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这趟就是到粤西道和人谈蓝氏驱虫水的销售,队伍里还有几个苗家阿哥阿姐,俱是修行蛊术的武功高强之辈,他们过来一是要和秋瑜学行商,二也是给这少年人做个保镖。
随着秋瑜的身家越来越丰厚,想对他动手的人也越来越多,虽然他自己武力值够高,但要说防阴私手段的话,还得阿哥阿姐们帮衬一下。
如今驱虫水已红遍南方各省,毕竟在南边,若是猝不及防被蚊虫咬上一口,说不定便会染上什么要命的疾病,所以不光是出行的商人们要带驱虫水,家有余钱的百姓们也要备上一滴。
有鉴于此,蓝氏驱蚊水的销路是彻底在南方打开了,有许多苗民为了多赚些钱,不惜将粮田改为药田。
不是每个人都有粮田红线的意识,于是到了现在,凤血教麾下数百个苗寨有大半都失去了粮食自给的能力,和吕家的合作不得不更进一步的深入。
这个结果是吕瑛有意引导,也是蓝阿萝有意上钩,这位富有远见卓识的年轻女子深知苗民不能永远待在山上,随着繁衍生息,总有一天,他们的孩子、后人要走出大山,既如此,在确定己方力量不足以建立一个国家的情况下,便要融入外界以求生存。
以前蓝阿萝不这么做,是因为南禹腐朽让人看不到希望,蓝阿萝不敢拿自家子民的命运去赌。
可泽不同,泽的皇室吕家保底可以连出四代明君,神裔血脉某种意义上也是让人放心追随的金字招牌,何况以蓝阿萝的眼光来看,吕家并非对南禹的土地无意。
反正自从湖湘道的菜人铺子也被吕瑛推平以后,凤血教便铁了心要上泽这艘船。
粤西道地势复杂,山地多、山脉延绵不绝,有些山路不好走,也藏了诸多山民在里头。
秋瑜这趟带了许多盐、糖、驱虫水,也是想将这些山民引下来,告诉他们,最大的地主跑了,农民有地可分。
花了大半年时间勉强完成预期目标,秋瑜又学吕瑛在当地调研各行各业的民间百态,笔记做了一大箱子,春节又快要来了。
秋瑜骑着马,带着一批在粤西道采购的山货赶回到粤东道,就得知自家亲爹秋知同志升了官,从东滨知府升到了粤东道布政司左布政使,从正四品跳到了正三品,跳过了中间的从三品。
布政使,顾名思义,便是布置一方民政方针的地方大员。
从这纸调令,秋瑜仿佛隔空看到了承安帝满心期待的眼神。
【侄子,好好发育,大伯等你带着实权来做下一代皇帝】
瑛瑛啊,你大伯可真是够看好你的。
秋瑜摇头叹气,用一盒好墨、一沓银票作为恭贺老爹升官的礼物,在家休养几天,就麻溜出门去抢头香了。
如今粤东道的菜人铺子也被推平得差不多了,因此地地主被收拾了一遍,当年义气堡对秋瑜下手的后遗症也极重,在把追杀秋瑜的三大高手送进苦力队后,吕瑛就拿着这事做理由悍然出手,从经济、武力各方面打击义气堡和本地一切不法武林帮派。
膝盖不软、不对吕瑛跪下的帮派就只有倒下,许多被强占的田地和商业资源、找小生意人、苦力工人收费的地痞也都进了苦力队,进了那处地方,能被磋磨至今都不死的,要么是情节不严重收拾一下就能放的,要么就是命硬的。
百姓们有了田,又有秋知到处派农管宣扬如何制作土肥,百姓们自然便吃得上饭,若台风暴雨要来了,琼崖岛会送来“神谕”。
大家的日子都较往年好过许多,妈祖庙、雨神庙的香火便十分兴旺,人多得秋瑜都懵逼。
到底日子是这几年才好过,大部分人还是营养不行,养不出高个子来,翻年就十五岁的秋瑜作为一个一米九五以上的靓仔,站在人群里自是一览众山小。
可他个子再大,武功再好,总不能把前面的人都推翻然后硬抢头香吧?
那也太蛮横了些。
抱着一捆香烛,秋瑜左看右看,发现许多年轻的壮丁也跃跃欲试,满目挑衅地望着自己。
有人对着秋瑜指指点点。
“看到没,那就是连续拿了六年头香的头香侠,秋知府的儿子。”
“就是那个最高的?天啊,真是神人一般的块头。”
“可不嘛,都说他是雨神的护法大将转世。”
秋瑜耳朵一动,懒得解释自己上辈子是排球国家队成员,而非某位神仙。
待时间一到,他便运起轻功,腾空而起,整个人如风一样朝前刮去,身影横斜掠走间,有几道人影也跟上了他,只是武功不如秋瑜高,只能渐渐被他甩在身后。
秋瑜一口气冲上山,看守妈祖庙的庙祝抬起眼皮:“秋少爷又长高了。”
秋瑜嘴角一抽,险些幻听成三阿哥又长高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准备插香,便意外发现香炉里已有三炷香稳稳立住,三缕白烟悠悠上升。
秋瑜瞪大眼睛:“谁、谁取了今年的头香!”
谁轻功那么好啊!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超过他的?吕空老爷子从吕宋跑过来啦?
有人在他身后说:“我取的头香,你不服,就拔了我的香,把自己的香放进去咯。”
秋瑜回头,就被人间极致的美色冲击得晃神一瞬。
他惊愕道:“瑛瑛?你怎么来这了?”
吕瑛笑意盈盈地站在秋瑜面前,黑发以玉冠束好,插一支紫晶飞奴簪,优雅闲适地拢了拢红狐斗篷,紫蓝的华贵衣袍从披风泄出来一角,银丝鲲鹏纹若隐若现。
即将十三岁的吕瑛正处于人生中最像祖母的阶段,他的面容柔和,还未发育出成熟男子的棱角,一双水亮的黑眸如春日湖泊,白皙如玉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浑身竟没有不美的地方。
加上这孩子如今已有一米六整,是许多南方成年女子中都偏高的个子,若他换一身女装,冒充绝世美女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秋瑜知道几乎每个知道吕瑛与丽贵妃关系的人在见过这少年后,都会不由得感叹,若丽贵妃是这样的颜色,便难怪两代君王都为她倾倒,只因这等绝世佳人生来便是权力最好的点缀。
而见过丽贵妃的吕阿姨则说,瑛瑛这孩子会长,差不多把祖父祖母五官里最优越的地方全继承下来了。
吕瑛扬起下巴:“我走后门来给我干娘敬香,不成么?”
秋瑜捂脸:“成,你是妈祖娘娘的干儿子,怎么孝敬她都成。”
“祝大午和冯筝、姜平岚山他们呢?”
吕瑛:“在客栈里候着,我独自出来的,不许他们跟。”
小人家如今武功高了,姜平打不过了,所以他要独自出门,其实家里人也拦不住。
秋瑜了然,转身快快地对妈祖敬了香,又给庙祝送了香油钱,拉着吕瑛离开这里:“其他人马上也要来了,你要不想引发交通堵塞,就赶紧和我从后门撤吧。”
以古人的平均颜值来说,吕瑛走在人群里,能非常轻松地引起轰动,基本只要看到他这张脸和他身上的鲲鹏纹,大家就知道这是雨神神裔,然后山下的敬香大队怕不是立时分吕瑛一炷香,甚至对着他跪拜。
吕瑛任由秋瑜握着自己的柔软的手,只慢吞吞道:“我爬山时累着了,你走慢点。”
秋瑜:“……你好歹也把《天山经》练到第五重,战力约等于1.2姜战力的人,懒到爬个小山头都喊累,好意思么?”
禹武宗屡屡拒绝泰山封禅,不会是因为他懒得爬泰山吧!
吕瑛理直气壮:“我好意思呀,我从小到大就不爱自己走路嘛。”
泽国太孙就是这么个娇气性子,秋瑜无法,俯身张开怀抱,把人被用抱小孩的姿势抱起,吕瑛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
“你真是要懒出油了。”秋瑜吐槽,带着他一同朝山下奔去。
风声吹得秋瑜的马尾飘起,有些头发拂到吕瑛面上,他不紧不慢握住那束黑发,扯了扯,发出驾马的号子。
“吁——”!
秋瑜将他的斗篷帽子戴好:“晓得了。”
他们下了山,秋瑜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一顶斗笠为吕瑛戴了,将白纱放下遮住孩子的脸,带他去了集市。
小太孙讨厌被挤来挤去,秋瑜就用自己的臂膀为他挡着人潮,最后干脆搂着那柔软娇小的身躯,在人群中穿梭。
吕瑛乐得有人给他做屏障,只是他身形纤细,尤其腰细得很,靠在秋瑜怀里的姿态又太自然,难免有人以为这是丈夫带着男装的妻子一同出来游玩。
要知道今夜这样出门的小夫妻可是不少呢。
吕瑛和秋瑜到一处糖人摊前选图案时,画糖人的老头就笑道:“两位如此恩爱,不如老汉给画一对鸳鸯?”
单身两辈子的医学牲秋瑜听出老汉的意思,内心飘过一排“……”。
虽然很懂但其实还没长出爱情这根弦的吕瑛:……
秋瑜解释:“我们不是夫妻,是兄弟。”
“我什么时候多出你这个兄弟?瑜郎,你可别乱说。”
吕瑛的声音太过好听,就像海妖一般柔软空灵,当他娇软着说话时,正常人都会心头一荡,可惜秋瑜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恶劣性子。
差点被“瑜郎”给呛死的秋瑜瞪人:“别添乱!”
吕瑛用袖口捂住下半张脸挡住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想起自己戴了斗笠,他又轻咳一声,给糖人老爷爷几枚铜板。
“要两只蛙。”
糖人老爷爷从善如流,做好了糖蛙递过去:“雨神保佑两位长长久久。”
秋瑜和吕瑛都不知道雨神的业务范围什么时候扩张到姻缘了。
秋瑜努力捍卫自己的清白:“我铁铁一条单身狗,别乱说啊,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吕瑛没好气踹他一脚:“知道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喏,吃糖吧。”
一人手里拿一根糖蛙继续压马路。
为了避嫌,秋瑜放弃搂瑛瑛肩膀、牵瑛瑛手的打算:“我看要等你长到成年男子的模样,咱俩再勾肩搭背的时候才不会被误会成夫妻。”
瑛瑛的身高是历史有记录的,经典款的188,贼适合做小说男主的那种(以这家伙为男主的历史同人还挺多),又是能亲自上战场的马上皇帝,可见这家伙成年后肯定是钢铁般的汉子。
小朋友傲娇地哼唧:“我要真成年了,还需要你搂着?”
秋瑜:“你逛节会的时候愿意被人群挤来挤去?”
那肯定是不愿意的,吕瑛挽住秋瑜的胳膊:“我不要被挤丢了,还是挽着你吧,别人要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去。”
秋瑜也不在意,两人买了两盏孔明灯,一路到了海边,已有许多百姓在放灯。
吕瑛再懒,放灯时还是十分认真的双手合十,对着天空祈祷,斗笠也摘下,只留一条面纱遮住下半张脸,眼中一片静宁温和,映着灯火,如同一尊玉菩萨。
秋瑜看着自己的灯,上方有尊秀凛冽的字迹,是吕瑛帮他写好的祝愿亲人健康长寿、万事顺意的诗。
他虔诚地放了灯,闭上眼,低声念着从阳盛子老道那儿学来的道经。
吕瑛回身看秋瑜的侧脸,高挑少年有一张深刻而英俊的面孔,平时带着笑意,自然有三分可亲,收了笑意后就觉得是很冷静疏离的性子。
但吕瑛知道这个人的心是暖的。
秋瑜祈祷一阵,感到有人靠住他,一股幽幽香气渗入鼻间,他低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冷了?”
吕瑛满脸好心:“觉得你寂寞了,陪陪你。”
秋瑜失笑:“我没那么脆弱,都来这里那么多年了,顶多还有点想念罢了。”
吕瑛被揉了揉头,也不气恼,与秋瑜相携离开。
新春过后,二月二,吕瑛生日,秋瑜背着猫包上岛,胖子不负自己的名字,如今已成了十五斤的大橘猫,沉得很,猫包也重新缝了大的。
上了岛,秋瑜才知道吕房早在去年十一月就和沐跃一同出了海,如今琼崖岛彻底归吕瑛管,只是岛上诸事都运行顺畅,与岛外商贸也无异样,大多数都没觉察。
因长辈不在,事务繁忙,吕瑛也不打算操办自己的生日,连请宾客的帖子都懒得发。
秋瑜是唯一一个被他邀请过来庆生的人。
他到永康书院时,哈斯特鹰如意正在院中散步,看起来没了在空中飞翔的神骏,倒像是与人一般高的巨型走地鸡,昂起的鸟头有股别样的傲气。
吕瑛则在与众人议事,秋瑜已有了自己是未来皇帝的臣子的意识,为了避嫌,在通报后见吕瑛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就站在院中逗了一阵如意,给它喂了肉干。
过了一阵,王周周和几个男女出来,黑角也在其中。
江湖人除了圈了土地的名门大派,大多没有生产能力,若不想紧巴巴的过日子,就会需要投靠某个强力的主家获得资源练武以及安身之处,黑角白梅几年前有了生育的打算,襄助秋瑜斗了欧阳居易就有向吕瑛表忠诚的意思,那件事后,吕瑛便从善如流给了他们职位。
如今白梅已经结束生育假,将孩子往慈育堂的幼育班一扔,重新出来工作,进了近卫队做了小头目,黑角就干起了情报。
黑角见到秋瑜说:“孙少爷说奇怪秋少爷来了为何不进去,竟还要人通报,让你下次直接进去。”
秋瑜:“那怎么好意思?”
王周周已不在县衙里工作,而是在吕府中做些不知道什么事,若说姜平是杀手,他就是密探,正逐步取代吕家军老一批的情报员。
这样的人说的都是机密,他随意探听的话,对瑛瑛就有些不尊重。
王周周眼中划过一抹玩味:“不,孙少爷说让您直接进去,您按他说得办就是了。”
秋瑜还没回话,旁边一个陌生男子笑道:“秋少爷又长高了。”
秋瑜:“还成,二十二岁以前都有得长呢。”
他和这几人客套完,进了屋,就看到吕瑛将一叠文书规整好,放到书桌一侧,净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纸,有难言的美感。
少年轻飘飘扫秋瑜一眼,伸手:“我的生辰礼物呢?”
秋瑜打开一直带着的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套木雕的九幽,上面有吕瑛身边的飞云飞雨飞霜飞雪、华美静、姜平岚山岚溪等人,还有兔子、如意两只宠物。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就做了这样一套模型,给你做个摆件,另外还有一套檀木屏风,上面刻了许多船只,又用玉镶了白鸽。”
“劳你费心。”吕瑛看了看做得并不算精细的船模,知道以秋瑜那业余的手艺,能做到这个程度一定用了许多心思,便亲自将船模抱到百宝架上,放到最显眼的位置上。
他又点了一支玉罗香:“你从粤西道赶回来,养了这么久,也不知疲乏去了多少,闻点养神的香吧。”
这香似是花草的气味,混着吕瑛行动间香幽静而飘然的香气,很是好闻。
秋瑜:“所以呢,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跑啦?你提前继承琼崖岛了?”
吕瑛:“说起这事,还和你有关呢。”
秋瑜:“我?”
“是啊。”吕瑛叹气,“你不是要找那什么治疗疟疾的药么?”
吕家军自从扩军后,就开始开发新的航线,预备将南洋彻底纳入掌控之中,在秋瑜的请求下,他们一边活动一边寻找一种叫金鸡纳树的东西,也就是奎宁树,这是治疗疟疾的神药。
秋瑜对此是不抱希望的,因为金鸡纳树的原产地远在南美的安第斯山脉,也就是说,找到金鸡纳树,便是寻找到新大陆。
可沐跃婆婆是个天南海北跑的,又学了医术,从秋瑜口中得知了金鸡纳树的存在后,当即兴趣一起,立刻拉了吕房一同出海。
吕瑛:“直到现在他们还没回来。”
他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之前年终要开会,去妈祖庙的时候,我也是难得休息一下,如今春耕又要开始筹备了,粤西道那边也要整顿,若非有你勾着许多山民下山,又卖了许多好盐过去,定了定民心,我还要更忙呢。”
秋瑜:“那你就别累了,明天就生日的人,今天多休息。”
吕瑛将最后几份文书整理好,坐在椅子上沉默一阵,轻笑:“也好,再忙下去,我就该病着过生日了。”
他打开双臂:“抱。”
明天就满十三岁的大孩子,个子已经比寻常男子都高了(古代的南方男性成年后平均身高也就一米六),再讨抱抱难免不合适。
可吕瑛是不顾旁人目光的,秋瑜也从小就习惯了这孩子的娇气,便俯身抱着他到榻上。
吕瑛顺势歪到榻上,想把鞋子蹬掉,没成功,秋瑜帮忙脱了,他就滚进去躺好。
秋瑜坐在旁边,给他盖了被子,就听到少年轻轻说:“娘又把我送过去的人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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