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来搁下筷子去找他,江棠承央求:“爸爸,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保证乖乖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上小孩的眼睛,江来怎么也说不出口。
钱司壮也帮腔:“反正我在剧组也没事,我可以照看崽崽啊,何况崽崽那么懂事,自己玩拼图就能玩一下午。”
江棠承又道:“我生日就快到了,我想跟你一起过。”
江来难以招架,只得答应。
江棠承高兴起来,书包装上拼图和衣服,鼓鼓囊囊,抱着没吃完的饼干罐子,挥手告别钱母,爬上了SUV后座。
江来对自己的衣食住行比较随意,但对江棠承却无微不至,虽然失忆,但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未雨绸缪,现在住的房间太小,小孩恐怕觉得挤,最起码要有一块能让他玩的地方。
另外,江棠承也不能一直呆在房间,SUV不够大,如果小孩要跟他去片场,还得租一辆房车。
钱司壮揽下任务:“都包在我身上。”
等到酒店,前台已经把江来的房间升级成套房,在次顶层,人少安静,除卧室外还带客厅和开放式厨房,电磁炉烤箱一应俱全,开火做饭不成问题。
钱司壮公关搞得好,几天时间已经同剧组工作人员混熟。他联系场务,请对方帮忙联系租一辆房车,费用自理。
场务很快回复,租车公司刚把最后一辆房车租出去,眼下没多余的,还要等几天。
江来把行李搬到套房,江棠承在房间里撒欢跑了一圈,客厅地上铺着厚实的白色地毯,他跑累了就坐在地毯上。
下午,江来看剧本,江棠承玩拼图,累了就枕着江来的腿睡一会。
傍晚时分,梁导召集演员培训,由跟组的医疗专家讲解最基本的医学知识和操作。地点仍是酒店旁边的那栋二层矮楼,走过去要穿过一片花园。
四月仲春,红霞漫天,晚风挟着花香吹来。江来下楼,在花园边遇上乔阮。
乔阮先是一愣。
两天没在片场见到江来,他还以为对方被梁松踢出剧组,正暗自高兴。
他见鬼似的,眼神直勾勾随着江来移动,直到江来走远才回神,心道我看他干什么啊。
说罢不解气地踹了台阶一脚,脚趾钻心地疼,单腿在原地蹦了半天,差点飙泪。
这几日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银行卡被冻,助理被召回,父母铁了心留他在剧组自生自灭,在太阳底下天天跑腿,整个人黑了两度,路边野草都没他可怜。
乔阮心酸,蹲在花坛旁,委屈地把草地薅秃一块。
他好想他的大床,他的按摩浴缸,还有他的猫。
耳边虫鸣长长短短,听得人愈发焦躁,忽地传来一声猫叫。
乔阮怀疑自己思念猫主子过度出现幻听,紧接着又听到一声。
声音尖细,像是小奶猫。
乔阮直起上半身,耳朵雷达似的搜寻,猫没找到,却见一道影子投在身旁,猛一回头,直接愣住。
江来开会,钱司壮带江棠承去附近转一转。
影视基地配套设施齐全,吃喝玩乐样样不缺,两人在超市采购,收获两大袋战利品。
走回酒店楼下,钱司壮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让江棠承自己玩一会。
江棠承远远看到花坛边蹲着一个人,嘴里叽里咕噜念经似的,不知道在搞什么,便悄悄走过去。
乔阮一回头,看到的正是江棠承。
小孩身穿背带裤,脚蹬小皮鞋,手里举着橙子味棒棒糖,头发柔软微卷,在大片灿烂晚霞的映衬下,仿佛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一般。
咻一声,一朵烟花在乔阮脑中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盖。
哪儿来的小孩,怎么这么漂亮!
乔阮看呆了,情不自禁想摸江棠承的脸,但他刚拔过草,手上脏,于是背到身后,维持蹲下的姿势仰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棠承从小被教育要提防陌生人,警惕地后退一步,看着乔阮不说话。
乔阮这会儿有点激动到不带脑子,他想问江棠承听到猫叫了没,说出口却成了:“刚才是你吗?”
说着,他举起双手比猫爪,还学声音:“喵~”
江棠承瞪大眼,心道这个人是谁,怎么感觉傻兮兮的。
那头钱司壮打完电话,傍晚光线暗,路灯还没亮,他看不太清,隐约只见到江棠承跟什么人在说话,便喊道:“崽崽,快回来。”
乔阮听到了:“你叫崽崽?”
呜,好可爱。乔阮内心狼嚎。
这小孩从长相到名字,尽往他萌点上戳,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弟!
江棠承可不知道乔阮怎么想的,转身跑了。
矮楼里,江来踏着楼梯上了二层,走廊昏暗,只有一扇门中透出光亮,隐约听到交谈声。
江来走进去,椭圆形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大半的人,俞珍招手让他过去坐。
刚一落座,俞珍便问:“梁导找了个救场演员,你猜是谁?”
一般人问这种问题,都更希望自己给出答案。江来配合着问:“是谁?”
俞珍说:“秦郁上。”
周围几人听到,加入讨论。
“真的啊真的啊?”
“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看秦老师的电影长大的,他就是我入行的动力。”
“珍姐,你跟秦老师合作过吧,他脾气好吗?我管他要签名他会不会黑脸啊?”
俞珍应付地说:“你试试呗。”
又有人问:“他为什么忽然出国,那时候刚拿了奖,事业正是高峰。”
“据说是被甩了。”
众人求证地看向俞珍,俞珍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这我可不知道,要不等他来了你自己问?”
几人立刻讪讪,不敢再说。
江来低头看手机,没有参与讨论,也没有显出感兴趣的样子,俞珍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培训结束,江来赶回房间,同钱司壮交班。
厨房中岛上堆着买来的东西,除了日用品,还有面包牛奶橙汁,都是按照江棠承口味买的。
江棠承趴在沙发上玩填字游戏,脚丫在半空乱晃,一见江来立刻跳到他身上。
小孩身体柔软,发梢微湿,江来问:“洗过澡了?”
“嗯!”江棠承往他身蹭,“爸爸我香吗?”
江来感觉像抱了个大橙子,凑近闻了闻,的确是橙子味沐浴露:“哪儿买的?”
江来的头发挠到脖子,江棠承怕痒,咯咯笑:“Al叔跟我在超市买的。”
江来不知道钱司壮私下怎么贿赂小孩,才让他叫Al叔,他只知道,自己从进门起嘴角就没放下。
江来问:“饿吗,想不想吃宵夜?”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奔驰停下,秦郁上下车,助理拉着箱子跟在后面。
闻绍之前安排的那个女助理被秦郁上拒了,这回换了个男助理,叫小周。
出发前闻绍特意嘱咐小周,秦郁上不爱给助理派活,也不习惯助理天天跟着,他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就行。
小周眼睛一亮,心想那敢情好。他虚心请教:“什么是必要时候?”
“接送他上下戏什么的。”闻绍一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还有就是在他丢房卡的时候,替他验明正身。”
秦郁上哪儿哪儿都好,唯独一点,他偶尔犯迷糊,会丢三落四,尤其是爱丢房卡。
曾经有一次拍戏三个月,秦郁上房卡丢了四次。
小周谨遵闻绍提点,拿到房卡后没有立刻给秦郁上,而是将秦郁上送到次顶层的套房门口,给他开了门,才把房卡递过去。
“秦老师,二楼是西餐厅,三楼日料,四楼是中餐厅。对了,健身房也在二楼,顶层还有个游泳池和酒吧。”
秦郁上过耳不过脑地听着,末了道:“明天下午送我去片场。”
统筹提前发来通告单,秦郁上第一场戏在隔天下午开始拍。
“好的秦老师。”小周应下。
一路上都是小周开车,秦郁上体谅对方:“没其他事了,你早点休息。”
进房间,秦郁上随手把箱子放一边。他戏份不多,集中拍几天就能结束,因此只带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房间还算宽敞,秦郁上看了一圈,总体满意。箱子摊开在地上,他不想收拾,有点饿,翻了翻客房服务的菜单,对着花花绿绿的图片没什么胃口,换了件卫衣出门。
影视基地是他出国期间新建的,以前没来过,秦郁上各处逛了逛,最后找家面馆,点了份牛肉面。
他本人对面食其实一般,梅瑛祖籍在南方,饮食上更偏向于米饭,秦霆焕虽然偏好面食,但习惯了凡事迁就妻子,秦家饭桌向来以米饭居多。
之所以点牛肉面,大概是因为秦霆焕喜欢吃。
时隔六年再度进组拍戏,秦郁上不可避免想到了父亲。
点餐时忘记跟老板说不要葱花,牛肉面上洒了细碎一层,秦郁上只得一个个挑出来,就着免费小菜吃完了一整碗面。
付钱时,他才发现没带手机,现金更是八百年没用过。幸好老板认出他,让他靠脸赊了帐。
被人记得总是件愉悦的事,秦郁上吹着晚风回到酒店,竟然没绕远路,心情更上一层楼。
然而等站在房间门口,一摸兜,他脸色忽地变了。
一墙之隔,江来鸡蛋羹做宵夜,和江棠承分享。他洗完澡,准备睡觉时觉得被子有些薄,便打电话给前台要一条毛毯。
门铃响,应该是服务员来送毯子,江来去开门。
门开了,服务员抱着毛毯站在走廊上,身后立着一个穿着卫衣的高大男人。
江来并未过多关注,视线从男人背影略过,向服务员道谢后接过毯子。
下一秒,那男人却忽然回了头。
相隔一条走廊,在壁灯暖黄的灯光下,秦郁上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江来照了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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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照面,两人俱是一愣。
江来想起傍晚时听到的消息,没想到秦郁上这么快进组,还这么巧住他对面。
秦郁上率先移开视线,对服务员说:“你先别走,帮我开一下门。”
服务员是个中年阿姨,平时见惯明星,印象里没秦郁上这么一号人,见他穿着打扮也不像明星,担心是骗子,连连摇头:“我开不了,你得找前台。”
阿姨说完便走了。
秦郁上刷脸失败,脸色有些难看。
江来怀抱毛毯,本不想管闲事,脑海中却忽地闪过那条手帕,便问:“秦老师,你没带房卡吗?”
没带总比丢了强。
秦郁上气压略低,嗯了一声。
江来说:“不如给你助理打电话,让他重新给你开一张?”
秦郁上气压更低了:“没带手机。”
江来:……
“需要用我手机吗?”江来从睡衣口袋摸出手机,解锁后打开拨号界面,递给秦郁上。
秦郁上没动,他根本不记得小周号码。
江来猜到原因,一般人不会刻意去记别人的手机号。他想了想:“我可以用座机打你助理房间电话,他住哪个房间?”
秦郁上皱眉,小周貌似提过一嘴,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一过耳就忘了。
江来从秦郁上表情中得出结论,这人根本不记得。
他有些后悔管闲事,但既然开了头,现在再把秦郁上一个人丢在走廊似乎也不合适,可他不能请秦郁上进房间。
他和秦郁上谈不上熟,何况江棠承还在。
走廊狭长幽暗,秦郁上抬眼打量江来,修长的身躯裹在睡衣下,发梢湿润,白皙的皮肤透出浅淡的红。
他刚洗过澡,秦郁上想。
江来并未察觉对面的视线,他是结果导向型,遇到问题本能考虑解决方案。酒店客人丢失房卡,如果需要重开,前台大概要先确认住客身份。
江来很快想好对策,对秦郁上说:“秦老师,这样吧,我陪你去趟前台。如果需要证明你的身份,我可以来给你做担保。”
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秦郁上点了点头。
“麻烦你稍等。”江来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走廊安静下来,秦郁上后知后觉有些尴尬。
以往丢房卡他从没这种感觉,但大概这一次是刚进组就丢,破了他自己创下的记录。
江来房间的门并未关严,留着两指宽缝隙,明亮的光线倾泻而出。
秦郁上无意窥探他人隐私,将头转向一边,却忽然捕捉到一丝声音。
声音很低,正是从江来的房间里传出来,有些模糊。但他确定,那是说话声。
江来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秦郁上难以置信,联想到江来刚洗完澡的模样,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想法。
来剧组拍戏还约人?
生活可真够丰富多彩的。
那个什么珠宝小开,还是狗屁设计师,或者那个姓裴的模特?
江来出来了,并未注意秦郁上脸色的变化。
他刚才叮嘱江棠承要下楼一趟,让小孩乖乖呆在房间,又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
“秦老师,走吧。”
秦郁上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不用了,怎么好耽误你时间。”
语调冷似冰,江来一愣,就见秦郁上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间走去。
大概老天爷不忍让他在外流浪,秦郁上刚到楼下就碰上从外面觅食回来的小周。
小周赶紧为老板验明正身。
之前的房卡停用,前台姑娘开了张新卡,特意强调:“先生,按照酒店规定,丢失房卡要赔偿100元。”
秦郁上熟练地说:“记账上。”
回到房间,他立刻给闻绍打电话:“你在哪儿?”
酒吧气氛正嗨,闻绍却觉得脑后有风,凉飕飕的。
上次旁敲侧击问他床.上情趣,这次竟然查起岗,秦郁上几个意思?
震惊错愕都难以形容闻绍此刻的心情,他吞吞吐吐:“你……想干嘛?”
嘈杂的音乐夹杂劲爆的鼓点,顺着电话传来。
秦郁上确认对门的人不是闻绍,无名火一点没下去,反而“刺啦”一下烧得更旺:“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公司的人?不对,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自己?上梁不正下梁歪!”
电话那头传来嘟声,闻绍:“……”
他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夜辗转,天蒙蒙亮时秦郁上便起床,到顶层泳池游了半小时。
他长年锻炼,身材保持良好,攀着池壁跃出水面时,淋漓水珠从健硕的腹肌上滑过。
裹上浴袍,秦郁上打算回房间再洗澡,经过走廊时碰到了江来。
江来今天要拍第一场戏,特意起早去片场准备。
昨天秦郁上突然变脸,他并未往心里去,见面仍端出笑脸。
走廊还算宽敞,两个成年人并行没问题。擦肩而过时,秦郁上垂眸,瞥见江来脖颈上贴着个创可贴。
车在楼下等,剧组雇佣的司机是当地人,说话带了点口音:“江老师,呆得习惯吗?”
“挺好的。”江来说,“但这里是不是有很多蚊子?”
“对啊。”司机说,“我们这儿靠山近水,虫蚁多,不到五月份蚊子就出来活动了,咬人疼着呢,肿个包要好久才能下去。”
江来摸了摸颈侧。江棠承早上起来发现他脖子上有个红疙瘩,一惊一乍,非得给他涂药,涂完药还要再贴个小猪佩奇的创可贴。
天气晴好,到片场时,工作人员正穿梭来去地准备,江来先去化妆。
化妆师看到他脖子上的创可贴,笑着说:“江老师,你好有童心啊。”
江来撕下创可贴,没扔,对折后放进口袋。化妆师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点,说:“这是蚊子咬的吧,我昨天睡觉的时候也被咬了,特别痒,您可别抓。”
化妆师给江来脖子上擦了点遮暇,勉强遮住蚊子包,但凑近还是能看到红印。
化完妆,江来去换衣服。
今天要拍的是江来在剧中的第一场戏,他饰演的医学院高材生盛宁到江东第一医院急诊科报道,路遇昏迷的老人。
盛宁为对方急救,跟随救护车一起去医院,碰上了俞珍饰演的急诊科主任宋岚。
俞珍和江来先过一遍台词,等工作人员架好设备,场记打板,拍摄正式开始。
“呜哩呜哩呜哩——”
红□□光闪烁,救护车刹停在江东第一医院门口,车门打开,众人合力将担架床抬下来,紧急送进急诊大楼。
人多嘈杂的急诊室内,一名医生见状上前:“怎么了?”
盛宁飞快说:“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忽然昏迷,无意识,脉搏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