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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蕉三根)


索寻留在屋里,听着打电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洗手间里传来。安德烈说得不多,但语气很硬,索寻听出来了,张志勤大概又是在问他要钱。他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再次感慨郑安美的“料事如神”,一边自己打开看手机上堆积的消息。一封显示来自“杨茜”的邮件就在这个时候从堆叠的提示里跳了出来。
安德烈走出来,就看见索寻坐在床边看手机,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了?”安德烈凑过去看,“这谁啊”
“一个学姐。”
邮件很短,杨茜先礼貌性地问了问索寻是否还记得她,然后介绍了一下她现在的情况——她现在在美国,从事性别平等议题的社会活动,最后提出请求,希望能邀请索寻到她的YouTube频道,做一期连线采访。内容还是和《鲜花圣母》的创作以及最近的突然下映有关,她也附上了几个她的往期节目链接,但索寻没有点开。
“这个学姐……”索寻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记不记得当初国内的IHSD运动刚刚兴起的时候?其实她先闹起来的,我们学校老师黄子昂猥亵她,她不肯就这么算了,被学校退学以后还打了两年的官司……”
安德烈回忆了一会儿:“IHSD,不是迟也……?”
“对,”索寻苦笑,“后来大家都只记得迟也了。”
至于那个艰难挣扎,怨天尤人,激愤不已的女孩子……没多少人还记得了。但索寻其实并不意外,他印象里杨茜当年是有一些太偏激了。他跟杨茜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在索寻入学的前一年,她就已经因为和黄子昂的纠纷被退学了。后来是因为他在学校里响应IHSD运动,到处贴大字报,有志同道合的同学想把他介绍给杨茜认识。但当年的杨茜浑身是刺,因为索寻是男的,杨茜回绝得非常不好听,大意是说索寻是借此“出风头”而已,弄得在中间介绍的同学对杨茜也很有意见。还有好事者跟索寻告状,说杨茜其实是“恐同”,她觉得男同性恋就是“骗婚”的同义词,同样是加害女性的一方,等等等等……但索寻并没有因此而觉得他“不值得”再声援杨茜。他当年在自己的上写过文章作出解释,他只是做自己认可的事。杨茜对他的态度和她起诉黄子昂的事没有任何关系,索寻坚持的是自己的信念,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私人感情。这篇文章发布以后,杨茜给他写过一封信,也有反思自己的态度,向他致歉。索寻礼貌地回复过一次,但也仅此而已,他们没再有更深层次的交谈。
安德烈听完了,当即没什么好气:“那你理她呢!”
“哎呀……”索寻安抚他,“这都多少年了,人都是会成长的。她如果现在还这么想,就不会来找我了嘛。”
安德烈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可《鲜花圣母》的事情,你不是不接受采访吗?”
索寻“嗯”了一声,还是看着那封邮件,长久没有说话。
但杨茜不一样。要是当年没有她的“偏激”,她的“一意孤行”,她的“不肯罢休”,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其实最后她也没有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黄子昂是被学校处理了,但杨茜败诉。她不服,上诉,还是败诉。后来,随着IHSD运动在网络上被突然叫停,最先发起报道的媒体也被惩罚整饬,一向被视作整场运动核心、也是最知名的公众人物迟也出走英国,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就这样在中国黯然落幕。当初他们曾经期望过的改革——大众观念的转变、职场自上而下地建立防性侵体系,社会层面的支持……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有秋后算账,只有焦明辉给他们校领导打的那通电话。
索寻站起来:“我给她回个电话。”
他到走廊上才把这个电话打出去,因为是美国的号码,索寻打的是网络电话,外面的WiFi信号没那么强,索寻不得不把无线切断,用自己的流量拨打。杨茜接起来,索寻说了一句“我是索寻”,两个人就有点没话说了似的,彼此有些尴尬地停了停。
最后还是杨茜先笑了笑:“我要是叫你学弟,会不会太套近乎?”
“不会。”索寻也笑,先叫了一声,“学姐好。”
“那么……”杨茜的语调听起来很轻快,“我们就不多客套了,邮件里说的事情,你可以答应吗?”
索寻低下头:“抱歉。”
杨茜不怎么意外的样子:“没事,我有心理准备。你能给我回电话我都觉得很好了。”
“不是因为那个,”索寻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想继续在中国拍电影。所以我必须……听话。”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杨茜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她的声音也低下来:“理解。”
索寻苦笑了一声,杨茜确实成长了很多,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性格,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在大骂索寻的软弱,并且上升到他也是现有秩序的帮凶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索寻闭上眼睛,甚至希望十年前的杨茜能再这样痛快地骂他一顿。他恐惧的就是所有人的“理解”,大家都明白了,大家都不挣扎了。天已经塌了下来,而他们只是弯下腰,沉默而徒劳地扛着天。
“或者我们也可以不聊《鲜花圣母》,”杨茜提议,“其实我一直挺想邀请你上我的节目的。”
索寻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语气显得轻快:“你不是最恨‘女权男’吗?”
杨茜在电话那头大声笑起来:“Fine, karma is a bitch.”
索寻不开玩笑了:“上节目可以啊,但是聊什么呢?”
“其实我还有一个备选的选题也可以喊你来做嘉宾,但是怕你觉得有点太low了。”
“什么?”
“方茂兴是你同学吧?”
索寻听到这个开头就觉得不妙了:“我不想聊他。”
于是杨茜又笑起来:“我就知道……不是让你上我节目讲他坏话啦,你不知道他今天被泄露的那个私下的视频吗?”
索寻:“什么私下的视频?”
“就一个饭局上的录像,涉及他的辱女言论……唉,算了。”杨茜自己又否决了这个提议,“这种东西还是再观望两天,说不定是有人恶意剪辑了在害他。让你专门上节目落井下石,恐怕你也不太舒服。”
索寻“嗯”了一声,惦记着一会儿查一查方茂兴又说什么“辱女”的话了。但他感觉什么都不意外,既不意外方茂兴会有“辱女”言论,也不意外有人专门弄一个视频来害他,他甚至在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几个可能的下黑手对象。之前方茂兴炮轰院线排片霸权的事情已经得罪到了大院线的高层,那些人本身也是资方,要搞方茂兴很容易。
“或者我们也可以聊一聊IHSD运动十年。”杨茜说,“我们两个之间,还是谈这个最合适了吧?”
索寻愣了一下,慢慢靠着酒店走廊的墙壁站直了身体。
“这个……”他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应。IHSD运动现在在中国的定性非常微妙——或者说所有性别平等、性少数的议题现在都非常微妙,两年前展言的出柜风波已经彻底打消了索寻在这方面的任何幻想。是,他还在拍《鲜花圣母》这样的题材,他也没有否认过自己的同性恋身份,但他一直在尽量地去政治化,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他很清楚他接受一个在美国的社会活动家最后发布在外网上的采访,最后会呈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索寻在心里组织着拒绝的辞令,但还没开口,杨茜突然说:“你知道张念文出狱了吗?”
索寻:“嗯?什么?”
“他人已经在洛杉矶了,”杨茜不无讽刺地开口,“消息还没外传,我也是通过朋友才听到一星半点。他前妻不是离婚以后跟一个美国摄影师结婚了然后在这边定居吗?还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他一出狱前妻就把他接过来了。他现在又在好莱坞活动,我听说是想把自己打造成被中国政府迫害的流亡艺术家,还想拍电影呢……美国人可吃这一套了。”
索寻愣在那里,完全失去了回应的能力,只觉得荒唐。
“我们现在在发起联名抵制活动,你来上一期节目的话,可能声量会再大一点。”
索寻:“你应该联系迟也,他现在在国际上的声誉很大,又是直接的受害人……”
杨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又笑了:“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年我也得罪过迟也。”
索寻:“……”
学姐你可真牛。
杨茜也安静了一会儿,听出了索寻的言外之意:“看来是一个No咯?”
索寻不答。
杨茜叹气:“那我也暂时没有什么别的选题还能邀请你了。”
索寻:“我真的很抱歉。”
“哎呀,不用跟我抱歉啦。”杨茜笑了笑,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她轻声道,“我真的希望你能拍出很了不起的电影,索寻。我希望你今天所有的沉默都值得。”
索寻没说话,他很想说一句“谢谢”,但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下次吧?”杨茜说。
“好。”索寻终于说出话,“下次有机会。”
电话挂掉了。索寻站在走廊里,因为长期没有动静,走廊里的灯暗了下来,只剩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悬在对面的房门上方,把索寻的影子斜着拉出去好长……像一个十年前的鬼魂。
作者有话说:
杨茜和张念文的相关情节参见前作《装相》
🔒第94章
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索寻靠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愣, 然后才想起来方茂兴的事。他仍旧用自己的微博号登录,刚搜了一下名字就看到了那条转发量已经破万的微博。根据在展言身边的工作经验,索寻都不用点开就已经看出来这就是有人在陷害。营销号发布, 高糊画质却配了字幕,文案精准打击, “辱女”二字挂得很显眼。点开一看, 才不到二十秒,方茂兴喝得脸膛通红, 明显有点儿得意忘形, 口齿不清地说:“……一个文工团拽成这样,搁古代这就叫营|妓,也是有编制的呢!”然后便是一串男人们的大笑。
索寻皱了眉头, 快速地翻了翻评论。网友解码出来,方茂兴说的应该是女艺人姜贝贝,她就是军校艺术生出身,学的舞蹈,考上了文工团, 然后拍主旋律宣传片出道, 一向被视作“背景很硬”。还有业内人士爆料, 方茂兴春节档那部折戟的电影, 原本就是谈的姜贝贝, 资方很强硬,激起了方茂兴的激烈反对,估计这就是他在酒桌上嘲讽姜贝贝的前因。但毕竟最终还是没有用姜贝贝,说明方茂兴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索寻顺手翻了一下热转, 他从杨茜那里听说, 多少有些先入为主, 以为大家都会声讨方茂兴辱女,实际上舆论很两极化,转发里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方茂兴“敢说实话”,认为文工团确实和营|妓没什么区别。只有从这条原博退出去看看,才看到无数人发的原创声讨,目前已经把方茂兴所有的作品都拉了出来挨个批判,集火最狠的就是当初跟《粉鬂》一起去柏林参选的那部讲述山村拐卖女人的作品。
再往下翻翻,平台方几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索寻推荐了方茂兴本人的微博,提示是“事件当事人”。
索寻点了进去,方茂兴还未对此事发表评论,但意外的是,他上一条微博发在上周,竟然是为了《鲜花圣母》抱不平——没有指名道姓,只是语焉不详地表达了现在创作的艰辛,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地就让作品“消失”。评论里有人问他是不是替索寻说话,你们不是一向不和吗?他还回了一句“狐兔同窗,兔死狐悲”。
索寻:“……”
有那么一瞬间,他再次庆幸自己的微博号已经炸了。不然他真的尴尬,这关头他转方茂兴呢,违背他一贯立场,不转呢,又成了他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但是他一向认为方茂兴小肚鸡肠,本以为被LME的影院经理当枪使以后,方茂兴会连他一起记恨,没想到他又高风亮节了一回,倒是显得索寻才是小气的那个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在微信上找出了方茂兴老婆的微信,措辞表达了一下对方茂兴发声的感谢,解释因为他微博号炸了没有及时知道,同时安慰了一下。刚发完,安德烈就把头探了出来。见他一个人在外面,也没在打电话,就招呼了他一声。索寻走回房间,三句两句就跟安德烈讲完了。跟安德烈就是有一点好,索寻从来不需要解释太多。安德烈对于方茂兴的死活并不感兴趣,但是听到张念文在好莱坞活动的事,立马皱起了眉头。
“对了,”索寻反应过来,“你有喻主编的联系方式,要不转告一声?”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安德烈有些犹豫,“迟也这两年不是进军好莱坞么,这种事他消息应该更灵通……”
又不是什么好事,非要自以为好心地去一遍一遍揭人疮疤做什么?
索寻点点头,又道:“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你还喻主编的心意。要是迟也已经知道了,他不转告就好了。”
安德烈被他说服了,给喻闻若发了条消息。喻闻若很快就回了个电话过来,果然不出安德烈所料,他们已经知道了。
“谢谢你想着,”喻闻若说,“我们已经在找渠道表达抗议了。”
索寻给安德烈做了个口型,安德烈马上会意:“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在国内联系媒体什么的?”
“暂时不必,”喻闻若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国内外有信息差,国内越是抵制他,可能越是迎合了他现在打造的人设……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好莱坞是很现实的,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安德烈开的扬声器,所以索寻也听着。虽然他以前就很佩服喻闻若做过的事,但毕竟没有真的接触过,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为什么安德烈对喻闻若的评价这么高,好像他短短的一句话,就有无穷的希望似的,而且并不只是空话,是他说出来,就真的会让人相信,这已经不是张念文的时代了。索寻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
喻闻若突然道:“对了,你跟我提过的那个‘朋友’,是叫索寻吗?”
安德烈立刻抓手机,想关免提,但是索寻反应比他更快,一把抢过了手机,威胁式地用口型问他:“说我什么啦?”安德烈无声地摇头,又摊摊手,表示他没说啥。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喻闻若笑了一声,大概是听出来这头在搞什么鬼了:“你好啊,索寻。”
索寻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呃……你,你好你好!喻主编!”
“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索寻又瞪安德烈,安德烈更无辜了——天地良心,他可是连索寻的名字都没提过!怎么就“久仰大名”了?
喻闻若就跟在房间里安了眼睛似的:“不是安德烈说的,最近展言到意大利拜访过我们,我听他说了你不少事情……也是巧了,我不知道你就是安德烈那个‘朋友’。”
索寻一愣:“展言?”
展言怎么会认识喻闻若?
他们花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才一一对上了。迟也曾经和展言合作过一部片子,是他阔别华语影坛四五年以后首次回内地拍电影,这个事情索寻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展言能去拍这个电影,是因为他的经纪人陈芳芝就是迟也的表妹。但他始终没觉得迟也跟展言会有什么私人交情,毕竟迟也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展言演技不太行,陈芳芝又硬捧,索寻估计着迟也要有逆反心理,看不上展言的。但是按照喻闻若的说法,他俩居然关系还不错。而喻闻若跟展言的交情,则是在东苔出事以后,展言有一阵心理创伤很严重,而喻闻若也有失去过亲密朋友的经历,所以有一些网友般的情谊。索寻这才对上号,原来展言跟他说过的那个“对他帮助很大”的朋友就是喻闻若,怪不得他和江少珩两个人会特地去欧洲拜访。
索寻忍不住感叹:“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确实不大。”喻闻若也是笑,“展言还提议迟也跟你合作的。”
索寻“蹭”一下就从床上蹿起来,都快结巴了:“真真真的吗!迟老师愿意吗!”
安德烈痛心疾首地捂住了眼睛,深感索寻这没出息的样儿太丢脸了。但索寻才不管他,恨不得手舞足蹈地跟安德烈比划——迟也诶!金雏菊第一个亚洲人影帝迟也诶!19岁拍的电影就进了他们电影学院的表演课素材的那个迟也诶!
喻闻若笑起来:“小也说有好本子他一定考虑的。”
索寻顿时忐忑起来,感觉迟也可能看不上他的剧本。安德烈马上把手机抓了回来,接下来他们又聊了点《自由报》那几篇报道的事。喻闻若补充了一些细节,英国人对德卡斯本人的兴趣有限,现在大家的焦点都转移到了他的“客户”名单上。《自由报》曝出来的皇室成员受到了全英国人民如潮的抵制,甚至发展到了对君主制的抗议,而托马斯·达诺尔已经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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