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和狼人有关，那些家伙不就是对圆月敏感得不行嘛，”奈撒内尔道，“恶犬这样也不奇怪。”
因为怕被恶犬觉察到这边的异动，两个人都是紧紧挨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远远突破了奈撒内尔习惯的社交距离，他有些不习惯，不由把西泽亚特往外推了推，西泽亚特却没有动，反而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我也不想挨这么近，但再往外我就要出去了。”
绿化带的树就那么大，要不是这边为了遮掩垃圾场修建了一处小树林，形成了一片斑驳的阴影，他们连藏都没地方藏。
两位血族始祖苦大仇深地缩在这个小角落，站了约莫二十几分钟，终于等来了一个可疑人物。
来的那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他径直从垃圾场另一边的墙上翻过来，落在几只恶犬跟前，而几只恶犬只是龇了龇牙，给他让出一个空位，然后就没了动静。
奈撒内尔远远地就嗅见了这少年身上的狼味，他瞥了西泽亚特一眼，示意他：“狼人。”
西泽亚特也认出来了——狼人和血族多年宿敌，自然有各自辨别彼此身份的办法，就算外表上看起来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可以通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确认彼此的身份。
狼人少年不知道是阅历太少没有警惕心还是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找到这里来，他站在围墙下面，磨磨叽叽地从腰侧的小包里摸出来几根火腿肠，一边拆一边心痛地嘀嘀咕咕：“这些可都是我用我的零花钱买的……你们知道我有多穷吗，这几根火腿肠就已经花了我一半零花钱了，你们可一定要安安分分的别给我找事，万一被我哥发现我偷偷来喂你们就完了……”
奈撒内尔听着他的废话微微一愣，正想着恶犬什么时候智商这么高能够听懂人说话了，就听见西泽亚特低声道：“根据这几天的观察看恶犬的智力应该和普通犬类一样，甚至还要低于普通犬类，所以这些恶犬应该听不懂他的话——除非狼人和恶犬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方法。”
奈撒内尔：“所以他现在在……”
西泽亚特：“……应该是在自言自语。”
奈撒内尔：“……”
就算再怎么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眼前这个狼人少年看起来也不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眼看他喂完了恶犬就要离开，奈撒内尔蹙眉示意：“我们跟上去？”
西泽亚特点了点头，两人齐齐翻过围墙，却没见到狼人少年的身影。
他好像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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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还是单纯地有办法迅速离开？
翻过围墙往前走不到一百米就是一个三岔路口，夜深人静没有几辆车，奈撒内尔和西泽亚特四处转了一圈，根本看不出那狼人少年是从哪个方向走了，最后还是放弃了追踪。
夜探并没有得到多少收获，那个少年虽然是狼人一族，但话说的不明不白，也不知道他来投喂恶犬到底是属于个人行为还是出于族群的命令，而没有明确的证据血族也不能直接说这事就是狼人做的——哪怕狼人一族有上一次的前科。
奈撒内尔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听到西泽亚特说回去时就只记着要原路返回，于是轻车熟路地翻上围墙，正想再翻下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下面蹲着的几只恶犬。
站起来有人高的恶犬正蹲坐在围墙底下，嘴角流着腥臭的口水，眼珠赤红，奈撒内尔朝它们身后瞥了一眼，发现那些火腿肠还没有吃完，看来这些恶犬是发现他们的踪迹后就一直守在这里，想要等他们回来。
看来火腿肠对它们的吸引力没有其他活物大。
西泽亚特本来已经打算绕回居住的宾馆了，结果就看见奈撒内尔一下子就跳上了围墙，然后就蹲在围墙上一动不动，他不由心生疑惑，于是也跳上了墙，随后站在围墙上那十几厘米的狭窄台面上，正正对上了几只恶犬望过来的视线。
西泽亚特：“……”
他道：“你在看它们？”
“是它们先在看我的。”奈撒内尔纠正他，“我刚刚翻到墙上，就看见它们直直地看着这边，连那些火腿肠都没有吃。”
“居然还剩这么多吗？”西泽亚特看了一眼那还剩下不少的火腿肠，道：“看来火腿肠并不是它们热衷的食物。”
“它们应该在我们刚翻过去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就围在了这边。”奈撒内尔道，“也许它们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回来，但在它们看来，我们要比那些火腿肠美味得多。”
所以这几只恶犬放弃了火腿肠，蹲守在围墙下面，渴望能够品尝到这一份“美食”。
西泽亚特望着下面的恶犬叹气道：“被当成食物的感觉可不太好。”
“你可以再想想一些会让你感觉更不好的事。”奈撒内尔哼笑道，“比如说被它们当作食物的到底是所有活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西泽亚特：“比如？”
奈撒内尔：“比如它们是不是感觉血族更好吃。”
听那个狼人少年话里的意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投喂这些恶犬了，那他肯定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这些恶犬的习性，投喂的食物怎么都会是有些符合恶犬喜好的，也许这也和这一带恶犬伤人事件较少有关系，但现在这些恶犬却选择抛下火腿肠而等待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两只血族……这很难让奈撒内尔不怀疑血族对恶犬的吸引力比人类更大。
西泽亚特听了他的猜测，一时也有些愣怔：“如果是这样，那这次恶犬出现是在针对血族的目的也太明显了。”
血族体温较低，血液也是温凉的，没有血腥味，喝到嘴里是什么味道基本都是取决于这个血族的心情，正常情况下就像是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而且一旦取出来存放味道就一定会是白水味儿，初拥仪式的时候每个新生血族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干一大碗。肉的味道大家都没有尝过，但想来除了凉点应该和人类的没什么区别。而且对于血族来说呼吸和心跳都是为了混入人类社会而进化出来的伪装，对他们来说并不必要，想停的时候完全可以停，这样还更方便他们隐匿在黑暗中——没有呼吸心跳体温的血族在恶犬看来应该就只是一块会动的肉，根本算不上活物，也不会是它们的猎食目标，这才是正常情况，但如果恶犬认为血族是超过人类的美味，这背后就很有问题了。
数百年前恶犬肆虐的时期它们的目标就只是人类，偶尔才会攻击其他活物打个牙祭，血族会受到影响也不过是因为恶犬病毒通过人类血液二次传播，要说是针对血族还算不上，但如果这一次出现的恶犬将血族视为食物和攻击目标……这针对是真的不能做得再明显了。
他们不打算和这几只恶犬动手，西泽亚特跳下围墙，奈撒内尔紧随其后，跳下围墙时，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个疑惑一闪而过：这么大一个地方，紧靠着美食街垃圾场食物也不会匮乏，居然就只有这么四五条恶犬吗？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今天上午还有一个教研会要开，他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这样才能及时退房回到大学，西泽亚特催促了奈撒内尔几声，两人匆匆回到宾馆。
前台趴着睡着的小姑娘这时候已经醒了，正捧着智脑刷消息，眉头蹙起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血族无心关注人类的悲喜，迅速上了电梯，西泽亚特按亮楼层，奈撒内尔看了一眼时间，对他道：“现在五点，教研会九点半开始，九点到场，我们还来得及收拾一下。”
虽然身上没出什么汗，但这一路上又是翻墙又是钻小树林的，衣服上肯定会沾上灰尘，大部分血族都会有些洁癖，如果不洗个澡就直接去教研会绝对会让血族浑身不舒服。
进门后，西泽亚特插上房卡开了灯，对奈撒内尔道：“你先去洗。”
奈撒内尔也不和他谦让，拿上下午刚买的衣服就进了浴室。这种快捷宾馆浴室里赠送的小袋洗发露都是些不认识的杂牌子，量也少，奈撒内尔只是中长发都感觉不够用，只能把沐浴露一起抹在了头发上。洗完之后，他把能换的衣服都换了——条件有限，能凑合就凑合一下，初代血族当年都是吃过苦的，眼下这个条件比起千年前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没什么好挑剔的。
有邵绪送来物资的西泽亚特准备比他要充分一些，拎着袋子轻轻松松地就进去了，奈撒内尔听着浴室里头哗哩哗啦的水声，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智脑，心里还想着那个狼人少年的事。
他可以肯定他之前没有见过这个狼人少年，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见过和他长相差不多的人一样，但能让他留下印象的狼人基本都是狼人一族的高层，如果这个狼人少年在狼人一族地位颇高，那么这件事的意义就又不一样了。
就算这个少年本身没什么心思，但他的身份就足够让人对他的行为进行一百种不同的解读了。
奈撒内尔正在这边想着，就突然听见西泽亚特的智脑和催魂一样响了起来，他的目光移过去，看着那个智脑疯狂震动，停下，然后再次响起并疯狂震动……好像通讯另一面的人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要告诉西泽亚特一样。
考虑到两人看似和平但其实非常紧张的关系，奈撒内尔本来不打算去碰西泽亚特的智脑，但奈何这个智脑在拼命地响，严重干扰了他进行正常的思考，于是他走到浴室门前，抬手敲了敲磨砂玻璃门：“你智脑响了，那边那个人打过来好几次。”
门中传来西泽亚特闷闷的应答声：“嗯，我知道了，谢谢。”
片刻后，西泽亚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拿起了智脑，只听了几句，他的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
原本漫不经心的奈撒内尔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不由坐直身子，神色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
等到西泽亚特通讯结束，奈撒内尔便直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血泥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就是恶犬的血肉。”西泽亚特道，“逢琢家研究室的血族已经把其中的病毒提取了出来，但要研究出现在的恶犬病毒比起之前有什么变化还需要时间。”
奈撒内尔：“只有这个？”
“还有恶犬病毒已经在人类中飞速传播，致死率远远高于几百年前，而且极具传染性。”西泽亚特深吸一口气，“人类的官员紧急下令，把几个恶犬常出现的地方给封住了，而且因为恶犬病毒有潜伏期，传播方式不明，所以在这几个地方的人类也需要就地隔离，等待检测。”
奈撒内尔垂眼，想起几百年前恶犬病毒肆虐时期的惨状，低声道：“我记得，当年恶犬病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
“从典籍中看到的吗？”西泽亚特道，“当年的致死率确实是百分之百，但只有被咬的人才会被传染，远远没有现在的传染性……一切都是平衡的，既然现在它的传染性有所提升，那么它的危险程度也会有所减弱，从如今人类治疗的情况看，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现在已经很糟糕了。”奈撒内尔凉凉道，“传染方式不明就代表我们现在很难确认一个人类有没有被传染，所以在这个该死的恶犬病毒被解决之前世党全员都只能改吃素。”
西泽亚特：“……”
他道：“我是不是应该礼节性地表示一下同情？”
奈撒内尔：“……”
奈撒内尔：“比起加兰一族，我想吉密一族的血族会更加难受。”
“……想点好消息。”西泽亚特试图安慰他，“比如说因为我们这边也是封锁区，所以我们今天可以不用去开教研会了。”
奈撒内尔：“……”
作者有话要说：
西泽亚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奈撒内尔：是什么？
西泽亚特：坏消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奈撒内尔：好消息呢？
西泽亚特：好消息，不用上班了
结果最后还是线上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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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抢儿子失败的第十六天
西泽亚特在这边，奈撒内尔也不方便给佛洛尼娅打电话，只能在聊天框上给她连发好几条消息，提醒她这段时间管好自己家里的那些小辈，免得因为饮食不当受到恶犬病毒影响。
佛洛尼娅回消息一如既往地快，她回复了一个“收到”后又开始问奈撒内尔能不能弄到一些病毒样本，这样他们这边才可以开始研究。
吉密一族的血族几乎都是天天泡在实验室里的高端人才，有关生物方面的研究他们如果说第二就没有哪个氏族敢说自家是第一，因此佛洛尼娅自然看不上隐党这边慢慢腾腾的速度，也不信任隐党这边的研究结果，希望奈撒内尔能够给她提供原材料让世党自己研究。
奈撒内尔对隐党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对隐党会不会把研究成果向他们全盘公布也持保留态度，所以他也希望能够找到样本让世党自己研究，但……
现在人类的海关查得太严，就算他能拿到样本他也送不回世党的地盘，保准会在海关被精明的人类拦下。
之前就出现过这种情况，一位血族从心焰王国去往加索王国定居，带上了全副家当，其中包括他最喜欢的一具棺材，结果在出境的时候被没收了一半家产，就连那具倒霉棺材都被扣押了几年，好不容易拿回去的时候棺材里头都发霉了。
人类社会发展对血族的影响竟恐怖如斯！
奈撒内尔回复佛洛尼娅：“如果你能够帮我解决出境问题，我倒是可以帮你送些样本过去。”
佛洛尼娅：“……”
她道：“如果我能搭上晨曦联盟哪个高层的话。”
现在的世界上大大小小的王国联盟林立，人类内部的斗争也很激烈，多年来血族都想方设法在人类当中安插人手，但因为人类科技的发展，结果都不甚理想——吉密一族的血族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死遁比较方便，借此才在晨曦联盟人类社会中建立了一些势力，但比起在心焰王国经营千年，根深蒂固的加兰一族还是差了不少。
吉密一族在晨曦联盟的前身晨曦帝国时代也颇有势力，可惜晨曦帝国没能抵御住科技发展带来的变革，从帝国变成了如今的联盟，曾经的贵族一个个都变得不值钱，让手里攥了一大堆世袭贵族爵位的吉密一族亏了一大笔。
奈撒内尔嘲笑她：“谁让你那时候一门心思逗那个小皇子，没把各地的起义军放在心上。”
佛洛尼娅坐在自己晨曦联盟豪宅的花园里，身边服侍她的正是奈撒内尔口中的小皇子，她坐直身子，心虚地啪啪写字：“那种昏庸的老皇帝不要也罢，再说血族又不是只有我们一族没守住爵位，大名鼎鼎的逢琢一族不也没能力挽狂澜维持住东洲帝国吗。”
奈撒内尔：“我不相信起义军里没有逢琢一族的人。”
佛洛尼娅：“……”
逢琢一族作为隐党的领导者，一直恪守潜藏戒律，明面上从不干预人类的权力更替，但根据世党和隐党敌对这么多年留下的经验看，逢琢一族很有可能在两边都安插人手——这样无论哪方胜利都不会对氏族在人类社会的地位有大的影响。
一看就是老阴比了。
奈撒内尔：“呵，逢琢。”
佛洛尼娅：“呵，隐党。”
世党的两个高层齐齐表达了自己对阴险的隐党的唾弃之情，奈撒内尔正色道：“一旦有机会我就会试着把恶犬病毒样本寄给你，加兰一族也会推动心焰王国向东洲联盟提出共同研究请求，你们近期先把之前对恶犬病毒的研究翻出来。”
“行。”佛洛尼娅爽快答应，“我过几天就把材料发给你。”
奈撒内尔这边在和佛洛尼娅联系，西泽亚特那边也没有闲着，等奈撒内尔聊完了抬头的时候，他还是站在原处，虽然看不见他在写什么，但看他面前浮着的光屏就知道他在和人发消息，奈撒内尔不清楚他在隐党地位如何，但以西泽亚特的实力天赋来看他在隐党的身份应该不会太低，恶犬一事事关重大，隐党却能交由西泽亚特负责，这也可以看出隐党内部对他颇为器重……
如果损失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哪怕隐党家大业大也要心疼好久吧？
奈撒内尔上下打量了西泽亚特一番，从他发消息时微微抿起的唇角扫到他戴着智脑的那截手腕，再想想这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封锁期，心中忍不住动了念头。
反正这些天困在这边也没事做，不如在此期间把西泽亚特骗到他们世党这边来，世党一共只有两个氏族成分单纯，可比乱七八糟混了十来个氏族的隐党内部简单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