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好月圆(山景王四)

“援哥戴我送的东西，我就是开心。”
“你上回送我的太阳镜我还放在车上呢，每次开车一戴上就想到我们翎翎有多乖，心里别提多美了。”
“是吗，那你戴上佛珠，以后可以再多想我一点。”
“那是必须的。”
常援没有久留，让万翎早点洗个澡补眠，好好休息一下，又答应有空就来找他，帮他一块儿整理那几十箱东西。万翎恋恋不舍地送到门口，转念一想，很快就能和常援共进晚餐，于是又有了新的盼头。

第3章 三、小猫咪上门求贴贴
常援没有敷衍万翎，他最近是真忙。从上个月开始的“百日行动”开展得如火如荼，前几天刚接群众举报，有个敲诈勒索团伙，借着裸聊的噱头，拍下视频勒索大额钱财。
上面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点名让他们丰饶刑警大队牵头，联合反诈中心和各刑警中队警力，成立专案组，全力侦破案件。
常援接到这个案子的第一反应是，局里前不久下发到各社区的一万张“美女裸聊就是诈骗”的宣传贴纸算是白瞎了。
什么人哪，自己在这儿脚不沾地忙里忙外，有些家伙却闲到跟人裸聊，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此外再有就是他的私事。他的离婚手续办完了，共同财产的分割也协议好了，贷款买的房子归前妻，因此他得尽快搬出去。
然而这几周，他一直睡在办公室，迟迟没有回去收拾东西。不是他对失败的婚姻还有留恋，实在是他抗拒再踏足那个曾经视之为的“家”的地方。
这些糟心的事，沉甸甸压得常援透不过气。
只有万翎发来的信息能让他心情好转。
万翎这几天都在陪父母，以及重新接上自己出国前的人际关系。他爹是万丰集团的掌舵人，万翎作为独子，虽然无意继承家里皇位，但终归是“少东家”，该混的圈子，该结交的人，基本礼节不能少。
不过在常援眼中，万翎就像一位备受家人宠爱的小王子，无忧无虑。由于儿时经历，只要他平平安安就是父母最大的心愿。
万翎微信上问，什么时候方便去参观常队长的办公室，还发了个小猫咪乖乖坐等回复的表情包。常援回复他，明天白天都在单位。
万翎回了一个小猫咪点头。
次日一早，常援照例去食堂吃早饭，顺便打包了两个万翎喜欢的双心包。回来想想不知那小猫崽什么时候来查岗，便把自己的睡袋和毯子都给卷好塞橱柜里去了。
下午两点半，他从局长办公室里开完小会出来，就见自家小徒弟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激动地说，“师父师父！有个绝世帅哥找你！！”
常援见她一手奶茶，一手蛋糕，脸上一副感动到不行的表情，很是无语，“……二十三岁的人了，还能不能稳重一点。”
他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见楼下笑声不断，俨然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人群中央那人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头来，正与他四目交接。
他下了楼梯，万翎也迎上去，眉眼弯弯地叫他援哥。
常援笑道，“来啦。”
几个老队友起哄常援，“难怪这阵子见常队红光满面，跟中了彩票似的，原来是宝贝弟弟回来了。”
万翎看了看常援，才含笑对众人说，“刚回丰饶没两天，想着好久没来拜访，就过来看看大家。”
常援看着满桌的奶茶和甜品点心，“人来就行了，还买这么多吃的，这帮人牛嚼牡丹，都品不出什么好赖。”
他这话迅速引起公愤，大伙毫不给他面子，纷纷还击。
“常援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老常不厚道，万翎回来也不告诉我们。还是万翎好，还记着老哥老姐几个呢。”
万翎也假意瞪了常援一眼，“援哥你真是的，我时隔多年重回丰饶警界社交圈，怎么也得高调官宣一下吧。”
大家嘻嘻哈哈捧场喝彩，有位女警问，“说到社交圈，万翎，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要代表大家提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对对对，这个问题问得好！”
“对什么对，”常援像赶苍蝇似的直挥手，“万翎还小，法定婚龄都还没到呢，别打人主意啊。”
“常援你懂什么呀，现在弟弟型的男朋友才吃香呢，漂亮弟弟谁不喜欢？”
常援就侧过头去看万翎，眉目俊秀，唇红齿白，身形高挑匀称，穿的衣服也洋气，确实是从头漂亮到脚。
曾经笑起来甜得跟蜜糖似的半大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长成这样好看的大人了。
万翎仿佛看透常援内心般对上他的目光，孩子气地露齿一笑。
嗯，甜还是甜的。
只听万翎对大家说，“我没有对象。你们也听到我哥说啦，我还小，不能早恋。”
“你这年纪正好，哪里算早恋了？！现在不谈恋爱什么时候谈？”一干热心的老哥老姐恨不得捶死常援，这家伙自己都二婚了还扯人后腿，想让万翎跟他一样吗？
偏偏万翎说，“我这次回来要好好陪陪援哥，总不能留他一个人，我自己去甜甜蜜蜜吧。”说完还笑眯眯地歪着头去看常援，一副我很乖求表扬的样子。
“又来了，万翎牌贴心小棉袄上线。”
常援心里一阵高兴，觉得没有白疼他，伸出大手狠狠揉乱万翎头发，又搂紧他的肩膀，在小朋友耳旁低声夸他，“乖翎！”
万翎从常援手里抢救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挣扎着想要摆脱常援的臂膀，转过头面红耳赤地对他做了一个口型，“肉麻死了。”但常援从他亮晶晶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其实也很开心。
有几个新进来的小警察不认得万翎，好奇他什么来头，是常队什么人，为什么和局里所有前辈都很熟的样子。尤其是常援的徒弟夏胜雪，什么时候见自家棺材脸师父这么温温柔柔地跟人说过话啊，她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师父，介绍一下可以吗？”
“行，介绍介绍，”常援十分自然地揽住万翎的肩，“万翎，命令的‘令’右边加羽毛的‘羽’，是我——”他有心哄万翎，故意道，“你自己说是我什么人。”
万翎不假思索道，“上次你们局里吃年夜饭，我不是‘特邀家属’吗？”
常援笑了，“嗯，是家属。”又道，“这是我不成器的徒弟，叫夏胜雪，你叫她小夏就行。”
小夏星星眼，“万翎，你的名字真好听！”
万翎与她年纪相仿，再加上一个是社交达人，一个是自来熟，寒暄了几句就熟络起来，还加了微信好友。
万翎通过了小夏的好友申请，收起手机，给一旁的常援拿了杯奶茶，想想又收回来，故意问他，“援哥，你都有徒弟了，那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宝宝？”
常援乐了，“当然是。她是我垃圾桶旁边捡的，你是我上辈子拯救了地球这辈子中彩票中到的。”
万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把奶茶给了他，甚至帮他戳好吸管，“援哥你有一点说得不对，我才是你花了三天三夜捡到的小朋友。”
常援心头百感交集，“翎翎……”
小夏看着两个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万翎，你和我师父是怎么认识的啊？”
一旁老同事插嘴，“小夏你可真机灵，这个话题万翎能跟你说上一整天。”
“咦？！”
万翎也笑了，故意问常援，“我能跟小夏说一天吗？”
“不能。”常援开始赶人，“好了好了，吃完点心都回去工作吧。”
众人拿着奶茶和小点心，再次向万翎道了谢，让他务必常来玩，万翎一一答应。
人都走得差不多，就剩小夏磨磨蹭蹭，“我想听万翎讲故事。”
常援板起脸，“不是让你回去工作了吗，早上让你查的那些记录都查完了？”
小夏不敢正眼看他，小声嘟囔，“马上就去。”
万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常援手背，“你别凶我们嘛，我不把话说完，小夏等下都没心思上班的。”
常援面对万翎，语气不自觉就和缓下来，“没有凶你。”又对小夏说，“两分钟，上我办公室说去，别在外面瞎晃，给领导看见像什么样子。”说罢便先去和其他队友商量案情了。
万翎见他走远了，这才回过头跟小夏说，“小夏，咱们去援哥办公室，我还没去过，正想参观一下呢。”
“好，我带你去！”
路上万翎还跟她比划，“你见过一面给援哥的锦旗吗，很大很华丽的。以前挂在南面墙上。”
小夏反应很快，“是‘丰饶守护神’吗？”她推开门，“喏，挂师父办公室里来了！”
万翎走进常援的办公室，迎面就看到那面醒目熟悉的锦旗，他面露微笑道，“我还当他收起来了呢。”
“很多人给师父送锦旗，别的他都交给局里收藏起来了，只有这面一直挂着，感觉像是有年头了。”
“这是我们家送的。”
“真的？！原来你们是因为案子认识的呀！”
“是啊。我小时候曾经被人绑架了，向我家里要钱。”
小夏很震惊，“没想到你小时候……抱歉，我不该向你八卦这种陈年旧事。”
“没什么，是我自己愿意和你说的。那会我才八岁，被蒙住眼，贴住嘴，捆在荒郊野外一间破屋子里，受了很多天的罪。然后，是援哥找到我，救了我。”
小夏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万翎如今轻描淡写几句话，背后是一段噩梦般的童年经历。
“那应该是十几年前吧？算起来师父差不多也就是我这年龄，他真的很厉害。”
“嗯，那是他第一次参与搜救行动，可偏偏是他这个新人最先找到线索，也是第一个赶到那里，从绑匪手里把我救出来。小夏，不知你能否想象到：一个孤零零、被折磨得很惨，惊恐绝望到想要死去的小孩，突然眼前重见光明，有一个人对你说，万翎，翎翎，没事了，你安全了。”
万翎的脸上露出有如膜拜神明一般的表情，“当时内心的震撼，惊喜和感动，无论过去多久，都还像当初那样刻骨铭心，似乎一切就发生在昨天。他就像是故事里那种从天而降，为我而来的大英雄。”
小夏眼眶有点湿润，“真好，万翎，我完全能体会你的心情。师父他，从来不跟我讲他以前的事迹……”
“我有什么事迹好讲？”常援一推开门，见里面两双红眼睛齐刷刷向自己看过来，无奈道，“小夏，干活去。”
小夏回过神来，“好的，师父！”又小声对万翎说，“拜拜啦，下次聊！”
“好，拜拜。”
万翎同小夏道了别，目光投到常援身上，放松地笑道，“援哥，我每跟人说一次你当年救我的英雄壮举，我就更崇拜你一点，怎么办呀。”
“你说怎么办？”
万翎伸开双臂，满怀恋慕地抱了个满怀。
“长不大了是不是？”常援嘴上这样说，但还是习惯性地回抱他，轻轻拍他的背。
“你刚才说了，我还小。”
万翎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很会撒娇的甜猫，常援对此习以为常，虽然现在万翎都是跟自己一般高的成年人了，他也并未觉得这样的肢体接触有什么不对。
“我得出去一趟，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万翎想了想，“想要援哥晚上请我吃饭，可以吗。”
常援有些为难，“事多，晚上也得加班加点干了。”
万翎立即改口，“那请我吃盒饭，吃完我就回家。”
常援回想起万翎小时候放了学来找自己，赶上自己忙于办案时，他就一个人坐在空桌子前写作业，写完到饭点，跟着大伙一起吃八块钱一份的盒饭，然后乖乖跟自己道别，让司机和保镖来接他回家。
他心软了，说，“好，只是我办公室也没什么玩的，你就坐我位上玩一会手机。”
万翎点头，“援哥注意安全。”
常援揉揉他脑袋，“放心，不是去逮人，就是查点东西，很快回来。”
办公室里只剩万翎，他觉得自己就像等待大人回来的留守小孩。

不过，能有机会正大光明探索常援的办公室，万翎又精神了。
这间办公室还算敞亮，陈设极简单，就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文件柜。
万翎站在窗口往外望了望，觉得光照不错，可以在这里放几盆好养又耐看的绿植。
买一个仙人球吧，不经常浇水也没问题，开的花也漂亮。
桌上摆着一张有点发黄的旧照片，万翎拿起来看，那是他和常援十年前的合影，照片上的小万翎笑得甜甜的十分可爱，常援半蹲在他身畔，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当时他刚从绑匪手中被解救出来，身心都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家里带他去看了最好的医生，做了心理疏导，但他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应激反应，甚至难以继续学业。
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只有常援，他认定的救命恩人。常援因为放心不下小万翎，私下去探望过他几回。和常援在一起的万翎完全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学生，可一旦常援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陷入无端的惶恐，晚上都无法入睡——作为人质时被长时间蒙住眼睛，让小万翎前所未有地畏惧黑暗。
常援很心疼这个遭遇不幸经历的小朋友，也很愿意多陪伴他，可他毕竟是个工作忙碌的刑警，不能与万翎时时见面。
所以他和小万翎拍了一张合照，哄他说，要是害怕了，或者想常援大哥哥了，就看看照片。
从此这张照片就成了小万翎的宝贝。他印了好多好多份，床头柜上摆一张，书房里摆一张，米老鼠钱包里夹一张，连文具盒里都藏着一张两寸的。
如今，万翎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忍不住笑。常援面相成熟，初识那会二十出头看着像三十岁，所以不知道内情的人见到照片都以为常援连孩子都有了。
现在都三十六了，还是像三十岁。
万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触照片上常援的脸庞，轻声说，“我好喜欢你。”
所有人，包括万翎的父母和常援本人，都知道万翎对他多年如一日的深深依赖，可是只有万翎自己清楚，这份依赖在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终于酝酿成缠绵入骨的暗恋。
常援不仅在那一天救了他的命，更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一直陪着他长大。
那是他独自信奉的神明，也是专属他一个人的兄长。
万翎放下相片架，又四处闲看，来到文件柜前。只见透明的玻璃门里面搁着一只牙刷杯和卷得只剩半支的牙膏，看着像经常使用的。他蹙眉想，援哥是不是又在单位过夜了？老这样可不行。
常援回来已是下午五点多，顺路就给留下加班的几个人带了晚餐。大伙围上来分快餐时他就问，“万翎人还在吗？”
“在你办公室等你呢，就刚才下班时间出来了一趟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那我给他拿进去，剩下的你们都包了。”
“行，你去陪一会孩子吧。”
推开门，万翎正趴在桌上睡觉。常援心里柔软，这小猫崽子，说等他就真的一直等。
像是感应到了常援的存在，也或者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万翎慢慢地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说，“援哥你回来了。”
“是不是一个人在这儿等得无聊了？灯也不开。”
常援开了日光灯，把打包盒放到桌上。
万翎说，“你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待着很舒服，怎么会无聊。”他坐直了身子，等常援给他分饭。“好香呀。”
“来，趁热吃。这是炒饭，给你多要了个鸡腿。”
“你的呢？”
“我吃这个，鱼香肉丝盖饭加荷包蛋。”
万翎咬筷子，“会不会不够？”
“不够？那我荷包蛋给你。”常援说着就要把蛋夹给万翎。
万翎连忙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援哥你会不会不够，毕竟你要忙到很晚呢。”
“我足够了，下午不是还喝了你请的奶茶吗？”
“下次我多带些可以垫肚子的零食来，你这里都没有什么存粮。”
常援乐了，“哟，把我办公室翻过一轮了？”
“没有乱翻！我就是稍微看了一下。”
“逗你呢，知道你最乖。况且我这儿也没什么机密。”
两人一块儿吃完了盒饭，万翎虽然不想走，但没办法，常援工作为重，他赖在这里也不方便，只能给司机打电话来接。
收拾了塑料袋和空饭盒，从常援办公室出来，就听见他跟人说话，“……从威凯公司门口那角度的监控看应该是最清晰的，可惜他们不是很愿意配合。”
万翎悄悄退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