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璇终于听懂了,她指着军营大门:“瑛瑛早几天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出海了吧,您要有事和我说,我写信给他。”
郑尧顿时满心完蛋。
吕家人出了海就彻底没人追得上了,若知道那孩子走得这么快,他便该直接去泸港堵着了!
要知道圣上原本的意思是让吕公爷升官,而他则以带吕瑛去京城游玩的名义带孩子走,至于那孩子进了京城后,还还不还给吕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吕晓璇还奇怪呢:“您找瑛瑛什么事啊?”
郑尧听到这,脑门流下一滴冷汗,他踟蹰片刻,说:“不是杂家要找小世子,是皇上要找,皇上喜欢小世子,想唤他去京城玩呢。”
吕晓璇的刑警敏锐性在这一刻有了反应。
她一把揪住郑尧,把人扯到无人之地,开始用话术套话。
过了一阵,吕晓璇带着怒意吐槽:“好样的,我说怎么给我封公爵呢,原来是拿爵位跟我买孩子呢!”
就算早就知道儿子要登基,真有人拿爵位和她换儿子时,吕晓璇还是本能的不快。
她的瑛瑛又不是货物!任何东西都不能买他,若大伯要瑛瑛去做接班人,那就该好好的和她、和吕家、和瑛瑛谈!反正不能一张圣旨就要把孩子抱走!不然和抢有什么区别!
这既是不尊重她这个在前线拼命的将领,也是不尊重瑛瑛。
吕晓璇也有脾气的,她一拍桌子:“等着,等我把襄阳府拿下来,我亲自去京城找陛下谈谈!”
郑尧:……
皇后娘娘早就说过了,陛下抱吕家的孩子不能用和抱其他宗室的孩子一个路子,看吧,吕公爷果然生气了。
而吕瑛如今果然如他妈妈所料,带着马仔和小伙伴风驰电掣般赶到泸港上了船。
根据吕家军传统,大家出海前要拜神,九幽的甲板上,妈祖娘娘和一只端庄的大石蛙并立在高台上,吕瑛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出门时买的糖葫芦放在他干娘、祖宗面前做供品。
有船员感动抹眼泪:“孙少爷真是敬爱长辈,连孩子最爱吃的糖都能供上去。”
接着华美静、岚山等人站到吕瑛身后,整整齐齐的下拜。
“天妃娘娘保佑,雨神爷爷保佑,愿这一路风调雨顺,呱!”
这群人拜神又拜出了新花样,据说是大家看到吕瑛和海兽说话时会偶尔发出一些海兽特有的“嘤嘤”声,于是他们决定用呱来表达对雨神爷爷的崇敬之情。
秋瑜被氛围带动着,也上去敬了炷香,对那大青蛙虔诚道:“呱!”
吕瑛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让小人家没眼看了。
只有上了瑛瑛的船,才能真正感受到与风雨作旅伴是怎样浪漫而惊险。
戴着斗笠、雨披的青蛙石像端坐于甲板上,大大的眼睛严肃注视着将蓝天染黑的乌云。
看到这种景象,大部分跑海的人腿都要软了,就怕自己殒命于此,只有吕瑛乐了。
小人家撸袖子,叫岚山和旗官去通知各船挂帆,连帆是什么角度都要说好,等风雨过来了,整支船队就是“呜呼起飞”的状态,直接飚了出去。
就是太刺激了,有时能看到老高的浪,身处禹朝的古老海船上,秋瑜心跳得和打鼓似的。
一般在这种场景下,吕瑛的反应是:“要么情况不严重,不用慌,要么情况很严重,慌也没用,淡定。”
而其他船员的反应就比较简洁明了,一个字可以概括所有。
听孙少爷的话,心里多拜拜蛙,大家都会平安回家。
知道这件事里最魔幻的地方是什么吗?
那就是不管风浪多高,吕瑛居然真的带着这支船队平平安安回了琼崖岛,甚至连船只都没什么损伤,做做日常保养,一天不到就能继续出海送货了。
多么神奇的气象之子!
秋瑜踩上琼崖岛土地的时候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再回想一下一路上跟着船队的海兽们,他忍不住问吕瑛:“瑛瑛,你知道迪士尼吗?”
吕瑛:“什么迪士尼?是和叶城主、胡汉三一样的故事里的人吗?”
秋瑜:“迪士尼不是人,是一个……形容词,比如说你这种可以和动物说话、又长得特别好看的,就可以叫迪士尼小王子。”
吕瑛抿嘴一笑:“你以前还叫我青蛙王子呢,我吕家普通门户,哪来那么多王子给你封的。”
秋瑜:老吕家的门户可不普通。
小人家没把这个当回事,秋瑜也不指望拿裤裆藏雷、手撕鬼子当睡前故事的吕警官会和吕瑛说迪士尼,这一程吃海鲜吃得他快吐了,特想换个口味,尤其是柔鱼,他短期内都不想再看到那玩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海兽们一个赛一个的爱嘬柔鱼(鱿鱼),秋瑜穿越前姓游,打排球时被无良队友们戏称“鱿鱼”,这一路看到水手们钓柔鱼喂海兽,真是给了他不少心理阴影,还做过自己成了海兽口中美餐的噩梦哩!
吕瑛如他所愿,先转头将船队众人遣散,分发了饷钱,让他们回去休息,转头回去拜见吕房,待和吕房说了此次外出的见闻,便提出要求:“外祖,今晚想吃些地上的东西,海上的东西吃腻了。”
“路菜粗糙,既回了家,便该吃些精细的补补。”吕房颔首,指着秋瑜,“你也来吧。”
地上的美味,即鸡鸭鱼肉、地里的时蔬、树上的鲜果当晚便都上了桌。
吕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要别吃饭吧唧嘴、筷子敲碗就好。
吕房指着正中间的菜式:“这是文昌敬上来的鸡,肉质鲜嫩,用椰子水炖煮出汤来,汤水鲜甜可口,加入虾肉一起吃,便更鲜了。”
吕瑛吃了几口:“是还不错,台风季吹歪不少椰子树吧?”
吕房:“别说椰子树了,桑树、甘蔗、农田都受损不少,我全程跟着,让台风吹得最猛的琼崖岛东北面做好了防护,有些损失还是避免不了。”
吕瑛:“唉,一到台风季,这座岛就离不得人,幸好您在。”
吕房:“总有一日我会不在,那时就该你娘和你来守岛了,这些跟你出去的五百人听话吗?”
见吕瑛应了一声,吕房便说:“以后他们都归你了,你也有了两个县的地,养五百人的兵是没问题的。”
这就是要开始将手头的军权慢慢转移一部分给吕瑛了,秋瑜一边捧着碗狂吃,一边在心里感叹吕瑛其实命还挺好的。
不管是秦树焉还是吕房,吕瑛的长辈都不是特别贪恋权力,只要确定了接班人,就会开始给小瑛瑛铺路,这让吕瑛接班时的路特别坦顺,权力交接时也没造成什么大的损伤,让瑛瑛继位后开拓事业时也更方便些。
这也是后世史学家们一致的观点,不过根据秋瑜这阵子船上拜蛙的经验来看,其实只要吕瑛有心,他想要什么势力,那势力最后也肯定是会归他的。
秋瑜不是没见过吕家水军,和那跟着吕瑛出海的五百人可完全是两副样子,被吕瑛调教过的五百人明显忠诚度和纪律性更高,而且令行禁止,吕瑛指挥船队时如臂指使,可见那五百人分明已成了吕瑛的形状!
秋瑜甚至开了个脑洞,就是如果瑛瑛他大伯并非不育,而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长大的瑛瑛又想要做皇帝,以他的性子大概率会开启明抢模式,以他的战斗力,承安帝那压根不存在的崽怕是会下场惨烈。
所以历史充满了偶然性,某些事情却又是必然的,比如吕瑛想要得到什么,他就一定会得到。
当晚两个小朋友当然是睡在一起,托华美静的福,吕瑛这次身子骨养的不错,长途劳累的也没生过病,只是需要多吃一个月药膳补补元气。
只要小孩不病,大家伙就都松了口气。
吕瑛给华美静和随他出门的侍女们都放了假,晚上只让几个仆妇倒了热水洗了洗,便钻到已经被秋瑜暖好的被窝里。
秋瑜见他过来,连忙将毯子挪他身上盖好:“你们琼崖岛可热了,现在可是七月,也就你还要盖东西了。”
瑛瑛躺好,分了一角搭秋瑜小腹上:“肚子着凉的话,会拉肚子哦。”
秋瑜没拒绝小朋友的好意,将那柔软的小身子搂了搂,给吕瑛拍背背:“要不要听故事?”
“迪士尼的故事吗?”
秋瑜想了想:“嗯,给你讲个《白雪公主》故事好不好?”
吕瑛随口一应,在少年温朗的嗓音中,伴随着室外的蝉声,以及琼崖岛永远不止的海风,墙角的香炉静谧燃烧着细细一支驱虫药香。
虽然秋瑜讲的那什么白雪公主的故事,落在吕瑛耳里,就是西边的公主和继后抢夺皇权、最后被隔壁国家王子捡了便宜的阴谋,和秋瑜口中善良的小公主得到爱情的美满结局不是一回事。
不过吕瑛也累了,他没有打断秋瑜的讲述,只是闭上眼睛,靠在少年的胸膛。
这一晚,秋瑜进入了梦境,他看到一个青年站在可以看到海的坟包旁,墓碑上挂着一只海螺。
那青年很是高挑,目测一米八八是有的,对方穿一身青色锦缎,衣袖处是暗纹,浓密的乌黑长发随风飘荡着。
秋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恢复了前世的模样和身高,因为他可以俯视对方了。
他上前几步,叫道:“你是谁?”
青年回头,如同春神般秀美绝俗的面孔上满是淡漠,眼中含着寂寥,可是在望见秋瑜时,那双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
美丽的春神欢快地叫到“鳅鱼!”,整个人如小鸽子一般扑到秋瑜怀里,一股淡淡的檀香侵入秋瑜的鼻间,他下意识搂住对方,就像每次吕瑛扑过来时一样。
两辈子第一次被大美人投怀送抱的秋瑜惊醒了,怀里一片空空荡荡,他一咕噜爬起来,照年古镜映着少年惊慌的脸。
靠在他怀里睡着的小朋友不知何时已没了人影,根据往日经验,秋瑜会早早起来蹲马步打拳,这是他在武当留下的生物钟,吕瑛是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可这孩子现在跑哪去了?
不会又是燕教主看着被剁的手指念头不通达,思来想去还是跑琼崖岛来偷孩子了吧!
秋瑜连忙跳下床,想要去找吕瑛,却见吕瑛正坐在院子里吹着晨风,天光微熹,院子里的栀子花、绣球花、桔梗都开得热烈,芬芳香气交揉在一处,风一吹,便好闻得很,吕瑛手里捧着一支桔梗花,头发披散着。
是了,他让侍女们休息去了,头发便暂时没人梳了。
钱阿全正站在他面前,和文昌县县丞王晓意一起禀报公务,明明都是大人,而吕瑛只穿亵衣、手捧桔梗、头发散乱的随意模样,坐在石凳上时脚都够不到地,只能一晃一晃的,可他们都很恭敬。
吕瑛提起了一件事:“台风之后的徭役开始征了么?”
台风季会给琼崖岛和沿海地带造成破坏,这些地方还会山体滑坡,官府必然会征徭役修补各处公共设施,百姓们每年除了交税外,也要服徭役,这是秋瑜跟着他那个知府爹学到的常识。
钱阿全说:“已经在征了,怎么了?可是有需要多关注的地方?”
吕瑛不紧不慢道:“我是想说,今年就别征徭役了吧。”
钱阿全没什么话说,因为定安县本来就没有徭役,都是死囚们在干活呢,那些囚犯都没人权,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每天给饭吃就算不错了。
王晓意却问:“文昌县没那么多死囚修路,不征徭役怎么办呢?”
吕瑛说:“徭役就是让老百姓自己带干粮去修路修渠,太苦了,台风才过,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若一定要征人来修什么东西,就让官府出钱。”
王晓意疑惑道:“钱从何来?”
吕瑛说:“就从田地税里扣吧,别让老百姓做白工了。”
说到这,小朋友的神情悠远起来:“我这次出门,发现禹军的后勤,尤其是送粮的车队都是征老百姓,所以只要地方士绅扣人,拖一拖,前方军队就会受到掣肘,而老百姓也没有得到好处,不过是把送粮往后拖一拖,可这一拖,反而会误了他们的农时,要知道从老家到前线,再从前线回老家,这一来二去几个月的时间就没了,都要赶不上秋收了。”
秋瑜靠着门框,有些惊讶,他在前线待了那么久都没想到这一出,而吕瑛只是去了两天时间不到,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孩子也太敏锐了吧……
吕瑛却继续说:“所以以后我们要让老百姓做什么的话,还是要给他们发工钱,就从现在开始这么做吧,而钱的话,我们已从百姓那里收了税,要做什么就从这笔税里扣。”
若是其他人说修徭役的钱从税里扣,那各官衙的官吏乃至被收了田亩税的地主都要不乐意,但定安县和文昌县不同,因为这两个县的地主和不听话的官吏都进死囚队去了,吕瑛发善心要改善修路人员的生活状况,甚至是给他们加餐,那都是福利。
说完这件事,吕瑛回头对秋瑜笑道:“诶,你醒了?快来给我梳头发。”
秋瑜便拿起一把羊角梳走过去,挽起吕瑛又黑又顺的厚实头发。
一股檀香沁入他的鼻翼,秋瑜手一颤,那头发便如丝一般从他的指间滑落。
秋瑜怔怔,有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食指摇了摇,他低下头,就看到吕瑛关切的眼睛,这孩子眼中没有寂寥,满满都是秋瑜的身影。
秋瑜下意识放轻了说话的声音:“没事,就是在想给你梳什么发型才好。”
瑛瑛这才放心回头坐好,小腿还是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秋瑜给他梳着头发,心想,禹武宗是大美人这个连他的政敌和讨嫌三弟都不曾更改的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
“我们瑛瑛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随便笑一下就能迷倒无数人。”
吕瑛头也不回地回道:“那当然了,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不输给你的英武男子。”
看来在这位小陛下心里对秋瑜的颜值评价还挺高的,秋瑜咳了一声,颇为自得:“那是,我好歹也是武当派派草。”
吕瑛弯弯眼睛,说:“我梦到你了哦,秋瑜。”
“梦里的你是长大的模样,与我想的一样高,是不输给外祖的美男子,看到你那么好看,不知怎的,我心中也欢喜得很。”
武将都是糙汉子,肠子直,谁战斗力强,能打胜仗,他们就服气谁。
所以吕晓璇在军队中的立身之本便是她强悍的战斗力。
不论是两百米内手持弓箭无人敢略其锋芒的威慑力,还是她那从自家爷爷那里继承到的怪力,都成了吕晓璇的资本。
吕玄,琼国公,人称“小吕布”,那可不是浪得虚名,在一打一的情况下,她很少遇到对手。
尤其是她管左前军两万多人时,采用了一些现代训练方法,又有亲儿子支援的物资,军队纪律性更好,督战队压力没那么大,有时也能抄刀子去砍几个敌军,一时就成了全军战力最强的部队。
在大破襄阳府后,吕玄更是成功达成了一个目的,即拦住了军队入城大掠三日的常规做法,她亲自领军队入城,将吕瑛带来的布匹、盐糖都发下去。
然后带头在城内扎营睡帐篷,没占老百姓的屋。
最重要的是,在今年连番暴雨的冲击下,黄河决堤了。
如果说长江是一条暴躁的母亲河的话,黄河就是经常家暴的母亲河,两条河都是种花儿女的亲妈,但揍儿女的力道却重得可怕,轻则疫疾爆发、农田白耕,重则家破人亡。
目前黄河还在北孟境内,它一暴走,战斗力可是非同凡响,北孟压根没法再想把襄阳打回去,只匆匆忙忙送上求和书,不然北孟的财政就先撑不住了。
不过在对古代军队的平均素质有了大致了解后,秋瑜也有他的疑惑:“只凭你带过去的粮饷,吕阿姨就可以控制那么多人不劫掠吗?兵痞能这么听话?”
吕瑛说:“应该还用上了武力威慑吧,比如拔棵树什么的,我太外祖以前就拔过树吓不服气他的人。”
秋瑜:……你太外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武力是推行大部分政策的基础。
吕瑛可以轻松把改税制、有偿徭役等事推下去,琼崖岛其他县却没这么好,甚至于他们的官府其实都不怎么管事,都是地主士绅们带人去做这些事。
反正就算换了其他地方,地主士绅们也会在官府之外额外征徭役给自己修院子盖房子挖井开田,很正常的啦。
至于地主士绅们在征徭役时给不给钱么,这里秋瑜可以科普一个古代烫知识↓
在老爷们心里,平民百姓只是一种会说话的大牲口。
给牲口发钱?那可真是鸭子睁眼,Duck不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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