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顾亦然给陆离发了微信，都快六点了，才收到陆离回的消息：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不用等，明天再和你详谈，今天你好好休息
顾亦然才不管，一通电话拨了过去，陆离接通电话，声音有些疲惫：“顾队，有何贵干？”
“什么案子？”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顾亦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主动开口：“是不是和靳舟有关？”
片刻后，才听到陆离有些沉重的回应：“嗯。”
“死了？”
“嗯，四名死者，都是男性，目前推测都死于枪击，赤身裸体，被切掉下体，现场没有找到他们的下体，大概丢海里喂鱼了。”
陆离简短的描述已经足够顾亦然确信，邓予婕的死和吴汐桐、靳舟有关，而靳舟四人的死，十有八九是盐帮的杰作。
“吴汐桐还在局里？”顾亦然突然追问。
陆离也立刻会意，答道：“是的。”
顾亦然淡淡道：“我等你回来。”说罢也不等陆离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陆离回市局后，安排兰法医和吕法医各自带助手分别开一台，又让他们把靳舟留给自己，让小孙法医先做准备，就赶着去刑侦队办公室了。
顾亦然正在刑侦队的办公室里，听周游讲解目前掌握到的一些情报，见陆离来了，顾亦然朝他抬了抬下巴：“要先休息一下吗？”
靳舟还等着陆离回去解剖，他现在也没空休息，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办公室，道：“不用，走吧，月月也一起。”
汪月连忙喝了一口水，也跟上了两人。
吴汐桐被扣在审讯室快一天了都无人问津，本就烦躁不安，见一口气来了三个警察，阵势有些大，立刻紧张起来，整个人都绷紧了，警惕地看着他们。
三人落座后，陆离负责审讯，汪月负责记录。
“吴汐桐，根据你的证词，3月18日晚饭后，你和邓予婕一起去了觅酒吧，邓予婕在喝了海盐气泡水后醉倒了，经证实，邓予婕当晚喝下的海盐气泡水，是一种新型毒品，饮用后的主要表现是思维活跃，天马行空，严重的可能会胡言乱语，呈现出醉态，请问那个时候，邓予婕是什么状态？”
吴汐桐已经回答了很多遍这个问题了，她游刃有余地回答道：“她喝了海盐气泡水之后，的确像是醉了，然后她告诉我她男朋友会让人来接她，她一直很兴奋，和我讲学生时代的事情。”
“海盐气泡水是你点的，还是她点的？”陆离问。
“她点的，她说她不会喝酒，就点了饮料。”
“可是我们问了当天工作的服务生和你们邻桌的客人，你们邻桌的客人说，邓予婕说自己不会喝酒之后，是你向她推荐了海盐气泡水，特地帮她选了荔枝味。”
吴汐桐一怔，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了：“那个，我也不知道海盐气泡水是什么毒品，我看菜单上有写……”
“菜单上没写海盐气泡水。”陆离说着打开物证袋，从里面拿出一张觅酒吧的菜单，推到吴汐桐的面前，问她：“你在哪里看到的？”
吴汐桐快速扫了一眼菜单，又改口：“是、是服务生推荐的……”
“那你还记得当时为你们服务的那个服务生的外貌特征或是他的工牌号码吗？”
“不、不记得了……”吴汐桐结结巴巴回答。
陆离又从物证袋里拿出一张工卡照，推到吴汐桐面前，不紧不慢地问她：“你看是他吗？”
“不记得了……”吴汐桐继续装傻。
陆离也不给她机会：“没关系，结合当日当班的情况与监控辅助，我们确认了当晚给你们点单的服务生就是这个人，工号668。”
吴汐桐看着陆离，没有再说话，陆离继续说：“他的证词中，没有提到你们让他推荐饮品，你们直接叫他过去点了单，情况和邻桌的描述基本吻合。”
吴汐桐选择了沉默，陆离也不恼，又说：“根据你的证词，邓予婕说她的男友会来接她，那么，接她的人，是通过什么方式和邓予婕，或者说仍然清醒着的你，联系的呢？”
“手机。”吴汐桐回答。
“根据我们在监控画面中看到的内容，23点33分左右，你的确是在电话，但那是你的手机，通话对象，是靳舟。”
“靳总是我的领导，他和我通话，是讲会所的事情。”吴汐桐依旧保持着这个口径。
陆离点了点头，提醒她：“但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在监控中看到你其他的通话，请问邓予婕的手机，当时是在你的身上，还是她的身上？”
吴汐桐不愿回答，她此刻回答越多越容易露馅，索性闭上了眼睛，答道：“我不记得了。”
陆离也不执着，直接进入下一个问题：“那么，把邓予婕送上车的时候，你有看到来接她的人的相貌吗？车型、颜色、车牌号，这些都有印象吗？”
“没有，没有印象。”
“那你是怎么确认，来接邓予婕的人，的确就是邓予婕男朋友安排来的人呢？”
吴汐桐选择沉默。
顾亦然轻咳了两声，陆离的审讯被打断，他停下来，转头看向顾亦然，只见顾亦然冷着脸开口道：“吴汐桐，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靳舟死了。”
听到这四个字，吴汐桐瞪大了双眼，惊得连呼吸都快不会了，她喃喃着开口：“死、死了？”
“现场还有陈汝新、王佳豪、陶凡，作为红伶会大堂经理的你，对这三个人，应该也不陌生吧？”顾亦然冰冷的眸子望着吴汐桐。
吴汐桐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惊恐，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骗你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早点说出3月18日发生了什么，在警察局接受审讯的他们，应该有机会幸免于难，”顾亦然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将四人的死亡隐晦地归咎给了吴汐桐，末了补充道，“那你再仔细想想吧，关于3月18日晚上的事情，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陆离也没有再问，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门口走，吴汐桐见他们要走，一开口，眼泪也跟着往外涌，嘴里是情绪激动的否定：“不会的！你们想骗我！靳总不会死的！”
顾亦然没有解释，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亦然和陆离走出会议室，径直朝着旁边的指挥室走去，刑侦队众人都在。
音响里正传来旁边审讯室的实时语音，吴汐桐哭得很厉害，看来靳舟的死对她的打击不小，她不愿接受靳舟的死，谴责他们骗她，可她是知情人、是参与者，自然也清楚警方没有骗她——靳舟是真的死了。
吴汐桐哭得撕心裂肺，可没人搭理她，她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推到了崩溃边缘，她歇斯底里，继而开始认罪，承认自己参与了策划绑架邓予婕，但认罪的目的是为了举报凶手，她笃定凶手是向野，是盐帮的人杀了他们。
顾亦然顺手调小了音响的音量，吴汐桐的哭喊声骤然变小，这才消停了些。
“靳舟等四人的死，很显然是处刑，这是向野针对他们杀害邓予婕的报复。”顾亦然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没人反对这个观点，也明白顾亦然这句话里的意思——在这个情况下，吴汐桐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依照盐帮的办事风格，向野一定会千方百计报复吴汐桐。
陆离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公事公办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步：“向野不会放过吴汐桐的，我们现在放了她，向野肯定会找上门来，这是一个好机会。”
俞安雨瞪大双眼，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要是行动有什么闪失，很可能会害死吴汐桐！”
顾亦然看向陆离，他一味如此，聪明、冷漠、置身事外，他知道每一道难题的最优解，即使偶尔，有些不顾他人的死活。
在这点上，顾亦然是欣赏陆离的，也佩服他可以不用顾及别人对自己看法，冷血又坦荡。
顾亦然牵了牵嘴角，难得和陆离在同一阵线：“那就不要有闪失，不就好了？再说了，她在审讯室里，就是绝对安全的吗？”

第138章
在吴汐桐的情绪彻底崩溃前，顾亦然和陆离带着汪月再次进入了审讯室，吴汐桐双眼通红，急不可耐地开口：“警官！我要举报！我知道是谁杀了靳哥……靳总！是九先生！是九先生！”
顾亦然和陆离面无表情，拉开椅子坐下之后，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对方，都抬了抬下巴，在“谦让”这个负责审讯的位置，汪月也充耳不闻，坐下后推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开始做准备。
吴汐桐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三人，愣了两秒，情绪又激动起来：“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真的是九先生！一定是九先生！他杀了龙哥！又杀了靳哥！都是他干的！”
看在顾亦然在生病的份上，陆离才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吴汐桐，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完全不信任：“证据呢？你没有证据……”陆离刻意放慢了语速，“向野这么做，动机又是什么呢？”
“邓予婕！邓予婕是九先生的女人！因为……因为靳哥让人杀了邓予婕！”吴汐桐不管不顾和盘托出，“我坦白，我都坦白！”
虽然刚才在旁边的指挥室已经听她认过罪了，但该有的流程还是得走，顾亦然双手交握，手肘撑在面前的审讯桌上，直勾勾地盯着吴汐桐，陆离也朝她抬了抬下巴，说：“说说吧，”陆离顿了一下，提醒道，“用每个人的姓名来称呼他们。”
吴汐桐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但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向野杀了郭振龙，郭振龙遇害后，郭振龙名下的娱乐会所都由靳舟接手管理，靳舟一直在找机会替郭振龙报仇，但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圈子里有人传出，向野身边有一个女人，那个向野竟然有弱点了，靳舟找到了向野的女人，就是邓予婕，我认出了她，是我的初中同学，所以靳舟就让我约邓予婕出来，刚好邓予婕在朋友圈发了回C市了，在约人吃饭，我就去回复了。”
陆离问她：“你知道你把邓予婕约出来之后，邓予婕会遇害吗？”
吴汐桐顿了一下，她双眼通红，抿着嘴点了下头。
“回答我，知道，还是不知道。”陆离强调。
“知道。”
“继续。”
“和邓予婕见面后，我们一起吃了饭，我以没聊尽兴为由约她去酒吧坐坐，她说她不会喝酒，所以我给她点了海盐气泡水，说来嘲讽，她作为向野的女人，竟然不知道盐帮的海盐气泡水……”吴汐桐扯了扯嘴角，“她喝了之后，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有点像是醉了，没什么意识，我和她说话她也答非所问，我知道海盐气泡水起效了，就给靳舟打了电话，他们等在酒吧下面的车库，让我把邓予婕扶下去，交给他们。”
“除了你和靳舟，参与这次行动的，还有哪些人？”
“我不清楚，那天开车的是王佳豪，靳舟坐在后座，我把邓予婕交给靳舟后，就离开了。”
“那你知道他们带走邓予婕，会怎么做吗？”
“具体的不知道，但是，应该是会杀掉，吧……”吴汐桐说到后面有些犹豫。
“你和邓予婕之前有什么矛盾吗？为什么会答应参与他们的杀人计划？靳舟给你什么好处吗？”
吴汐桐垂下眼，嘶哑的声音，哽咽着回答：“靳舟，是我男朋友……”吴汐桐闭上眼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地开口：“警官，靳舟，真的死了吗？”
“死了。”陆离丝毫没有考虑吴汐桐的情绪，毫不犹豫给出了她这个肯定答案。
吴汐桐捂住双眼又哭了起来，从小声啜泣到歇斯底里，她大口喘着气，咬牙切齿：“向野！是向野杀了他！”
“那我们来谈第二件事吧。”坐在陆离身边的顾亦然突然开口。
刑侦队众人昨晚熬了夜，上午是休息时间，顾亦然昨晚没有陪他们熬夜，一大早就来局里了，上午留在禁毒队看堆起来的报告。
顾亦然的病情有加重的趋势，昨天医生复诊后又给他开了三天的药，这魏风尘可不干了，午餐时间就提着外卖来禁毒队监督顾亦然吃饭了。
顾亦然喝着粥，正在看何念交上来的禁毒宣传手册的初版，魏崇不愧是学院派，有他的参与，新一版的禁毒宣传手册有了质的飞跃。
“这次让魏崇帮念念一起更新禁毒宣传手册，我以为只是保守地查漏补缺，结果从头到尾都大改了，新版的排版看着很清爽，阅读起来没有那么死板了，他做得挺好的，文字功底还行，审美也不错。”
顾亦然难得夸人，但夸的是魏崇，这让魏风尘不太舒服，一言不发，只把剥好的水煮蛋的蛋白掰下来往顾亦然嘴里送，顾亦然偏开头，不高兴：“早上不是吃过了吗？”
“你在生病，要多补充蛋白质，今天多吃一个。”魏风尘也不让步。
顾亦然闹脾气，拒绝道：“不想吃。”
魏风尘叹了一口气：“知道了，魏崇做得好，我一会儿给他的狗买零食奖励他，行了吧？快点，把蛋白吃了。”
顾亦然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口，魏风尘又说：“吃完了我们就去医院输液。”
“输完液你自己回局里来，俞队会来医院接我。”顾亦然把蛋白咽了下去，这语气显然是在通知魏风尘。
魏风尘有点火大了：“他疯了吧？你帮他们帮得病情都加重了，他又要带你去哪里？”
“昨天约了今天下午去见郭永裕，郭永裕有点等不及我们抓向野了，他想要亲手为郭振龙报仇，用道上的方法。”顾亦然说着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可能到时候需要你那边安排几个人去保护他，提前和你说一声。”
大G转进白芷芳庭，被门卫拦了下来，门卫例行询问：“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俞安雨亮出警察证，气势汹汹：“警察办案！”
门卫连忙恭恭敬敬地回门卫室抬杆，俞安雨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就飚了出去，顾亦然提醒他：“前面第一条支路右转。”
俞安雨也没有减速，单手将方向盘一拨，便转进了支路。
顾亦然叹了一口气：“俞队，你这么个开法，也难怪陆主任不放心了。”
俞安雨嘿嘿一笑：“嗨，你别说我，你不在，老魏肯定也这么开。”
这话顾亦然就不爱听了，他转过头看向俞安雨：“哦？说说。”
俞安雨来劲儿了：“你得理解，爷们儿都这么开车，那不然买这大的玩具干嘛？规规矩矩开那么慢，跟开桑塔纳有什么区别？”
“听到了吗，俞队的超速供词。”顾亦然说完松开按住语音键的大拇指，又咳了两声。
俞安雨目瞪口呆：“不是，顾队！您都咳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工夫告我的状啊！求您了！快撤回！趁离离还没听到！”
见顾亦然毫无反应，俞安雨欲哭无泪：“顾队我错了，真的，有话好好说，咱先把语音撤回了成吗？”
顾亦然耸了耸肩，举起手机，俞安雨抽空瞄了一眼，心都凉了，陆离已经听到语音了，还回复了顾亦然六个点。
俞安雨生无可恋：“雪崩之下，没有一个顾队是无辜的。”
大G在郭永裕的别墅前停了下来，院子花台里的花都开了，显得生机盎然，除了郭永裕的那辆红旗，旁边还并排停了另一辆改装后的牧马人，另一边水池里，枫叶龟依旧懒洋洋地趴在浅滩上一动不动。
来开门的依旧是保姆，把市局两位队长请进了屋子里，俞队毕竟是白云首富之子，自然识货，看到门口的真崖柏屏风，下意识转头看向顾亦然，顾亦然轻微的点了下头，对俞安雨的推测表示了肯定，俞安雨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进屋后，屋内没有来得及扩散的烟味呛得顾亦然咳嗽了两声，两人环视屋内，客厅通往后院的落地窗户大敞，保姆有些紧张地挡在两人面前，示意走廊的方向：“郭书记在会客室里等二位。”说罢便领着两人朝着走廊的方向走。
顾亦然和俞安雨视线有个短暂的相接，他偏头示意客厅实木沙发前的地板，俞安雨顺着顾亦然的视线望去，地板上有一点抖落的烟灰，回过头朝顾亦然点了点头。
会客室里的郭永裕比顾亦然上次见他时有精神多了，他已经泡好茶了，笑着招呼顾亦然和俞安雨：“两位警官，过来坐，是龙龙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两人走到实木沙发前坐下，俞安雨说明来意：“你好，我们今天来，是关于另外一宗刑事案件，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郭永裕的脸垮了下来，语气明显冷淡了许多：“那我就不能保证能够帮到两位警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