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言面露难色道:“牧族长,你也知道你儿子的情况,这样拖着,对大家都不好。”
一旁的元婴老者说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牧景酌和芷岚比一场,今天这件事,就当我们没有提过。”
牧川猛地一拍桌子,木制的长桌顷刻间变成一摊废料,“好一个不是不讲理,我儿牧景酌三年前境界大退,这件事谁不知道?”
“你们要如何让他跟慎芷岚比?”
坐在一旁的慎芷岚开口道:“牧景酌如今练气初级,我便把实力压在练气初级,如此也算公平。”
慎思言道:“牧族长,还是让你的儿子出来吧,这样躲着也不是一回事。”
牧川不是让牧景酌躲起来逃避退婚,而是他也不知道牧景酌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泰石山城城东的一处深山当中,牧家上上下下急死了都没有找到的人就在这里。
牧景酌躲在一处焦黑的树丛后面,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前面。
轰隆的声音作响,地面一阵摇晃,无数飞鸟惊起,又煽动着翅膀落在树枝上。
一只浑身是伤,流着血的大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倒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它每抽动一次,地面就震颤一次。
牧景酌本来是出来散心的,谁知大白天的凭空一道惊雷落下,随着雷砸在地面的,还有这只诡异的大鸟。
大鸟的翅膀垂落着,仅是一双翅膀就长约丈许,它眼睛半睁着,里面流露着人性化的痛苦。
牧景酌不敢靠近,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猜这只鸟应该是某种妖兽,就是不知道等阶如何。
哪怕它收了重伤,周身的威压都让牧景酌喘不过气来。
他之所以躲在这里,是想等这只妖兽咽气,这种等级带给他如此强大的威压的妖兽很有可能是有妖核的。
妖兽的一枚妖核,能卖出上千枚灵石的高价,哪怕牧景酌是牧家的小少爷,也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更别提妖兽的身体也浑身是宝,处处可以利用。
满心只有妖兽的牧景酌将今天未婚妻会回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躲在焦黑的树丛里一趴就是一个时辰。
虽然不过十六岁,但牧景酌却没有一般同龄人的浮躁,耐心极好,为了防止被妖兽发现,他趴在这里一动不动。
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专注,面上平静,心里却极为惊叹。
许是妖兽落下时他原本就在这里,又一动没动,所以妖兽没有发现他,而妖兽落下时的动静,却引来了深山里的许多野兽。
泰石山城不算大,这里的深山也没有什么妖兽,有的都是灵智未开的野兽,否则牧景酌也不敢到这里来。
若是在平日里,这些野兽很会趋利避害,绝对不敢招惹妖兽,但现在,像是被浓郁的血腥味吸引,又本能知道这只大鸟快要死了,自己吃了它有大好处,不断有野兽扑上前。
泰石山内数量最多的黑熊死了一只又一只,每次那只大鸟看着就要闭眼了,却又能次次都精准的将翅膀抬起划破黑熊的脖子。
牧景酌不过练气初级,若是一只黑熊,他尚且能应对,数量如此之多,就只有逃命的份了,可这只大鸟濒死之际也能让如此多的黑熊即刻毙命。
血腥味越发浓郁,这里浓厚的死亡气息让其他野兽不敢再来,就连飞鸟小虫也齐齐奔逃。
牧景酌还是没走,耐心的等待着,终于,他看见那只大鸟耷拉下了它的头。
为了保险起见,牧景酌又等了片刻,这一等,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体型庞大的鸟寸寸缩小,最后变成了一颗...蛋?
牧景酌这才凑上前去,伸手想摸一摸那颗蛋,手指刚一放在蛋上,一股剧烈的疼痛就从手指冒出。
他甚至听到了滋滋作响的烤肉的声音,牧景酌倒吸了一口凉气,甩着手想要缓解这股疼痛。
将手拿到眼前一看,只在接触的那么瞬间的功夫,他的手指皮都被烫烂了。
“好痛。”牧景酌一直以来都是少爷,哪怕是境界大跌,折磨的也是内心,也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泪泡顿时就在眼睛里打转。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他也没有忍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像是要连着过去的委屈一起发泄出来,一边哭一边盯着这颗花纹漂亮的蛋犯了难,他该怎么把这颗蛋带回去?
尝试用各种工具拿起蛋,那些工具都在碰到蛋壳的瞬间燃烧起来的牧景酌傻眼了,这里血腥味浓郁,待得他几欲作呕,思前想后,牧景酌将带着血的土块盖在这枚蛋的身上,把蛋藏起来,准备回家和父亲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它弄回来。
手上沾上了血,牧景酌还去河边洗了洗,这才马不停蹄的回到家。
“小少爷!”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下人就冲了过来,“可找到你了,你快去大厅一趟吧,找你都要找疯了。”
牧景酌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走,快到大厅了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回来的日子。
他快步走到大厅,连忙请罪道:“父亲,长老,慎叔叔,我来晚了。”
牧景酌还记挂着他的蛋,只想快点说完没有意义的废话和寒暄单独和他父亲商量,便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
话还未说完,牧景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父亲牧川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大厅里的气氛浓重得有些可怕。
他父亲牧川作为族长坐在首位,右手边坐着的五个人当中,有三个陌生人,牧景酌扫了一眼,目光在其中两名老者的身上停顿了下,虽然只是练气初级,但是他也能感受到两位老者身上隐隐威压。
牧景酌心里猛然一凛,其中那一名老者给牧景酌的感觉,竟然跟他的父亲相差无几,要知道他父亲是一名元婴强者,而身为元婴的牧川已经能做到族长的位置,显然这个老者的实力已经足够在任何一方势力里成为座上宾,引得无数势力趋之若鹜
而另一位老者虽不如他,但也颇有威严,牧景酌猜测他恐怕是元婴以下,金丹之境。
和两个老者相比,牧景酌看另外两个人时视线停留的时间便没那么长了,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约莫十八九岁,身穿墨绿长袍,相貌英俊。
牧景酌是练气初级,境界只要不超过两个境界,便能看出对方的修为,自然也就看出年轻男子是筑基后期,而两名老者的情况他只是根据对方给他的感觉估算。
年轻男子牧景酌不认识,他身旁的少女牧景酌却知道。
少女看上去比年轻男子要小一些,容貌艳美,虽然年纪尚小但也能看出假以时日定能出落成惊动一方的绝美佳人,约莫和牧景酌差不多大,微微蹙着眉,无端带着几分不耐,却不会惹人心烦,反而想让人把珍宝都捧到她眼前,抚平她的眉心的烦闷。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坐在那,便带着几分矜娇贵,更别提她筑基初级的修为。
任谁看了不称赞一番天资卓绝。
这个少女,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慎芷岚。
牧景酌的视线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虽是他的未婚妻,但牧景酌心里对她没什么触动。
慎芷岚长得是不错,可牧景酌就是没什么感觉,本身应该暂住在牧家和他培养感情,同时也是借牧家的资源修炼的慎芷岚,只在牧家待了不到半年便离开了。
倒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因为慎芷岚作为水系天灵根,在测出资质之后没多久,就被恰好路过的问仙宗的长老看上,询问了慎芷岚的意见后,就将其带进问仙宗,成为问仙宗的弟子。
牧景酌问过好以后,却发现没一个人回他,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谨慎的又开口道:“父亲?”
最后还是慎思言开口了:“景酌啊,许久未见,你修为可有进展?”
“我的儿子,慎家主就别叫得那么亲近了。”牧川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既是来退婚的,又何必装模做样?”
牧景酌眼神顿时就变了。
一旁漂亮如小白花的慎芷岚开口道:“牧景酌,你和我今时不同往日,注定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纠葛,所以我们此番前来,是来退婚的。”
元婴老者也开口说道:“芷岚进入问仙宗以后备受宗主喜爱,如今已经宗主的嫡传弟子,不过十五就已经迈入了筑基,假以时日必定成就不凡,宗主很看好她,所以,宗主的意思是,芷岚最好不与男子有任何纠葛和联系,自当专心修炼。”
他刻意的强调宗主,在场谁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满是人的大厅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看那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或同情,或讥讽,或怜悯。
牧景酌只觉得可笑,他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带着盛怒的火焰,“慎芷岚,你以为你是谁?”
婚约,牧景酌不稀罕,慎芷岚是漂亮,可他对这张脸毫无感觉,结不成秦晋之好,牧景酌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两人本就没有感情,慎芷岚有了更好的选择,想要退婚,牧景酌甚至也能理解。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着元婴强者,大张旗鼓的上门拜访,让所有具有一定话语权的牧家长辈长老齐聚一堂,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问仙宗的势力来逼迫退婚。
她慎芷岚将牧家当成了什么地方,又把他牧景酌父子二人当成了什么?
是以为自己独自开口他牧景酌会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吗?
如果慎芷岚私下找到牧川和牧景酌想要退婚,牧景酌绝不会如此愤怒,退婚的方法有很多种,她独独选择了最让牧景酌父子颜面尽失的一种。
盛怒之下,牧景酌早就忘了那颗奇怪的蛋,满心都是尊严被践踏的耻辱之感。
慎思言像是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说道:“贤侄,你也知道你的情况,三年了你的修为还在原地踏步,这如何能配得上我们家芷岚。”
牧川沉声呵道:“你别忘了,当初我儿景酌接触修炼不过一年就半步筑基,那时候是你们求着我定下婚约的!”
“呵呵,”慎思言笑道:“牧族长,你也知道是当初,现在拥有着天灵根却吸收不了灵气的,也是牧景酌。”
“你总不能让我家芷岚在一个废物身上浪费一辈子吧。”
他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却让牧川死死捏紧了拳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
牧家曾经天资绝艳的那个小少爷牧景酌,如今就是一个吸收不了灵气的废材。
身处九重大陆,还是世家子弟,却感受不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是何其可笑的一件事。
这个世界是修真者的世界,每个人出生成长到十二岁以后,便会测灵根,灵根的好坏,决定了修炼的长远,若是没有灵根,那便如同废人。
拥有灵根且学习了功法的人便能从天地间吸收灵气淬炼自身,修炼分境界,从最低级的练气开始,一共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七个境界阶段。
其中这七个境界,有分初中高三阶。
除了修真者自身的实力,他们学习的功法也分好坏,按照品级的划分,功法被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以及天品。
天品功法已经是失传的状态了,几百年没有出现,所以在这片九重大陆,最顶级的功法便是上品。
功法的好坏决定了在同等阶的情况下,谁更容易胜一筹,尤其是好的功法有时候能让修真者越级杀敌。
修炼,在九重大陆的重要性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人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但不能不修炼。
牧景酌也是千千万万的修真者当中的一员,这么说也许有些不准确,因为他如今不过练气初级,只有踏进筑基,才算进入修炼的大门,才能真正的被称为修真者。
可是他也许再也没有成为修真者的机会了,自从突然境界下跌后,他虽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灵气的存在,可任凭他如何努力的修炼,也感受不到本应该进入体内丹田的灵气。
分明在测灵根时大放异彩,成为家族里唯一一个天灵根的天才,修炼时,灵气竟然不能随着吐息进入丹田里。
在牧家的大厅之内,身处在牧家上下无数人眼前,被未婚妻的父亲毫不客气的羞辱,牧景酌几乎要咬碎了牙。
他十二岁测出天灵根,开始踏入修炼,第一次引气入体,吸收到的灵气便是旁人的数十倍,不出一年时间他便练气高级,半步筑基,那时候,慎思言可不是这般嘴脸。
一切都因为他现在是个废物,慎思言、慎芷岚父女两个才敢如此践踏于他。
慎芷岚轻叹一声道:“牧景酌,这婚你不退也得退,就算你躲在外面现在才回来,也没有任何作用。”
牧景酌连连冷笑:“慎芷岚,你搞搞清楚,那半年是谁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像条狗一样?”
“你在牧家半年,我可曾主动去你院里找过你一次?”
“我为了逃避退婚躲在外面?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以为你是谁?”
慎芷岚面带怒意:“我追在你身后,牧家势大,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你以为我愿意?”
牧景酌几乎想要作呕,“当初你们家巴巴着赶着来,如今倒成了我牧家逼迫于你。”
“想退婚,还要倒打一耙说我会纠缠于你,”牧景酌冷笑,眼神在慎芷岚身上扫视,嫌恶道:“说实话,你,我还真看不上。”
慎芷岚被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弄得烦躁不耐,也因为他那些话恼怒,她是谁?她漂亮又有天赋又有背景,牧景酌那张嫌恶的眼神让她想挖了那双眼睛。
借住在牧家半年不得不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的经历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尤其是每次对上牧景酌,看到他冷淡的眼神,都深深刺痛了慎芷岚的心。
她更加厌恶眼前的牧景酌,强忍着怒气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止云泥。”
慎芷岚也知道她在牧家住过半年,现在退婚可能会有些关于她的不好的话,但她更知道,有问仙宗在,这些只会是一小部分的声音,无伤大雅。
等他这么久,也让慎芷岚没了耐心装模做样的说些比试的话,只道:
“如果你愿意退婚,除了灵石补偿以外,我还可以上禀宗主,让你进入问仙宗成为问仙宗的弟子。”
“就算你现在不过练气初期,我也能让你成为内门弟子,问仙宗的内门弟子,希望你能明白它的含义。”
她说这话时下巴微抬,像极了高高在上的施舍。
牧景酌猛然向前,一张尚且稚嫩的脸愤怒到有几分狰狞,他的双拳紧握,眼眸中杀意凌然,一字一句,愤怒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间挤出来:“慎—芷—岚!”
慎芷岚看向他,居高临下道:“我自认为条件出得足够优越,以你的条件想要进入问仙宗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她话未说尽,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陡然打断,“本座的徒弟牧景酌可在?”
“什么人?”大厅里,几位长老猛地站起,石生也转头看向门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身穿月牙长袍,脸上带着半边面具的高大男子缓缓踏入大厅,他身上察觉不到任何修为,偏生气质卓绝,让人莫名生出几分敬畏。
见现场所有人都被自己唬住,简元白直接拎起一把椅子,往大厅中间一放,长腿交叠着坐下,而后不动声色的装作深沉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确定带好后松了一口气。
他急匆匆赶来找龙傲天,却在进门前突然被系统告知这个世界他需要扮演两个人,什么记忆都没有一头雾水的简元白在走进前,系统还在一声声的催着他戴上面具,免得露馅了。
系统对剧情的了解程度也少得可怜,只知道简元白一个身份是这个世界龙傲天的师尊,另一个身份是...
“我靠!”
接受完仅有的剧情的系统难得爆了一声粗口,“你还有个身份是退婚未婚妻的表哥。”
“这个世界怎么会缺两个重要角色。”
简元白五指半托着脸,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姿态轻慢,但实际上,是又一次确定自己脸上的面具带牢靠没有。
大厅里的几个人都没他坐得住,互相看了看,谨慎的选择让身为族长的牧川开口。
牧川摸不清他的底细,开口也不是质问,而是客气的说道:“这位道友,你方才说小儿牧景酌是你徒弟,这是?”
简元白看向一旁也是一脸懵的牧景酌,“你可是十二岁接触修炼以来便在不到一年内练气高级,然后又一夜之间境界大退,此后再无寸进?”
牧景酌和牧川对视一眼,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所说的确是景酌的情况。”
“好,”简元白朗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此等天资,不可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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