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什么眼神?
“嫌弃老子?”
男人一把拎起男孩的胳膊,男孩踉踉跄跄从板凳上摔下来,砰一声脑袋被摁在碗柜上,里头的碗筷哐里哐当一阵响。
男人破口大骂:“妈的!这次就赔了这么点钱老子还没跟你算账!我不是说过有人打你不要反抗吗,你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男人抓着男孩的头发哐当哐当往碗柜上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花我的,现在有能耐了是吧还来嫌弃老子?老子好歹也收养了你,没让你饿死街头,比起抛弃你的亲生父母,老子高尚!
“你那是什么眼神?唾弃,不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父母能扔了你你又会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他妈身上流的血比我穿了半个月的袜子还脏!”
十四岁的少年咆哮:“我不是!我不是!!!”
男人的手指戳到少年脑门上:“怎么不是,虎毒不食子,你父母能在大雪天狠心扔了你你也不会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贱玩意!赔钱货!”
二十四岁的青年声音冷漠无机质:“去死……”
男人动作一顿。
六岁的小男孩面目狰狞:“去死!!!”
男人迅速起身,冲出家门,一辆大货车飞驰而来——
“——砰!”
—“你不是什么?”
解吟蓦然睁开眼睛,两旁光景飞快掠过,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手背青筋暴起。
挡风玻璃上,一个浑身是血,大半截身体被货车压得扁平变得软踏踏的男人趴在那,他长长的五指抓住雨刷,暴凸的眼球贴在玻璃上,盯着他,一瞬不瞬的问:“你不是什么?”
解吟牙关紧咬。
解迟笑:“一样的,你跟老子是一样的!”
解吟一脚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刺耳的轰鸣——
老旧的居民楼,一个男人蹲在衣柜前,正眯缝着眼往里瞧。
他嘴里骂骂咧咧,时不时用手里的木棍敲一下柜门,里头就会传来孩子的呜咽声。
惊恐又压抑。
男人愉悦极了,他一只手抵住柜门,嘴里仍旧骂骂咧咧:“表子养的赔钱货,你出来啊!”
衣柜里头的孩子求他:“爸爸我错了,爸爸你不要生气,我出不去,我出不去……”
男人盯着衣柜里头的孩子,语气森然:“我看你就是找借口,你再不出来,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衣柜整个颤抖起来,男人咧嘴笑,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木板,表情陶醉地听着这美妙旋律。
衣柜里,小男孩抱着自己,抖如筛糠,逼仄的空间里忽然多出一个小女孩,小男孩浑然不觉异样。
两个孩子惧怕地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动,那只眼睛一直在门外盯着他们。
他在堵着他们的门。
小孩泣不成声:“爸爸,门被堵了,我出不去呜呜呜……”
男人笑了:“好啊,好啊,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他起身离开。
衣柜里两个小孩却像是即将经历更为恐怖的事一样,开始哭喊求饶。
下一秒衣柜被猛踹一脚,躲在衣柜旁的男人一把抓出里头的小男孩……
小孩胳膊粗的木棍砸下去声音是闷闷的。
男人好像只看得到小男孩,眼睛没往小女孩那瞟过。
小女孩躲在一边,哭着哭着突然收了声,摸来厨房一把菜刀,朝男人后背砍了下去——
小女孩冷静地处理现场,伪装成车祸。
时间再次重置。
依旧是那栋老旧居民楼,不到一平米的衣柜挤着三个孩子。
浑身是血的男人爬到衣柜前,把空洞的眼眶贴在门缝上看里面的孩子,被割去舌头的嘴裂开,他在狂笑。
“作孽哦,这孩子的妈没了,他爸就成天这样打孩子。”
“是啊,我每晚都能听见孩子的惨叫。”
“我有一次还看到那孩子拿着菜刀从他爸后背比划呢!”
“我就说嘛,那孩子阴沉得很,成天埋着头,一看就跟他爸一个样,都是坏胚子!”
“你们几个小东西可别学。”
“要是不听话,我们就把你们和那小子关一起,让你爸教训你们!”
[这人呐,就不能十全十美,你看他家,脸再好看,心都是脏的。]
[那小的今天把头发撩上去,别说,是真漂亮,狐狸精似的。]
[操,脾气也是软的。]
老旧居民楼前,裴行殊手起刀落,杀红了眼。
每倒下一个,都会有无数声音飘进他的脑海里。
他们肆无忌惮的讨论、妄想,把别人的伤疤当做谈资,践踏完还要来一句自以为人间大清醒的总结陈词。
天上下起倾盆大雨,泼了男人一身。
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滴答答砸在地上,裴行殊抬起头,血水溅了他满脸,他看到青年被吊在外墙上,墙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青年的羊角越来越长,越来越弯,最终从眼窝贯穿头部。
男人的眼睛缩成竖瞳,再次冲向老旧居民楼。
—幻境之外,黑色巨蟒圈住巨大化的榕树,嘴里发出急切地叫声。
401室狭窄的衣柜里藏着一具严重变形的男性躯体。
这里太狭窄了,他被压扁的肉只能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空气中是浓郁的肉食混着血水腐烂的味道。
他暴凸的眼球转了转,米粒大的瞳仁落在门缝上,长长的一条缝,从这里能看到正对着的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男人吓得紧紧闭上眼睛,没有脚步声,但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向他逼近。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好像,已经有人距离他不到半臂的距离贴着门缝,透过细长的缝隙在盯着他。
这种不确定的危机感越发让人腿脚发慌。
——只要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就好了。
只要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就好了。
男人最终眼睛睁开了条缝,看向门缝外。
门缝外没有人。
黑洞洞的大门外也没有人。
男人松了口气,却又冷不丁提了起来。
——房间里有脚步声。
“哒哒哒……”
“哒哒哒……”
男人爆凸的眼睛贴上门板,透过门缝,他看到小小的房间里站着十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暖黄灯光下他们个个面容诡异。五小的身材,却拎着一根比自己胳膊还要粗的木棍,死鱼眼一眨不眨盯着衣柜,像是发现有人在看他们,不约而同着衣柜走来。
木棍抵着地面,时不时发出磕碰声,木棍上挂着的碎肉和血液就会随着这一下抖动掉落在地面上——满屋子都是碎肉和血迹。
男人眼神惊恐,瞳仁神经质地乱转,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以至于整个衣柜都抖了起来:
不要过来!
十几个小孩不约而同发出咯咯笑声,烂漫无邪,却透着诡异。
十几个小孩一个累一个地叠在一起,他们趴在衣柜门上透过那条门缝往里看。
从柜子里能看到长长一条门缝,门缝外全是眼睛。
然后孩子们就开始了玩敲衣柜的游戏。
衣柜每被敲一下,里头蜷缩成一堆的烂肉都会打一个哆嗦,敲得急了门板还会被里面的东西一下一下顶起来,从不同方位敲都会有不用的效果,小孩们被逗得咯咯直笑。
然后笑声同时停止。
烂肉浑身一抖。
接着就是衣柜门打开的声音。
重物被拖拽出来的声音。
木棍砸下的沉闷声。
裴行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十几个小男孩围在一具尸体前咯咯笑着,在他们的身后站着唯一一个穿着小白裙的女孩子,她站在房屋中央,冷漠又疏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裴行殊的到来令她有所察觉,她回过头,左耳垂落着的绿宝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在灯光折射下闪烁。
看到他,白色眼眸似有亮光闪过,周遭场景忽地一晃,转眼房里便干干净净,只剩裴行殊一人。
裴行殊捏紧拳头。
他杀光了楼底下的人。
但当他碰到那具尸体,他就意识到这不是他要找的人。
于是他丢开那具尸体,开始到处寻找青年。
终于人被他找到了。
结果他高兴还没一秒,人就不见了。
看着顷刻变得空荡荡的房间,裴行殊怒上心头,刚想发飙,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凭空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个穿着小白裙的小孩——一个跟解吟如出一辙的小孩。
小解吟蹲下身抽出男尸的腰带,用腰带绑住男尸的手腕,然后站起身,像拖废品一样吭哧吭哧把尸体拖到马路中央,之后便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少顷,一辆货车刮着狂风极速驶来,将男尸卷入车轮底下,原地只留下一道拖拽很远的血迹。
小解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拖把抹布,把血迹一点点擦干净,又回到家里清理现场。
动作干脆利落、有条不紊。
清理干净后,面前的小解吟连同地面的水渍一同消失。
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外往里推开。
门外没人,镜头下移,一只手爬了进来,刚刚被卷入车轮底下的男尸此刻拖着一身扁平的皮肉怨毒地盯着屋里那个衣柜。
小解吟蜷缩在衣柜里,白色瞳孔盯着那条始终都合不拢的门缝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身旁多出一个人,小解吟才惊讶地看向他。
裴行殊身高腿长,整个人将狭窄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连同那条门缝都透不进来多少光。
被他挤着的小解吟则小小一只,瘦削,大冬天光着脚丫,脚背都是冻伤。
小孩应该是哭了很久,小脸通红,长长的羽睫掀开看着他,像是在与未来的解吟对视。
作者有话说:
当下发生的对话会用“ ”表示
回忆或心声则会用[ ]表示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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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殊睁着红色竖瞳:“我为什么要怕你?”
小解吟:“他是我爸爸,可我却想他去死, 我想杀了他, 我是个坏孩子。”
裴行殊:“他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对不对?”
小解吟:“嗯。”
裴行殊:“你只是用同样的手段还回去了而已,用人类的话,这叫礼尚往来,不是坏。”
小解吟沉默了一会儿, 他隐约觉得“礼尚往来”不是这样用的, 但好像又没错。
忽然, 小解吟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一样的, 你跟老子是一样的!]
小解吟浑身一僵。
[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父母能扔了你你又会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他妈身上流的血比我穿了半个月的袜子还脏!]
我不是, 我不是!
衣柜门砰一声摔开, 一只瘦长的手伸进来抓向小解吟。
裴行殊目光一凛, 抬脚将外头的东西踹翻出去!
小解吟目瞪口呆。
裴行殊摸了摸小解吟的头,动作生疏又轻柔:“站得起来吗?”
“嗯。”小解吟声音软软糯糯的, 还带着鼻音, 很可爱。
衣柜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裴行殊打开的, 门外进来的不再是几经车祸的尸体, 而是一个异常高大的怪物。
它穿着人类的衣服,一身酒味, 木棍挥过来时裴行殊带着小解吟轻巧躲过, 刹不住车的木棍将身后的衣柜砸得粉碎, 落在墙上时连墙壁都裂开了细缝, 看得出来它力气很大。
裴行殊将小解吟放在角落里, 还给他拿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然后回身撩起衣袖。
赤手空拳就把高大强悍的怪物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再掰断手脚,强行塞进只剩一半的衣柜里。
敢出来就再打,打了再关进去。
无数次重来,快到房间都没来得及刷新,小小的房间到处都是怪物的残肢。
最后怪物显然对衣柜产生了应激反应,再次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是扑到衣柜前把衣柜给拆了,看到裴行殊进来,就连滚带爬缩到墙角瑟瑟发抖祈求:“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啊啊啊啊啊——!”
怪物靠着的墙体突然破碎,怪物的身体被切割得四分五裂,幻境坍塌。
裴行殊朝小解吟伸出手:“我带你走。”
小解吟眼睛迸发出亮光:“嗯!”
裴行殊抱住小解吟快速穿梭在倾塌的天花板间,老旧居民楼土崩瓦解,玻璃震碎,尘土扬起三四层楼高。
裴行殊护着人破土而出,乘风而上。
远挂天边的巨型眼睛想逃,却被挥来的黑刀削成两半,无数密密麻麻的肉瘤冰雹似地砸向地面。
然而血雾并没有散去,窍眼还没死,他的幻境仍然存在。
裴行殊抱着小解吟开始寻找窍眼,不多久便在一个昏暗潮湿的死胡同里发现了一个女人。
裴行殊眯了眯眼,这女人是他们刚进入盐海市遇到的那位完全同化的怪物。
她背对着他们,正在很认真地扣着身上的东西,当她转过身来,怀里的小解吟吓得一把抱住裴行殊的脖子,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臂弯里。
只见少女被劈开的两半的身体不知何时长满密密麻麻的红色肉瘤,每个肉瘤里头还有颗眼珠子转动,整个身体惨不忍睹,除了肉瘤一样的眼睛就是血窟窿,就像烂石榴上镶嵌着的一粒一粒糜烂的果肉!
女生在哭,她在挖身体里的眼睛,那是这具身体最后留给她的本能。
她哭得无声无息,因为她的嘴巴被线缝起来了,眼眶是空的,空洞洞的挂着两个窟窿。
小解吟看了一眼又快速缩回脑袋,瓮声瓮气地问:“姐姐怎么了?”
两边粗糙的水泥墙生出眼睛,裴行殊拔出黑刀:“被窍眼寄生了。”
墙壁上的眼睛越来越多,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密不透风恶心网飞快朝两人靠近。
黑刀快如残影,被砍散的眼睛很快又凝聚。
裴行殊看了眼手背,那里有一只眼睛,除了眼睛里疙疙瘩瘩的肉瘤,眼睛背面还有两排尖牙,此时正死死咬住手背上为数不多的皮肉,一点点汲取别人的生命力。
裴行殊挥刀削掉那块肉,一脚踩爆。
小解吟鼻子动了动,探头出来就看到坐在角落里哭的姐姐遥遥看着他们,她的脚边被扣掉的眼睛重新爬回到她的身上。
她呆呆坐着,突然撕拉一声眼角撕裂。
小解吟浑身一抖,裴行殊回头,顺着小解吟的目光看去,迎面黑洞扑来,黑暗笼罩,吞噬了整个巷子。
“你们看了吗?花雾市的热搜。”
“看了看了!有大佬鉴定过,这视频没有经过剪辑,也没有特效,100倍数慢放也找不到魔术师做动作的痕迹!”
”哎你说……微照,徐微照醒醒!”
胳膊被摇了摇,解吟睁开眼睛,两个女生坐在对面,解吟看见她们大脑就自动告诉自己她们是刚认识半个月的新同事,王露和杜宁。
解吟蹙眉:同事?
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领着新进门的客人在餐桌前落座,大厅放着轻缓的音乐,杜宁看着他笑:“你晚上做贼去了吗,怎么吃饭时间也能睡着?”
解吟听见自己说:“我昨晚写材料写到凌晨两点,早上六点起来继续赶工,好不容易才在早会前完成。”
是女生的声音,不是自己的。
解吟越发奇怪,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的装修运用了大片的红色、绿色、黄色,壁画是线条清晰的野兽派画风,座位的间隔也是用的红色花窗。
很有视觉冲击力,也很让人不舒服。
解吟感觉自己用力眨了眨眼睛,用方才的女声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这个这个!”
王露把手机递给他看:“花雾市这几天出现了好多灵异事件,还有超能力,好几条热搜挂着呢。”
解吟看着手机,视频里一个年轻人站在海边说他要在这呼风唤雨,令人震惊的是他刚说雨来,天空就下起瓢泼大雨。
解吟看向右上角,时间显示是12月11日。
解吟不由得又蹙起眉头,12月11日,他不是应该在花雾大学执行任务吗?
解吟敲了敲脑袋,不对,花雾市里世界能量大爆发,他觉醒了精神领域,现在正在盐海市执行任务——
解吟恍然,是那个被窍眼寄生的女生将他们送到了过去。
她想回到过去,回到一切都没发生前。
这是她的执念。
然而她已经“死”了,死人是回不去的。
所以回来的是他……解吟一愣:[老大呢?]
[我在这。]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侧,解吟怔住。
他看不见他。
[别怕。]
解吟一怔。
他现在的感觉其实跟进入别人意识云所产生的共感很像,他不陌生,也不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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