好了。”
谭暨微微一愣,没想到方临渊会这样凶:“将军……”
但方临渊已经不理他了。
只见他牵着马,大步朝前走去。经过谭暨时,目不斜视,唯独那方看起来不显强壮的肩膀,将人高马大的谭暨撞了一个趔趄。
没过两天,兖州军中便传开了风言风语。
听说京中派来的方临渊将军那日入城,不知在哪儿遇见了个美艳的红尘知己,被谭将军撞见了。
一时间,便连随行的侍从和护卫当中都隐约产生了流言。
方临渊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谭暨搞的鬼,这样做的目的,也无非是威胁他。
毕竟他夫人是公主,除却爵位功勋与官衔之外,他还顶着个驸马的名头。
这样的流言若当真传入京中,他的名声都在其次,陛下可是要第一个申斥责罚他的。
谭暨自以为这样便可让他心生忌惮,即便不怕,也会被这些流言扰乱心神。
却不知这事儿对方临渊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不紧不慢地一边在军中佯作审问地巡查了多次,一边跟进着衡飞章查账的进程。待到账目快要查完、军中流言也甚嚣尘上之际,他一脚踹开了谭暨营帐的大门。
里头的谭暨被他吓了一跳。
抬头看来,便见营帐外明亮的日光之下,高挑的年轻将军就站在门外。光亮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尤其好看。
门扉被踹得微微晃动,扬起了细细的尘埃。
他踏着尘埃大步走进了营帐当中,紧盯着谭暨:“我倒是不知道,谭将军竟惯爱在背后扯口舌。怎么,那日我让你上表奏呈圣上,你不敢是吗?”
他眉目凛厉,谭暨一眼看出,他是为了军中流言来的。
哟,看他这几天镇定自若,原来是因为流言还没传进他耳朵里啊。
谭暨打量着方临渊,面上不显,心下却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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