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几寸远处,地面传来沙沙声,阴暗角落里兴奋围观的小手们失望离场,临走前纷纷用指尖在地毯上划下评价:
 “烂”。
 “不如我上。”
 “没关系,能抱一分钟也很厉害了。”
 郁岸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顶着毛巾回到卧室,看见昭然坐在书桌前,开了电脑,页面上显示正在下载文件,进度已完成,安装中。
 “不补课了?”郁岸走到电脑桌边,边擦头发边打量桌上的台式机,“你设备不错啊。”
 “我不怎么懂配置,公司的小孩给攒的。”昭然点开刚刚下载到桌面上的小房子图标,电脑黑了一下屏,再亮起来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立体的积木房子图案,伴着欢快的稍显幼稚的背景音乐旋转。
 积木房子每一面都是不同的画风,连续转了好几圈都没有重复。
 “你还玩游戏啊,不补课了?”郁岸拉了个凳子过来,好奇地坐在昭然身边。
 “劳逸结合嘛,灰鸦公司出了个新游戏,《灰鸦:玩具屋》,玩一把试试。”
 “灰鸦?好耳熟。”郁岸托着下巴倚到桌面上,“哦,就是《灰鸦:闹鬼公馆》的游戏公司吗?我玩过。”
 这有些出乎昭然的意料:“你觉得怎样?”
 “室友直播的时候玩这个游戏,打不过去了就叫我上。整体感觉虚有其表,宣传说是心理恐怖游戏,结果动不动就跳出和剧情没什么关系的怪物来吓人一跳,后来又出了什么枪械系统,一看这系统就出得太急,一点儿都没打磨过,射击手感和呲水枪一样,白费了上等水准的美术和故事。”
 郁岸刻薄问道:“他家又出什么拉胯游戏了啊。”
 “我最近接了灰鸦公司的委托,正在调查中。他们把暂时下架的试玩版给我拷贝了一份,你玩玩看。”
 昭然把座椅让给郁岸,自己坐在一旁,支着头看他玩。还不知道这游戏里有什么古怪,臭小鬼还是在家长的陪同下玩比较好。
 点击单人模式游玩后,出现了一句话:【正在为您随机选择场景】。
 画面中央的积木屋开始迅速旋转,如抛骰子般切换每一面,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面对玩家方向一面涂成了紫黑色,小窗窗棂上爬满黑色的藤蔓,一些万圣节南瓜头堆积在墙角的魔法坩埚旁,蝙蝠飞翔在夜空,一轮阴森圆月挂在半空。
 “美术不错啊。”郁岸点了一下鼠标左键,进入了自动生成的场景,“好像是中欧魔法师的背景。”
 【在本场景中,您可以选择以下角色】
 【南瓜头战士】立绘是一个头戴万圣节南瓜头套的神秘少年。
 【凶悍女巫】立绘是一位长发辣妹,手握宝石法杖。
 【魔药师】立绘是一位红发男魔法师。
 “没有角色简介和能力介绍,是还没解锁吗。”郁岸在三个角色里徘徊了一下,“魔药师听起来像配药的奶妈,这个不要。女巫拿着法杖,应该是法术攻击吧,感觉有点弱。那就南瓜头战士,他应该有武器吧。”
 【确认选择角色 南瓜头战士】
 一个满脸衰样的普通少年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了玩家能操纵的位置,爬起来揉了揉腰。
 “好好笑。”昭然支着头笑。
 “开始游戏键在哪儿呢……”郁岸操控着角色在初始界面左右游逛了一下,随便乱点了两下,恰好点击到了背景里的魔法坩埚,随后触发了一段短动画。
 少年脱离鼠标控制四处游走,忽然踩到一块南瓜皮滑了一跤,摔倒在墙角堆积的南瓜头里,顶着南瓜头晕晕乎乎站起来,又扑通一声,头朝下栽进了一人高的魔法锅子里,五彩缤纷的魔药四溅。
 【游戏开始】加载动画很生动,南瓜头少年在魔法锅子里扑腾,最终溺水沉没进药水中。
 “……这个制作得还算精心啊。”郁岸等待加载了十几秒,场景出现,南瓜头少年从一个阴森的村庄中苏醒,一群蝙蝠飞过天空中的冷清圆月。
 幽静神秘的音乐渐渐响起,郁岸把音响稍微开大了一些。
 【提示:AWSD键控制角色行走,空格键跳跃。】
 郁岸操纵南瓜头少年在村庄里走动了几步,夜晚的村庄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仿佛在躲避什么即将在夜晚出现的恐怖之物。
 “好像没提到游戏目标是什么,先到处走走看看吧。”南瓜头少年踩过鹅卵石,拨开灌木进入一片荒地,周围荒僻,只有远处的小村屋门前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地面上长了一些刺球状的杂草,郁岸想也没想就跑上去。
 突然,南瓜头少年在草地上跳了起来,左边跳一下,右边跳一下,郁岸惊讶地看着他滑稽的表演,开始以为是过场动画,但是……不对。
 “我在掉血呢!”郁岸赶紧让南瓜头少年向前跑,“这地扎脚……”
 【提示:按F键拾取物品】
 “哦,可以拾取。”郁岸捡起一团长得像刺猬的杂草,但南瓜头少年又开始左右手来回抛这团草,满脸惊慌。
 “还在掉血……是扎手吗……”郁岸捧着刺猬草团迅速跑向远处的小屋,“没显示角色血量有多少,再扎估计要扎死了。”
 等跑到小屋门前,郁岸先把刺猬草团扔到地上,南瓜头少年果然停止了掉血。
 这座小屋没有建在村落中,而是独自坐落在荒野里,南瓜头少年上前敲了敲紧闭的门,三秒后,门口的灯一下子灭了。
 画面一片昏暗,忽然,灯又燃了起来,这一次紫色蔓延在整个画面中,屋前的小灯已然化作骷髅头模样,骷髅的眼眶和口鼻中燃烧着紫火。
 屋前的破木门开了一条缝,黑暗中,一只没有眼皮的眼珠贴在门缝边,直勾勾盯着南瓜头少年。
 吱呀一声,门缝稍微开大了一些,屋主人伸出了一只手,摊开掌心,似乎在向少年讨要什么。
 【提示:按E与对方互动】
 “npc吗,不知道他想要什么。”郁岸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好捡起地上的刺猬草团,放到了屋主人掌心里。
 刺猬草团在屋主人掌心里跳了两下,屋主人的眼球突然爬满了血丝,显然是扎手了。
 接着,一声尖锐的女人的嘶吼从音响中爆炸,屋主人伸出一条巨大的,如老树根须盘虬的血色手臂,轰地一声拍下来,劈头拍在南瓜头少年脑门上。
 南瓜头少年当场被拍成肉饼,贴在地上成了一团浆糊。
 【暴毙】
 “啊?是死了吗。”郁岸诧异地看着画面逐渐灰暗,发呆思考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这个屋主人就是本场景的boss,我应该先找武器,最后带着装备来挑战她。所以我刚刚是随便在地上捡了团草就来打boss了,就扎了她两下。”
 “还挺好玩的。”郁岸靠进椅背里伸了下腰,忽然发现旁边凳子上没人,面试官呢。
 扭头一看,昭然站到椅子后面去了,双手扶着椅背,尽量往远离电脑的方向挪了挪:“好吓人呐,小孩子玩这个不害怕吗。”
 “这不是恐怖游戏吧,这怪物很可怕吗,你被哪儿吓到了?”
 “就是草扎手那块,吓死我了。”昭然代入感过强地紧了紧手套搭扣。
 几局游戏下来,郁岸已经完全掌握了基本操作。
 本场景讲述了中世纪一个被瘟疫席卷的村庄,建造在荒地山谷之中,唯一的出口被一座诡异的小屋挡住,为了避免疾病外流,屋主人受命看管着这狭窄的出口,任疾病肆虐,村民们自生自灭,幸存者在痛苦之中挣扎,却始终逃不出这座山谷炼狱,在被遗忘的荒野中世代生存。
 而守住山谷的小屋主人就是整个场景的最终boss,名为“尖叫狱卒”,当玩家敲门唤醒她后,攻击了她伸出门外的手时,意味着挑战开始。
 尖叫狱卒的血量高达五万点,而玩家在没有任何装备加成的情况下,自身血量只有100点,尖叫狱卒随手拍下来一巴掌就能将其秒杀。
 玩家必须在村庄场景中游逛,搜索和制作物品,当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时,再前往小屋挑战尖叫狱卒。
 郁岸在柴火堆中捡到了一把柴刀,握在手中当做武器。
 沿着泥石杂乱的甬路在村庄中游走,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地图正中央,一座圆形石砌平台高出地面许多,平面刻有简陋的花纹,祭坛朝向正东面,圆台中央竖着一根烧焦的十字枯木,枯木上钉住一具焦黑的尸体。
 这里刚上演过一场狂欢,村民们时而推选出一位无辜的同乡,视其为带来这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恶魔,对其施以火刑,以祈求上帝的原谅。
 郁岸在焦黑尸体附近捡到了一把自制的简易火枪,物品介绍说:“外乡人带来的恐怖武器,恐怕已经沾染了细菌。”
 火枪里安放了两枚子弹,看起来威力不小,近距离伤害一定不低。
 正常玩家捡到火枪这种好用的武器,早已乐不可支,但郁岸并没有满足,而是举起柴刀,朝焦黑尸体砍去。
 尸体受击,从破开的腹部掉落了一枚火枪弹。
 再砍一刀,尸体更加残破,又掉落了一枚火枪弹。郁岸还不知足,第三刀砍下去,焦黑尸体彻底破碎,化作一滩灰烬。
 果然设置了隐藏机关,砍碎焦黑尸体就可以多拿两发火枪弹。
 昭然一直坐在旁边观看,支着头问:“你游戏没少玩啊,第一次玩就这么熟练?”
 “就试了试,”郁岸专注道,“如果我是没见过枪的村民,而且人多势众,我就把子弹塞进持枪的人嘴里再烧死他,更解恨一些。”
 “……制作方应该没想这么多。”昭然卷玩着发梢,“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郁岸不知所以,“什么声音?”
 玩了这么久,并没见到什么异常,灰鸦总经理所描述的敲门声并未出现。
 昭然简单复述了一遍陈经理的委托,郁岸边玩边听,沉默了一会儿,昭然以为他根本没过脑子,却听他忽然开口:“只有主播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只有直播过程中才有可能出现意外,我们现在是单机自己玩的,试试找个主播号玩一下。”
 也不无道理,可以作为一个新的调查方向。昭然将新的想法发给了下属,让他们沿着这条线索去收集信息。
 郁岸一整个周末都被面试官扣在家里,除了补课就是打这个游戏。其实也还好,清晨叫醒自己的是一声懒洋洋的催促,或是玩笑似的在腰上掐一下,总比冰冷的电子闹钟温暖得多。嘴上却给起初反抗不想来的自己找台阶下——至少不用再吃家门口的外卖,面试官做饭很好吃。
 周六的补课内容针对实力测试,一觉醒来就被面试官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带上了别墅二楼。
 整个二楼的设计很出人意料,没有任何隔断和家具,唯有八根承重主柱间隔排列,空旷地面平铺了一层红色防摔垫,并未安装天花板,由钢制吊架取代,沉重的拳击沙袋由手臂粗的锁链吊在半空。
 二楼被合理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健身房的器械这里都备齐了,而且额外增加了许多格斗训练所需的器材装备。
 昭然扔给他一身训练服:“去热下身,免得拉伤。”
 郁岸小心接过衣服,谨慎扫视周围的器械,顿觉今天的训练可能要比自己心里想的更艰苦一些。
 可是以面试官的身手,还有必要专门在自己家里装一个训练场吗。
 他肯定教过其他学生,说不定不止一个。
 “临时抱佛脚啊,一两天能练出什么来?”郁岸兴致缺缺。
 “总比干躺着有意义吧,小孩子还是得多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关节锈钝了。”
 昭然依旧穿着休闲家居服,坐到摞在一起的防护垫上,“实习生转正会第二个项目就是实力测试,每个人可以带自己的常用装备进场,别不当回事儿,你们进去是要签生死协议的。”
 “混战?”
 “差不多吧。往年实力测试不会太较真,但今年不一样了,同期实习生里,除你以外还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一男一女,我建议你不要掉以轻心。”
 “我不想去。”郁岸背靠沙袋,抖开手中尺码合身的训练服审视,“听起来人很多。”
 “我有个独家消息,过来听。”昭然神秘地朝他勾勾手指,“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郁岸咬咬嘴唇,弯腰把耳朵探到昭然唇边。
 “这个人,大老板要求让他死在考场里。你可以任意选你喜欢的方式。”昭然将手机屏幕转向郁岸,一张蓝底简历照,照片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为什么。”郁岸扬起眉毛,表情生动了许多。
 “是对手公司的人,抓了我们的秘密干员,幽禁折磨了十八个小时,最后肢解尸体藏进了地下水道内。这次大概是来探我们新人虚实的,以为能瞒天过海,根本没把地下铁放在眼里。”
 “这人……长得很老实嘛。”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好惹仨字儿全写脸上啊。”昭然哼笑,“大老板的意思是,告诉对手公司,我们随便一个实习生就能灭了他们的骨干职员。”
 “……”郁岸难得将高兴的情绪显露在脸上,微扬下巴。
 昭然瞧他坐等主人开罐头似的迫不及待,心里一阵没底。既要最大程度上限制他的残忍欲念,却又必须让他时刻清醒地保持爪牙锋利,引导时的度极难把握。
 这一次可绝不能再把号练废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昭然的情绪向来收敛在心里,可郁岸却看出他心事重重,接下来训练的几个小时,郁岸都还算听话,没再故意惹他发火儿。
 在手把手的训练中,郁岸隐约发现了一些曾经想过的问题。
 面试官惯用左手,因此他的格斗姿势普遍以右侧身体为轴,以左侧身体实现大部分攻击手段。而且他教自己出拳的次数极少,更多依靠腿的力量,郁岸也能猜得出为什么,面试官双手娇贵得很,他不喜欢手部受到冲击。
 从在细柳美容院里本能反应唤醒肌肉记忆时,郁岸就怀疑过,从前教自己格斗的教练具有类似的特征。
 是巧合?不可能。
 “又走神,这毛病可得改改。”
 “啊!”
 在又一次被面试官单手放倒在地后,郁岸扶着剧痛的胸骨躺在地上蜷成一团,额头上的汗珠开了闸似的向下淌。
 昭然蹲在他面前,指节拨开他被汗润湿的额发:“休息吧。”
 “等等。”郁岸双手扶地,艰难地撑起身体,站起来时细瘦的双腿都在发抖。他噔噔跑去楼下,拿上来一叠褶皱的纸条。
 他剧烈地喘着气,将一直收存在背包里的日记细细摊平,提着日记上沿举到昭然面前:“面试官,这上面写的是不是你?”
 昭然诧异地看着他上蹿下跳,凑近日记纸页认真端详。
 郁岸等着他的回答。
 “这……”没过多久,昭然摸着下巴问,“这纸上有字吗?”
 郁岸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收回日记翻来覆去查看,白纸黑字依旧明晃晃摆在那儿,怎么会这样。
 “你看不见?”
 “是白纸嘛。”昭然一脸不解,“上面写什么了?”
 “写的就是,”情急之下郁岸想把日记上的内容读出来,可张了半天嘴,那些以第一人称描述的亲吻和拥抱,让他实在读不出口。
 “算了。”郁岸收起日记,拖着自己的衣服下了楼。
 昭然跟着走到楼梯边,双手悠闲搭在木质护栏上沿,目送不肯在自己面前读日记的小鬼落荒而逃。
 “真的扎到过他么……要不要磨一下……”他用拇指试了试自己牙齿的锐尖,来回刮了刮。
 郁岸借口回家拿东西,找了个机会带着储核分析器从面试官家跑了出来,坐地铁回到自己家的老小区,三步并做两步上楼,急切地开门,鞋也顾不上换就跑进客厅,将电视橱底朝天翻了过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如果今晚再看不到日记,他不可能睡得着觉。
 手里现在攒了两枚能量耗尽的废核,一个是已经掉落高傲球棒的盲核白,另一个是夜行蚊。
 郁岸挑了一枚握在手心,抵在唇边握了一会儿,慎重地投进了橱底的投币口中。
 微小的机括运转声在橱内响起,投币口中弹出了一页卷成细棍的纸页,小心摊开,一页日记呈现在眼前。
 日记内容让郁岸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喉咙发紧。
 天气 有风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更加无聊,我反感人类大量聚集的地方,我喜欢书,但不喜欢图书馆。
 一周的课业通常积压到死线前一晚通宵补上,只有实验课还算有趣。课余时间搜罗一些含金量或高或低的竞赛,拿些小奖好骗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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