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穆佳辉还是那样，什么都不愿意说……”贺仙汇报完近期的工作，最后提到了穆佳辉，怕顾亦然不满意，又补充，“我给看守所预约了年后提审，争取下次问出点东西来。”
顾亦然翻着手里的报告，随口道：“没关系，他应该不会开口了，我们这边按照正常流程走就好，让看守所那边看好他，之前裴松南越狱，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他策划的，无论是越狱还是自我了结，我都不希望看到。”
“明白，我会再向看守所那边强调的。”贺仙说完公事，又惦记起顾亦然的身体来：“顾队，身体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顾亦然不喜欢聊这个，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仙鹤。”
“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才是要感谢顾队，救了大家，要是那个时候你没有打电话过来，我都不敢想象后果……”贺仙垂下眼，掩饰不住语气里的自责，这次行动完全没有经过顾亦然，她心里自然是没底的，虽然罗局看过行动方案后也表示没有问题，但她对自己始终不自信，要是顾亦然没有打电话来要求行动中止，那这就是一次最失败的行动。
“仙鹤，这不是你的问题，穆佳辉没有出现在医院，我也不可能知道这是他的陷阱，大家没事就好。”
贺仙逐渐习惯了顾亦然现在安慰人的方式，也的的确确是被安抚到了，她扯了扯嘴角，回以顾亦然一个微笑：“那也要谢谢顾队。”
顾亦然和魏风尘住院的时候受了俞队和陆主任很多照顾，顾亦然这人不喜欢亏欠别人，买了咖啡让魏崇陪着自己亲自送到刑侦队去。
刑侦一队的办公室总是很热闹，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顾亦然礼貌地敲了敲门，来开门的竟然是陆离，脸臭得可以，顾亦然却坏心眼地觉得有点爽，故意找茬儿道：“怎么，陆主任在这里看到我，有这么不爽吗？”
陆离冷笑：“是挺不爽的，现在看到你，更不爽了。”
“我可没惹你啊。”顾亦然撇清关系，陆离刚好也让开了身位。
顾亦然和魏崇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刑侦队众人都聚在会客区，正围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在讨论着什么。
小姑娘约莫五六岁，乌黑的齐耳短发，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像个小大人，白皙的小脸蛋儿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像两颗葡萄一样圆溜溜的，被一群警察围着也一点不怯，她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堆零食，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全是零食包装袋，看来是被刑侦队众人给喂饱了。
看到顾亦然来了，俞安雨连忙从地上蹿了起来，招呼顾亦然：“顾队！你来得正好！我在路上捡了个孩子！”
顾亦然哭笑不得，转过头看陆离，总算是理解陆主任这脸为什么会这么臭了——俞队这在路上捡孩子的本领真不是盖的，他办公室的墙上现在还挂着两面家长送来的锦旗。
顾亦然挖苦他：“俞队在这方面经验不是很丰富么，还需要我来帮忙？”
“嗨！以往的经验，今天有点儿不管用啊！”俞安雨说着扫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也刚好仰起头来看他，两人视线对上，俞安雨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顾亦然转过头问陆离：“什么情况？”
陆离不耐烦：“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自己叫什么，几岁了，住哪里，爸爸妈妈叫什么，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什么都不知道。”
顾亦然扫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了，但的确都不便宜，有钱人家的小孩要是是溺爱的环境长大，说不出自己的基础信息也并不奇怪。
“和家人在哪里走散的，这些也说不出来吗？”顾亦然问。
“听不懂，也不会表达。”
“捡到孩子的地点呢，附近的辖区派出所问了吗，有没有家长报案？”
俞安雨叹了一口气：“就是没有呀！”一提到这个话题，热心市民俞安雨就又开始了，“你说这什么事儿啊，这么小的孩子，丢了没发现了吗？大过年的，孩子丢了，家长也不急着找，找不到孩子，也不会报警的吗？找不到孩子，今晚的汤圆还吃得下去吗？”
顾亦然扫了一眼茶几，有一张A4纸，上面写了一排名字，俞安雨连忙解释：“她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叫‘lin ai’，我们就想通过她的名字去查，结果她连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也不知道，但是这几个我们都查了，没有情况和她匹配的。”
魏崇把手里的咖啡放了下来，也凑过来看纸上的名字，转头问俞安雨：“她是不是叫‘林霭’啊，雨字头，‘暮霭沉沉楚天阔’那个霭。”
汪月立刻拍手站了起来，说：“对哦！这个霭字还没查！我去看看！”说着就狂奔到电脑前噼里啪啦敲打起键盘来。
很快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摇了摇头，说：“也不是。”
周游补充：“视侦也在帮着查监控，看这小不点儿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愿视侦能有线索吧，就是有点花时间。”
魏崇突然抽了抽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儿呀，感觉有点臭臭的，”自从知道空气稍微差一点顾亦然就会咳嗽，魏崇就特别关注空气质量了，“开窗通下风吧，或者开下新风。”
俞安雨听完，转过头视线锁定宋越，宋越赶紧举双手澄清：“别看我啊老大！我没吃螺蛳粉！上次直播买的那箱，还没抱进办公室就被你发现了，全送给齐哥了……不过好像是有什么味儿……”宋越说着，也吸了吸鼻子，转身就去开窗通风了。
魏崇这么一提，所有人都在努力吸气，刚一脸嫌弃站在旁边的陆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垂眼看向小姑娘，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但冬天的衣物穿三五天，不去吃味道很大的食物，应该也不至于会发臭才对。
陆离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也蹲下身，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腕，凑过去闻了闻，表情立刻就变了，他转过头，迎上了小姑娘清澈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秒，他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吩咐道：“月月、小宋，你们陪小姑娘，俞队、顾队，你们过来一下。”
陆离说完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走，俞安雨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老婆的话就是圣旨，他想也没想就跟了出去，顾亦然看了魏崇一眼，轻声说：“你就留在这里吧。”
顾亦然跟在俞安雨的身后走出刑侦队的办公室，陆离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俞安雨带上门，才压低声音问陆离：“陆主任，怎么了？”
“没有家长报案找她，还有一种情况，”陆离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卖关子，“她的家长死了。”
俞安雨的瞳孔一震，连顾亦然听到这个答案也有些惊讶，陆离就事论事：“我和尸体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小姑娘身上的味道，的确是尸臭。”

第129章
俞安雨恍然大悟：“她可能把家里能够吃的食物吃光了，饿了才会出门找吃的，那么小的孩子，甚至根本不知道监护人死了，所以她才一点悲伤的情绪也没有。”
陆离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分析：“孩子这个年纪不知道自己的基础信息，可能是和老人住在一起，老人文化水平不高，并没有教孩子这些。老人可能发生了意外，比如摔到了或者突发恶疾晕倒了，老人失去意识，而孩子无法报警或找人求助，导致错过黄金抢救期。”
见顾亦然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陆离看向他，是想问他的意思，顾亦然实话实说：“她真的完全什么都不知道吗？也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或者怕生，俞队一会儿可以再和她沟通看看。”
俞安雨点头，有些不解：“但是有点奇怪啊，今天是除夕，如果孩子和老人住在一起，今天这样的日子，孩子的父母应该是要回家的吧？”
陆离的表现很淡定：“她穿的衣服不便宜，家境应该不错，她的父母可能工作很忙。”
俞安雨不满：“什么狗屁父母工作忙成这样，几个亿的生意非得除夕来谈？”
陆离耸肩，补充道：“也可能不是家中的长辈在照顾她，是保姆，所以小孩不知道自己和父母的基础信息，但无论怎样，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她的监护人，因为，那个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通过视侦那边反溯孩子的移动路径，找到孩子家人的可能性最大，但也不能干等着，孩子这么小，不会使用交通工具，理论上来说步行距离也不会太远，可以适当扩大范围，附近的辖区派出所持续了解一下，看看有没有失踪报案。”顾亦然看向俞安雨，俞安雨点了点头，顾亦然又说，“虽然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也不能完全排除孩子是被人乘坐交通工具带到这里来遗弃的可能。”
“明白，视侦那边我再去追一下。”
临近下班了，魏崇敲开顾亦然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门刚打开，门外就传来贺仙的声音，是很温柔的哄小孩的声音，顾亦然立刻就会意是什么情况了，问魏崇：“监护人找到了？”
魏崇点了点头，低声说：“已经确认死亡了，月月把小姑娘送过来让仙鹤姐帮忙照看一会儿。”
顾亦然起身朝门口走去，刑侦队不仅好吃好喝伺候着小丫头，还给她买了崭新的裙子来换上，毕竟已经让陆主任发现了她身上有尸臭，那妻管严很难不在意。
“……仙鹤姐，刚才月月说她叫什么，爱爱？”丁浩羽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儿问贺仙。
“嗯，小爱爱——长得真好可爱啊！裙子也好漂亮呀！”贺仙两眼放光，牵着爱爱的手摇了摇，丁浩羽点头表示赞许：“真的好可爱，骗人生女儿系列。”
郑一诺从另一边绕过来，神神秘秘地将握拳的左手伸到爱爱面前，手心向上打开，掌心里是一颗原味的阿尔卑斯糖，这个甚至算不上魔术的小戏法却逗得爱爱笑了起来，爱爱一点也不客气，将郑一诺掌心的糖接了过去。
“哎哟！这可不行啊！这小丫头，太好骗了！”郑一诺的眉头拧了起来，“陌生人给的东西，一点防备也没有啊！仙鹤姐，刚月月说她什么情况来着？”
“俞队在路上捡的。”
“不是，俞队上哪儿去捡这么多可爱的小萝莉啊！”
贺仙立刻护住爱爱，盯着郑一诺：“一诺，你有这个想法，很危险……”
几个人说笑闹腾了半天，才发现顾亦然已经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了，贺仙立刻收敛起刚才开玩笑的姿态，恭恭敬敬地向顾亦然解释：“顾队，刑侦队那边遇到了案子，月月说可能是刑事案件，让我帮她照顾一下爱爱……”
“嗯，我知道，”顾亦然说着偏了偏头，“送我办公室里来吧，你们手里的工作，收尾了就早点下班回家吧，今天除夕，都别加班。”
贺仙心口一暖，忙说：“不用的顾队，没关系，我不急的，一会儿月月就来接爱爱了，爱爱这么可爱，我也想陪她玩玩……”
贺仙的话还没有说完，敲门声就传了过来，众人回过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魏风尘拄着拐杖就走了进来，郗文和孙闯跟在他的身后。
“哇！谁家的小孩啊！”孙闯一看到贺仙牵着的爱爱就惊呼出来，“仙鹤姐，你们家的小孩吗？”
“不是，”贺仙笑着解释，“俞队在路上捡到的。”
魏风尘一听，又是那个麻烦精，嫌弃道：“他捡的，送禁毒队来干什么？”
爱爱仰起头来看魏风尘，呆愣在原地，突然挣脱贺仙的手朝着魏风尘扑了过去，还没跑到魏风尘面前，就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地上了，贺仙已经惊叫出声：“危险！”
两位特警的反应都很快，立刻屈膝弯腰，伸手想要接住爱爱，孙闯更快一步，接住了爱爱，把她捞了起来，才长舒了一口气：“你这小丫头，干嘛呢，看到帅哥这么激动？”
魏风尘哪会由着孙闯随意消遣自己，一拐杖朝着孙闯后背戳去，训道：“在说什么？”
“嗳！老大！本来就是，她就是冲着你来的好吧！”孙闯委屈，扭过头抗议。
爱爱回过神来，立刻就朝着魏风尘伸出双手，一边扭动着想要挣脱孙闯，嘴里咿咿呀呀，空耳废物孙闯听了半天，隐约觉得她在说“抱”，孙闯也不敢使蛮力，只能松了手，由着爱爱朝着魏风尘扑了过去。
魏风尘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往后退了一步，小姑娘又黏了上来，抱着魏风尘的腿要抱抱。
孙闯难以置信，转头问郗文：“老大虽然长得帅，但是他看起来凶啊，这能讨小朋友喜欢吗？这合理吗？”
郗文也傻眼了：“这不合理啊……而且，”郗文扭头看魏崇，“真喜欢这张脸，那也是选弟弟啊！”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魏崇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顾亦然已经抬脚朝着魏风尘的方向走了过去，蹲下身将爱爱抱了起来，向她解释道：“这个叔叔不可以，他的腿受伤了，不能抱你。”
魏风尘挑了挑眉，这么个小丫头怎么会抱不起来？昨晚耍赖皮让自己单手把他抱进浴室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这样的觉悟？
顾亦然抱着爱爱背过身去，对魏风尘说：“下班可能要留一阵，得等俞队那边处理好了过来接孩子。”
“嗯，没问题。”魏风尘回答得很爽快，看着顾亦然朝着支队长办公室走去的背影，魏风尘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顾亦然对自己的占有欲——他在吃小孩子的醋。
晚上八点过了，俞安雨和陆离才来禁毒队接爱爱，爱爱已经侧躺在沙发上裹着顾队的小毛毯睡着了。
看俞队焦头烂额的模样，顾亦然询问：“有什么进展么？”
俞安雨长叹一口气：“和之前陆主任的推测一样，监护人的确已经死亡了，后脑勺撞到实木茶几的边角，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小孩今早上才从家里出来，少说也和尸体一起待了两天……”
俞安雨说着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爱爱，感叹道：“也得亏这孩子不懂这些，不然这心理阴影得多大啊，估计这辈子都在治愈童年这个伤了。”
“她不见得不懂。”陆离泼冷水。
俞安雨更愁了：“但愿她不懂吧。”
顾亦然又问：“死亡原因存疑吗？”
陆离答得很干脆：“意外，但不全是意外。”
顾亦然挑眉，陆离继续说：“死者仰面倒在地毯上，她穿了拖鞋，拖鞋和地毯的摩擦力，痕检的同事测试后认为平地行走滑倒的可能性并不大，可能是被人推倒撞到头的，比如入室抢劫，因为家里有一些翻动和打斗痕迹，但孩子在屋子里待了两天多，把家里能吃的都撕开吃了，这些痕迹也可能是孩子造成的。”
“社会关系呢？”
俞安雨回答：“死者社会关系很单纯，普通人，65岁，有个28岁的儿子，爱爱可能是死者的孙女，但是死者户口本上没有爱爱的名字，儿子也是未婚的状态，可能是未婚先育，孩子是黑户，房子是死者租的，房子租了三年多了，一直只有婆孙两个人住。”
“没联系上死者的儿子？”
“是的，电话打不通，死者的直系亲属目前只有这个联系不上的儿子，还有其他远房亲戚，月月联系了，她平辈的都是老人了，下一辈的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又在外地，谁大过年的愿意过来？”
“那这孩子怎么办？”
俞安雨说着就要把孩子抱起来，无奈道：“能怎么办，带回家呗，我妈电话都快给我打爆炸了，催我和离离回家吃年夜饭，外婆也饿着肚子等我们，”俞安雨说着直摇头，“今晚孩子先住我们家，让我妈照顾，案子明天再说。顾队、老魏，辛苦你们了——诶，你们要不要也一起去我们家吃年夜饭？”
魏风尘没好脸色：“刚才食堂吃了，饺子。”
俞安雨苦笑：“委屈你们了。”
顾亦然摇了摇头，扫了陆离一眼，抬手赶他们走：“行了，你们快回去吧，明天我也会来，人手不够随时联络我。”

第130章
俞安雨一大早就把爱爱送到了禁毒队来，贺仙也早有准备，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各种零食等着招待小姑娘。
顾亦然留下贺仙在办公室陪着爱爱，就带上禁毒队值班的几个人一起去会议室参加刑侦队的案情分析会了。
见自家老大搬来了禁毒队的救兵，会议室里本来还一筹莫展的周游和宋越都欢呼了起来。
看着自家小弟们这副不值钱的模样，俞队恨铁不成钢：“激动什么激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