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撒内尔叼着血袋和西泽亚特一起看资料，顺便默默怀念了一下自己的水晶高脚杯——明明逢琢一族也是以优雅闻名的血族氏族，怎么西泽亚特就这么不讲究，连带着他也跟着一起叼血袋。
他当初就该让邵绪顺便把他那一套高脚杯带过来！
西泽亚特在这上面没有瞒着奈撒内尔的意思，他摘下手腕上的智脑放在桌子上，点开资料，两个人坐近了一些，一起看着光屏上的内容。
一周前，大学城周边就已经出现了一些恶犬，但由于数量较少并没有引起注意，之后的几天中大学城内陆陆续续发生了几起恶犬咬伤学生的事件，部分学校予以重视并要求保安驱除学校周边流浪狗。
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还很正常，然而到了前天，医院方面发现那些咬伤的学生出现了异常情况，几位专家医师商讨后怀疑这是一种新型病毒，上报后地方派人来大学城抓捕这批流浪狗，还没有全部抓完，昨晚这群恶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疯了一样冲进人堆里咬人，很多学生不防都被咬伤，而照顾之前被咬伤学生的亲友护士也陆续出现了和受伤学生一样的症状，之前受伤的人中也有不少病情加重生命垂危，初步推断该病毒具有传染性且对人类威胁较大，但因为传染方式目前还不明确，所以只能先把出现恶犬较多的几个地方全部封锁起来，等到查明病毒情况后才会把没有感染风险的群众陆续放归。
这是第四次科技革命后人类处理传染病的常见手段。现在科技发达，大部分工作都能在星网上完成，基本不会影响正常工作生活，联盟和帝国也会给封锁区群众发补贴，再加上大学城里几乎都是学生教师，转为视讯教学上课十分方便，所以近乎所有人都接受了安排留在封锁区中——总之远远比几百年前的混乱情况好了太多。
西泽亚特道：“我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说人类已经在翻找历史资料了，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七百年前那场病毒和这一次的十分相像。”
奈撒内尔眯起眼：“七百年前那一次可没有这么强的传染性。”
西泽亚特慢条斯理道：“病毒会进化，人类知道怎样适应这种变化并据此做出改变。”
奈撒内尔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派了人去人类中引导他们发现恶犬病毒七百年前爆发的记录，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去翻史书，我说得对吗。”
虽然像是在询问西泽亚特，但他用的却是陈述句，显然是已经肯定了这件事，西泽亚特不置可否，只道：“我们只是做了和你们世党一样的事。”
血族统共就没有多少人，其中还有一半多常年在沉睡，他们无意倾覆人类在世界上的统治地位，反而很享受现在的状态，血族和人类拥有共同利益，和平共处，食物问题完全可以通过人类献血解决，他们再有一些族人混到人类之中，平时就跟人类一样参与各项事务，做出种种符合人类和血族发展需求的引导和决策，顺便帮可能出现的露出马脚的同族扫尾——在人类科技高速发展的信世纪，不暴露自己的存在并和人类维持和平状态是世党和隐党共同的目标。
隐党曾经恪守潜藏戒律远离人群，但千年前的意外带给了他们惨痛的教训，于是他们开始向东大陆迁移并在人类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奈撒内尔嘲讽道：“我还以为你们隐党不屑于做这种事呢，原来也和我们世党没什么差别。”
西泽亚特神色自若：“好说，都是为了氏族。”
奈撒内尔：“……”
世党和隐党的观念确实说不上谁对谁错，不过都是为了氏族的生存罢了。
隐党已经调出了族中收录的七百年前恶犬病毒爆发的资料，这种和非人类族群相关的事件他们记载得自然比人类记载的详实可信得多，西泽亚特指尖虚点了点那几个文件包，对奈撒内尔道：“这些都是隐党的内部资料，你想看的话我们可以交换——你可以拿到世党收藏的资料吗？”
“我自然可以，不过……隐党在这方面的研究可比不上世党，当年恶犬病毒也主要在西大□□虐，你们这边的资料应该也没有我们这边多。”奈撒内尔笑眯眯道，“如果换完我发现你们记载的都是世党知道的内容，那我们不是亏大了吗？”
“这可说不定。”西泽亚特也笑道，“其他氏族虽然没有吉密一族那么擅长生物技术，但也不是没有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族人，你怎么知道世党的资料里就一定有隐党不知道的东西？”
双方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交换资料就只能是一场赌，运气好的话可能双方都能够得到自己需要的新资料，如果运气不好就只能自认倒霉。
两人都不是太过纠结的性子，奈撒内尔之前已经从佛洛尼娅和艾格伯特那边拿到了详细的资料，也商议好了大致章程，现在只需要在西泽亚特面前做个样子就行。
两个血族皆是打开智脑好像在和什么人商量了一下，随后便决定互换，奈撒内尔收到西泽亚特发来的文件后就直接打开看了起来，一时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智脑光屏运作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隐党对七百年前主要爆发在西大陆的恶犬病毒的研究确实没有世党深入，但旁观者的角度让他们观察到了更多局中人很难发现的东西——比如说恶犬病毒的初始爆发地。
七百年前人类还处于等级极为森严的阶级社会，科技水平也很低，而血族大多位于社会上层，充足的财力和血族代代吸纳人类高知分子的习惯让他们有足够的条件进行种种研究，当年的技术水平能甩人类八条街，再加上血族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这一切都让当初的血族轻视了这一场病毒袭击，以为还是和一千多年前的黑死病一样的东西，还想着隔岸观火，却不想这把火居然烧到了自家身上。
这件事把血族打了个措手不及，出于谨慎奈撒内尔和佛洛尼娅都选择了收缩势力范围，氏族中的所有成员都回到了大本营进行病毒研究顺便等待下一步计划，根本没有心力去注意这次病毒袭击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爆发的。
当时西大陆还有不少中立氏族和几个没来得及搬完的隐党氏族，出事后隐党那几个氏族也开始加速搬迁，其他几个氏族派人来接应，顺带派几个做事谨慎的血族在这边调查情况，这一查就被他们摸出了病毒刚开始爆发的时间地点。
是在乔伊一族领地不起眼的一角，一个挨着深山的小村庄，听说是一个猎人进山后被一只野狼咬了一口，然后发疯传染给了整个村子的人。
当时的恶犬病毒虽然发作快，但也是有潜伏期的，小村庄虽说靠山，但也能算个交通中转站，和其他村镇的交流也不少，于是病毒就在这种情况下传播开来，那时的人类对这种事情的认识不足，再加上恶犬病毒越到后期潜伏期越短，所以只是以为最初的传染源是在大规模爆发的那个大城市感染的，世党的报告里也采用了这个说法。
奈撒内尔认真看着资料：“推测一，罗显山是狼人一族的聚居地，恶犬病毒为狼人一族感染后传染给人类；推测二，最初那只野狼为狼人刻意投放，意图通过村庄独特的地理位置将恶犬病毒合理散播出去……根据狼人一族后续反应，推测二可能较大。”
所以被波及到的隐党当时虽然因为主体在东大陆没有受到太大损害，但也认为狼人一族的行为对人类和血族相处的稳定性带来了太大威胁，因此选择了和其他氏族一起对狼人一族宣战。
西泽亚特也在看世党的资料，吉密一族那些针对恶犬病毒的研究自然非常有价值，但他不是专业人士，看不懂那些术语，于是匆匆翻过，更多地关注了世党对西大陆内部的调查。
“乔伊一族在那段时间受到了极大打击并因此迁出西大陆……他们是因为这个迁移的？”
“不然呢？”奈撒内尔嗤笑一声，“如果不是损失惨重，这群商人怎么会舍得放弃西大陆的利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发情况，早上起来头晕得不行以为自己是低血糖了，结果吃什么都想吐，还浑身难受，一测才发现发烧了（爆哭）不过今天已经好多啦，感谢大家的理解！
感谢阅读！
第21章 抢儿子失败的第二十一天
西泽亚特对这个由背叛者领导的氏族也没什么好感，因此也没有反驳奈撒内尔有些刻薄的话，他问道：“乔伊一族具体发生了什么？”
“恶犬病毒的爆发地就在乔伊一族的领地，他们一族的损失也是最严重的，连他们家大长老的长子都中了招，听说当初有几个没有受影响的氏族同意对狼人开战就是因为收了乔伊一族大长老的钱——唔，比如你们隐党的诺拉一族。”
西泽亚特：“……你怎么知道？”
奈撒内尔心道自然是因为乔伊一族也给加兰一族送了钱，只不过加兰一族是出于种种考虑本就打算向狼人一族开战顺便收了乔伊一族的钱而已，可不是诺拉和阿迈两族那种单纯收钱办事的。
不过他自然不会和西泽亚特说那么清楚，只道：“我听说乔伊一族当年来找过我族和吉密一族，吉米一族最大的几个实验室之一就是用他们家的钱建的。”
西泽亚特：“……”
真有钱啊乔伊一族。
逢琢一族当年也是有意对狼人一族宣战的，乔伊一族怎么没来给他们家送钱。
血族之间有同胞爱，但不多，因此对于不属于自己阵营的氏族自然是能坑一把就坑一把，逢琢一族是清贵不是清高，在本质上还是遵循血族弱肉强食那一套理论，就算最终决定不会受到影响，可能坑乔伊一族钱的机会他们也不会放过。
毕竟这帮奸商坑其他氏族钱的时候也没有手软。
西泽亚特思考片刻，缓缓道：“你说这次恶犬病毒出现后，乔伊一族还可能花钱拉拢其他氏族吗？”
“估计不太可能。”奈撒内尔遗憾道，“我们现在和狼人一族的关系已经够恶劣了。”
完全不需要挑拨，见面就能打起来。
吉密一族当年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族中好些血族被感染，不过他们家的吸血鬼一贯醉心研究，其中就有感染的血族将自己提供给同族研究，只求有朝一日恢复同族能和他们分享研究资料，因此吉密一族提供的除了恶犬病毒在人类身上的研究还有恶犬病毒在血族身上的研究，奈撒内尔只删去了小部分机密内容，其他的全都“分享”给了西泽亚特，西泽亚特又翻了几页，问他：“吉密一族的实验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你知道吗？”
加兰一族的第三始祖自然知道吉密一族的研究进度，但普通血族奈撒内尔却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他微微笑道：“这种事自然是吉密一族的机密，以我的身份想要得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够资格的。”
西泽亚特深深看他一眼，显然不觉得以奈撒内尔的实力天赋会在加兰一族没什么地位，就算现在的他达不到那种程度，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奈撒内尔绝对会成为加兰一族高层中的一员。
从材料中可以看到吉密一族已经在对恶犬病毒的研究上出现“突破性进展”，想来距离研究出应对病毒的办法也不远了，西泽亚特沉吟片刻，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同意和世党联合研究。
他们这边的进度显然没有世党那边快，将样本交给吉密一族可能会让他们更早得到解决病毒的办法，但双方之间的信任几乎没有，到时候世党还会不会把结果开诚布公实在难说。
暂且搁下这件事，西泽亚特点击光屏合上材料，向奈撒内尔透露出一个消息：“这些天隐党的血族在各处隐秘探查，在东洲联盟各处都发现了疑似狼人的踪迹，其中就以我们所在的都城最多。”
奈撒内尔：“……我记得都城是你们逢琢一族的大本营？”
西泽亚特：“嗯。”
奈撒内尔：“……”
你还好意思“嗯”？！
狼人一族频繁出现在东洲联盟都城，这就说明他们的老巢可能也在都城。
四舍五入就是逢琢一族被狼人们偷家了啊！
奈撒内尔稍稍代入一下就感觉不能容忍，要是狼人一族敢把巢穴建在心焰王国首都附近，他就算沉睡了也要爬起来把狼王的头给打掉！不然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西泽亚特却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愤怒，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种事情轮不到他做主的缘故，他的心情十分平和，好像只是随口和奈撒内尔分享了一个消息一样。
奈撒内尔平心静气，一边心道这种事还是让逢琢一族的始祖去操心和他没什么关系，一边礼尚往来地给西泽亚特分享了世党这些天又一次搜查的结果。
“心焰王国还是没发现新的疑似狼人出现痕迹，晨曦联盟倒是又发现几例，不过数量都很少。”
西泽亚特挑眉：“同处西大陆的几个中立氏族都说发现了不少狼人活动踪迹，你的意思难不成是狼人一族就绕着世党地盘走？”
奈撒内尔之前也收到了中立氏族发来的信息，心中也觉得古怪，但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我可没这么说，但世党现在查出来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收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些，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让你们隐党在世党的探子自己查一查。”
西泽亚特咳了一声，欲盖弥彰：“隐党哪里来的探子？你听谁说的？”
奈撒内尔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狼人在世界各地出没却偏偏绕过了世党地盘这件事确实引人深思，如果奈撒内尔不是世党高层，他都要怀疑一下世党和狼人一族是不是有什么牵连，才会让狼人对他们这么特殊。
世党和隐党还有中立氏族间到底有什么不同，才会让狼人一族特殊对待？
奈撒内尔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位常年不着家的三儿子。
应该不会吧。
钦蒂亚虽然爱玩闹了一些，但一直以来都是很听话的，奈撒内尔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又沉思片刻，奈撒内尔还是给艾格伯特发了消息，叮嘱他赶紧把弟弟找回来。
艾格伯特飞快回了“是”，但看这些天四处搜寻却还没发现钦蒂亚影子的情况，想要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奈撒内尔退出消息页面抬头，看见西泽亚特也正盯着智脑投屏，面上没有了一贯的温和笑意，微垂着眼，从奈撒内尔这边的角度看去神色竟隐隐显出几分冷漠与不近人情，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智脑投屏上的内容除非本人选择公开投屏，不然只能由智脑佩戴者看到，奈撒内尔不知道西泽亚特在做什么，但看他手指在光屏上迅速移动，估摸着他是在和人发消息，也不知道是在和隐党的什么人沟通。
奈撒内尔端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侧首往阳台看，隐隐约约看见几个穿白色防护服的人类从下面走过。
他站起身去阳台看了一眼，对西泽亚特道：“那些人类似乎抓到恶犬回来了。”
西泽亚特正在联系自己的长女，给她讲这段时间的安排，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奈撒内尔也不需要他怎么回应自己，只是看着下面的人类拖着装有恶犬的笼子经过，然后几个人齐心协力把笼子抬上车，其中一人不知道从哪边翻出一个袋子，然后塞进去了一大把银色的碎片——奈撒内尔感觉这些像是小机器人的残骸，他刚才查了一下这种小机器人，发现其造价高昂，看来这次行动人类也有些损失。
恶犬被抬上了车，但没有被送走，车里几个人类也不知道是商议了些什么，天色渐晚的时候就又从车上下来了，奈撒内尔冷眼看着他们检查身上的防护服和防具，额头上绑了灯，随后便拿着手电筒各自分散离开，估计他们是打算晚上去各个地方蹲守，只留下几个人在这边看着车。
奈撒内尔心思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两个血族都不是很需要睡眠，但混在人类中间自然就要符合人类的习惯，奈撒内尔和西泽亚特各自洗完澡躺上床，十一点准时熄了灯。
奈撒内尔之前一口气睡了几百年，现如今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睡，他把被子拉过肩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黑暗环境对血族没有任何影响，奈撒内尔凭借优秀的夜视能力把标准间天花板正中央的灯上所有的花纹看的清清楚楚，等到把微小的花纹都记得差不多了，他翻了个身，点开智脑看了一眼——十一点四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