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通天,你做个人吧(谢初之)


多宝折身一闪, 出现在了宝寺的穹顶之上, 任凭雨水纷然而落,沾湿了他的衣袍。那冰凉的雨丝渗入他的脖颈之间,泛着丝丝寒意。
诛仙剑染上了雨丝,寒芒一闪,却似比那无尽纷然的雨水更透出几分森然的杀意。它微微发出低低的鸣声,仿佛在颤栗,在期待。
它在期待一场痛快淋漓的,拼尽一切的殊死搏杀!
只求,一剑诛仙!
杀意汇聚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将这片本该虔诚向佛的圣地,染上了再也挥之不去的浓郁的血腥味。
是谁的血?
通天忽而睁眼,伸手按住了袖中嗡鸣不已的三柄长剑。
戮仙剑、绝仙剑、陷仙剑!
碧游宫的寝殿之中,桃花浓郁,送来浅浅的花香。他端坐在云榻之上,眉目微微拧起,感受着心中忽而泛起的悸动之感。
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他的掌控之外,悄无声息地发生。
鸿钧侧首望来,目光落在通天微蹙的眉睫之上,起身在他身旁坐下,又伸出手来,轻轻抚上他眉间,轻呵一声:“发生了什么?通天?”
通天抓住了鸿钧的手,唤了一声师尊,却又仍然微垂着长睫,细细地感受着什么,旋即开口道:“不对劲……很不对劲。”
通天抬头问:“师尊,多宝最近有信传回来吗?”
鸿钧看他一眼,长眉微皱。
道祖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又站起身来,以法诀寻找起最近收到的信笺,将那整整一叠信翻了一遍之后,他方答道:“没有。”
鸿钧:“他最近不曾来信,最早的一封,也有将近月余。”
通天深吸一口气,肯定道:“西方那边出事了。”
鸿钧闻言转过身来:“你能确定吗?”
通天已然站起身来,又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了朝生剑。他从剑鞘中抽剑,手腕一转,剑意横生。
一袭红衣,艳艳绝尘。
“师尊,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道,“但是多宝动用了诛仙剑。”
通天:“若无大事,他不会用剑。”
鸿钧并未怀疑他的直觉,以及对多宝的了解。毕竟,多宝算是通天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多宝身体孱弱,他还特意将他放在茶杯里养着。
嗯,茶杯鼠,这很合理。
既然如此……
鸿钧眸光一闪,忽而道:“多宝如今算是个什么修为?”
通天答:“准圣中期,差一点便可再上一步。只要他想的话。”
他说着也反应了过来:“接引如今并未成圣,又一直想着别的旁门左道,他与多宝的修为差不了多少。若单纯是接引的话……多宝不可能动用诛仙剑,莫非——”
通天攥紧了长剑,神色倏忽大变。
“那位也在?也是,祂怎会不在?祂是为西方而来的吗?还是说,祂专门在等着多宝自投罗网。”他一连说了数种猜测,又等不及地推开了门扉,匆匆往外面走去。
万千桃花纷然中,圣人一眼望向了西方。
乌云压顶,雷霆遍布。黑压压的劫煞遍布在洪荒各地的天空之上,令他一时瞧不清那里的情况。
鸿钧紧随着他走了出来,又伸手掐算了一二,良久,他拧眉道:“算不出来。”
通天喃喃道:“算不出来就对了。正是因为算不出来,多宝才一定出事了。”
他抬步就要化为云光而去,又被鸿钧伸手拉住了衣袖:“你我同去。”
通天怔然了一瞬,又见鸿钧平静的面容:“师尊,您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一个人可以……”圣人话还没说完,又被迫闭上了嘴。
鸿钧伸手抵在了他的唇齿之间,阻止了他的劝说,又缓声开了口:“碧游宫如今有多位圣人坐镇,无需贫道在这里看着;你要面对的又是天道,为师哪能让你一个人前去。莫要多言,正事要紧!”
他加重了语气,一时之间,通天也来不及反驳他。
圣人嘴唇动了动,仍是只吐出半句:“师尊……”便已经被鸿钧牵住了手,十指稳稳地扣在掌心之中,旋即便施展法术,化为一道流光而去。
他于法术的间隙中回头,望着身边紫衣白发的道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鸿钧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一般,转过头来,淡淡地瞧了瞧他的模样:“通天,你这个习惯应当改改了。”
“是为师没有好好教你吗?为何总想着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担起来?你以为你以你一人之力,就能对抗天道吗?”鸿钧寒声问道。
通天:“……别骂了别骂了,师尊,弟子知道错了。”
鸿钧重重地瞪他一眼!
通天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师尊的反应,片刻之后,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糟糕,他师尊看上去十分生气的样子啊。
通天:“师尊……您别生气嘛。”
鸿钧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你啊,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若是没有贫道在此,你当如何是好?”
怎么过?
凑合着过,敷衍着过,凉拌着过……
通天下意识回想了一下从前在碧游宫中的岁月,竟有那么几分想不起来了。如果没有师尊……那大底也就是一日又一日,平静而寂寞地过着吧。
“这不是……有了师尊嘛。”他小小声地嘀咕道,“师尊已经在我身边了啊,那过去的日子,就当不曾存在过好了。”
鸿钧闻言低首,圣人不自觉地偏开了视线,想了想,又回应着牵住了他师尊的手:“师尊,师尊您快点啊师尊,我那么大一个徒弟还等着您去救呢!我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徒弟,他可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一只多宝鼠了!”
鸿钧:“……贫道知道了。”
通天忍不住加大了音量,眼眸也倏忽瞪大:“仅仅是知道了吗师尊?”
鸿钧:“好,我们立刻就去。救那只……最最可爱的多宝鼠。”
谁让他徒弟喜欢呢?他徒弟喜欢的东西,他这个做师尊的,总要为他去拿到手的。
无论挡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又或者说,是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着的——“天命”。
鸿钧微微抬首,又想起他留在紫霄宫中的躯壳。
而且……他与天道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事情并未超出多宝的预料。
以至于哪怕他受伤颇重,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道借着接引的身躯下界,果然也会受到那个躯壳的限制,无法真正发挥出祂作为洪荒至高无上的主宰的力量,故而,他们真正比拼的,也唯一显露出无边凶险之处的,是道。
大道无形无相,大道生育天地。
无人不在大道的庇护之下,循着祂所在的方向,苦苦追寻着长生之途,哪怕是天道也不例外。
天道同样在大道的掌控之下,无法彻底越出“规则”的限制。
而这,就是多宝的机会。
茫茫天地之间,大雨纷纷而下,几乎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多宝道人足下踏着金色莲花,手执诛仙宝剑,对抗着那汹涌至极,强行压下的至高之道。
那是凡人与天的斗争。
何等的残酷,又是何等的耀眼夺目,哪怕是这冲天的雨幕,也无法压下这场斗争自带的史诗感与悲壮感。
后世之人所向往的瑰丽无边的神话时代,正是由凡人与天的斗争所组成的。
天柱折,地维绝,有上古之神女娲炼石补天;夸父追逐太阳,后羿引弓射日;精卫鸟撷来石子欲要填补大海,愚公以万万代之奋斗,移山搬海……
神话的时代因其而耀眼夺目,哪怕只剩下只言片语,亦令人不觉向往。
天道无处不在,祂的声音邈远而宏大,仿佛自九天之上降下,近乎审判:“多宝道人,你执迷不悟,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命,何等愚蠢。”
多宝仰头看他,染血的衣襟于大雨中飘摇。
他睁大眼似想看清天道的模样,又似乎只是在展现他的永不屈服。
“那又如何呢?”他微笑,“您是如此的强大,也是如此的弱小。就算多宝命陨此处,也当有后来人再行逆天之举。若是千万人一起反抗您,您又能逃到哪里去?”
“而且,你口中的命运也是如此的脆弱。”
多宝道:“多宝从不曾与佛有缘,我的命运,一直掌握在我的手中。”
哪怕是死在此刻,也算是成全了他的抗争。
不是吗?
多宝笑着,甘之如饴地挥出了最后一剑。
电光雷闪,时间定格。

天地间的雷光定格在劈下来的一瞬, 白芒耀眼,遮天蔽日。
晦暗的天空之下,多宝眉眼淡淡, 手中的诛仙剑流转着锋锐的光芒,一如它诞生的那个瞬息。
道人的衣袍被淋漓尽致的大雨浸得湿透, 而他眼中的战意却焕发出灼灼的光彩。
西方境内, 那些跟随着多宝而来的僧人们不禁抬起首来, 遥遥望着身后近乎末日般的景象。
领头的那个赤足僧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双掌合十,盘膝而坐,喃喃地念起经文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落, 他的眉睫上尽是湿润的水珠,可这丝毫不改他的虔诚之态。
“我佛……”
见到他的举动, 越来越多的人停了下来。
他们有的合掌祈祷, 有的背诵起熟悉的经文,却无一例外地将目光投落到了须弥山的方向。
“爹, 你说那边发生了什么?”有青年侧首问着眉目苍老的老人,神情间带着几分担忧之色。
老人摇了摇头,他同样不甚清楚。只是他到底有着更为长久的人生经历,因而比起青年来, 他面上的表情更为平静,人也更加从容。
“他遇到了麻烦, 不是吗?”
老人凝视着远方的景象,又平淡地对着青年开了口:“也许,我们可以为他祈祷一二。”
老人寻了一处平整之处, 一拂衣摆, 安然地坐了下来, 又合掌轻声念诵道:“佛言:恶人害贤者,如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佛说:无德的恶人要加害有道德的贤人,必然会令自己招致灾祸。
世间既有因果循环,当有报应不爽。
老人闭着眼,不去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雨丝,只从自己的内心汲取着令他平静的力量。与此同时,他又静静地想着:那么这一次的公道与报应,何时才会来呢?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是现在、立刻、马上。
这一幕景象落在广袤无垠的西方大地上,实在是格外渺小,叫人不由自主将之忽略了去。
天道的视线从来不曾落在这些人身上,那庞大到近乎无可匹敌的沉重威压,只对着多宝道人一人落下。
惶惶天地之间,多宝握剑的虎口隐隐发颤,崩裂。
鲜血从上面源源不断地落下,濡湿了他干净得不染尘埃的衣袖,血渍左一道,右一道,看上去分外狼狈,甚至手上的诛仙剑也沾染了那黏稠的血渍。
诛仙剑发出一声凄然的悲鸣,它的剑身亦在颤抖,尽其所能,呼唤着另外三把长剑。
天意如此,总让人徒呼奈何。
多宝额间浮现出细密的冷汗,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了起来。
他再也握不住诛仙剑,以至于长剑自他手中跌落,无力地落入尘土之中,被那流水冲刷着上面沾染的血渍。
诛仙剑剑身上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仿佛同凡间的铁剑再无任何区别。
他整个人也被迫半伏在地,沉沉地,重重地喘息着。
天道似乎终于满意了起来,祂凝视着这一幕,理所当然又平静至极:
“这就是逆天而行者的下场,你是如此,上清通天,亦是如此!截教多宝道人,你既然不认你的命,那就当抱着你的信念,陨落于此!”
而祂,不会再给他们任何翻身的机会。
多宝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
他只半阖了眼眸,额上黏湿的发丝垂落了下来,掩盖了他微微失去焦距的眼眸。
多宝的头顶是难以抗衡的威压,诛仙剑暂时被压制失去了力量,眸底的金色莲花也随之黯淡……
他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抗争的力量,注定陨落在此处。
嗯,不对?
多宝道人的耳边,似乎再度传来了若隐若现的佛音。
空旷的天地之间,悬挂在屋檐上的佛铃早已被剑气横扫斩灭,它们被劈成两半,坠落在污浊的水洼之中。
金光普照的宝寺圣地,也被迫失去了平日的光彩,愈发黯然。伽蓝们见此情景,终是心生畏惧,匆匆逃离,不敢再回头看此处的景象……
这佛音从何而来,为何如此清晰,又如此响亮,在他心头响起,震耳欲聋?!
远处的山野之间,僧人们虔诚的祈祷声飘飘渺渺散落在天地之间。
一只熊罴悄无声息地从洞穴中爬了出来,又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须弥山。仿佛瞧到了什么画面,它低低地发出了一声低吼,又伸出巨大的手掌拍向身旁的大树。
大树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它却仍然凝望着山头的宝寺,口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声响。
整片西方之地,由多宝建立的佛寺之中,香烛轻轻燃烧,衬托得那低眸敛目的神祇,眉眼愈发温柔!
佛音浩荡!
那是来自西方众生的信仰之力!
多宝忽而闭上了眼,在命悬一线的关头,倾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多宝道人,是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只多宝鼠。
他曾是上清通天圣人座下首徒,念了半生的《黄庭经》,直至每一句道德金文都深入骨髓之中,再也无法抛却。
可到底抛却。
他,后来又入了西方灵山,在菩提树下顿悟,以亿万年的岁月,宣讲佛法,改小乘佛教为大乘佛教。佛家的经典亦贯彻在脑海之中,像是灵魂的一部分。
他几经波折,辗转反复的人生命途决定了他的大道,一半是三清妙音,一半是如是我闻。
他在佛道两个方向修到了极致,因而也无可避免地迎来了他的危机。
即:佛与道,如何才能共存在他的身躯之中?
抛却其一?
可它已然是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强求圆满?
可道依旧是道,佛依旧是佛!
命运如此,总叫人无可奈何。可他总想着,要去战胜这样的命运。
因而,他为他的大道,求索了无数的岁月。
自前世到今生,从玄门到灵山。先修道,后修佛,如今佛道双修,互相佐证,又互相排斥,苦苦寻找着唯一的平衡点。
多宝忍不住去想:他的道在何方呢?
惶惶天地之间,头顶威压重重。
天道垂眸望去,只见多宝道人颓然半跪在血水之中,袈裟曳地,长剑黯然。袈裟为佛门弟子之衣,诛仙剑乃是玄门重宝,珍贵无比。
此两物,如此矛盾!偏又如此和谐地统一在一个人身上!恰如他这个人一般!
诸般念头只是一霎而过,眼前的杀机却是历历在目!
天道下定了决心,便已然不会为其犹豫。此人既然不能为祂所用,那么,他就只会是一块碍眼至极的绊脚石,一个必须要去扫除的阻碍!
祂再度催动了接引的身躯,丝毫不顾虑这具身体的崩溃与毁灭,光洁无瑕的皮肤之上,道道裂缝清晰可怖。
那双古井无波,漠然无情的眼眸,死死地注视着多宝,像是已经宣判了他的死亡。
“怪就怪,你与本座为敌吧!”
多宝道人却是不为所动,深陷在耳畔那道佛音之中,再也不受外界的干扰,竟是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顿悟之中!
这是何等的天赋?!以他这般低下的跟脚,偏生有着这样超然于绝大多数人之上的灵慧!
见此情形,天道眼中杀意更甚。
雷霆划破了天地,往着多宝头顶重重地劈砍而去,而就在这个瞬息,原本黯然失色的诛仙剑,竟是自行挥动,剑光如雪般清绝,生生挡下了天道一击!
——那是通天留给他弟子的庇护。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多宝下定决心,自己去寻觅自己的道的时候,他那个始终放心不下自己弟子的师尊,便为他设下了这样一道禁制。
通天对他说:你可以肆无忌惮,横行天地。只要他想要,只要他愿意。
因为他的师尊始终在他的背后。
所以,多宝可以放手一搏,无所顾忌。
茫茫的雨水遮蔽了天地,入目皆是雨幕纷纷,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瞧不见,多宝的眼珠子却是无声无息地转动了一下,整个人从木然的姿态霎时间变得灵动。
他不自觉地凝望着眼前这一幕,望着那道出尘的剑光,有着凛然的风骨,决然的姿态,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
那道剑光庇护着他,一如他的师尊,自始至终,从来不曾改变。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