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撒内尔：“……”
西泽亚特：“……感谢您的好意。”
他们摸了一圈没找到租代步工具的地方，只能步行进入沙漠，好在血族体力耐力都较好，到了太阳落下之时他们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
月亮悬在天边，影影绰绰，并不清晰，朦胧的光照着遍地黄沙，显得更加凄清。奈撒内尔已经裹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风，但还是挡不住温度骤降带来的寒意。他看向旁边的西泽亚特，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就地扎营？”
他们提早走了好几天，现在时间还很充裕，停一晚也完全来得及。
西泽亚特脚步微顿，问道：“是有些累了吗？”
“还好。”奈撒内尔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逞强，他实话实说道，“有点凉，但对于血族来说不算什么，还能接受——我就是担心明早我们就到了阿迈一族的领地会不会太显眼。”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根据我们打听的消息，除了那些和阿迈一族特别熟的，大部分客人应该都是后天才到。”
“确实。”西泽亚特赞同他的意见，“还是人多了忙乱起来，阿迈一族才更顾不上我们。”
他道：“我打算今晚绕道去屠人谷看看。”
奈撒内尔之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不过：“那个人类老爷子说屠人谷的位置他也不清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总要去看看的。”西泽亚特淡淡道，“应该就在那一带，多搜几圈，如果有什么不对总能发现一点。”
奈撒内尔没什么意见，他们重新辨别方向，转道往另一边走去。
一直转到凌晨，什么都没有发现。就算不会困倦这种长时间的专注搜索也会让人觉得精神疲累。奈撒内尔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他擦了擦眼角困出来的眼泪，脚下忽然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停住脚步，低头往下看，看见了一抹莹白。
奈撒内尔静静看了那玩意儿半晌，蹲下身，意图伸手扒拉，却被西泽亚特拦下：“别随便碰脏东西。”
奈撒内尔看着他蹙起的眉头，忍不住好笑道：“不该讲究的时候讲究，这个时候不用手还能用什么？”
西泽亚特沉吟片刻：“……我包里好像有一个小铲子，你找找看。”
奈撒内尔：“……”
片刻后，他蹲着身子，看逢琢一族素来光风霁月的三代蹲在他旁边，勤勤恳恳地挖坑。
不知为什么，这边沙子的质感很奇怪，很很多大颗的白色的粗糙颗粒，好像还有点湿，一铲子下去还要再费点力气才能拔出来。
这个东西应该不大，西泽亚特很快就把它挖了出来，竟是一根折断了的长骨。
奈撒内尔还是没被允许上手，只能盯着这长骨认真观察片刻，推断道：“这个大小还有形状，不像是人类的骨头。”
“是动物的。”西泽亚特肯定道，“大型动物，看这一带的情况，有体型这么大的食肉动物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是一种大型食草动物。”
他道：“这边的沙土有些湿，最下面挖出来的沙土已经带上了很明显的被水浸泡过的痕迹，这边应该有或者曾经有一个水源，更大概率应该是曾经。”
奈撒内尔自然认可他的看法，道：“如果这边曾经有水源，那么应该会有很多动物来这边饮水，其间若有冲突，这些动物就会埋骨此地，人类看见森森白骨，便有可能生出屠人谷的谣言。”
“也有可能不是谣言。”西泽亚特凉凉道，“有阿迈一族住在这边，就算是真的‘屠人谷’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奈撒内尔闻言低笑。
“别说这种话。”他看似纠正，其实在嘲讽，“阿迈一族都说了，他们做的是钱货两讫的买卖，可良心了。”
西泽亚特：“……”
他询问奈撒内尔：“比起他们家，应该是你们家的能力更适合做杀手吧？”
奈撒内尔骄傲道：“这是自然。”
可随后，他又话风一转，“不过我们家的成员还是对权力更感兴趣一点，所以加兰一族也没有向那方面发展的意思，还是交给阿迈一族好了。”
他点评道：“他们做杀手还是很有原则的，就是太向往一代了……吸干同族以求自己和一代更接近什么的，在现在的血族看来还是有些超前了。”
“这种行为放在多少年之后都是超前的。”西泽亚特道，“将残害同族以获得力量和吸榨世代高于自己的血族视作荣耀……如果真的把他们这种思想传播给所有血族，那么现在血族所拥有的秩序就会不复存在。”
“如果他们不能迅速拿出切实可行的新模式，血族很快就会四分五裂，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奈撒内尔笑了笑，倒没有像西泽亚特一样担心那么多：“加兰一族强者为尊，想让底下那群桀骜不驯的小辈听话，靠得可不是世代的压制，而是长亲们的‘力量’。”
整个加兰一族就像是一个狼群，在诞生的一开始，它的领导者就以强硬的手腕压下所有异议，硬生生把整个氏族整治到只有一个声音，在几千年的血族历史中，他们或是强硬插手，或是漠然旁观，明明一开始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三代建立起来的小氏族，却一直在血族氏族之中屹立不倒，还成为了一方大势力。
就算阿迈一族的思想真的传遍血族，加兰一族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西泽亚特听懂了奈撒内尔的意思，无奈笑道：“不是所有氏族都是这样的——比如布鲁一族，他们现在已经足够乱了，如果再受到阿迈一族的影响，他们怕不是要直接在我面前打起来。”
奈撒内尔诧异：“他们原来还没有在你面前打起来过？我还以为他们早就不顾颜面直接上手了呢？”
西泽亚特：“……还是顾了我的颜面的。”
至少没在他面前打架，让他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曾经敌对势力的首领，奈撒内尔多多少少也知道些隐党笑话，忍不住同情地拍了拍西泽亚特的肩膀。
他们在这一带重点搜索，又翻过一片小沙丘，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屠人谷。
残骸已经被黄沙掩去大半，但还能看得出来形状，他们挖出来几根埋得浅的，仔细辨认。
“居然真的有不少人骨。”奈撒内尔又把骨头埋了回去，这次把土盖得严严实实，没再把骨头架子露在外面，全当是给这个倒霉人类安葬，“这些都是怎么来的？阿迈一族吃完剩下的？”
“听老爷子的意思，他们过去曾在沙漠这边发现了不少被吸干血的干尸，他认为是太阳晒成那样的，但说实话可能性不大。”
西泽亚特分析道：“这些应该都是被猎食的人类，但既然他们都被附近的居民发现了，那就说明阿迈一族并没有固定的抛/尸地点，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些尸体就那样躺在原处。我更倾向于这些尸骨是有其他的用处。”
奈撒内尔道：“听佛洛尼娅说阿迈一族有祭祀行为，但阿迈一族的三代只告诉了她并邀请了她，因为她的氏族是现在血族少有的纯荤食且还会进行捕猎的氏族。”
只邀请荤食氏族，还要求是仍在进行捕猎的氏族，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这个祭祀上会有什么血腥的东西。
西泽亚特问道：“佛洛尼娅参加过吗？”
“没。”奈撒内尔道，“她觉得不对劲，推拒了，之后阿迈一族就再没邀请过她，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作者有话要说：
隐党笑话：
肯恩：你们的内斗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隐党现在的工作，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布鲁一族：好的，我们选择拒绝接受隐党派发的任务。
——改编自苏联笑话
——————
感谢阅读！
第91章 共同养儿子的第九十一天
西泽亚特沉吟片刻，又道：“佛洛尼娅可说过祭祀的大概时间？”
奈撒内尔道：“邀请她时也是三月，具体日期没有提，但估摸着三四月间肯定会有一场。”
“那庆典结束后我们再停留一段时间？”西泽亚特思索道，“如果能瞒住我们的行踪，阿迈一族应该会在客人都离开后照常举办祭祀。”
“说不定还等不到祭祀，我们就在庆典上抓住阿迈一族的把柄把他们一窝端了。”奈撒内尔倒没有紧张急迫的感觉，他道，“这一趟来本就双方各有算计，我们可以见机行事。”
西泽亚特点了点头，随后两个血族再点开智脑记录下面前的惨状，把那些个刨出来的骨头重点拍了照片，如果顺利的话，这些都将成为阿迈一族的罪证。
“回头还是得召开三代会议。”奈撒内尔叹气道，“太磨人了，不过能活到现在的三代左右都是拎得清的，只要证据确凿，最后处置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血族各个氏族之间的关系多为利益交换，正真极交好的也不过那么几个，所以除非是提前就做好了利益分配，正常他们都很难在所有三代的集体会议上达成什么共同意见——没办法，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就算同在一方联盟中都会有不同的意见。
加兰一族和吉密一族两家世代交好，之间都会出现分歧，只是出于两家关系，他们从来不会把意见不合摆在明面上给其他氏族看笑话，只是会在私底下反反复复地商谈，直到得出一个能够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再把这个结果传递给其他氏族。
比起世党，隐党的联盟更加松散脆弱，和逢琢一族走得最近的也就只有格罗一族，其他氏族大多都是因为赞同潜藏戒律并且害怕自己家单打独斗太危险才选择加入隐党的——永远的刺头布鲁一族就是因为族中考虑加入的那次会议恰好投同意票的超过了一半，所以才加入进来。结果现在族里各个派系天天因为“留在隐党”“投奔世党”“成为中立氏族”三个选择吵得不可开交。
所以就算隐党几个氏族的三代同在会议上，他们也可能表达出不同的意见，无论西泽亚特之前怎么分析利弊都不行。
中立氏族更是一盘散沙，他们之间有一个松散的盟联，但这个盟联的主要作用还是用来对付世党和隐党，要是没了另两方势力的威胁，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合作。
不过这次阿迈一族和“犹大”合作，把所有三代都算计了进去，出于自身安危考虑，就算知道没了阿迈一族，中立氏族的势力可能会被大削，那些三代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氏族继续存在。
他们商议妥当，又返程往阿迈一族的领地赶，倒是刚好和大部队一起到了地方。
世党和隐党的首领一同前来，阿迈一族的三代自然亲自上前招待，身后还带了几个他信重的血嗣。
阿迈一族长居科里特沙漠，成员不论男女都不像其他血族一样苍白，反而一个个都是健康的小麦色，也正因为这个显眼的外貌特征，他们能安插进世党和隐党的成员不多，所以到现在也只知道世党和隐党因为狼人一族的事情暂时合作了，连隐党现在疯传的“逢琢一族三代疑似与世党一高世代血族同居”这个消息都不知道，所以还是代入了两方之前的关系。
于是领头的三代对奈撒内尔笑道：“阁下，您的房间在右边，我先领您过去吧？”
奈撒内尔神色微动：“西泽亚特阁下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西泽亚特阁下的房间在左边，就让我的女儿带他去吧。”
奈撒内尔脚步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自己带他去房间，却让他的女儿带西泽亚特去房间……看来在阿迈一族这里，他们的重要程度已经分出高下了。
面前的阿迈一族三代笑得热络，但奈撒内尔对他的印象就只有他当年的字特别丑——三代血族集体会议很少举办，就算开他们也不会露出真容和真名。三代们大都很少出门，只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三代熟悉一点，上一次集体会议还是在七百年前和狼人一族开战的时候。
一场假面舞会，所有的三代都变装混在人群之中，然后把自己的意见写好丢在角落的箱子里，由东道主来进行宣读和统计。
奈撒内尔就是那一次的东道主，阿迈一族三代狂放不羁的字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阿迈一族的三代名叫维勒汀，看起来三十来岁，皮肤微黑，他领着奈撒内尔闲逛，一路介绍这个地方那个地方，但奈撒内尔看着他却只能记得维勒汀的那些风流韵事。
……主要还是佛洛尼娅收集的，她的意思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奈撒内尔感觉她是更想把这个八卦分享给他们，果然翻开一看，里头全部都是维勒汀各种娶小老婆和找红颜知己的小故事，有的居然还有描写。
奈撒内尔当场和丢烫手山芋一样地丢开那本小册子，转而去翻肯恩提供的资料。
肯恩倒是靠谱很多，但可能是由于维勒汀本身就不是很着调的缘故，奈撒内尔还是在里头看见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比如去某些不合规的地方结果被当地警察扫/黄关进局子什么的。
奈撒内尔：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真的提不起兴趣听维勒汀夸耀自己家的建筑，只能打断他道：“想不到维勒汀阁下的女儿都已经那么大了，还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阁下谬赞了。”虽然这么说，但维勒汀脸上的表情却很得意，“小女刚满十八，正好成年，成年礼就定在这几天，我还盼着同族的各位阁下能够来参加她的成年礼呢。”
血族虽然寿命长，但还是按十八岁成年的老规矩算，未成年血族十八岁成年，已成年的人类在转化成血族并被长亲教育三年后成年，届时都会为他们举办一场成年礼。
“听闻阿迈一族的成年礼上需要进行特殊的仪式，”奈撒内尔笑了笑，“我倒是很期待。”
维勒汀笑道：“阁下放心，必定会让您满意——只是不知道，我那个任性的女儿会不会就此定下自己的夫婿。”
奈撒内尔：“？”
进入房间，奈撒内尔迷惑地又调出肯恩给的资料仔细翻找，终于找到了关于阿迈一族成年礼的内容。
“获得一杯血族的血液，血族的世代越高，成年礼就越隆重。”奈撒内尔皱起眉头，想起当时是那个女孩送西泽亚特去房间的，又想起维勒汀说的“选夫婿”，猛地反应过来。
“这……他们该不会是想撬我的墙角吧？”
奈撒内尔哭笑不得，他自然相信西泽亚特不会中招也不会背叛他，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想要拿下一个已经活了几千年快要老成精的三代……只有人类的话本子敢这么写吧？
他在床边坐了片刻，左思右想，还是给西泽亚特发了条消息：“那小姑娘在吗？”
“不在。”西泽亚特回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在看智脑，“刚才她想留，我说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她就走了。”
回完话，他顿了顿，又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奈撒内尔：“？”
他突然警惕：“你怎么知道她长得好看？你认真看过她了？”
西泽亚特那边敲敲打打，半天没回一个消息，只能看见上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打字中”
直到奈撒内尔莫名其妙地再敲过去一个问号，西泽亚特的回复才姗姗来迟：“没有，只是听说了奈撒内尔阁下夸奖那姑娘亭亭玉立，据说说了很多赞美之词。”
奈撒内尔：“……”
“并没有！”他揉了揉额角，解释道，“我只是和维勒汀客气了一下而已，他们家不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的。”
“那可不一定。”西泽亚特道，“这小姑娘估计是年纪尚轻，被宠坏了，倒是心高气傲得很。”
奈撒内尔看到他这句话也不意外：“你也看出来了？”
“怎么会看不出来。”西泽亚特轻笑，“年纪太小，沉不住气，手段也低劣了许多。”
他发来一条语音，压低了声音，言辞暧/昧：“比不上你。”
奈撒内尔听了耳根微红，也回了语音：“我可没勾你，别冤枉好人。”
“嗯。”西泽亚特笑道，“你清清白白，是我定力太差，见着你就喜欢了。”
奈撒内尔：“……”
他手一抖，关闭了光屏。
真的是……奈撒内尔伸手捂了捂微烫的脸侧，决定出门走走。
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若真要计较起来，那这种事情可就太多了。维勒汀和阿迈一族女性的名声虽差，但对于一个少女他们也不会过多揣测她有什么恶意，调侃一下就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