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那里可能会有线索,或者说是封印恶鬼的地方?!”一听到这些,刘佩宇登时来了精神。
他都不等池昱把话说完,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门外走,看上去对于离开这个副本充满了期待。
“你别急,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再说了,解密类的副本不可能十几天就放你出去的。”小少年颇感无语,还不忘记给那个兴致勃勃的家伙泼一盆冷水。
不过回答他的依然是刘佩宇自信的笑声,“只要我们行动够快,自然可以早些出去,我已经对神明会给予的奖励迫不及待了!”
听到这里,池昱一顿,幽幽问了句,“你是第一次进入副本的玩家吗?”
“是啊,怎么了?”刘佩宇回头与他对视,眼底带着清澈的愚蠢。
池昱闻言没再说话,虽然他早就从刘佩宇的脑回路和很多迷惑行为就能猜出来他的经验并不丰富。
但这都已经是最后一个副本了,还能遇见新玩家,确实新奇。
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是神明从未说过这个副本结束后会有奖励,祂只说这些玩家会成为“某人”的陪葬。
池昱之所以没有反驳刘佩宇“通关后会得到奖励”的结论,是因为他觉得神明给予他们的结局应该会另有选择。
如果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人类玩家全灭,实在是有愧于一个“神”应该有的品格。
不过从这家伙之前做过的种种恶劣事件来看,应该也算不上是【神明】了吧,至少不是个好“神”。
“怎么了吗,你怎么话就说一半的啊,卡得我难受死了。”迟迟得不到池昱的回答,刘佩宇抓心挠肝,连走路的步伐都慢了下来,他总觉得池昱瞒了他什么。
不仅仅是他此刻犹豫不决的表情,就连他浑身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都让刘佩宇在初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产生了对他身份的无限好奇。
好在对方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理人的类型。
在见到刘佩宇期待的目光时,他神色顿了顿,旋即认真道,“嗯,我是想说,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您已进入怪物的锁定范围,请尽快摆脱状态,以避免进入里世界。】
池昱话音才落,系统的提示音便准时响起。
但因为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再加上怪物一来就直接锁定,刘佩宇并没有在意——
池昱发现怪物的速度要比系统的提示来得更快。
男人生性胆小,在听到怪物在附近的那一刻便完全慌了神色,他正纠结着该往哪边逃跑,一旁池昱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有可能是刚才那两只追着你的蜘蛛怪,我们要不分头跑吧,这样至少不会被同时堵截在死角被踩扁?”
“啊,可是我一个人也害怕啊!”刘佩宇浑身的寒毛都根根炸开,连头发丝儿都在拒绝单独行动。
可池昱哪里会理解这胆小鬼的苦楚,他只淡然地丢下一句,“快点吧,没时间了,我也收到系统提示了。”
然后转身就跑。
刘佩宇的大脑完全混乱,见池昱都已经跑了许远,他也没时间去顾虑更多,只麻木地按照池昱给他的方案,与那少年相反的方向拼命狂奔。
只是等他都跑出一段距离了,那提前开溜的家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刘佩宇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他承认他说谎了。
他们能离开里世界,根本不是什么第三个空间的碰撞,而是他在吃完了圆球怪物后,又命令蜘蛛怪退出了会拉他们进入里世界的范围。
而现在只不过是他又控制了蜘蛛怪回来,一个负责把刘佩宇赶走,一个则可以让他保证在里世界的情况下安心独自探索。
当然,池昱从未有过要迫害他人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
刘佩宇的存在太过于碍事,而他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了。
第88章 燃烧的小镇遗址(11)
池昱沿着荒芜的公路一直走, 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寻到了那间后院带有地道的房子。
彼时正处于表世界的状态,洞口没有巨石封锁,他可以随意进入。
洞下通道狭窄无比, 少年将有些繁琐的外套甩脱在地面,矮身再次钻入了这口不知会为他带来何种秘密的地道。
皮肤与石壁摩擦间, 他拼命蜷缩起身体, 艰难地到达洞底的世界,但池昱刚想继续探索,却忽然发现之前的走廊化作了一堵缠满了爬山虎的土墙, 将整个通道都死死封锁。
而他往后去看, 身后仍是一面不见光线透入的泥壁, 唯有他头顶黯黯落下来的光线,为他带来了一丝自己还不算被完全封在地下的安全感。
这突如其来被关在狭小空间里的紧迫让池昱有些窒息,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表世界的状态下, 空间会不定时地进行转换,所以这条地道可能也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其他某处的地下世界进行了交替。
“还好我早有准备。”他深呼吸了一口地底混浊的空气,旋即睁开了同神明一般色彩的双眼。
池昱深知在里世界内不会形成空间转换的隐性规则,遂在进入地道之前就勒令蜘蛛怪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身后。
而现在, 正是它显露原形将自己拉入里世界的最佳时刻。
狂风自狭窄的洞口处肆意涌入, 碎石泥土落雨似地往下掉,不出须臾, 系统的提示音便在池昱的耳边与那怪物一道出现。
【您已被怪物锁定,将在15秒后进入里世界。】
刚才还逼仄的空间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遮挡他挡路的泥壁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露出了后头幽深寂静的黑暗长廊。
池昱之前点着的烛火在氧气的缓缓缺失下逐一灭却, 彼时洞口也被巨石堵住, 空气不再流通。
几乎是进入里世界的那一瞬间, 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头晕目眩的乏力感。
好在那头被他叫来的巨兽不需要呼吸,此刻只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悄声无息地注目着走廊的深处。
它似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来自于那所神堂的不祥,遂它伏下脑袋凑在池昱的身边,从喉间发出呼噜噜的低吼以示警告。
但这对于铁了心要进入地下二层的池昱来说没什么作用。
生怕氧气会提前耗尽,他的步伐很快,并且也如他所料的,在他的脚步踏入神堂的那一刻,那座已然化作巨型修罗的神像瞬间苏醒。
它睁开面庞上诡异的四眼,宛若来自于地狱的鬼神般,狠狠地注目着门口那两位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池昱这次目标明确,他直接抬手勒令蜘蛛怪去与神像缠打,自己则一秒钟都不舍得浪费地要往神像背后那处神秘的地道钻。
他知道自家这只小怪物并不强大,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么多种类的怪物中,只有它们才能被自己驯服。
所以他一定要在蜘蛛怪被神像拍死并解除里世界之前,赶紧探索完地下二层的世界,以防被埋在地底连自救都做不到。
毕竟一个人就算有无限复活的属性,但只要他是复活在原地,那将他活埋在地底或是扔入足以被水压挤爆的深海,都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会尝尽痛苦。
此处的地洞比较一层的入口处要稍微宽敞一些,可见外面的洞口是故意挖得那么狭窄的,兴许就是这里的镇民为了防止部分人发现或闯入。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眼神像已经从神坛上大步走下,它眼白血红,目眦欲裂,在见到池昱打算进入更深的地底,这在面对人类时如同蔑视着蝼蚁的巨物忽然发疯——
它掀起巨掌,向着池昱的后脑用力拍去,但无奈那只蜘蛛怪对他忠心耿耿,居然直接凑上前来用自己的身躯作为池昱的护盾,硬生生扛下了神像这一掌!
有什么东西在遭受到重击的那一刻彻底碎裂,血液与皮肤的组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半身已经进入洞口的池昱错愕地望着眼前这好像通了人性的怪物的背影,但很快他又回过了神,急匆匆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往下潜入。
同情怪物就是在作践自己,池昱曾无数次地在心底这么说。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那些人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请求着他的原谅亦或是帮助,他总是更能共情这些连话都不太会说的怪物。
尽管他新学会的三观让池昱每次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怪物,可他的内心却依然诚实地在这种时刻为怪物而感到悲伤。
从顶上漏了些光亮下来,池昱抬头一看,见到一簇小小的火焰在洞口的边缘燃烧着,这似乎是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蜘蛛怪从蜡台上打落的烛火。
池昱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这张新地图。
地下二层的通道一路无阻,甚至与上一层相差只有两三米的高度。
不过这里的空间并没有一层那么大,它甚至没有走廊或是过渡用的道路,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只有一个房间。
有啪嗒啪嗒宛若柔软的东西掉落在泥面的怪异声响,在黑暗中时不时地幽幽传来。
“怎么还是神堂?”池昱茫然。
既然想要建造上下两层楼,那何故不直接建立在地面上?
光地上塔的外观要比地下室好看不说,在平地造地基肯定要比往下挖坑再固定来得轻松许多吧?
池昱不是很能明白这镇上人民的脑回路,但现在不是他磨磨唧唧思考问题的时候。
他伸出食指,以神明给予的力量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试图照亮这漆黑不见五指的空间。
随着火光雀跃,池昱的眸子也染上了如夏日烂漫烟火的橙红色彩,只不过在他要抬头去检查的那一刻,忽的对上了另一人白花花的眼球!
他双眼只有泛着血丝的眼白,根本不见眼珠在哪,浑身更是焦炭似的漆黑无比,稍微一碰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渣,根本找不出一点能分辨他性别的特色。
一股刺鼻的焦味在池昱视线清晰的那一刻不由分说地钻入他的鼻息,叫他即刻间干呕连连,但他来不及顾及,只拼命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也是这时,他才借着指尖逐渐壮大的火光隐约看到了房间内的陈设。
这里到处都是烧焦的人,就和那间地面上的神堂一样。
他们浑身漆黑,肢体僵硬,但这次并没有争抢的动作,而是整齐地分为两列队伍,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跪坐在地,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做着在向谁祈祷的动作。
这又是什么传教现场?
光看这些尸体,池昱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见那些跪在地上的家伙都有一副作势抬头往天上看的趋势,池昱便伸出手掌,将火光循着他们的目光一道送了上去。
随着淡红色的光线照亮大堂,另一具不太容易被发现的焦尸在神堂的半空中以倒吊的姿态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剧烈的恶臭味与不断从焦尸体内滚落的蛆虫慢慢掠夺了池昱所有的意识,原来他刚才听到的软物碰撞地面的声响,是因为蛆虫幼体无法在高空保持平衡才掉下来发出的动静。
这具尸体体型庞大,且身躯宽厚,尤其是头颅上那两根被浓烟熏成漆黑的兽角,将它的真身指向了一头被大火焚烧到面目全非的牛。
在所有的焦尸都统一动作的时刻,这头倒挂着的牛必然成了池昱最为感兴趣的东西。
他将燃着火焰的指尖凑上头顶,只见那头四脚被捆绑起来的焦黑黄牛腹部格外肿胀。
它已经不再渗血的伤口里正不断地爬进爬出蛆虫与寄生虫,光是看着就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活物”待在它的肚子里。
它隔着尸体纤弱的皮层不断地扭动与挣扎,就好像在期待谁能将它从牛的肚子里给“解剖”出来。
“……”如此怪异的画面让池昱瞳孔地震,但他的指尖却不自禁地发了麻,亦如他已经蠢蠢欲动的内心。
池昱谨慎地吞了口唾沫,从口袋里抽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
刀刃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如血色般的赤红,而持刀的少年也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防止那头牛会在爆开肚皮后,把苍蝇的幼虫喷自己一身。
冰冷的刀尖在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下插入了牛的腹部,已经被烤到焦脆的皮层像绽放的花朵般块块开裂,露出底下已经熟透的肌层。
湿滑黏腻的蛆虫不受控制地从那条被扩大的开口处喷涌而出,在地面如液体似的汇聚出了一大滩。
池昱忍住恶心,捂着口鼻继续下刀,随着刀口越划越大,尸体开始产生了不自然的倾斜,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失衡而在牛的肚子里往侧边移动了些许。
当牛腹被剖开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一个黑影带着大量的蛆虫从尸体中滚落出来,它直直掉落在地溅飞了一片白乎乎绿油油的幼虫。
“噫!”差点落进池昱嘴里的蛆虫吓得他低呼起来,赶紧一把将它们从身上与脸上抹掉了去。
彼时他再定睛一看,那团躺在蛆虫正当中的东西,居然是一个闷在牛腹中,被炙热高温给生生烫熟的婴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镇子的人……一边在以婴孩的形象作为神明来祭拜, 一边却又把它闷在牛腹里活活烫死?
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是邪.教的献祭仪式?
还是说在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害死婴孩后,才特意建立了神像以求他怨灵的原谅?
但如果真是池昱所猜测的后者那样, 这婴孩很可能就是副本里需要用符箓消除的最后boss了。
池昱对这类东西懂得不多,但不论是人类还是动物, 婴孩都是这世界上最单纯的存在。
他们是崭新的生命, 对于所有的一切一概不知,他们的心灵干净如洗。如果是善,则是不含一丝杂质的至善, 但如果生来便是恶, 也将是这世上最为恐怖的纯粹恶。
他们就是一张白纸, 只有得到了人或事物的介入,才会产生新的感情分支。
以至于……在这种状态下被害死的婴孩, 也能孕育出这世上最为纯粹的怨恨, 所以它能成为恶鬼boss并不无可能。
蛆虫在他的脚边犹如化开的冰水汩汩涌动,有些甚至会忽然弹跳起来,落在池昱的发间与肌肤上,惊出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生怕里世界会就此消散, 他哆嗦着指尖赶紧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叠谭新蕾交予他的符箓。
黄底红字的符纸在幽暗的火光下摇曳着碎影, 少年迟疑了两秒,旋即下定决心, 将符箓贴在了婴儿尸体的额头正中央。
“……”四周寂静无声,但莫名阴冷下来的空气让池昱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忽的, 几乎完全密闭的空间里, 他指尖的火焰无风自灭, 而当所有光源都散去的那一刻, 刚才还在他手下完全不动弹的婴孩忽然一扭身体, 在池昱的掌心里转成了正脸,旋即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啊啊,呜啊啊……!”
婴孩脸上同焦炭般变得脆硬的皮肤有意无意地划过少年的手掌,在那种过于诡异的锋利触感过后,铺天盖地的恐惧感迎面袭来,吓得池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婴孩的哭声无比的尖锐与刺耳,与之同样发狂的还有楼上那只还在和蜘蛛怪缠打的神像。
它的重掌不间断地拍打在地面,连着地下的空间都震动起来,碎石不断从头顶掉落,像是要与底下的婴孩引起共鸣般。
池昱再次点燃指尖的火焰,而当那道温暖的橙光重新填满了这片狭小的空间后,他有些不适应地抬眼,看到的却是一圈黑漆漆的人形将他包围在了中间!
那些刚才还做着跪拜动作的焦尸,竟在光线灭掉的期间里不知不觉地凑到了池昱的周围,诡异地将他团团围住,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他们有些狰狞地大张着嘴巴,有些伸出双手像是要掠夺什么,有些尸体的手指甚至已经触到了池昱后脑勺的发丝,好像光线再晚一秒亮起,他的脑袋就要被那人给扯去了。
“这群家伙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啊!”就算是池昱这样的人,也难免会在此情此景下感到头皮发麻的恐惧。
他惊呼出声,直接甩掉了手上还捉着的婴孩,推开旁边不知是如何围拢过来的焦尸,没命似的要往上层的空间跑。
很显然,仅仅他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消灭这只怨鬼,况且他还不确认那个婴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怨鬼。
可当他好不容易触到了那条能回到地下一层的垂直通道底部时,从洞口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让他几近耳鸣的凄惨哀嚎。
那东西似乎尝到了极其剧烈的痛楚,并在用尽全力从喉间挤出那声几乎变调的惨叫后就这么彻底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