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过期的蜜桃罐头)

顾亦然被他气笑了，朝魏风尘使了个眼色，魏风尘便懂事地直起身子往前跨了一步，就露出了他旁边一个身位也正靠着墙的俞安雨，两人整整齐齐靠墙站在门边，跟在罚站似的，俞安雨转过头来看向陆离，嘴角就咧开了，嘿嘿一笑：“所有人都出来了，就你们俩不出来，仙鹤还不许我们俩进去，说你们有事儿要谈，你们谈完啦？”
陆离无奈一笑，声音却温柔了许多：“你怎么来了？”
俞安雨瞟了顾亦然一眼，又不敢责怪顾亦然，只能嘟嘟囔囔支吾着开口：“这会开了两个小时了，都十点半了，我就来看看呗。”
顾亦然抬起手敷衍地挥开俞安雨：“行了，我和陆主任已经谈完了，赶紧接走。”又对魏风尘说，“走吧，我回禁毒队安排下工作，我们也回去了。”

第76章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顾亦然的确是累了，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魏风尘心疼得不行，弯腰凑近，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顾亦然的脸颊，柔声哄道：“别在这里睡，洗了澡咱们回床上睡，嗯？”
顾亦然现在不想动弹，他大病初愈，工作强度本来就不适宜太高，回局里工作第一天就接手这样的案子，又出现场又加班开会，体力早就见底了，在局里他得硬撑着，回家了一放松，就更提不起劲儿来了，而最无力的是他很清楚，就像陆离所说，他们现在加班加点做的这些事，都并不能够帮助他们抓住那个凶手。
“不睡，我就休息一下……”顾亦然有气无力地开口，眼皮也不抬一下，魏风尘叹了一口气，把顾亦然捞起来抱着就要转身朝房间的方向走，顾亦然猛地睁开眼，一脸不耐烦，把最后一点力气挤出来向魏风尘抗议：“现在不洗！”
魏风尘拿他没辙，只得顺势坐下，让顾亦然坐在他的大腿上，顾亦然立刻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拧着眉头又把眼睛闭上了。
魏风尘偏过头吻顾亦然的额头，好声好气地开口：“那再休息五分钟，我们就去洗澡了，躺下睡会舒服一些。”
“嗯……”顾亦然敷衍地应了一声，把脸往魏风尘的颈窝埋，抱怨道，“你先别说话，吵死了。”
魏风尘被怀里这个赖皮鬼逗笑了，听话地闭了嘴，手里有节奏地轻拍顾亦然的手臂，像在哄心爱的小孩睡觉。
好在顾亦然休息了五分钟，守时地睁开了眼，嘴上虽然答应了要去洗澡，但赖在魏风尘怀里也没有要自己站起来的意思，魏风尘便懂事地抱着他站起来朝着房间走去。
“年底这几个节日，执勤任务通知还没下来吗？”顾亦然枕在魏风尘的肩膀上，伴随着眨眼，长长的睫毛就在魏风尘的下颌角轻扫过，撩得魏风尘心里痒痒的。
“嗯，下来了，平安夜、圣诞节、跨年夜，都要出任务，下午就得到位，一直到凌晨，这几天要给他们做专项训练，可能有些忙，”魏风尘回答，顿了一下，立刻补充，“但是你有事，随时联系我，我安排人过来。”
“嗯，知道了，”顾亦然答完，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要让自己太辛苦了。”
“是在心疼我吗？”魏风尘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向顾亦然。
顾亦然直勾勾地望着魏风尘的眼睛，翘了翘嘴角，难得没有拧巴：“看来也没有笨到无可救药嘛。”
魏风尘却得寸进尺：“嘴不是只可以用来说话。”
顾亦然从善如流，够着脖子轻轻啄了魏风尘的脸颊一下，问他：“满意了吗？”
魏风尘有点满意，这才又抬脚跨进房间，不忘点评道：“落点向左平移两厘米，应该会更满意。”
顾亦然又枕回魏风尘的肩膀，毫无售后可言，懒洋洋地给魏风尘开空头支票：“嗯，下次一定。”
进了浴室，魏风尘三两下就把衣服脱下来丢进了脏衣篮里，嘱咐顾亦然也快脱衣服，自己就忙着去调节水温了。
顾亦然像剥洋葱一样把魏风尘早上套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由于常年缺乏锻炼，他的身体越发单薄，虽然他从来没有过像魏风尘那的经过高强度训练打磨出来的身体，但好歹他在禁毒队内掰手腕未尝败绩，面对毒贩能以一敌三，甚至和特警过招也不落下风，要腹肌有腹肌，要肱二头肌有肱二头肌，而现在他只能够靠着吃老本的射击技术和耍小聪明的巧劲儿虚张声势，别说遇到难缠一点的对手他无力招架，但凡空气质量差点，他连正常呼吸都难，这样的自己，只会是个拖累。
顾亦然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逐渐习惯了被魏风尘保护，并理所应当地将魏风尘视作他的所有物，他自大地活在这份幻觉里，误以为强大的是自己，而眼前这面镜子仿佛照妖镜，他原形毕露，不堪一击。
魏风尘从身后贴了上来，耳边是哗哗的水声，魏风尘的胸膛依旧温暖，他一手环过顾亦然的腰，一手揽在顾亦然的胸前，将顾亦然圈在自己的怀里，偏过头用齿尖点到为止地咬了咬顾亦然的耳垂，声音很温柔：“看什么呢，还不过来……”
顾亦然平视着镜中的自己，表情陌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在想，一次次让裴松南从我面前逃走，我真的尽全力了吗？我是真的能力不够，抓不到他，还是不够投入，放松警惕，才一次次给他机会？市局里人人敬我，罗局、陈局包容我，可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才总是顺利抓住嫌犯，我真的配得上大家的信任吗？我到底要继续沉溺在这份自我满足里多久？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裴松南都抓不住，要怎么抓住温远为，怎么粉碎盐帮？‘花海’那么多优秀的前辈，连师兄那么厉害的人，他舍弃自己的人生，在盐帮内部孤立无援、忍辱负重十几年，他一度离温远为那么近，可连他都没有找到盐帮的制毒工场，我凭什么觉得我可以？”
“然然……”魏风尘有些心疼，他急着安慰顾亦然，目光有些闪烁，“你一定可以的，我也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我们一定会抓住温远为，不会让你师兄、让你师父枉死，坏人不会永远逍遥法外……”
顾亦然扯了扯嘴角，他双眼通红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眼前站着的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他气息不稳，咬牙切齿道：“温远为，他又送了一个‘向野’到我面前……”顾亦然说话的声音在颤抖，握着拳头的手也在收紧，指甲嵌进掌心，只有那份疼痛能够提醒他不要在安逸中迷失自我。
“然然！”察觉到了顾亦然在暴走边缘情绪，魏风尘握住了顾亦然的手，撬开了他的拳头，用自己的指腹抵住他的指甲，顾亦然的手指还在用力，魏风尘没有喊疼，更不会躲开，偏过头亲吻顾亦然的侧脸，安抚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们一定能够抓住这个冒牌货，他一定还会再出现，我们做好准备，下一次一定抓住他，好吗？”
顾亦然猛地收住手指的力气，仰起头闭上眼，用力吸了一口气，生生将用涌到胸口的怒火给压了下去，他长舒了一口气，才答应道：“嗯。”
两人站在花洒下，魏风尘悉心地用软毛巾擦拭顾亦然的身体，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顾亦然的皮肤很白，水温稍微高一点，皮肤里就会透出红润来，顾亦然是艺术品，但并不是无瑕的艺术品，相反，他的身上布满各种伤口痊愈后留下的比肤色更浅的、凸出的疤痕增生，美得令人心碎。
魏风尘知道，现在触碰这些伤痕，顾亦然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了，这些折磨过他，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伤痕，以这样的形式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身上。
魏风尘给顾亦然买过祛疤的药膏，也查了祛疤的小技巧，他从来没有觉得顾亦然身上的疤痕不好看，在他眼里，顾亦然永远是漂亮的，只是看到这些伤痕，魏风尘就会回想起顾亦然曾经受过的苦，回想起他冲进那个房间时看到的那只受伤的野兽，这些都最够让他心如刀绞。
但顾亦然十分抗拒祛掉这些疤痕，魏风尘每每提起，他都会发脾气，他要这些伤疤留在他的身上，他要自己每一寸皮肤都铭记那天发生的事情，时刻提醒自己，他这条命，是冷禹明用性命换来的，是用“花海”十几年的努力和最后的希望换来的，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亲手抓住温远为送他下地狱——只有这样，才可以告慰师父和师兄们的在天之灵。
热水淋在身上，似乎也带走了一身的疲惫，顾亦然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看魏风尘认真又小心翼翼地擦洗着自己的身体，顾亦然忍不住笑他：“笨蛋，在想什么呢？”
魏风尘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回答意外的朴实：“我在想，怎么下得了手伤害你呢？”
顾亦然听完一愣，释然一笑，淡淡道：“这已经是在那个时候，他能够给我的，最大的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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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子昔日的辉煌：禁毒队内掰手腕未尝败绩（咱就是说，其实现在的禁毒队也没人敢掰过他）
（老魏：啊？掰手腕原来还会输的吗？报意思，没输过，不是hin了解）

第77章
禁毒队周末全员加班，除了极小部分人在处理蔡凯宝团伙的取证收尾工作，剩下所有人都投入到“12·15龙头岩隧道枪击案”的调查工作中。
“早上接到广西警方的反馈，今日凌晨4：13，X969X在百色收费站下道，车上只有司机一名，已被警方控制，被抓住时司机的精神状况有些异常，毒检后确认是吸毒人员，”贺仙站在办公桌前向顾亦然汇报，“车辆是套牌车，核实到车辆上道和下道的记录，对方也承认是受人指使这么做的。”
“对方给了他什么好处？”顾亦然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情绪，他收回落在资料上的视线，抬眼看向贺仙，贺仙神色凝重，答道：“一袋盐。”
就像从金三角进来的海洛因，按照每份350克来包装，因为外形像豆腐，所以用“块”来做计量单位，1000克的冰毒用白色封口塑料袋包装，提起来会变成像味精那样的条状，所以用“条”来做计量单位，青盐则是用“袋”来做计量单位，按照500克一份进行包装，圈内黑话则是“一袋盐”。
似乎是贺仙的回答印证了顾亦然的猜想，他并没有追问，只是点了下头，说：“知道了，郭振龙的社会关系排查加紧，下午先汇总已经查到的部分给我。”
贺仙答道：“好的，没问题。和郭书记约的早上十点半去他家拜访，其他人我都安排了事情，目前有空的人……你看你带曾重还是魏崇去？”
顾亦然放下手里的资料，语气不咸不淡：“让魏崇准备一下吧。”
周末道路通畅，两人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到了白芷芳庭，魏崇亮出警察证表明了身份，门卫认真核实了预约表，询问道：“C2-1-1郭永裕……预约的十点半，嗯……提前了二十分钟……市局的顾队，对吗？”
魏崇点头，但门卫并没有要放行的意思，意识到是自己的姓氏和预约的来访人不匹配，魏崇连忙往后一靠，露出了副驾驶座举着手机在看资料的顾亦然，顾亦然也回过头看向门卫，对这个过分负责的门卫并没有任何苛责，配合地也拿出自己的警察证翻开。
门卫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刚绷着的脸露出一个满是歉意的笑来：“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找C2-1-1的人太多了，昨天不小心放了个媒体进去，业主就投诉了，领导特地叮嘱了要认真核实每一个来访人，不好意思啊，警官……”
“没事，认真核实来访人身份本来就是你们的工作，你很负责。”顾亦然微微颔首，顺着这个话题询问，“这两天有通过预约来找郭永裕的媒体吗？”
门卫一愣，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媒体一律不准放进来，业主还说再放媒体进来，就要严肃处理了……”门卫说着偏头示意停在马路边的车，“这边平时门口都没有车会在外面随意停放的，我们领导说那些都是媒体，打电话给交警，赶走了过一会儿又来了……”
说完门卫回去抬了杆，又恭恭敬敬地向魏崇颔首，牧马人滑进别墅区，魏崇扫了一眼后视镜，门卫又拿起了手机。
魏崇一路上都没有打扰顾亦然，这才借着刚才的话茬儿开玩笑道：“门卫估计又去打电话给交警举报外面的车了，这外面就双向两车道，他们停那儿就占一条道，现在车少倒还好，要是车多，不知道塞成什么样。”
顾亦然没有说话，魏崇滔滔不绝：“我刚看路牌，这条路叫阳关路，名字起这么霸气，也不修宽点儿。”魏崇说完特意瞄了顾亦然一眼，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魏崇有些挫败，难得顾亦然出外勤带上自己，还只带了自己，这下可好，在门口被门卫拦下质疑身份，说话也不够有趣，顾亦然下次出外勤肯定不带自己了。
魏崇这么想着，眼角眉梢都耷拉了下来，乖乖闭了嘴，顾亦然才缓缓开口：“白芷芳庭是老一批的别墅区了，虽然能住在别墅区里的肯定都非富即贵，但是地产公司当初的确取了阳关路的寓意，让一帮达官显贵趋之若鹜，”顾亦然撑着脑袋，语气里似乎有些鄙夷，“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人带人，所以这小区，搞得就像家属院一样。”
魏崇一点就通，他从小就在部队的家属院长大，虽然家属院不是部队，但等级观念几乎渗透到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想必政府机关的“家属院”也是如此。
“所以，他把你拦下来不放行不是你的问题，他要保住这份工作，只能这样，”顾亦然轻描淡写，甚至有些敷衍，他偏过头看向窗外，提醒魏崇，“一会儿我向郭永裕问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多听、多看、多想，出来了我再检查作业。”
魏崇一愣，意识到顾亦然是在安慰自己，眉头立刻舒展开了，笑着答道：“遵命！”
魏崇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保姆，两人亮明身份，保姆忙将他们迎进屋，魏崇跟在保姆身后，从铁门到入户门经过前院，前院左侧是一个车位，里面停了一辆黑色的红旗H9，另一侧则是休闲区，造了个景，有水池有假山，水池里有个浅滩，远远望去能够看到一个浅棕色的龟壳，龟壳一端呈锯齿状，像一片落在水池里的枫叶，水池上方搭了个木架子，上面缠绕着玫红色的三角梅，花开得正繁，院子四周围是花台，但现在不是花期，花台里光秃秃的。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岩石质地的屏风，石缝中嵌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树枝呈灰色，形状扭曲着向上生长，树枝外部经过打磨十分光滑，给人一种静谧沉稳之感。
绕过屏风，穿过客厅，保姆将两人领到了会客室，敲了敲门，道：“郭书记，警官来了。”
屋里传来的声音透露着疲惫：“进来。”
保姆推开门侧身让开了，垂下眼，语气恭顺对屋里的郭永裕说：“您有事随时叫我。”说着又抬眼看向顾亦然和魏崇，向他们微微颔首便退开了。
整个屋子是大气的中式风格，家具大多选用实木材质，灯光也都是暖黄光，靠墙是一排木质的陈列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摆件，翡翠、金镶玉、崖柏，看起来个个价值不菲。
郭永裕靠坐在实木沙发上，右手手肘撑在沙发把手上，扶着头，神情悲痛，他的坐垫是一块巨大的虎皮，老虎的脑袋枕在沙发靠背上，皮毛看起来十分光滑，铺满整个单人沙发，后半身则铺开在地上，生前应该是只大老虎。
郭永裕抬眼看向门口，双眼布满血丝，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和眼袋融为了一体，看起来疲惫又苍老。
“你好，我们是市局禁毒支队的警察，关于‘12·15龙头岩隧道枪击案’死者郭振龙，我们想要从你这里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郭永裕微张着嘴，和顾亦然对视了两秒，才闭上眼，哽咽着开口：“坐吧……”
郭永裕看起来十分悲痛，甚至没有表现出作为主人该有的体面客套，顾亦然领着魏崇在另一边坐下，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开口：“请节哀。”
“怎么节哀？”郭永裕睁开眼看向顾亦然，他的双眼凸出，恶狠狠地瞪着顾亦然，一副高高在上领导训人的模样，“案子发生到现在，马上就三十六个小时了，嫌犯抓到了吗？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魏崇猛吸了一口气，想到顾亦然下车前给自己的叮嘱，只好把到嘴边的解释的话都咽了回去，憋着一肚子委屈，暗暗用力咬着后槽牙，看着眼前正在向他们撒气的郭永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