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凭什么嫌弃我,我现在堕落至此都是因为你们老秦家始乱终弃,我还没嫌弃你你反倒嫌弃我了。”
秦郁上对江棠承说:“别理这个人,以后看到他绕着走。”
“哎我去——”
闻绍刚要发作,话音又戛然而止,看看江棠承又看看秦郁上,眯起眼睛道:“听说人在一起呆久了就会越长越像,别说,这小孩跟你长得还真有点像。”
这一晚上不少人说江棠承长得跟他像,秦郁上神经再大条也难免犯嘀咕。
他看着江棠承的脸,问:“哪儿像?”
“说不出来。”闻绍比划着,“轮廓挺像的,尤其下巴这儿。”
轮廓?下巴?
秦郁上正要追问,秦羽希东张西望从后台方向走了过来,闻绍一见她就尴尬,立刻低头溜了。
秦羽希刚才一直在后台陪梅瑛准备,找了秦郁上半天,火急火燎道:“秦郁上,给你安排个任务。今天是舅妈回国后第一场演出,我订了花,待会儿谢幕的时候你上台给她送花,然后再拥抱一下。”
秦郁上的思想本质还是偏传统,一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梅瑛送花拥抱,到底有些别扭:“我不去。”
秦羽希双手叉腰,柳眉高挑,不依不饶:“你以为我想让你去,要不是找不着人了谁稀罕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正僵持不下,秦郁上感到自己的衣服被一只手拽了一下,低头就撞上了江棠承的目光。
秦羽希也低下头,看到江棠承那一头自来卷,立刻乐了:“哟,小卷毛。”
江棠承嘴一撇,心道你才是小卷毛。
秦郁上呵道:“瞎说什么呢你?”
“开玩笑嘛。”秦羽希似乎回忆起什么,笑得更厉害了,“你小时候不也是小卷毛吗,我那时候一见面就这么喊你,然后你就追着要打我。”
秦郁上完全不记得了:“卷毛?你确定?我怎么没印象?”
秦羽希抄手翻了个白眼:“因为你是个二百五。”
要不是众目睽睽,秦郁上可能已经上手揍她了。秦羽希却压根不理他,盯着江棠承看了一会,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待会儿演出结束,你上台给一个奶奶送花好吗?”
演出临近,观众陆续入场,秦郁上也带江棠承在前排落座。
帷幕缓缓拉向两边,演出正式开始,压轴是名剧《杨门女将》,梅瑛饰演佘太君,唱腔身段不逊当年,结束后赢得满场喝彩。
最后谢幕时,江棠承捧着鲜花跑上台,高举着递给梅瑛。梅瑛看到他的瞬间,明显一愣。
演出结束,秦郁上送江棠承回钱母家,而后才返回自家别墅,路上等灯时,他把遮光板后面的镜子翻下来,对着自己的下巴照了照,喃喃自语:“很像吗?”
车停进车库,秦郁上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谈话声。
他换鞋后往里走,就见梅瑛和秦羽希正坐在客厅聊天,梅瑛已经卸了妆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一头长发散开,这段时间忙于准备演出,眉目间透出些许疲惫。
而客厅茶几上,江棠承送的那束花已经被插.进了花瓶里,秦郁上回来后,梅瑛飞快看他一眼,视线紧接着又落回那花上。
“舅妈,我感觉你挺喜欢那小孩的。”
秦羽希坐在梅瑛身侧,鞋子脱了踩在沙发上,简直没个坐相。
秦郁上先数落她一通,而后才接着两人的话头问:“什么小孩?”
阿姨拿来瓜子花生和切好的果盘,秦羽希叉了块蜜瓜塞嘴里,含糊不清道:“就是你带去的那个小孩,感觉舅妈挺喜欢的。”
秦郁上“哦?”了一声,眼底浮起笑意,没想到江棠承一次就把梅瑛征服了,倒省了他的事。
梅瑛在回来路上还问起江棠承的名字,秦羽希听过一遍没记住,又问秦郁上。
秦郁上道:“跟他爸爸姓江,江河湖海的江,海棠的棠,承担的承。”
梅瑛似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而后才点头道:“名字起得倒挺不错。”
秦郁上咳咳,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没那么明显:“他爸爸人更不错,改天让您见见。”
秦羽希顿时露出一个戏谑暧昧的表情,被秦郁上一个眼刀扫过,耸耸肩,从果盘里抓了捧瓜子磕起来。
秦郁上也随手剥开一个花生,五香的,味道不错,他冲秦羽希点点下巴:“花生不错,你尝尝。
秦羽希一脸惊恐:“你想害死我吗?”
秦郁上莫名其妙:“我怎么害你了?”
“我花生过敏你不知道?”
秦郁上顿时一噎,他只记得他姑姑,也就是秦羽希的妈对花生过敏。
“你怎么也过敏?”
秦羽希无语良久:“舅舅不吃芒果你也不能吃,我妈不吃花生所以我也不能吃。这叫什么?遗传!”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秦郁上的眼皮没由来地狠狠一跳。
梅瑛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就上了楼,此刻拿了本相册下来,翻开后里面全是有些年头的旧照片。
秦羽希依偎在她身边一起看,翻到某一页时她忽然说:“看,秦郁上!”
秦郁上听到自己名字,起身走到梅瑛另一边坐下,就见秦羽希点着一张照片说:“这不就是你嘛,小卷毛!”
照片里的小孩约莫七八岁,站在彼时正三十出头的秦霆焕旁边,的确就是秦郁上。
“我就说秦郁上小时候是卷毛,他还不记得,你这什么记性。”
秦郁上顾不得教育秦羽希的无理,继续往后翻照片,之后几张相同时间段拍的照片里,他都是卷发。
“妈。”秦郁上声音有些不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小时候头发怎么是卷的?”
梅瑛回忆道:“你出生之后头发就是卷的,长到大概7、8岁吧,不知怎么突然就变直了,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后来你爸爸跟我说,他小时候也是这样,从小自来卷,上小学后突然就变直了。”
秦郁上的心脏不明原因地狂跳起来,他觉得冥冥之中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终于,秦羽希的话最后推了他一把。
“你别说啊舅妈,那个小孩长得跟秦郁上小时候还挺像。”
一瞬间,秦郁上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
秦霆焕对芒果过敏,他也过敏,江棠承也过敏。
他对猫毛过敏,江棠承也对猫毛过敏。
他不招蚊子,江棠承也不招蚊子。
秦霆焕小时候自来卷,他也是,江棠承同样也是。
江棠承出在海棠盛开的时节,名字里带了个棠,而他和江来相遇的那天晚上,酒店楼下花园海棠正开着花。
人人都说江棠承长得跟他很像。
秦郁上蹭一下站了起来。
梅瑛愣了愣:“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秦郁上喃喃道,握紧的拳头上爆出道道青筋。
他像丢了魂似的在客厅里横冲直撞,而后又忽然间清醒,一把抓起搁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在秦羽希“这么晚你干什么去”的质问中,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秦郁上头也不回,声音沉得可怕:“我要去确认一件事,现在,立刻!”
作者有话说:
比心,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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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二合一)
秦郁上习惯开的那辆奔驰被小周开走,这两天他都开的是一辆高底盘的银色路虎。此刻,路虎的发动机还没完全冷却就又被再次打着,秦郁上坐在驾驶座,后视镜里映出他冰锋般的眉眼。
脑海中盘旋着一个惊人的猜测,秦郁上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呼吸,他狠狠攥拳才强行压下汹涌的情绪,而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江来拨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带感情的机械音传入耳中,秦郁上眉头一蹙,随即反应过来江来晚上有场夜戏,可能还在拍戏,随即他又翻到小周电话播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秦郁上眉头蹙得更紧,一把将电话扔在副驾,戴上蓝牙耳机,边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车库边接着打。
接连几通电话都是如此,秦郁上周身萦绕着森寒的低气压,在路口等红灯时调出了钱司壮的电话。
钱家灯光明亮的客厅里,时针指向数字10,这个时间,八点档狗血剧刚结束,十点档还没开始,钱司壮正无聊地翻台,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惊声尖叫,把他吓了一跳。
钱母刚把江棠承哄睡,听到骤然响起的铃声也吓了一跳,走过去在钱司壮胳膊上狠狠一拧:“夭寿哦,午夜凶铃啊你,声音弄那么大吓死个人了!”
“哎我错了妈,轻点轻点。”钱司壮边躲边求饶,看到来电显示时愣了愣。
这么晚,秦郁上打给他干什么?难道是找江棠承?
“喂,秦导?”钱司壮走到远离卧室的厨房,这个位置说话不会吵到江棠承,“你找崽崽啊,他刚睡觉了。”
钱司壮等待两秒,那头传来秦郁上冰冷的声音:“我不找他,我找你。”
钱司壮听出不寻常,莫名其妙心脏一提,结巴起来:“找、找我什么事?”
“崽崽另一个父亲是谁?”
这么直白又猝不及防,钱司壮当即愣了。
秦郁上用冷冰冰的声音重复:“江棠承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冰冷的气息似乎顺着无线电波钻入钱司壮耳膜,刚才还嫌空调不够大浑身冒汗的钱司壮此刻如坠冰窖,喉咙仿佛被什么堵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秦郁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该怎么说?
要是让秦郁上知道江来跟个一夜情对象生了江棠承,他会怎么想?
钱司壮张了张嘴,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秦导,这这这我真的不知道。”
然而秦郁上不再那么好忽悠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说还是不说。如果你敢骗我……”
虽然秦郁上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钱司壮已经迅速脑补,他会被无情封杀,在这行再也混不下去,女朋友会跟他分手,他会被钱母赶出家门,白天讨饭晚上住桥洞。
“我说我说我说。”钱司壮没有犹豫地倒戈了,“六年前,江来刚入行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场酒会,他在酒会上认识一个人,然后就和那个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至于那个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我问过江来他死活不肯告诉我。”
钱司壮说完又急忙辩解:“不过你放心秦导,江来失忆了,他根本不记得那人是谁,那人这么多年一直没出现,肯定不会打扰你们的。”
银色路虎飞奔在郊外宽阔的道路上,城市夜色和灯火霓虹被遥遥抛在了后面,秦郁上紧盯着前方浓墨般的黑夜,当听到这个回答时,把握方向盘的双手猛地攥紧。
此刻的他忽然冷静下来,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酒会?”
钱司壮回忆一番:“好、好像是庆祝秦导你拿奖的酒会,呵呵,你说这不就是巧了嘛,呵呵。”
心脏在一刹那归位,秦郁上郁结心头的一口气狠狠吐了出来,继而一阵狂喜席卷全身。
所以江棠承真的是他儿子。
所以他就是江棠承那个未曾谋面、王八蛋负心汉的父亲。
所以江来冒着极大风险生下的小崽崽,居然是他的种。
秦郁上忽然想起在海岛上,他跟江来表白后江来却说他有种,如今想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有种……”秦郁上把握着方向盘喃喃自语,继而狂笑起来,“我他妈有种哈哈哈哈!”
前方就是高速公路的入口,收费站顶上亮着红灯的“岚城”二字醒目地矗立在夜色里。秦郁上在这一刻没有其他想法,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见到江来,他现在就要去找江来。
钱司壮说完后就疯狂吞咽口水,试想过秦郁上各种反应,愤怒、悲伤、难以置信,然而却没想到对方跟疯子似的一边笑一边夸自己有种。
钱司壮满头黑线,还是附和道:“是是是,秦导有种,有种。”
不知过去多久,秦郁上终于从癫狂状态冷却下来:“我给江来打电话为什么关机,你今晚联系他了吗?”
“联系了啊,刚才崽崽睡觉前打给他就关机了。”钱司壮道。
莫名地,秦郁上的心一沉:“会不会没电了?”
“没电?不太可能没电啊,他那个人强迫症,出门时手机和充电宝肯定都是满的。”
钱司壮正说着话,冷不防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他吓了一跳,立刻从厨房走出去,就见钱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玻璃杯不知怎地从手中滑落,碎了满地。
“妈,你怎么了?”
钱母仿佛没听见,难以置信地盯着电视,半晌才抖着声音问:“大壮,江来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西崇啊,怎么了?”钱司壮也看向电视,当看清画面内容时瞬间变了脸色。
收费站近在眼前,秦郁上正准备减速,就听钱司壮慌张的声音传来:“秦导,你快看新闻,西崇那边……那边地震了!”
车子在距离高速入口一百米时猝然刹车,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刺破了宁静的夜晚。
秦郁上从副驾拿起手机,满屏推送的都是同一条新闻——
【7月6日21点48分31秒,xx省xx市西崇县发生6.1级地震,震源深度12公里,目前伤亡不明。】
秦郁上瞳孔猛地缩紧。
“好好的怎么忽然地震了?”钱司壮已然慌了神,“江来联系不上会不会跟地震有关系啊?”
秦郁上闭了闭眼,狠狠地吸进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他放下手机,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手背青筋交错鼓动,而后在钱司壮惊慌无措的声音里发动了车。
昏暗的车厢内,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凝,对着蓝牙耳机道:“照顾好我儿子。”
钱司壮如遭雷击,瞪圆了眼:“什什什什么?”
“我去找江来。”
伴随着这句话,ETC自动抬杆,秦郁上驾车通过收费站,随后切断通话,猛踩油门,义无反顾地向着前方浓重的黑夜驶去。
地震发生时,江来正在拍摄一场在宿舍的、只有动作没有台词的戏份。
下乡支教后,江崇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所谓宿舍不过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平房,不足十平米,一张桌子一张床就是全部家当,连个放衣服的柜子都没有。
摄影机架设在角落,张黎坐在监视器后,场记打板后拍摄正式开始。
房间内安静无声,只有偶尔一两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虫鸣,江崇坐在斑驳的桌子前,面前摊着一本书。
没了孩子们的声音,夜晚的校园终于安静下来,他也终于能静下心看一会书。
村里还没通电,用的是煤油灯,火焰跳跃有些晃眼,让江崇很不适应,时不时就要闭上眼缓一缓。
江崇想把灯弄亮一点,刚碰到灯罩就被滚烫的温度烫到手,还差点打翻了灯。
他无奈一笑只能作罢,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地震了!”
“我草真是地震了!”
“快跑快跑!”
“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搬什么摄像机啊!”
一时间众人纷纷往外跑,江来原本离门很近,正要往外跑时忽然瞥见了角落里的杜阳礼。
杜阳礼吃完饭还没走,猫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墙角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来演戏,他个子小,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强烈,颠得人东倒西歪,房梁不堪重负地吱吱作响,墙灰簌簌落下,糊得人满头满脸都是。而杜阳礼像是被定住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动。
江来顾不得多想,飞快走到杜阳礼面前,一把薅住校服把人拎起来,而后立刻朝外跑。
没几步的距离,眼看就要跑出去,就在这时房顶一根木头被震得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江来的头上。
一阵剧痛当即从头顶传来,江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但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他狠狠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拎起杜阳礼冲了出去,直到跑到操场才停下。
不大的操场上此刻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众人,江来刚站稳脚步,就听背后轰一声,那间拍戏用的平房颓然倒塌,扬起一阵呛鼻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