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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变(麟潜)


“嗯。”郁岸漠不关心地看着脚尖。
“抢救过程中,周先生几次意识醒转,都在模糊地表示想见你。”
“见我?不用了吧,我不需要感谢。”
“这是地址,等过一阵子,周先生情况完全稳定后你再去吧。”叶警官将一张卡片推给郁岸。
“……”好麻烦。郁岸只好收下。
“我有几个问题。”郁岸忽然抬起眼皮,“你们从细柳美容院里有没有抓到包思。”
在古县医院失踪的护士包思,被怀疑与保安联合偷运患者,一直下落不明。
叶警官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701美容室的咨询师端的无菌盘里有一截食指。”郁岸插兜坐在椅上,低着头,无聊地摇晃鞋尖,“按细柳美容院借器官整容的机制来看,702房间的顾客肯定缺失一根食指。之前古县医院跑了的护士不是被羊头人咬掉了一截食指吗。”
“没错,是她。现在她人就在审讯室。”叶警官双手交握搭在桌上,“但她的行为不足以追究刑事责任,很快就会被释放。”
郁岸继续道:“细柳美容院给顾客整容时,要求的报酬都是七天内交回一种器官,只有超过时限没拿出报酬的顾客,才会被指派绑架肥胖症患者的任务。”
“这说明包思护士之前就来过细柳美容院一次,并且做了某种美容项目,但付不起报酬,所以被迫去绑架周先生。我很怀疑她从前犯下过更大的案子,走投无路之下,在细柳美容院换了一张脸。我觉得应该在本月发生的其他案件中寻找线索。”
叶警官点点头:“你倒是很有办案的天分。我刚刚就在安排这件事。”
“对了,关于你在美容院找到的绿色胶囊,也有了检验结果。”叶警官拿出一个装有荧光绿胶囊的特制密封袋,“胶囊内的物质取自红狸培育基地废墟,生物体服用后极可能突变为畸体,我们在羊头人的消化器官内也找到了同样的胶囊,可以说羊头人突变袭击医院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投毒导致,这件案子也在同时侦办中。”
不属于郁岸任务范畴之内的事情,他都不太感兴趣,望着窗外的走廊,用平时上课听讲的状态事不关己地听着。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感谢地下铁的帮助,羊头人畸体已经尸检完毕,这个还给你。”叶警官将一枚钴蓝色畸核放到郁岸面前,是之前在古县医院没收的那枚二级蓝山羊角。
郁岸突然来了精神,一点儿不客气地把山羊角揣进兜里,小心地等着叶警官接下来的话,有点担心她会把自己手里的三级蓝鹰翼讨回去。
显然叶警官没想与他计较这么多,并没提起郁岸拆了她们一头机械鹰的事儿。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郁岸想了想,突然道:“我这儿还有一个嫌疑人,就是之前闹得久安步行街鸡犬不宁的那个薄如芷小姐,交给你们处理吧。”
他说着,拉开单肩包拉链,掏出薄小姐,提着一端向下一抖,把折叠起来的立牌抖开:“就是她,她说自己不是主谋,背后有人指使。”
薄小姐一动不动,摆着妖娆的姿势,面带微笑。
堤蒙警官干笑了一声:“广告牌?”
“不是,”郁岸抖了抖手中的薄小姐,“我,你别装死啊。”
叶警官仍旧双手交握端正地坐着,一脸严肃:“……”
“额。”郁岸还想试图解释,被叶警官强行送客。
从侧门离开窥视鹰局,郁岸抖开薄小姐,眯眼审视她。薄小姐拔高尖利的嗓子笑了一声,得意地朝郁岸抛了个媚眼。
送郁岸离开后,堤蒙返回叶警官的办公室,弯下腰,手肘支在办公桌上,用不算标准的中文问:“郁岸真的在开玩笑吗?他的性格很冷漠,不像那种人。”
“他没说谎,那就是薄小姐。”叶警官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要找出薄小姐背后的人,只能放长线钓大鱼了。”
“我不会钓鱼。”堤蒙困惑地自言自语。
“别管那个了,你的检查写的什么东西。”叶警官将两份手写纸扔到桌面上,歪歪扭扭的汉字拼凑在一起——
“捡查。
亲爱的领导,这次时间我做了一个错误,我想大约很多事情,我很懊悔,不只非常生气对我的行为,但是也深刻地认识到严重的我的错误,我只注意安全了我的长官,但我忽视执行命令是很重要的,希望叶长官到来禁闭室捡走我。 Demon”
叶警官揉着山根摇头,抬眼一看,堤蒙正像只大金毛一样趴在办公桌上等待表扬。
郁岸正要坐上回家的地铁,看了眼手机,发现面试官留了消息给自己。
“晚上回我那儿,给你补课。”
可是今天周五,明天应该双休,干嘛还补课。
郁岸:“[链接]:我国法定的劳动者每天工作时间……”
Boss:“别废话啊,快点过来。”
郁岸才不管,直接关了手机,迈进地铁站。从细柳美容院回来,他用完了一枚夜行蚊核,可以丢进电视橱里换一页日记看了,他对那些未曾存在于记忆队列中的故事充满好奇。
走进地铁站,郁岸一撑钢制楼梯扶手准备坐滑下去,然而身体刚跳起来,就被一把捉住。
昭然站在楼梯口,右手举着一把遮阳黑伞,左手提溜着郁岸后脖领,转身离开了地铁站。
郁岸被昭然夹在胳膊底下带回了别墅。
“你们公司强迫加班,这在合同上可没说过。”郁岸从押制自己的臂弯中奋力扭动,终于挣脱了禁锢,在门厅地板上踩出几个脚印。
“你倒是把合同看得够细的,”昭然按住他双手,将郁岸压到墙上免得他乱跑,“大白天敢去商场招摇过市,你胆子也不小啊。地下铁干员每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工作,你一个人在街上逛,说不定路过哪个拐角的时候,就被人捂嘴割了脖子呢。”
“我又没露过面,工作的时候戴上纯黑兜帽,没有人能看见我的脸。”郁岸使劲扭动身体,可就是挣不脱禁锢自己的这只手,“我是来工作的,又没卖给你们,你凭什么扣我……”
其实昭然也知道自己在滥用职权,干嘛要置这种气呢。可郁岸这副不开窍的摆烂做派确实让他有点恼火。如果郁岸一直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混下去,自己的计划就全废了。
嘶啦一声,纯黑兜帽的拉链不慎被拉开,拉链拉动伴随着一声响:“喵~”
纯黑套装的夹克外套在背后也安有拉链,本身就是住专门为载体人类设计的衣服,在背后给羽翼类的核留了位置,保暖夹克外套滑落肩头,露出了里面的黑色无袖T恤。
年轻男孩的手臂往往缺少肌肉蓬勃的训练痕迹,自然流畅的线条反而富有生机和美感。
郁岸扭过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咬人似的。
昭然忍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你这拉链……”
“嘁。”郁岸赌气快速把拉链拉了回去,那不识时务的拉链又喵了一声。
他黑着脸蹬掉鞋子,腾腾腾跑过门廊,外套也没脱就趴到了昭然的床上,把脏兮兮的背包一起甩上来,脸埋进枕头里,老实了。
可能这就是每一个打工人都要接受的现实吧,虽然没经受社会的毒打,但经受了面试官的毒打。
昭然倒了杯果汁走进卧室,隔着门缝便看见离谱和靠谱那俩家伙,一个在揉郁岸的头发,一个在摩挲他的后背,温柔哄慰的样子好像刚刚欺负了郁岸的是它俩似的。
“咳。”昭然推门而入,两只手一惊,迅速爬进角落阴影中消失了踪影。
他把果汁放到柜子上,坐到床边:“今年的实习生转正会要比往年复杂得多,要是不提前教你些东西,怕到时候你会受伤。”
郁岸抱着枕头坐起来,盘着腿,下巴搭在枕头上:“你讲吧。”
“内容挺多的,你找个纸笔做做笔记。”
“我能记住。”郁岸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我上课从来没做过笔记。”
昭然拿他没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地讲起来:“首先,转正会分成笔试、实力测试、救援模拟三部分来考核实习生的业务能力,今天我先给你讲笔试的内容。”
“我先问问,你对现在的工作有什么疑问没有?”
“嗯……有。”郁岸想了想,“储核分析器上那个共鸣条件是什么意思?每个核都有,每个核都未知。”
“共鸣条件的意思是,你使用过的核有可能与你产生共鸣,但可遇不可求,在共鸣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条件是什么,可能你无意间说了某句话,就能触发某个核的共鸣条件。”昭然耐心解释,这个概念描述起来可能不太好懂,他还在思考怎么说能让郁岸明白,郁岸已经恍然点头:
“打游戏的时候,意外的一个操作可能会解锁成就。”
昭然一愣。他的理解力真的很灵光。
“是这意思,共鸣之后,畸核会在基础能力之上再出现一个新能力。”
“嗯……懂了。”郁岸又问,“还有一个,储核分析器里面多了一个银级核,叫幻室种,什么意思?”
“我之前给你解释什么是幻室,在畸体吞噬过人类的空间里有几率形成幻室。当你破解幻室之后,这个空间就会自然掉落一枚核,叫做幻室核-xxx,它才是支撑整个幻室运转的那枚核心。”
“而畸核的种类总共有三种,普通种、幻室种、畸化种。大部分畸核都是普通种,是随处可见的物体形成的畸核,比如山羊啊,蚊子啊这种你认知范围内的东西产生的。”
“幻室种是指,在幻室里形成的畸核,它可能没有长在任何生物体内,就在幻室里凭空出现了,这种归为幻室种。”
“畸化种最容易理解,任何看上去像妖怪的东西,即人类认知范围外的物体产生的畸核,就归类为畸化种。”
郁岸感兴趣起来,身体前倾:“面试官,你见过畸化种吗?”
“当然见过。”昭然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是一团长满眼睛的畸体,寄居蟹一样藏在了贝壳里,伪装成扇贝的样子,眼睛眨动的频率还不一样,眨眼睛的时候你能听见气泡的声音。他只要张开贝壳,你就可以看见它身体里裹着一颗骷髅头,那是他前男友的头。”
“扇贝不算普通种吗?”
“裹在内部的多眼异形才是本体,你可以认为它是一种被贝壳包裹的怪物。”
“喔……”郁岸一脸认真,“他为什么要吃掉前男友?”
“因为这个畸化种有种特殊能力,就是别人在他面前发的誓必须遵守,一旦违背就会死。”
郁岸眨了眨眼:“他前男友发了什么誓?”
“发誓说爱他一辈子,哈哈哈,发完誓当场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昭然给自己讲乐了,在郁岸迷惑的目光下笑了半天。
“咳。”昭然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下面的内容。
差不多讲了三个来小时,昭然口干舌燥,喝了三杯果汁,拿了份纸笔过来,放到郁岸面前:“考试了啊,我问问题你写答案,我看你记住多少。”
“休息一会儿吧……我累了。”郁岸趴在床上,叼着笔帽发呆。
“你也没干什么啊。”
“我脑子在动。”
“先考试,考完就休息。”
昭然靠在转椅里,口述了十个问题,十分钟后,把答题纸收了上来。
真不错,选择题全选C,简答题写的是“大扇贝前男友爱你一辈子哈哈哈”。
“啧。”昭然把纸拍在桌面上,揉了揉眉骨。白讲一下午,他一早就发现郁岸爱走神,估计后两个半小时全在思考扇贝和他前男友的事儿呢。
郁岸叼着笔,看面试官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忍不住伸出手臂用笔帽戳了戳他的膝盖。
昭然没理他。
“生气了?”郁岸爬下床,穿袜子踩在地板上,在昭然脸颊边探头探脑试探,“面试官,不会真生气了吧。”
“离我远点让我静静。你去玩儿去吧。”
“面试官,我有个东西给你。”
昭然无奈睁开眼,见郁岸从裤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绒布盒子,掰开,里面放着一枚黑色耳钉。
“面试官,你有耳洞吗?”
昭然哑口无言,抿唇看着那枚纯黑的,圆形的饰品,半晌,喑哑回答:“没有。”
“那也没关系。”郁岸抬起一条腿,膝盖跪在昭然两腿之间的椅垫上,弯腰靠近,捏起他右侧耳垂,将耳钉尖锐一端对准中央的位置,向下慢慢刺破皮肤,穿透血肉。
空气凝滞,耳边寂静,唯余两人的心跳,一个宁静如水,像罪行累累的杀人犯举起刀刃,一个如疾风骤雨,狂热得仿佛要将胸腔骨骼炙烤枯焦。
耳边剧烈的心跳,就是郁岸得寸进尺的理由。
刺破的位置淌出一条细细的血线,在昭然苍白的皮肤上红得刺眼,一直流到郁岸手指尖,沿着指骨滴落在座椅扶手上。
陪两只宠物小手逛街时郁岸就看中了这只耳钉,很配面试官白雪似的颜色。
郁岸用带血的手拨了拨通红的耳垂:“别生气,面试官。你讲过的问题其实我现在就可以一字不差地背给你听,你要从哪段听起?”

第22章 很厉害了
耳钉只是一个契机,郁岸满怀的心思在于刺破他。那丝绸般无暇的脸和身体,让郁岸莫名焦躁,完美的东西诱人之处并非尽显于盛开之时,也残留于破败之后,被破坏的一瞬间,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暴力之美。
郁岸故意去碰受伤的耳垂,让它不要愈合太快。他将手上的血污蹭在昭然脸上,拇指沿着嘴唇轻摩,令他微张开嘴,指腹推着他的牙尖,试探锋利的触感。
他拿起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居高临下地拍这张脸。昭然的脸颊浮现红迹,指痕依稀可见。
郁岸短暂沉寂了一天的愿望如此迅速地实现——他那么白,稍微弄脏一点果然就会特别显眼。
“面试官。”郁岸不怯与他对视,“你脾气真好。”
昭然坐在椅中微仰着头,过速的心跳使他意乱神迷,僵硬地做不出反应。从耳垂传来的刺痛根本赶不上身体极力忍耐欲望的痛苦。
尽管明白面前的小鬼本性如此,凭借自己数年如一日的规训才稍微听话了一点,但至少那些过于黑暗的、残暴的念头不会再频繁从他的小脑袋瓜里出现。
若说规训,其实也不难,臭小鬼脆皮得很,还不耐c,狠狠教育一晚上,势必要掉着眼泪囔声保证不敢再犯的。
“嗯,我倒只在你这儿听过这种评价。”昭然控制着转椅向左侧一转,郁岸压在椅垫上的膝盖便跟着向一侧打开,身体中心一个不稳,被昭然分开膝弯架了起来,背后悬空,稍有不慎就会向后倾倒,后脑勺着地。
很奇怪,郁岸做不来信任背摔这种需要依赖他人的游戏,却能在昭然身上发生意外时躲也不躲,规避危险的本能在靠近他时自动失效。
但昭然只是淡然地看着他,双手扶在他腰间,什么都没做,犹如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又一次接住了从衣柜上掉下来的小猫。
这样的姿势让郁岸明显处于被控制的劣势中,但他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地盯着昭然微启的尖牙:“你对其他实习生也这么能容忍吗?”
“我入职以来只接手过你一位实习生。”昭然回答,“而且其他实习生也不可能像你一样能折腾。”
“地下铁应该有规定,一位面试官永远只能带一位实习生的吧?”
“据我所知,没这回事。”
“意思是,等我转正后,你会带其他学生?”
“嗯……这也说不准呢。”昭然弯起眼睛。
郁岸不吱声了,坐在昭然腿上发呆,手指恨恨地在昭然脖颈上划拉自己的姓氏笔画,指尖大力划过,红痕立刻在雪白皮肤上显现。
光从他构思凶杀手法的眼神就能看出,这小鬼没憋什么好主意。
没一会儿,郁岸跳下面试官的腿,朝卧室外走去。
“去哪儿啊。”
“无聊,脱外套。” 郁岸已经迈出卧室门口,把手臂伸回来给他比了个中指,“回来继续补课。”
花纹木门缓缓关闭。
郁岸走出房间后,昭然也站了起来,原地呆立着,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但打了几次都没点着火。
他原地缓缓蹲下,像枯萎了似的,胳膊垫在膝盖上,头压低到手臂里,耳尖和颈窝都沸腾起一层滚烫的粉红,耳垂红得和耳洞滴落的血一个颜色。
手套五指前端濡湿,水渍透过皮革向外扩散,粘稠的水滴挂在指尖。
“他……应该是在撒娇吧……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昭然滚烫地埋在臂弯里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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