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灃远)

地下出现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道巨大的楼梯，楼梯不断旋转向上，与此同时，顶层的楼板也向两边分开。
“嘿，小哥，你他娘的真是厉害啊，什么样的机关都难不住你啊！”
胖子得意的就跟是他发现这个机关的一样。张起灵没有理他，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当先向楼梯走去。
“走吧！”
这是一道旋转的楼梯，通体呈漆黑色，看不出材质，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楼梯旋转而上，直通向顶层。站在上面不用走动就能直接到达。
旋转进入二楼，本以为还要费劲去找到达三楼的楼梯，不过让胖子傻眼的是，脚下的楼梯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嗖嗖嗖’的向三楼进发。
“哟，敢情这还是一站式的啊，这样可省力多了，你说是吧小哥。”
胖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天知道要是一层一层楼的找上去，要找到什么时候，恐怕到时候就算他们找到了，吴邪也已经成了干尸了。
九层极顶，便是张起灵这次的目标，楼梯一直向上，到达九层竟不费吹灰之力，连张起灵都没有想到，这次会这么容易。楼梯停住的瞬间，张起灵双臂一展。
说完便当先跳了下去，胖子也紧随其后，就见张起灵向下跃的人忽然一顿，而后双手抱头，身子一软，向地面摔去。胖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张起灵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小哥”
胖子吓坏了，本来两人离地面只有一米高的距离，这么高的距离，就算是个小孩都不一定会摔倒，怎么可能张起灵会摔下去呢！
一把扶起张起灵，胖子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小哥，你他娘的别吓我啊，小哥，快醒醒。”
张起灵紧紧地皱着眉，头疼欲裂，早在进入张家古楼之时，他就知道这一次不会那么容易，果然，一进入楼内，九层之上便有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着他，摆脱不掉，忽略不了。那一直纠缠他的命运，终究还是不能放过他。
使劲睁开眼睛，胖子的大脸上满是担心，瞳孔里甚至夹杂着几分崩溃。张起灵扯扯嘴角，露出一丝安慰的笑，而后一使劲，从地上站了起来。
“放心吧，我没事。”
张起灵捏了捏胖子的肩膀，转过身向殿内看去。九层乃是极顶，九为极数，更有九重天之意，可见当初建立这座古楼的人野心有多大。
第九层殿内不再空旷，甚至十分华丽，胖子两人甚至感觉，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葬楼，而是一座华丽的宫殿。
这层殿内四处纱幔低垂，屏风古案，极俱先秦之风。最主要的是，这本该阴森的墓室，却偏偏没有丝毫的阴森之感，反而充斥着一种宁静优雅，再加上无数明珠将殿内照耀的如同白昼，使人顿生一种身临仙境之感。
胖子在前面不断揭着纱幔，嘴里啧啧称奇。
“啧，真是活到九十岁都有新鲜事，没想到这张家这么变态，竟然把墓室建成了卧室，这还真他娘的省空间，活人死人都能睡啊！”
胖子的嘴一向没个把门的，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这句无心的话，却让张起灵皱起了眉头：活人死人都能睡吗？哼，恐怕睡着这里的早已不是人了吧。
九层殿内是用纱幔隔开的，每一面纱幔之间，各自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从最开始的漆盘碗碟到后来的衣物饰品，这里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卧室一般。
最后一层纱幔之处，胖子忽然有点儿小期待，说不定一掀纱幔，里面正有人家在其乐融融的用餐呢！想到这里，胖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还期待个毛啊！要是真的是那副场景，他和张起灵恐怕跑都来不及了。
思考间，张起灵已经一把掀开了纱幔，里面并没有什么活人正在走动，只有一张十分华丽的大床，床上纬幔低垂，锦被齐整，不过在看清床上之物的瞬间，胖子一下子端起了枪，而张起灵也已经将黑金古刀横在了胸前。
只见纱帐朦胧之中，床上隐隐的现出一个男子的轮廓，胖子暗骂自己乌鸦嘴，竟然真的让他给说对了，难道真的是吴邪开馆必诈尸的属性传染给他了？
张起灵缓缓挪步，而后轻轻的用刀将纱幔挑了起来，露出了床上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非常俊朗的男子，轮廓英挺，眉宇之间颇俱帝王之气，整个人躺在床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神态安详。
不过，在看到男子的瞬间，张起灵眉毛一下子立了起来，而后猛地抱住头跪在了地上，神色痛苦不堪。
胖子正好奇的打量着男子，刚想上下其手，就被张起灵吓得缩了回来。
“槽，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小哥，你别吓我啊！小哥~”
张起灵紧紧地抱着头，胖子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此时，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周穆王，我们终于相见了。

第26章
张起灵半跪在地上，一手拄着黑金古刀，宿命的牵扯使他头疼欲裂，胖子的话就像从天边传来一样模糊不清，此刻，在张起灵的心里只有一句话在不停的重复：我们终于相见了，周穆王。
虽然历时千年的宿命纠缠，但直到这一刻，张起灵才真正看到他的宿主，禁锢他一生的人，若不是床上的男子，母亲不会死，他不会还没有出生就被迫从母亲腹中取出，一切宿命的开始，一切因果的纠缠，十年长白，生死茫茫，皆始于此人。
一直以来，张起灵都在渴望见到这个人，渴望亲手了结他的宿命，可真到了面前，张起灵才知道，所谓宿命有多强大，在他面前自己真的如同蝼蚁一般，丝毫无法反抗。
极度的痛苦撕扯的张起灵几欲崩溃，就在意识将要陷入黑暗之时，朦胧中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衣，霸气天成，此刻正单手负后，冷漠的凝视着他。正是床上的男子。
“周穆王……”
张起灵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音调更是小的可以忽略。
男子没有答话，依旧那般漠然，像是俯视苍生的主宰看着可怜的蝼蚁一般。
张起灵用刀支撑着身子使劲起身，却发现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掌控。眼前更是一阵一阵的黑。
张起灵甩了甩头，恍惚间时间又回到了在墨脱雪山的梦境之中，不同的是，这次直面男子的是他自己。
四周的一切开始向后退去，直到整个世界空无一物，只留下了跪在地上的张起灵和站在一边俯视他的男子。
“你想摆脱这一切？”
男子漠然开口，声音带着极度的寒意，那仿佛命运的指责，让张起灵的灵魂都在颤栗。
可是，他不想，也不能认输，输了，坠入地狱的便不止他一人。
“你从来……不是主宰，却……妄想决断别人的宿命，真是……笑话。”
虽然精神几欲崩溃，但张起灵还是轻蔑的冷笑出声，他并不惧怕对方，只是对方禁锢着他而已。
“可笑。”
男子的声音平淡无波，张起灵亦是冷笑一声，吴邪的牺牲已经将他和周穆王的联系降到了最低，如果今天他没有进入这里，周穆王永远都不可能再控制他。即便现在面对对方，张起灵也绝不妥协。
“可笑的……是你。”
张起灵用尽全力，猛地向上跃起，黑金古刀带着横扫天下的气势劈向男子。眼看就要触及男子的头颅，对方却在原地一下子消失了。
“蚍蜉撼树。”
男子冷漠的声音传来，却是到了他的身后，张起灵后背一凉，还没来得及转身，一股巨力就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意识越来越模糊，张起灵使劲咬着舌头，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睡，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可无边的困意还是越来越强。
耳边传来男子冷笑的声音：“你终究还是我的奴隶，哼。”
张起灵苦笑一声：半世蹉跎，没想到今天一切就要终结了，他没有什么牵挂，只有不甘和遗憾，不甘心就这样睡过去，遗憾的是从此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润谦和的少年了。
“吴邪……抱歉……”
张起灵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小哥？小哥？”
意识模糊中，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传入了耳朵，那般熟悉，带着几分轻微的笑意。
张起灵使劲的看着前方，想要看看发出声音的人，却只看到一片朦胧。
“小哥？”
温和的少年像是有些不悦他的沉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满。
“闷油瓶，你要是再不起来，就永远都见不到我了哦。”
闷油瓶！听到这个声音，张起灵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一些，这是吴邪给他起的外号，这个声音是――吴邪。
意识到这一点，张起灵用尽全力撑起身子，使劲睁开了眼睛。
少年蹲在地上，一只手支撑着下巴，眼睛笑得弯弯的，眉毛高高挑起，温和中带着几分俏皮。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张起灵的心忽然像是找到了归属一样安静下来，昏沉的感觉也渐渐消失，张起灵轻轻勾了勾唇角。
“吴邪”
少年笑得更开心了，支撑着下巴的手也向他伸了出来。
“小哥，起来。”
使劲地抬起手，张起灵轻轻地握住了那只纤长的手，少年一使劲，两人便站了起来。
静静地看着对方，张起灵忽然很想摸一下对方的头，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手指触碰到少年的瞬间，少年乖顺的歪了歪头，张起灵还来不及勾唇，瞳孔就一下子缩了起来。
少年笑的那样干净澄澈，身体却在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吴邪~”
张起灵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却什么也无法触及。
胖子使劲地掐着张起灵的人中，对方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急火攻心之下，胖子一下子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男子，小哥刚才就是看到他才晕过去的。
“妈的，敢暗算我们小哥，胖爷我劈了你。”
一把抄起身边的军刺，胖子对着男子的脖子狠命向下一劈，床上躺着的男子瞬间身首异处。
转过身抱起张起灵，胖子的眼睛都红了，吴邪还在长白山生死不明，现在小哥又……，唉，难道铁三角就注定不得善终吗？
胖子咬着牙，刚想一巴掌扇醒张起灵，张起灵却诈尸一样一下子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反倒吓得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要死不活的张起灵忽然就变得生龙活虎，胖子一下子还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小……小哥，你没事了吧？”
张起灵站了起来，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失落，那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就像是失去了心脏一样空虚酸涩。
张起灵知道，吴邪还在长白山，还在那地狱中等待着他，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还不能停下。
没有理会胖子，张起灵直直的走到了床边，目光冷厉的看着身首异处的男子，刚刚的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张起灵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可不同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或许，连张起灵自己都不知道，对于吴邪来说，他是吴邪的信仰，而对于张起灵，吴邪也是他的信仰，是他坚持下去的信仰。
床上的男子双手放在身侧，张起灵没有再去看他的脸，时隔千年，再伟大的存在，如今也只是一个活死人而已，只有他，因为宿命的牵扯，才会被他影响。
张起灵的目光转移到了男子的右手上，在那只手上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之上，各有一枚漆黑的戒指――鬼戒。

第27章
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此刻已是身首异处，胖子下手十分狠厉，没留一丝生机。张起灵一条腿跪在床上，快速的将男子手上的三枚鬼戒取了下来。
楼中的两人不知，就在张起灵取下鬼戒的瞬间，裂谷尽头的某处攸地出现了两只冰冷的眼眸。
最后再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张起灵的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就算是曾经最伟大的存在，就算男子曾是叱嚓风云的周穆王，可现在，他也只是一具尸体。
谈不上喜悦，更说不上悲哀，这场千年的博弈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即使周穆王死去，那些曾经的英魂也回不来了。
最核心的这座古楼中有太多的秘密，但事到如今，张起灵一点也不想细究，胖子更是，一切都该结束了。
再次回到一层，张起灵看着墙壁上的古树微微出神，若是万物皆缘于此，那么，人类在宇宙中，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胖子小心翼翼的拿着三枚鬼戒，他真的想不通，就这么一枚小小的戒指，怎么就会成为打开青铜门的关键呢？
张起灵敛了敛心神，转身向外面走去。
“走吧”
胖子答应着，急忙跟在张起灵身后，一出古楼，胖子长长的出了口气，而后转头略微有些不屑的看着眼前横亘千年的古楼。
“我去，这张家古楼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咱哥俩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啊，我还以为这里是龙潭虎穴呢，没想到连外层古楼的毛都比不上啊！啧啧。”
胖子感叹连天，张起灵却深深地皱着眉不发一言，这里不是没有机关，只不过，室内的机关因为他和周穆王之间的联系所以并不触发，至于室外的……
转头看着裂谷深处，张起灵的脸色十分凝重。就在那暗无光明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临近。
张起灵将鬼戒交给胖子，而后一把推开他道。
“快走，往刚刚来时的入口处跑，千万不要回头。”
胖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向前跑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张起灵并没有跟来，急忙转身，就看到张起灵紧握着黑金古刀，全身的气势凌厉的像一枝箭。
胖子脑袋里‘轰’的一声，立即就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抽出腰里的枪，胖子急忙跑过去与张起灵背对背站在一起。
“谁让你回来的？”
张起灵没有转身，声音却冷的吓人，胖子一撇嘴，一脸你当我是傻逼吗的表情。
“小哥，别说胖爷我从来不会丢下自己的兄弟，就算我丢下你，你确定我就真的能全身而退？再说了，你把这他娘的什么破戒指给胖爷，胖爷知道怎么用啊？到时候还不是你死天真死，要让胖爷一个人在世上活着，那多憋屈呀，你说是吧？”
胖子后面的话张起灵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听到的只有一句话，胖子不会用鬼戒。真是该死，自己怎么把这一层给忘了，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他出不去，就算得到了鬼戒，吴邪依旧会死。
那么………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他决不能输。
张起灵握紧了黑金古刀，身子微微躬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黑暗中闪现两点亮光，接着是更多的亮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凄厉的‘嘶嘶’声，以及物体拖过地面的摩擦声。
胖子咽了口唾沫，枪一直指着前方，‘嘶嘶’声很快就到了手电光照耀的范围，看到声源的一瞬间，胖子只剩下了一句卧槽。
张起灵和胖子背对背站在繁星点缀一般的张家古楼前，在他们的面前，是密密麻麻游弋而来的闪鳞黑毛蛇，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长虫大军，胖子全身不由自主的发寒，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张起灵的脸色也不好看，如此多的蛇，先不说战力如何，就是淹都能把他和胖子淹死。不过，最让张起灵在意的还不是这些闪鳞黑毛蛇，而是他们后面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怪物，让人恐惧的怪物。
闪鳞黑毛蛇很快就拥了上来，张起灵和胖子被围在中间，就如同黑色的海洋中漂浮无依的小舟。
胖子大喊一声，手中的枪也同时向四面八方扫去，转眼之间，几条黑毛蛇已经变成了烂肉，不过，对于蛇群大军来说，那几条蛇就如同九牛一毛，不对，是万牛一毛，根本就无关痛痒。
黑金古刀在手中挽了一个刀花，张起灵一刀劈碎临近他身前的黑毛蛇，浑身的杀气犹如修罗。
枪声刀雨中，黑毛蛇不断被劈成碎片向四面飞去，而在密集的蛇群之外，两道巨大的身躯正飞驰而来，手电昏暗的光中，那两道身影足有数丈长，如同水桶粗细，加上它们飞快的速度，真是如同蛟龙一般，最重要的是，它只有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则长在额头上――正是烛九阴。
胖子握枪的手一抖，抬起枪就是一串连射，那烛九阴的身体非常灵活，几个游弋间便避开了子弹来到了胖子身边。
胖子槽了一声，就地一滚向后躲开，却忘了他现在正在蛇群之中，一下子就被黑毛蛇缠成了麻花。
张起灵正和另外一条烛九阴交战，忽然就听到胖子怒吼声不断，一转头，张起灵的目光瞬间冷冽的犹如极地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