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好月圆(山景王四)

再出来时，外面的刑警们都显得情绪很高，脸上的表情十分振奋。常援还是那张被人吐槽的“阎王脸”，但万翎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他只作不知，规规矩矩地跟常援和其他人道了别。常援和以前一样，把他送上家里的专车，还不忘叮嘱，“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万翎坐在后座，扒着窗户说，“援哥你回去工作吧，等你有空我再找你玩。”
回家路上，他给发小发微信，「小牛，谢啦。」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今天不在公司，不然要知道你家那位来了，怎么得也得给你这个警属面子。」
万翎看手机屏幕上“警属”二字，怎么看怎么顺眼。高兴之下，打算跟发小加深一下感情。
他的发小是“车二代”，家里的威凯集团事业经营得很大。万翎想给常援买辆车，毕竟他自打第一天回国就看对方开的那老爷车不顺眼了。
当然，他知道常援是绝不可能接受如此昂贵的馈赠，所以名义上还是买来自己开。
幺幺翎：「我想提辆车，你帮我看看。」
小牛：「好哇！你有什么偏爱或者要求？」
幺幺翎：「适合猛男开的，方便车震的。」
小牛：「……翎啊，你是不是步子扯得有点大。」
幺幺翎：「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小牛推荐了乔治巴顿，万翎觉得很不错，和他家援哥的气质很相配，立马就跟小牛定了下来，顺便又给自己要了一辆日常代步的小奥迪。
常援接下来几天查案挺顺利的，顺藤摸瓜把大鱼吊出来了，很快就可以收网。
他抽空问万翎最近在做什么，答曰在上班，还把崭新的工牌拍给他看。
工牌上万翎的小头像英气逼人，在常援眼里比明星还好看，简直闪闪发光。
幺幺翎：「帅不帅！」
长圆：「帅。是你高中时的一寸照吗？」
幺幺翎：「……援哥你有没有认真看呀，这可是我昨天特意去拍的799元最美证件照。」
长圆：「嗯，还是像高中生。」
幺幺翎：「生气十秒钟！！」
万翎其实一点也不生气。他在情窦初开时很介意被常援当小孩儿对待，只想要快点长成能够和援哥谈恋爱的大人。
而现在他已经成年，反倒觉得做常援心里的小朋友是难得的优势——至少他在常援面前撒娇求抱抱，对方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万翎想，援哥对自己真的是一点防备心也没有，唉，更爱他了怎么办。

第5章 五、许愿猫
万翎目前在自家集团下的一家公司上班，朝九晚五，看起来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职场小白。他爸妈都是成功企业家，一致认为做高层管理太辛苦了，孩子小时候吃过苦，长大就做个快乐小股东吧，吃吃分红，衣食无忧。至于工作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妈手里实控大大小小几十家公司，横跨各个行业，总有孩子感兴趣的。
所以万翎暂居一家制造企业，打算每个部门轮岗几个月，全方位了解内部运作。
这天下班出来，门口不见平时接送他的专车，却停着一辆分外眼熟的“老爷车”。驾驶座上那人戴着墨镜，从车窗口伸出头来，向他招手示意。
万翎难掩兴奋地跑过去，“援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下班时间嘛，来接你下班。”常援耐心等他上车坐好，系上安全带，“碰到你那一车司机保镖，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你陪援哥一起吃个晚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万翎脑子里只剩下“这是约会”四个字了，从安全带里扭过身，正对常援，一双眼睛亮晶晶盯着他看。
常援发动了车子，朝他看了一眼，“这么开心？”
“嗯，超开心，这是你第一次接我下班。”
“这有什么，以前不也常接你放学么。”
“不一样。”
常援不知道小朋友怎么想的，就说，“以后有空就来接你，反正啊，我一个人下了班回去也没什么事。”
万翎从他后半句话里品出一点点寂寞和自嘲，暗暗心疼。他眨了眨眼，用天真里带点小任性的口吻说道，“援哥，你有我呀，我会挤满你的时间，让你充实到没工夫想别的。”
常援心中一阵暖意，“好，我们翎翎长大了，会哄援哥开心了。”
万翎这会才注意到后座上堆了好几个蛇皮袋和塑料袋，好奇地问，“援哥，后面放的什么呀？”
常援说道，“都是我的一些杂物，从……从以前住的地方整理出来的。我搬回清河路住了，那里你小时候去过，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阿姨还在呢。”万翎顿了顿，又问，“你住阿姨留给你的老房子，那你婚房呢？”
“给她了。也不能说给她，我们协议好的，房子归她，其他的归我。”常援余光瞥见万翎脸上写满了“凭什么”，又补充道，“那房子还有十五年贷款，其实不值多少，我也没吃亏，还多分了二十万呢。”
万翎很是替常援不平，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令他徒增不快，只好一个人小声嘟嘟囔囔。
常援腾出右手在他膝盖上拍了一下，“以后喜欢什么，援哥给你买，虽然可能达不到你的消费层次，但平时买买吃的玩的还是可以的。”
万翎抬头看他，满足地笑了，“好啊，援哥要养我了。”想了想又努力辩解道，“我不乱花钱的，爸妈每年给的零花钱我都没用完呢，都让人给我拿去理财了。”他虽然家里有矿，但也不是败家小孩啊。
“乖翎，有你陪着我，我心里特别高兴。”常援深吸口气，说道，“那房子，我很不愿意回去。那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再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有点抗拒去面对……直到你回来，我突然觉得生活又有了动力。刚才就是在心里头对自己说，不要再拖拖拉拉，早点做个了结，然后去接翎翎下班，这样想着，总算有了干劲去完成这件事。”
常援不是那种爱找人倾诉的类型，但不知为什么，对着万翎时总是话多一些。从前就是这样，万翎是最好的听众，会把他的任何话放在心上，所以，他也对万翎坦诚。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交心”吧。
万翎专注望着对方的侧脸，轻声问，“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
“除了我妈，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所以，翎翎，别再像前几年在国外的时候那样疏远我，好吗？”
常援说到这里，刚刚停下车，冷不防就被解开安全带的万翎扑过来，“援哥，那时是我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那样了。你也不要为离婚难受，好不好，你没有错，你会遇到更好的。”
“好，我们翎翎说的都好。”
常援抱着万翎暖乎乎的身子，想，翎翎是对的，有他在身边，自己就不会再去想那些破事。
因为万翎想吃虾饺，两人来的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粤菜馆，晚上生意很好，包厢都满了。万翎也不介意，和常援坐在大堂最靠角落的位置。
服务员拿来一个平板给他们看菜单，常援让万翎点菜，万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常援亲近的机会，于是坐到对方边上，说，“我们一起看。”
点了肠粉，叉烧包，烧鹅，凤爪，煲仔饭，还有双份虾饺，万翎心情很好地点了“下单”。
他想继续贴贴，可是坐在对面更方便他看对方吃饭的样子，纠结之下，跟常援说，“我再坐一会，等上菜了再坐回对面。”
常援完全没意见，只笑他是小黏包。
万翎说，“援哥，我送你一个东西。”说着掏出手机给常援发了一条微信，然后催他看手机。
常援打开和万翎的聊天界面，看到对方发来的是一个小程序，名叫“许愿猫”。
“这是什么，游戏？”
“你点开看看了知道了嘛。”
常援点进去，屏幕上出现了一只白毛小猫，眼睛大大的，正坐着，是一只神气漂亮的小猫咪。
常援指了指小猫头顶的名字“翎翎”，说，“这是你？”
“是啊，和我像不像？”
常援捧场地说，“真像。”
他想起自己当年“捡到”万翎时，对方又瘦又小，身体和精神状态都糟糕到极点，抱在怀里就像一只脏兮兮的猫崽子。
而今身旁的万翎，神情放松又快乐，已经被爱他的人们用很多很多爱治愈了。
想到把这只小猫养得这么好，其中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常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满足和成就感。
这时万翎指着屏幕上的小猫咪说，“你戳一戳‘我’。”
常援依言在“翎翎”身上点了一下，只见小猫咪蹭蹭他的手指，伸出右前爪，给了他一条小鱼干。手机屏幕上显示：您收到翎翎赠送的小鱼干×1！
“不应该是我给你喂鱼干吗，怎么反过来了？”
“感情是相互的，小猫咪喜欢你，就会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送给你呀。”
常援有点感兴趣了，问，“那这个鱼干有什么用处？”
“等你攒满十条小鱼干，就可以兑换一次许愿的机会，”万翎指了指屏幕右边的一个小池塘，“这是许愿池。”
常援点击许愿池，显示“对不起，您的小鱼干储备不足！”
万翎解释，“你要是想我了，或者觉得我乖，就戳我一次，我会送你小鱼干。”他见常援开始连戳小猫咪，忍笑道，“我设置了冷却时间，一小时只能给你一条鱼干。”
常援有点遗憾地说哦，又问，“许愿池里可以许愿什么？”
“什么愿望都可以，我是许愿猫嘛。”
万翎很有信心。他有钱，只要常援说出心愿，自己就能为他实现。
聊了一会，服务员上菜了，万翎坐回对面，常援把“许愿猫”小程序收藏起来，打算有空就和小猫翎翎玩一会。
服务员介绍现在有一元换购菠萝包活动，只要拍照发朋友圈就可以，万翎果断参加。
他发了九宫格，其中一张图上有常援的手入镜，正是他故意为之。可惜一直等到菠萝包都上了，也没人留言说他“有情况”，万翎好生失望，怀疑那帮点赞的同学损友压根没有认真看。
常援发现了万翎脸上不是太开心的小表情，问，“怎么了，给你点赞的不多吗？来，我给你点。”
万翎眼看屏幕上多出一个来自“长圆”的赞，常援还在那夸奖“拍得真好看”，心里暗暗叹道，这大概就是直男吧。
晚饭是常援买的单，他以前和万翎出来都是自掏腰包，毕竟怎么能让未成年的小朋友请客呢。有人觉得常援和万家太子爷走得近是得了好处，可在常援眼里，万家是万家，万翎是万翎，他交的只是万翎这个朋友而已。
未成年但家财万贯的小朋友幸福极了，“援哥，有你养我真好。”
常援信口道，“那是。包月咱可能包不起，一天养个一两小时还是不成问题的。”
“啊，不能包月吗，我给你优惠价。”
竖起耳朵的服务员：？？？

第6章 六、逗小猫咪最好玩
常援平时很少玩游戏，偶尔来一把欢乐斗地主，还是同事教的。因此在这个游戏菜鸟眼里，“许愿猫”简直太好玩了。
每次用手指戳小猫，它都会有随机回应，或蹭蹭，或打滚，还有玩尾巴和抱毛线球，极尽撒娇之能事。
小猫甚至有台词，除了早安晚安，还有“你真好”、“今天想我了吗？”或者“再陪我一会吧。”每一句都让常援联想到万翎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常援是真的找到了云养猫的快乐。他虽然上班没有那么多时间看手机，但每晚睡前和早晨起来都要点一点，等到他和万翎一家会面小聚，才过两周时间，就已经攒了三个愿望。
许什么愿呢？平安如意？太空泛了。工作顺利？那可不是许愿猫能办到的。希望翎翎每天乖乖的？已经很乖了……最主要的是，翎翎想要自己许什么样的愿望？
那个小黏包，巴不得天天做自己的尾巴才好。常援想到这里，面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心中也有了思路。
他和万家约好这周六中午吃饭，地点是万翎选定的，环境非常雅致低调，常援一进门就觉得这儿格调不俗，要不是占万翎的光，自己这辈子都消费不起这样的地方。
万翎正聚精会神拍假山上一只晒太阳的小花猫，常援等他拍好低头看照片时，蹑足靠近他背后，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万翎吓了一大跳，差点手机都摔地上，转头一看，“援哥？！”气得打他，“吓死人了！”
对别人，常援绝不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可是和万翎在一起时，偏偏就喜欢去逗他，像逗引小奶猫一样，忍不住想看它张牙舞爪生气的模样。
常援笑着把他搂住了哄道，“是援哥不好，请你吃雪糕怎么样？”
“那我要吃‘雪糕刺客’！”
“‘雪糕刺客’是什么牌子，比你小时候吃的那个什么哈根达斯还高档吗？”
万翎噗嗤笑了，顺着台阶下，“还是吃哈根达斯吧。”
两人就一块儿进了包厢。万翎的父母将常援视为爱子的救命恩人，由衷感激自不必说，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打过招呼后，万翎很殷勤地给常援倒茶，又给他看精致的菜单簿，问他想要吃什么。
常援疼爱地揉揉他脑袋，说，“客随主便，我是沾你的光，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万翎的母亲项月也说，“翎翎，你点吧，爸爸妈妈和常队好久不见，聊一会天。”
万翎露出笑容，“那我去给我们挑个特别好的帝王蟹。”
常援望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他希望万翎永远都能这样快乐，没有忧愁和烦恼。
借这次机会，他主要是想向万家夫妇俩询问万翎的情况，尤其是出国几年。万翎在自己面前总是很开心，但常援始终记得他回来那天抱着自己掉眼泪的模样。他想，小朋友心里是藏着委屈的。
他知道万翎自从那次绑架事件后，定期会去看心理医生。也是从医生那里得知，万翎的经历使其出现了重度的依赖型人格障碍，简而言之，他“赖”上了常援。
常援是他黑夜里的光明，是他的救赎和所有希望。只有在常援身边，小万翎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最严重的时候，常援只要暂时离开他的视线，小万翎就会惶恐不安，甚至哭着求他不要走。
这起绑架案因为万家的知名度而备受瞩目，常援当时才刚从警校毕业，新人立功也让他出了一番风头，被称为警界新星。可是除了名声和荣誉，他面前还有一个脆弱的孩子。
他是警察，一年从头忙到尾，更不用说不规律的作息时间了。尽管如此，他仍是挤出空来陪伴小万翎。
从某种程度上说，常援纵容了小万翎过分的依赖。除了上班时间，常援身后几乎都有“小尾巴”。他习惯在小万翎写作业时看案卷，习惯周末接送小万翎的校外活动，要是遇上雷雨夜，还要绞尽脑汁在电话里给小万翎讲警校故事，把他哄睡为止。
正是常援给了小万翎充分的安全感，让他一点一点恢复往日的开朗。身为保护者的他尤其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什么事，让万翎像挣脱线的风筝，突然不理他了。
他问，“翎翎这几年在外面，有没有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万父点头，“我们在那边也有熟人，给他介绍了最有名的医生。”
常援迟疑道，“他上大学后很少联系我，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一个人在外过得怎么样。”原以为长大成人的万翎不再需要儿时的英雄，可似乎又并非如此。
万翎父母对视一眼，万母对常援说道，“我们安排他出国，本意是想锻炼这孩子的独立性。可是他的情况常队你也清楚，唉……”
常援试探地问，“是他在那边有时差，不方便联系我，所以不高兴了吗？”
“也不是……”万母苦笑，“常队，你那会成了家，翎翎心里是祝福你的，还托我们给你道喜。”
常援脑中一阵眩晕。他心中早就隐隐有答案，但总是自欺欺人。因为万翎的缘故，常援对依赖型人格障碍了解不少，知道部分患者会对依赖的对象产生强烈的独占欲。
早几年，单位里就时不时有人要帮他说亲，有一次给小万翎听到了，问，“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说，结不结婚都不影响我疼翎翎，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改变。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什么二婚爸爸跟头胎儿子的对话啊。
这件事，自己做得实在太不妥当了。明知那孩子将自己当作精神支柱，却这样轻视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