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个最最虚荣的地方,此事他们俩已经达成了共识,不值得继续讨论下去。但是安德烈顿了一下,突然慢半拍地回过味来索寻在干什么。
“干嘛?”他停下动作,看着索寻的眼睛,“跟我划定界限?”
索寻无奈地直挠鬓角:“我在跟你示好,建立友谊的基础。”
安德烈一挑眉:“我们俩之间本来没有友谊吗?”
索寻让他逼得没话说。抿紧了嘴没开口。安德烈继续叠衣服,索寻的视线挪过去,又落在那件宝蓝色衬衫上面。安德烈把它挂在了衣柜里,刚才挑衣服的时候索寻就看见了,故意当没看见,也没拿出来。现在他看,安德烈也转过头去看,两人视线交接,索寻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晚上维持的“友谊”算是就此彻底土崩瓦解了。
他没忍住舔了舔牙根:“今天不挂外面了?”
“嗯。”安德烈嘴角微微勾起来一点弧度,抬头看了索寻一眼,好像没想到他会主动挑破这事儿,“你都不敢回家了,我还是收起来吧,别弄得你无家可归。”
“那你想多了,”索寻一口否认,“我只是忙。”
安德烈便笑着点头:“哦。”
索寻:“……”
“咱俩谁也怪不着谁,”索寻把腿伸开,干脆跟他讲明白,“我玩失踪,你没认出我,都不是好人,扯平。”
安德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这是怪你啊?”
“那你这是干嘛呀?”索寻哭笑不得,“非得挂到我眼门前让我知道你知道了。”
安德烈终于不叠衣服了,看着索寻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知道什么了?”
“你……”索寻气结,“到底什么意思,能好好说话吗?”
“能。”安德烈干脆学着他的样子,也跪坐在了自己脚跟上,看着索寻的眼睛,来了句十分洋泾浜的上海话,“我想同你困觉呀。”
索寻:“……”
这人的神经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发不完了。
索寻心累地站起来,往外走。想想又气不过,转回来,瞪着安德烈,半天才找出一句话来,气沉丹田地骂:“阿Q看多了吧你!”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上吃火锅吃得太晚了!
安德烈说的那几句话,简单信达雅一下。
putain:操。
merde:还是操。
va te faire foutre:操|你自己去吧。
vous voulez coucher avec moi: 约吗?
app教的单词la chemise,男式衬衫。
安:我不是故意放这个单词的。
根:但我是。
“原来你喜欢我的锁骨。”
安德烈把手里的衣服放下,跟着索寻跑了出去,跟在他身后问得天真无辜:“为什么不行?”
索寻人已经走到了阳台上,抓了一个自己的大箱子,拖回来,打开来把刚才挑好的几件衣服装进去,半天都没说话。安德烈又跟着他回来,倚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索寻让他看得发笑:“不是……你都不会觉得尴尬的吗?”
安德烈一耸肩:“这有什么尴尬的?”
索寻:“……”
好问题。那他自己在尴尬什么呢?
安德烈走进来,跪坐在索寻身边。他挨得很近,但动作却没有什么侵略性,姿态完全没有“我想同你困觉”的急切,确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尴尬。
“你又不是对我不感兴趣——”
索寻打断他:“那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哦,”安德烈戏谑地接上他的话,“那是谁半夜带我回来‘看房’,后来又突然不肯租给我?”
索寻无言以对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最后无力道:“不是租给你了吗……”
安德烈眼角泄露出更加狡黠的笑,朝摞在一边的衣服眨眨眼:“那我还得谢谢那件毛衣了。”
索寻哽了一下,安德烈凑得更近,几乎挨在他耳边低语:“原来你喜欢我的锁骨。”
他说话带起来的气息拂在索寻的耳畔,痒痒的。索寻像被电了一下,浑身不自在地推了他一把。安德烈也不抵抗,任他推得自己重心不稳,在地上撑了一下才重新坐好。
“所以,”安德烈带着小小的得意下了结论,“你对我感兴趣,我对你也感兴趣。我们做过,体验不错。为什么现在不行呢?还是——”
索寻干脆不理他,接着装衣服。安德烈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背抵着脸颊歪头笑道:“你怕真的爱上我?”
“好玩吗?”索寻突然抬头,“你这叫性|骚扰,知道吗?”
一片静默。
安德烈很明显愣住了。索寻的指控来得直接又严厉,他甚至来不及收起脸上调侃的笑容。他看着索寻把最后一件衣服收好,房间里的空气明显凝固了几分。
良久,安德烈道:“你可以拒绝的。”
索寻站起来,去卫生间拿上了自己的洗漱用品:“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干什么?”
安德烈没起来,坐在原地说:“逃避。”
索寻笑了一声,懒得跟他辩,自顾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快速地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安德烈走出来,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也不用离家出走吧?”
“你真的想多了。”索寻耐心地跟他解释,“我住片场方便。”
他把行李箱从安德烈房间里拖出来,摊在客厅里,整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安德烈还站在原地看他,索寻被他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又怎么了?”
安德烈:“在等你拒绝我。”
索寻露出一个“你再给我说一遍?”的表情。
安德烈一脸正色:“你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我——啊,不要说你不方便明说。”他看到索寻脸上的表情,抢先截断了他的话头,“你是房东我是房客,我们权力关系不平等也是倾向于你的不平等。你可以现在就明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
索寻皱着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安德烈在反击,索寻感觉得出来,那句“性|骚扰”太过了。他把事情上升到了一个本来不应该的高度,而安德烈在熟练地运用他的武器反击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顺势来一句“那我现在就明说了”。但他直觉这样的话更多带着某种置气的情绪,太幼稚了。索寻自己在心里跟自己争辩,同时指责安德烈——只是因为对方太幼稚了,所以不想陪他玩这种游戏。绝对不是因为他心底不希望跟安德烈“就此明说”,索寻强硬地把心里那个小小的疑问声音压下去。
“抱歉。”索寻看着他,“我失言了。”
“没关系,”安德烈十分大度地点头,“你还是可以把这些衣服拿去用。”
“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聊那件事了?”索寻几乎是淳淳劝导的语气,“已经过去了。我从来没想过……但是既然是舍友,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安德烈安静地听着,没搭腔。索寻没词儿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委婉才能又不得罪人,又能让安德烈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中国人……”他最后挤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讲究含蓄。”
突然被他开除了国籍的安德烈顶着那张外国人的脸,露出了一个好笑的表情。
“懂了。”安德烈很给面子,“意会。”
他又挂出一个让索寻浑身不舒服的微笑,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在关门之前又想起什么:“哦,对了。”
索寻抬头看他。
安德烈:“我明天出差,下礼拜都不在家,你不用离家出走了。”
索寻:“我不是——”
但安德烈已经把门关上了。索寻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狠狠地堵在喉咙里,像一团来不及咀嚼就落进食道的米饭,噎得他胸口直疼。
什么玩意儿?索寻茫然又无措地想,怎么不听劝呢!
安德烈在自己的房间里,听见外面传来了“砰”的一声,就知道索寻出门了。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突然丧失了收拾这一屋子狼藉的欲望,合衣爬到床上,安静地躺进了夜色里。
阿拉善的春天,风沙四起。
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蛋想到的点子。安德烈模模糊糊地看见摄影师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先朝地上“呸”了一声,吐出了一口沙。用来充当道具的车翻在了沙子里,不到半个小时就几乎完全被掩埋。他站在裸|露在沙子外面的不知道车子的哪个部位上,低头想找个地方落脚。有人上来扶了他一把,大家都没说话,一说话就是一嘴沙。在旁边扯反光板的人没拉住,板飞出去,在砂砾中折射着太阳过分耀眼的光。摄影助理艰难地跑过去捡,安德烈低下头,迈开长腿跋涉过沼泽一般吸人的沙地,回到了帐篷里。
另外几个模特都在那儿等,有人好心给安德烈递了瓶矿泉水,安德烈拿来漱了两次口,嘴里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涩感。
真是个聪明蛋啊。安德烈又在心里吐槽这个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他的头发里也全都是沙,安德烈干脆把剩下半瓶水往头上倒。
“诶别!”造型师想制止他的动作,“发型!”
安德烈熟练地装没听懂,跟其他的模特坐在一起,准备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帐篷里的显示器上跳出他刚才的照片,漫天的风沙把视野整个涂成昏黄的颜色,安德烈身穿极具现代感的银色反光布料外套,站在废弃的车顶,如同科幻小说里的末日战士,漠然地看着镜头。屏幕里的视线和屏幕外的视线交错,安德烈不舒服地直眨眼睛,眼泪流出来,裹挟着刚才吹进去的沙,在安德烈脸上淌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他快速地伸手抹了一把,感觉粗糙的砂砾在脸颊上擦了过去。
无数工作人员在跑来跑去,都穿着防晒的袖套,脸上用丝巾掩住了口鼻。有人在说风沙太大,已经影响了效果。安德烈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转来转去,突然毫无边际地想,应该回去跟索寻吐槽哪个“傻逼”好呢?
这一次的团队里他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也不知道跑到阿拉善的沙漠来寻找“末世感”是谁的主意,可能是摄影师,也可能是品牌方。索寻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只是在安德烈心里一闪,又过去了。他其实没什么想抱怨的,当然,这种拍摄环境他很不喜欢,并且想立刻回到酒店去洗个澡,但这就是工作而已。身为模特,安德烈是这一整个链条里的最后一环。所有的发型,妆容,场景,道具,乃至构图和整体风格,其实都跟他没有关系。他甚至不是画面的主角,衣服才是。他只是一个衣架。
安德烈由此获得一种抽离的自在,身上的银色反光出水下鱼鳞的效果,他也像一条鱼似的,在茫茫的大漠中事不关己地游离悬空,想着索寻。
工作的时候他是一个衣架,在索寻那里,他又成了一根按|摩|棒。还是一次性的那种。
但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当时——也许有一点吧,但不足以让他气上这么好几天。安德烈可以接受自己是任何东西,衣架也好,按|摩|棒也好,对他来讲没什么差别。
一个助理跑进帐篷,交涉了几句。有人喊了句“今天先收工”,模特们都站了起来,如释重负地欢呼。安德烈慢半拍地跟着站起来,去换自己的衣服。但是贴身的衣物里已经全都是沙,安德烈犹豫了一下,干脆就这么穿着,只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手机。想了想,对着外面的风沙自拍了一张,然后发给了索寻。
“泥人收工。”
索寻没回。安德烈跟着大部队爬上了车,直到回到市区的酒店,索寻的回复才跳了出来。
“在阿拉善?”索寻回复他,“能看到我在蚂蚁森林种的那棵树吗?”
安德烈看着手机屏幕笑了,行吧,“争吵”过去了,友谊的基础建立了。也许这就是索寻喜欢的……“含蓄”。安德烈把手机放进口袋,迫不及待地回去洗澡了。
索寻也把手机放起来,继续跟现场的工作人员一起拆置景。场地昂贵,今晚就要把这些都拆了,听说明天就有别的活动要用宴会厅。他们紧赶慢赶,总算是把这场重头戏拍完了。
“阿索!”颜睿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你过来一下!”
索寻抬起头找了一下颜睿的位置。他站在宴会厅另一头,窦康也在他身边,低着头,两手插兜,脚在地上拨弄着什么。索寻跑过去,发现颜睿的脸色非常难看。
索寻的脚步慢下来,看看他,又看看窦康:“怎么了?”
颜睿没好气地对窦康说:“你自己跟索导说!”
索寻把视线转过去:“又要请假?”
“不是。”窦康清了清嗓子,脸上的妆还没卸,看了索寻一眼,又飞快地把视线挪开,一副扭扭捏捏开不了口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索寻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颜睿提高了声音:“说呀!”
“索导!”窦康被激了一下,突然梗直脖子,大声道,“对不起,这角色我演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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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更】“这回不会再停机了。”
夜色已深, 索寻靠在酒店标间的窗口,背对着房间里的人,好像在往窗外看, 实则在看手机。房间里弥漫着烟头燃尽的味道,是赵朔在抽烟, 颜睿压低了声音, 小声地跟他解释发生了什么。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事情非常简单,从窦康频繁请假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看出端倪。他有了更好的机会, 流行网文改的偶像剧, 不算什么很大的项目,但总归是比《粉鬂》看起来有前途得多。颜睿和索寻轮流上阵,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颜睿骂他不讲信用, 骂他想红想疯了,越骂越激得少年人去意坚决。然后换索寻跟他单独聊,谆谆地跟他讲人要坚持,人要负责。再回忆当初怎么挑中他,怎么看中他的灵气——句句真话, 说得窦康红了眼睛, 低着头不肯看他, 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最后说得索寻也是口干舌燥, 忍不住追问:“那喊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剧组重建,那么多演员都没再回来。窦康如果早觉得拍这个没前途,大可以当时就拒绝。他支吾半晌,方才嗫嚅着回答, 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林筱璆在群里第一个呼应索寻, 一个女孩子尚且能如此肝胆相照, 他怕显得他不讲义气……进了组,越演越觉得,这角色也太不正面了,会不会对他以后发展有什么不好……但是索导放心,他又强调,该付的违约金肯定会付的!
索寻对此只有苦笑。窦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片酬就没给多少,这违约金赔了又能怎么样?
房间里安静下来,颜睿说完了。赵朔好一阵儿没说话,索寻甚至能听见他猛嘬烟头的时候烟草燃烧的声音。然后他看向索寻:“阿索,你准备怎么办?”
索寻把手机放下,转回头看着他们俩,神态相当平静:“换人。”
赵朔“嗯”了一声,并不意外。这种事情在圈里不算少见,他见得多了,就没颜睿那么着急上火。看见索寻也是很冷静的状态,心已经定了一大半:“钱的事情,我再想办法。手头有的先花着再说。”
颜睿被赵朔这种可靠的声音安抚住了,终于肯乖乖地坐在床边,迟疑地看索寻:“那……重拍?”
索寻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嗯,不行的就单人补拍,然后抠图合成进去。”
听着就贵。颜睿最近抠得一分钱恨不得当两分花,心疼得直嘬牙花子,想来想去还得骂窦康:“这混账东西!哪怕在这场戏之前提出来呢?”
索寻露出一点烦躁的口吻:“那更惨。”
他们提前了好几个礼拜就开始筹备这场戏,一边拍零碎戏份一边过来盯着置景。场地就租给他们这么长时间,群演调度走戏,排练了那是一遍又一遍。要是那个时候窦康说不干了,他们都没处找人去。
“你一会儿跟小杜小刘他们说一声,”索寻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明天先休息一天吧,大家都累了。我把后面的戏重新排一排,能拍的先拍。咱们抓紧重新选角。”
颜睿:“嗯。”
“诶,现在不是有那种,”赵朔突然说,“AI换脸那种技术?我听说那个什么剧……”他顿了顿才想起来剧名,“有个演员不是吸|毒进去了吗?剧组直接给换脸,这不赶着档期上了么?”
颜睿:“deepfake啊?”
“诶对对对。”
“不行,”索寻马上否决,“deepfake做不到那么精细。”
然后他又犹豫了一下,补了个问句:“……吧?”
“哦。”赵朔显然不太懂这种技术上的事情,又道,“我看到的都挺精细的呀,看不出换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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