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哎。”秦郁上忽然咂摸出一点味儿,笑意顿时加深,手肘撞了一下江来的胳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酸呢,看我哄崽崽你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连小孩的醋都吃?”
江来懒得搭理,转身要走时被秦郁上拉住手腕:“干嘛去?”
江来看了眼秦郁上的手却没有挣开,唇角轻微地扬了扬:“天塌下来不是有你这个高个儿顶着,那我还不赶紧洗洗睡了?”
“先别走。”秦郁上稍稍使力将他拉回来,改成面对面站着,“除了个子高我还有其他优势,比如防蚊虫,防踢被。贴身防护,整夜有效,现在提供免费试用,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吗?”
江来敷衍地上下扫了秦郁上一眼,冷漠道:“不好意思,兴趣不大。”
“你这人。”秦郁上不依不饶,“就体验一晚上,我倒贴钱让你体验。”
江来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辈子千万别做销售,我怕你赔死。”
当天晚上,没能成功把自己推销出去的秦郁上独自回到房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点开手机,看给江来拍的那张照片。
当时匆忙没来得及看,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拍到的并非完全是江来的背影,就在他按下相机的那一瞬间,江来就已经察觉并回了头。
照片正是他回眸的刹那,露出一点白皙俊秀的侧脸。
秦郁上放大后欣赏,珍而重之地收进了他的加密相册,而后点进了微博。
虽然热搜撤了,但关于刚才那场直播的讨论还在继续,其中一条热门微博引起了秦郁上的注意。
【盲猜江来是在马代。刚才直播的时候他外面还有亮光,所以肯定不是在国内,那个房间明显是酒店,窗台上搁着芭蕉叶,再外面是沙滩和树,从环境看很像马代的K岛或者J岛。】
秦郁上俊眉一挑,心道这届网友可以,福尔摩斯附体。他接着点开评论。
评论都在猜江来是跟谁一起去的,有猜裴颂,有猜经纪人,竟然还有猜闻绍的。
秦郁上眸光顿时一沉,思索片刻,从手机里调出刚才拍的一张星空照,直接传上微博。
几乎立刻就有评论。
【哇,竟然让我蹲到秦郁上第二条微博!】
【ip定位在马代?】
【出国了?旅行?】
【刚才有人解码江来就在马代,我只想说……好巧。】
【好巧+1。】
【总觉得这条微博是秦郁上故意发出来的。】
【两条微博,第一条是喜欢江来的儿子,第二条是暗示跟江来在同一个地方。你品,你细品。】
秦郁上心满意足从评论区退了出来,点开了一张江来方才直播时的截屏。
图片中的江来端坐在桌子前,低垂着漂亮的眉眼,正戴着白色耳机听其他主创说话,身后就是那片他带回来的芭蕉。
难怪把芭蕉搁在窗台,原来是为了直播入镜。秦郁上伸出手指戳戳江来的脸,既凶狠又温柔地道:“非得让我把你拿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夜,秦郁上在梦中把人好好收拾一番,翌日清晨神清气爽搭快艇去了隔壁岛。
岛上有个超大儿童乐园,吃的玩的一应俱全,江棠承可高兴了,各种花样的披萨吃到撑,冰激淋每种口味来一个,简直幸福得冒。
岛上还有个接近50米长的海盗船,是最热门的项目。因为排队的人比较多,每次只能一个大人带一个小朋友,江来对秦郁上道:“你带崽崽上吧,我给你们拍照。”
海盗船高高地架在碧蓝的海面,每次俯冲都会激起大片水花,大人小孩的尖叫在底下听得一清二楚。
江来尽职地拍照摄像,江棠承头上脸上都是水珠,下来之后还在兴奋地尖叫。
江来给小孩擦脸,就听他问:“爸爸,你不去玩吗,可好玩了!”
玩一次还要排队,江来道:“我不去了。”
江棠承问:“你是不是之前玩过?”
江来动作一顿,小时候江怀礼工作忙,哪怕节假日也很少休息,他呆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家和学校,就是医院,印象里还从来没去过游乐园。
江来笑了笑,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没有。”
秦郁上正在喝水,闻言忽然停下,直直地看向江来。
给江棠承擦干脸,江来又给他抹防晒,江棠承仰着下巴任由他爸在他脸上撮弄。
抹完后江来直起身,这才发现秦郁上投来的视线:“怎么了?”
秦郁上往他手里的防晒霜瞄了眼:“我也要。”
说着还摆出江棠承同款姿势,扬起下巴等着江来亲手服务。
江来不禁莞尔,压着嘴角把防晒霜往秦郁上怀里一拍:“自己抹。”
夕阳西下,三人尽兴而归。坐快艇回去的路上江棠承就睡着了,上岛后被秦郁上架在肩膀上一路扛回沙屋,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喃喃海盗船披萨和冰淇淋。
江来利索地把小孩扒光了换上睡衣,而后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管没开封的维E乳,走去对面。
外出一天出了一身汗,秦郁上正拿着毛巾准备洗澡,一脚踏进浴室时听到敲门声,道了句“请进”。
江来打开门,晃了晃手里的乳膏:“给你的,今天在外面晒了一天,待会儿多抹一点。”
秦郁上之前那管正好快用完了,不由感叹江来心细:“谢谢。”
江来走到桌边将乳膏搁下,目光一扫,落在了旁边的一本杂志上。
他动作一顿,随即将那本杂志拿了起来。
秦郁上先把换洗衣服拿进浴室,见江来垂眸看着那本杂志久久无声,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江来这才抬头:“这是你买的?”
杂志封面上方用黑体字印着《文新周刊》四个字,秦郁上记得是他飞来那天在机场书店买的,前几晚睡不着的时候翻过几页,之后就随手扔在桌子上。
“是我买的。”秦郁上从江来手里抽过那本杂志翻了翻,解释道,“我马上要接受这本杂志的访问,所以买一本来看看他们什么风格,有什么问题吗?”
江来沉默不言。
秦郁上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继续说:“我本来不想答应,但他们总编再三请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总编跟你是同乡,都是平阳县人。看在这个缘分上我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这话的本意是“你看我多给你面子”,谁料江来听后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冷冷道:“不用给我这面子。”
秦郁上顿时愣住,等反应过来,江来已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不可能,我爸爸不可能拿病人的钱,他是救人才会从楼上掉下去的,你胡说!胡说!”
“小朋友,我们记者对待新闻的态度是真实严谨的,不是事实难道是我杜撰出来的吗?你不能因为那人是你爸爸就包庇他。如果他没有收红包,没有拿钱不办事,没有跟病人发生矛盾,那他为什么会上顶楼,又为什么会坠楼,事后医院为什么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不可能,我爸爸不是这种人,是你说谎!”
“好了,如果你再到我工作的报社来闹,我就告到你学校去,让你连学都上不了。赶紧走,别耽误我时间。”
两道声音穿越时间长河浮响在耳边,江来闭上眼,感到吹来的海风中都带着阵阵血腥气。
身后传来轻微动静,他睁开眼,松开了攥紧的手指却没有回头。
秦郁上倚着门框不知道看了多久,江来的背影几乎隐没在无边夜色里,浑身似乎都被一种浓重的悲伤包裹。
秦郁上目光幽暗,却故意操着调侃的语气问:“你现在越发像小孩子了,怎么一言不合就发脾气?”
江来冷冷道:“你不用管我。”
秦郁上非但没走,还上前一步走到他身侧:“一个人站这儿想干吗?”
“我看星星。”
秦郁上抬头望了眼黯淡无光的夜空,一时语塞,忽然问:“小时候真没坐过海盗船?”
江来愣了愣,下意识说出实话:“没有。”
“游乐园呢?去过吗?”
“也没有。”
江来做了个深呼吸,他知道他不该迁怒秦郁上,尽力用平和的语调说:“我父亲工作忙,我小时候除了家和学校,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
“医院?你父亲是医生?”秦郁上第一次听江来说起父亲,瞬间恍然大悟。难怪江来会念医学院,原来是受他父亲影响。
“那他……”
“去世了。”江来眼神暗了暗,良久后吐出两个字,“坠楼。”
轻飘飘的字眼,却叫秦郁上的心脏猛地一沉:“怎么回事?意外吗?”
“算是吧。”江来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当时有个病人想不开,跑到医院楼顶轻生,他去救人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了下来。”
秦郁上不知道江来为什么会忽然想起他的父亲,也不知道怎样做能让江来不那么难过。他走过去展开双臂轻轻将人环住,但绅士地没有触碰江来的身体,问:“要抱抱吗?”
江来心道秦郁上这是真把他当小孩了吗,抬起头对上对方关怀的表情时心中扎扎实实地一暖,却牵了牵嘴角故作嫌弃道:“不要了,你有点臭。”
秦郁上太阳穴一突:“我刚准备洗澡你就进来了。再说哪儿臭了,我这明明满身狂野的荷尔蒙。”
江来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把秦郁上推开,就这样站在他手臂环成的包围圈里:“严格来说,荷尔蒙是没有味道的,如果非要说有,那可能是鱼腥味,混着每个人不同的体味表现出来会有不同。”
秦郁上额角一抽:“你非得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跟我说这些吗?我发现你很会破坏气氛。”
江来只觉得心头那股阴霾一点点消散,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我在给你扫盲。”
秦郁上顿时又眉心一跳,感觉今天自己的五官分外活跃,全被江来给调动起来了。他微微收紧手臂,以一种压迫性的姿势把人牢牢圈住,问道:“又嫌我智商不够,让我去看脑科?”
海浪拍击海岸的声响传来,江来幽幽叹了口气:“你不用去了,看了也白看啊——”
话没说完,江来尾音陡然变了调,秦郁上的手臂忽然环上他的腰,他整个人双腿离地直接被抱了起来。
江来失声惊呼:“秦郁上!”
“别怕,抱紧了。”秦郁上在他耳边低声道,“带你做海盗船。”
江来错愕了一瞬,随即整个人便被秦郁上抱着在半空荡来荡去,叫他没有办法只能死死攀住对方宽阔的肩膀。
那种身不由己的失重感很奇妙,江来尽可能放松身体,闭着眼想象自己坐在海盗船上,像钟摆一样荡来荡去,耳边尽是涛声和细浪。
不知过去多久,江来的双腿才重新回到地面,一瞬间只感觉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轻飘飘找不着方向。他闭着眼平复起伏的胸膛,就听秦郁上问:“还想玩什么。”
秦郁上气息丝毫不乱,声音也依旧四平八稳,仿佛刚才使了一番力的人是江来自己。
江来睁开眼,这才发现他和秦郁上挨得很近,额头几乎贴在一起。他不得不后仰拉开一些距离。
秦郁上手臂仍环在他腰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眉眼带笑地看着他:“今天一天我都抱着崽崽,回来他也是我扛着的。现在是你的专场,你的待遇怎么也不能比他差。说吧想坐哪儿,大腿还是肩膀,今天非得让你体验一遍,省得你心里老是酸溜溜的。”
说罢他矮身,在江来啼笑皆非的目光中拍了拍自己的肩,命令道:“来,上哥这儿来。”
夜色也遮不住江来脸上的红晕,他像是掩饰什么似的仓皇后退:“你这人………”
“我怎么了?”秦郁上紧追不舍地站起身,也跟着向前,“来来还害羞了。”
“什么来来?”
“你小名不叫来来?”
江来顿了顿:“我没有小名。”
秦郁上趁江来不备再一次环住他的腰:“那不行,崽崽有的你也要有,起一个让我私下叫。叫什么好呢,宝宝,乖乖,贝贝?”
江来哭笑不得,按住秦郁上的手臂:“你先放开我。”
“不行,今晚必须把你小名给定了。”秦郁上纹丝不动,继续天马行空,“乐乐,球球?”
江来心道秦郁上这是在给狗起名吗?秦郁上每说一个字,手上力道就收紧一分,两人的胸口再一次紧紧贴靠在一起。
江来被勒到几乎喘不过气,只能无奈妥协道:“来来好,就叫来来。”
“行。”秦郁上一锤定音,“以后私底下我就叫你来来。”
江来沉默下来,他前面是秦郁上火热的胸膛,身后是两条结实的手臂,他被困住秦郁上的怀抱里寸步难行,被迫仰着下巴抵在对方宽厚的肩上,鼻息里也全是对方的气味。
原来这就是秦郁上的荷尔蒙,仿佛陈年烈酒,光闻着就有些醉。
江来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而后在某个瞬间又忽然睁开,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你在干什么?”
秦郁上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某处的变化,面上闪过尴尬,强自镇定道:“不是你说我有种吗,我总得找个机会展示给你看看。”
那一瞬间,江来的表情混杂了慌乱、羞恼、错愕,最后定格在木然上:“你就是这么理解我话的?”
秦郁上察觉他语气不对,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又怕一动就会顶到江来,只能弓着身体维持拥抱的姿势:“你不是夸我种马吗,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江来彻底服了,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甚至想笑出声,半晌终于无奈道,“算了,你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吧。”
“哎别动。”秦郁上微弓着腰,把头搁在江来肩上,沙哑着声音道,“让我抱一会儿。”
时间在此刻仿佛静止,远处的浪声似乎小了一些,江来迷迷糊糊地想,是退潮了吗?
他咬住嘴唇,强行把自己从这种状态拉出来,转移话题问:“你失眠吗?我看到你的药了。”
秦郁上道:“以前出国的时候比较严重,回国后好多了,尤其在剧组拍戏那阵子,每次在你房间睡觉都特别香,后来你杀青走了,我又睡不好了。”
“嗯。”江来道,“睡前少想些黄色废料,睡得会比较好。”
秦郁上噗嗤笑了:“我平时不这样,挨着你的时候不自觉就……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情难自禁听说过吗?”
江来克制地冲天翻了个白眼。
秦郁上用腿顶了他一下:“崽崽今天这么开心,那你呢?”
江来嗯了一声:“还行吧。”
“就只是还行?”秦郁上不满他的敷衍,松开手臂让两人拉开些距离,面对面看着江来道,“看在我今天这么卖力的份上,我能讨个赏吗?”
江来歪了歪头:“什么?”
江棠承时不时就会歪一下头,这个动作出现在江来身上也毫不违和,反而为那张漂亮沉静的面孔增添了稚气和可爱。
秦郁上眼中仿佛有两簇火苗在跃动:“你亲我一下。”
江来愣了愣,随即无情回绝:“不行。”
秦郁上讨价还价:“不亲嘴亲脸总行了吧,就一下。”
江来弯起嘴角,连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会笑:“秦郁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赖。”
说罢他作势要挣脱。
“行行,不亲就不亲。”秦郁上强势地搂腰又把人拉了回来,“那你也别走啊。”
江来没好气道:“不走我干什么?”
秦郁上忽然指着天空:“你看,那颗是什么星星?”
江来没有防备地侧头看去,下一秒忽然感觉脸颊一热。
就听秦郁上在他耳边笑道:“来来,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明天见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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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流逝,即便再不舍,短暂的假期也即将画上句点。
在岛上的最后几天,江棠承精挑细选,分别给钱司壮、钱母还有乔阮准备了礼物,给钱司壮和乔阮的是精油皂和椰油蜡烛,给钱母的则是象征长寿的手工编织挂件。
离别是在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三人乘着海风坐快艇告别了这座美丽的人间天堂,而后搭乘飞机返回岚城。
飞机升空,星罗棋布的岛屿在视线里越来越远,江棠承扒着舷窗舍不得挪开视线,嘴里喃喃念叨灰太狼的经典台词“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