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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你做个人吧(谢初之)


那穹顶之上恍若无穷无尽的光辉似乎彻底坠下,再也看不清丝毫的光亮。世界沉寂入一片黑暗,众人眼中是清晰可见的茫然之色。
你看,就算是高高在上如天道,有一天也会被摆在被审判的席位之上,苍白而无力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与祂向来看不上的那群人一道,平等地,公正地,再无一丝一毫的特权地,面对着来自大道的裁决。
通天似乎笑了一声,思考半晌,又从袖中取出了美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面对着这片广袤的天地,执起剔透玲珑的杯盏,垂眸,仰首。
衣袂烈烈,目眩神光!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女娲微微抬起眼眸,双手拢于袖中,指尖微微扣紧,专注地凝视着混沌之中发生的景象,唇角似有若无地上扬几分,碧色的眼眸中波澜迭起:“兄长,你看啊。”
她回眸朝着伏羲一笑,眼神中的复杂之色辨不分明:“多么有意思啊。”
伏羲定定地望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又抿住了唇,轻轻一笑:“是啊,多么有意思啊。元凤竟然指控天道不公,真是——奇也怪哉。”
“更为奇怪的是,大道居然真的降临了此地,甚至,在审判我们的天道诶?”
东海滚滚的波涛之上,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将浓郁的血水翻覆殆尽。
罗睺同样保持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安静,猩红的眼眸微微收敛,显露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连带着那朵瑟瑟发抖的黑莲花,也果断藏在了一块礁石之后,丝毫没有上前一试锋芒的打算。
鸿钧自大道现身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略带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罗睺……”
话未说完,魔祖已然抬起了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宛如从未认识过眼前之人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鸿钧:“……?”
他眉心微拧,眼眸略显凝重地看去,开口道:“怎么?阁下脑子坏掉了?”
却也不知哪句话激怒了罗睺,他愤怒地抬起眼眸,弑神枪直指,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好你个鸿钧,我看你浓眉大眼的还以为你真是个正道人,没想到你特么比本座还无耻!”
鸿钧:“?”
他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你在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你没听见祖龙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吗?!还有脸跟本座讲话!”罗睺冷笑一声,眼眸中杀气毕露,一副被欺骗得狠了的模样。
事实是这样的。
元凤刚开始指控之时,罗睺眼眸一挑,颇带几分诧异。又回头看了一眼勤勤恳恳的小黑莲花,随意地摸了摸下巴。
“看样子,元凤果然发现了我们的谋划,却生生忍到现在,是自知无法挽回,所以向大道怒告一状吗?只可惜,魔道之所以为魔道,本就不受大道的钳制,她这番控诉,注定是无用功。”
小黑莲花在风中摇曳了半会儿,艰难地开口道:“罗睺,她好像骂的不是我们。”
罗睺:“哈?”
魔祖呆愣了一瞬,又仔细抬了头,成功听到了一句“天道不公,视众生如草芥!”
罗睺:“……”
等会,等会,你为什么在骂天道??本座刚刚那一会儿错过什么关键剧情了吗?
然后祖龙就平静登场了。
开口也是个王炸:“我等之命运,为天道所操纵,三族如今死伤殆尽,几近灭族,皆为天道之过!”
罗睺:“……??”
你睁大眼睛看看啊祖龙,你看看到底是谁在搞事啊?你瞎了吗祖龙,你是没把本座那么大一个魔祖放在眼里吗?
他气得头疼,抓着弑神枪的手青筋暴露,近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将最后一份希望放在了始麒麟身上。
好在始麒麟是靠谱的,是真诚的,他立于混沌之中,仰起首望向那浩浩荡荡,无休无止的混沌罡风,轻声开口:“我族之人,为魔气所惑,一心陷入杀戮之中,几不可回头。”
罗睺频频点头:“啊对对对。”
“但,”始麒麟面露哀伤,毫不犹豫开始了神转折,“天道之过失,属实占了泰半。世间何来此等之天道,无动于衷,毫无作为,只一心坐等我等之死!”
罗睺:“……”
罗睺:“???”
这是真实存在的洪荒吗?这是真实存在的天道吗?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本座在搞事的世界,你们骂的全都是天道啊?
你们听听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
是本座的弑神枪提不动了,还是你们真心实意觉得对面搞事搞得比本座还成功啊?
这不合理!这不合理啊!?
他念头一转,本能地意识到其中肯定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可是多大的隐秘都挡不住他此刻的震撼:“这年头的天道……连魔道的职责都要抢吗?”
小黑莲花也沉默了,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悄无声息地往后缩了一步,两步……飞快地躲到了石头后面,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
罗睺回过神来,便只瞧见礁石背后偶尔晃悠出来的那点点花瓣。
等会儿,你又躲什么?
魔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终于扒拉出一件事情来。
旋即,他神色一滞,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本座记得你先前同本座说,天道让上清去维护洪荒的爱与和平?”
小黑莲花:“……有,有吗?”
罗睺呵呵一笑,目光一扫,弑神枪上流转着的魔气愈发森然,极尽杀伐之气:“你还有一次狡辩的机会。”
“呜呜呜罗睺我也不知道,我记得祂就是这么说的。”黑莲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死死地抱住了礁石,整朵花颤抖得不要不要的。
画面回放完毕。
罗睺面无表情地望着鸿钧,皮笑肉不笑地执着弑神枪:“不愧是你啊鸿钧,当道祖都当到这个份上了,要不要本座把这个魔祖的称号也送你得了?”
今天也在为顶头上司背锅的鸿钧:“……”
累了,毁灭吧。
作者有话说:
修文,感觉自己节奏没把握住。)
垂死挣扎一下。
感谢“梦幻的心”“云玖”小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

可是谁又能想象到这一幕呢?
那般汹涌无尽, 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人焚烧殆尽的烈火,仿佛要将整个混沌一齐点燃。于决然中盛放的花,哪怕只有瞬息的光景, 也足以令人侧目。
万中无一的奇迹就这样诞生在眼前,令所有关注着这一幕的反叛者们, 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虔诚与狂热之中。
通天微垂的眼眸之中, 似有几分晦涩难明的情绪一一淌过, 又不自觉地抬起首, 感受着那难以言喻的畅快之感。
似乎有什么束缚着他命运的东西在一瞬之间松动,令他得以越过它,感受着这天地间最为肆意的长风, 呼吸着名为自由的空气。
少年弯了弯眼眸,眉眼恣意如风, 凝望着那片被法则遮蔽的时空。
与之相对的天道, 感觉却是极为的不妙。
大道的目光仿佛能洞彻一切,平静地落在祂身上, 阻止了一切虚妄的言辞与勉强的矫饰,半晌,祂轻轻一叹,客观地开口道:“5174号天道, 你所陈述的事实,似乎与你所做的事情, 并不相符。”
天道垂落了目光,仍是咬死了一事:“三族所作所为,历历在目, 前因已定, 当有此劫!”
大道的目光又偏过了祂, 落在掌心之上,耐心地聆听着元凤他们的声音。
那么微弱,又那么渺小,却真真切切地落入“规则”的耳中。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天道的缄默愈发难熬。
对于祂们这般的长生种来说,一个念头的转过甚至意味着千万年的时光流逝,而如今祂垂首望去,却觉这分分秒秒的光阴,亦如同永恒一般,漫长得瞧不见尽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祂方感受到大道重新投来的视线,无声而敏锐:“你仍然坚持你什么都没有做吗?”
天道似想开口,又听见祂的下半句:“可是,无动于衷,袖手旁观,有时也是一种错误。”
大道凝视着祂,平静又温和:“5174号天道,你的罪名,是渎职。”
天道沉默了须臾,方真正抬起眼来,望着那位不知为何降临在此地的大道:“您要为了他们来裁决我吗?掀起了这么大动乱,险些撞破世间边界的他们!”
大道轻轻收起了手掌,又朝着祂伸出另一只手,仍是一副温和的姿态:“法则存在的意义,是公正。所谓公正,便是不偏不倚。”
天道抬起头来,整个数据都隐隐颤动起来。
“又岂能一样,又怎会一样?!作为天道的我们,与此间平凡普通的众生!”
“是的,不一样。”大道微微颔首,还未等天道露出几分欣然的神色,祂便从容不迫地说了下去:“你的罪行,会比他们更重些。”
天道:“???”
祂难以置信:“凭什么?”
大道公允地望着祂:“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特么——”
大道皱了皱眉头:“看样子,我们等会还要把你的语音包给重新安装一下。”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天道强撑着身躯,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那无处不在的法则之力。它们包裹着祂,束缚着祂,一点一点化出无形的枷锁。
“大道,您不应该站在我们这边吗?明明我们才是同一类的存在啊!”
大道却只是平和地望着祂,仔细地瞧去,方能望见祂眼中几分悲伤的情绪:“明明都是一样的制作工序,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残次品呢?”
“不应该啊,难道是混入什么其他东西了吗?要不要把所有天道都找个理由清查一下呢?”
天道:“……??”
祂茫然地望着身边的法则,神情都恍惚了起来。
“只可惜,没有多余的天道可以来管理这一方洪荒位面……”祂微微叹气,目光犹豫地望向天道。
天道的眼神下意识惊喜几分,又听见大道愉快的声音:“算了,带回去先重装系统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吧!”
天道:“??等等!”
不要强行在我面前自说自话决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啊!
祂下意识想要挣扎起来,却只见得周围的法则瞬间收紧,将祂的意识整整齐齐地束缚了起来。
“嗯,安排好了,不必过于感谢吾啊。”
大道的声音中似是含着浅浅的笑意,又低下头来,轻轻往自己掌心之中投放了点什么东西,方才松开手去,将元凤他们放回到洪荒位面之中。
祂并不避讳什么,所有人也便眼睁睁地看到了那只自混沌落下的,由无穷无尽的规则组成的大手。
大道法则!
只一眼,神志顷刻恍惚,以往深陷在迷障中的意识仿佛被轻轻拨动,自蒙昧中挣扎脱身。
世界的兴衰灭亡,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在他们眼中尽皆流逝而过。顿悟,突破,修为层层叠升,仿佛抬起手来,便能触碰着构建起这个世界的真实。
“吾将暂时带走天道,这些道果,便是大道所予此间天地的馈赠。”
祂望了一眼世界,又着重落在鸿钧身上:“之后的事情,便交托给你了。”
鸿钧微微俯身:“定不辱命。”
大道似是笑了一笑,又回转过身来,一如祂降临时的震撼,迅速地带着天道一道离去。
偶一个瞬息,祂又投来几分好奇的目光,无声无息,越过沧海浮沉,任凭时空倒转,轻轻落在青衣墨发的通天身上。
他微微阖着眼眸,仿佛仍然沉浸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顿悟之中,长睫微微颤着,无知无觉地站在紫霄宫巍峨的宫阙之间,无瑕的天光拂过他鬓发眉眼,将一切渲染得悠长宁静。
“原来如此。”
祂似是感慨了一声,又撇过身来瞧了一眼手中抓着的天道:“这么看来,就算改造不好,也不用太担心了呢……”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用告诉5174了。
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与祥和。
鸿钧的衣袂被东海之上的风轻轻吹拂而过,眉眼间似有些微的舒展,身躯也难得松快几分。
他抬指掐算了一下元凤他们的方位,目光落往不死火山,北海之地,大荒山脉,又在触及到一道道柔软的屏障时,平静地收回了手。
很好,他们的命运,到底是与之前不同了。
那么,眼下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一样了。
他转过身来,神情冰冷地望着不远处的魔祖。后者也似刚刚才回过神来,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又转回近乎放肆的大笑!
“天道啊,天道居然被大道带走了,真是,真是笑死本座了!”
他倏忽抬起眼来,目光冰冷彻骨,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唤道:“鸿,钧!”
滔天的血煞被阵法勾连而起,一寸寸地吞噬着周边的恶念,三族之人还未反应过来,身躯忽而一个接着一个炸开,漫天的血花绽放在空中,宛如转瞬即逝的烟花,只得了一个瞬息的烂漫。
命数在此时此刻再度彰显了祂的残酷,一切早已注定,陷入这场祸世量劫之人,注定魂散九幽,化为灰灰。
从顿悟中堪堪醒来的通天微垂着眼眸,眸底化为一片寒霜般的冰凉之色。
他望着底下那个再度被血色蒙蔽着的世界,眉心慢慢地拧起,神情凝重而悲凉。
不仅仅是三族的战场,远及西方贫瘠之地,近在眼下的紫霄宫中,皆有魔气倏忽炸开,极尽凶猛地向着周围之人袭去。
伏羲疾疾后退,抬手重重地拨动着琴弦,化出一道道无形的音波,将这些魔气强行驱散,又有女娲拔剑而起,目光冰冷,召出九重雷霆与烈火。
通天微微垂了眼眸,抬手划出了一个方圆,阵法起阵的瞬息,清光一闪,灵气随之暴动,满天的桃花花瓣拂过大地,忽有一片掠过他眉眼,映着那倏忽坚毅的眸光。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很快,遍布着紫霄宫的魔气便被三人默契地除去,只剩下些许的灰烬落在大地之上,不堪地蠕动着。
女娲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掌,唤出三昧真火将之焚烧殆尽,方才抬了眼,定定地望了一眼通天。
一袭青衫的少年带着满身的淡漠疏离,微微垂下眸来,出神地望着这片天地。
他眼中所见的是漫天的血煞,仿佛有生命一般,无声地流动着,吞噬着,将脚下一方世界,尽皆笼罩在内。耳中所听的是无尽的哀嚎与悲泣,破碎而不成声调。
不觉微微往外踏出一步。
只一步,混沌无尽的罡风便席卷而来,令他神色隐约恍惚了一瞬,转而清醒了过来。
通天侧首望了一眼女娲,忽而笑了起来:“风希。”
女娲瞥了他一眼:“走吧。”
“不考虑拦我一下吗?”他又歪了头,语气轻松恣意。
“有什么关系?反正老师只会罚你又不会罚我。”女娲耸耸肩,“作为老师的心头肉,师兄你会做好准备的对吧?”
说是问句,那语气又分外笃定。
通天闻言又笑了起来,一步翻上了紫霄宫的围墙,又侧过身来朝她伸手:“好说好说,背锅这种事情嘛,你师兄我最是熟练了。那么风希——要陪我一起搞事吗?”
伏羲眉头跳了跳,神情不善地开口:“通,天,道,友?”
“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通天眨了眨眼,颇为歉意地道了一声抱歉,又低头发起了邀请,“伏羲也要一起来吗?”
伏羲:“……?”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后者仍旧低眸含笑,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一双眼眸熠熠生辉,胜过九天的星辰。
“来嘛来嘛,我来给你背锅鸭!”
“就算你这么说了……”伏羲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好耶!走走走伏羲!”
可恶,贫道还没有答应你啊?!
但是腿已经很自觉地跟着走了诶,伏羲道友。)
你果然拿通天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吧?
可是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对这只气团子有办法呢?
昆仑山下,在多宝一筹莫展之际,元始素衣简袍,执着寒霜似的剑,人也如同寒霜一般面无表情地下了山。
他的剑是冷的。
他的人也是冷的。
但是毛绒绒的欢呼声是如此得热烈与快活,令这寂然无声的昆仑山,也在一时之间热闹了起来。
老子慢悠悠地走了下来,淡定地望着山下这一团又一团摊平在地的毛绒状生物,微不可查地挑起了眉梢,瞥了眼旁边的元始:“仲弟……”
“闭嘴。”
“——辛苦你了啊。”老子慢慢悠悠地讲完想说的话,眼眸间带着几分欣慰的笑意,看得元始愈发得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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