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非常想反驳他,但是一看自己收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收完的东西又理亏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底气不足地说:“也,也有你的东西,没有都是我的。”
“是吗?”魏庭之转身坐到沙发上,翘起一条腿看他,“那你收吧,看看你收完之后还剩下多少东西是我的。”
春生心里有气,但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收,整理完脚边的东西又起身去别的地方找找,找到是他拿进来的就收走装到箱子里,最后硬是整理出了堆起来能比他人还要高的纸箱堆。
魏庭之冷声提醒他,“卧室里还有你的衣服,别光顾着收你的宝贝。”
春生抿了抿唇,找出一个大袋子往卧室走,魏庭之等他进去了才起身跟过去,往床上一坐,眼神淡淡地看着他叠衣服。
春生不懂名牌,他是有什么就穿什么,在西角路的时候一件破洞失去弹性的背心他都能一直穿,要穿到不能穿为止,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魏庭之让人给他准备的衣服是什么价值的,只感觉穿着挺舒服。
满满一柜子的衣服他叠得腰酸背痛都没叠完,最后累得实在受不了了,他扭头问魏庭之,“魏先生,我能不能不全部收走?我只收走一些,没衣服穿了再回来拿,可以吗?”
“你倒是会安排,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说要收走搬出去的是你,现在累了不想全部搬走的也是你,你怎么一时一个样?”
春生让他说了一通挺不好意思的,感觉自己是有些不讲理了,但一想到魏庭之说的不喜欢他又觉得非搬出去不可,除非魏庭之跟他说是喜欢他的,否则他真的不想和他住在一起,晚上也不想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可他实在有些累了,他现在的体力和以前在工地上班根本没法比,过于安逸的生活麻痹了他的四肢,现在的他要是回到工地上,要不了一个小时就会被包工头赶走。
春生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胳膊,软着声和魏庭之商量,“那我休息一下,我休息好了再继续收。”
魏庭之对他摇头,“快点收。”
“我现在快不了了。”春生就地躺倒,准备耍赖,“我就是休息一下,我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吗?你不喜欢我就算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休息?”
魏庭之都数不清他今天到底说过多少次你不喜欢我,耿耿于怀得莫名,他是不太能理解别人的情绪和感情的,换位思考对他来说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因为这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春生想闹脾气他就让他闹,没想过自己其实可以安抚他,说句他想听的话哄哄他这事其实就过去了。
之前他曾执着让春生说喜欢他,每天要他说上好几遍,轮到自己了却是一遍也不肯说,并且不理解春生因为自己不说而不满、生气、委屈。
他人的情绪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对他来说都没有价值,没有价值也就没有意义,他这种认知说得好听是理性,说得难听就叫自我。
他让春生在意他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但当轮到春生需要他的安抚了他却不愿意开这个口,只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胡闹,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对待春生一向高高在上,准确地说除了他爷爷和哥哥,他对待谁都是高高在上的,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不例外,所以他就算决定好要善待春生,遇到这种时候还是拿出了他一贯的“自我”。
“你想休息就休息吧。”魏庭之好像没了耐心,不打算继续旁观他打包行李,起身往外走,“外面的东西要是搬不动可以去找人帮你,缺什么想要什么就跟林羡说,找不到林羡可以跟佣人说。”
听到这话春生一下坐起来,“我想要你说喜欢我。”
“我不讨厌你。”
“我也不讨厌你。”
魏庭之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拉开门出去了。
当天傍晚春生就从魏庭之的房间搬回原来住过的房间,墙上的星星灯还在,整个房间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而他时隔多天回来“身家”变多了,他从魏庭之房间带回来的东西多得都放不下,有些春生干脆就收在箱子里不拿出来堆在角落里。
晚饭他是自己一个人吃的,离开魏庭之并没有让他觉得不适应,洗完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直到晚上十点,春生洗漱完关灯准备睡觉了才慢慢想起白天的委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闻一下魏庭之的味道却怎么也闻不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魏庭之的房间了,这里是闻不到他的味道的,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春生又困又累,却因为心里难受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际发现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
他以为是宅里的佣人,坐起身奇怪地问站在门口黑影,“谁呀?”
门口的黑影没说话,慢慢走到他的床边。
黑影走到很近的距离了春生才看出来是谁,他仰脸呆呆地看着他,“魏先生?”
魏庭之穿着黑色睡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站在床边垂眼沉默地看了春生一会儿,忽然俯身捧起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春生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他直直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第一次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难道不是魏先生吗?
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可那眼底没有彻底消散的冷意和那面无表情还是很像魏庭之的,但刚才确实有那么一两秒他想叫他晚晚,因为只有晚晚才会这么对他。
春生惊疑不定地凝视魏庭之,等着他说点什么,只要说话了他就能清楚到底是谁了。
而捧起他的脸落下一吻的人好像没打算说什么,亲完就拉开春生床上的被子躺进去。
春生疑惑地回头看着躺在他的枕头上已经准备睡觉的人,奇怪地问:“是魏先生吗?”
“不是我是谁?”魏庭之闭着眼冷声淡淡地说:“躺下。”
春生虽莫名,但还是听话地躺下,看着他的侧脸,“魏先生,你怎么来我的房间了?”
“这座房子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准确地说这也是我的房间。”
春生想想好像也对,很有道理,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亲我呀?”
“怎么?你的脸也不能亲了?”
魏庭之的反问理直气壮,大有你只是说不能接吻,没说脸也不可以亲的意思。
春生险些让他给绕进去了,迷迷糊糊地想了想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你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可以亲脸吗?”
“可以。”魏庭之闭着眼睛答。
这次春生没那么容易让他忽悠过去,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侧脸说,“我觉得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被你亲。”
魏庭之让他这话刺了一下,睁眼转过头看他,“就因为我没说喜欢你?”
春生直视他的眼睛点头,“你说你不喜欢我,我真的特别难受,难受得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魏先生,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啊?明明我……”
话到这他没再往下说了。
魏庭之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只能冷声问:“明明你什么?”
春生微微噘起嘴,“我不想说了。”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你快下去,回去睡,我不要跟你一起睡。”
魏庭之躺得好好的一动不动,被他这么赶也没有变脸,只是脸色淡淡地看着他,“我记得我刚刚才说过,这座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春生微抿着唇,从魏庭之身上翻过去就想下床,脚尖刚要踩到地毯就被人拉了回去。
“别闹了,你以为现在几点?”
“我没有闹。”春生皱眉挣扎,想把手抽回来,“我不想跟你一起睡。”
“由不得你想不想。”魏庭之冷了脸,强硬地把人拉回床上,按住他两只手,“我说了这座房子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这自然包括了你。”
春生还在挣扎,“我不是东西,我是人,我叫春生。”
魏庭之力气比他大得多,想要按住他根本是易如反掌,而春生用力挣扎了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身体因疲软没了力气。
他在魏庭之身下呼哧喘着气,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那你,那你说,说你是喜欢我的,你说了我就不生你的气,给你亲,也跟你一起睡。”
魏庭之不为所动,低头强吻春生。
春生被他压着,两条手也被按住了,根本躲不开,就算把头偏开了魏庭之也会追过来。
春生只能用力闭住嘴巴,不让他的舌头找到缝进来,一边唔唔地发出抗议的声音。
魏庭之半晌吻不进他嘴里,光亲嘴皮子觉得没意思,便微微直起身,看着一脸生气瞪自己的人,“我不说我也能亲你,跟你一起睡。”
春生气极了,“那你就亲好了,等你睡着了我就去别的地方睡。”说完马上闭紧嘴巴,怕魏庭之又要强行亲他。
魏庭之微蹙着眉,“你是小孩?不说喜欢你就要发脾气,你这样逼着我说了喜欢又怎么样?你相信我说的喜欢是真的?”
“你可以骗我啊,骗我也可以。”春生耿耿于怀,“是你先说你不喜欢我的,你要是不那么说,我就不会要你说喜欢我的。”
魏庭之第一次有种拿他没办法的感觉,松开按住他的手,“那我重新说,我不讨厌你。”
“不能重新说,你说不喜欢我我都听见了。”
春生犟得好像从一头温顺的小绵羊变成了驴,一定要跟魏庭之揪着这个点不放。
魏庭之看着他,看他一副准备要闹上好几天的气势,终于淡声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春生听得一愣,缓缓坐起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没有想到还能这么说,“没有不喜欢是喜欢的意思吗?”
“可以这么说。”
春生将信将疑。
“除了你,你见我还亲过谁?”
春生顺着他给的思路往下想,“没有。”
他确实没见过魏庭之亲他以外的人,这给魏庭之说的那句“没有不喜欢你”增添了很多说服力。
“那么多人,我只亲你。”
春生终究还是让他的歪理给说服了,心想对啊,那么多人,魏先生只亲他,只和他睡在一起,所以魏先生没有不喜欢他。
这个结论让春生挺开心的,能感觉到自己对魏庭之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见他表情发生变化,魏庭之又问他,“能好好睡觉了?”
春生憨笑点头,乖乖躺下,还不忘了整理刚被自己弄乱的床被。
魏庭之躺在他身侧,“消气了?明天搬回去?”
“我想再住几天。”
“为什么?”
春生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才搬过来,想住几天再回去。”
“又没有人笑你。”
春生就不说话了。
魏庭之见人终于哄好了也不想和他计较这点小事,随他高兴住哪里,反正住哪都在他眼皮底下。
两人小吵一架又飞快和好,早餐还是坐一块一起吃,唯一的不方便就是魏庭之去书房要走不少路。
春生从被他冷落的劲里缓过来,又开始不乐意待在书房里陪他工作,但魏庭之去的时候非要带他一起,春生被他拉着走,每一步都走得很不情愿。
“我今天不想去书房了。”
“现在太阳还很大,你不能去泳池玩水。”
“我不玩水,我玩别的。”
“那就在书房玩。”
“我想玩的在书房玩不了。”
魏庭之头也不回地问:“你想玩什么?”
“泡泡机。”
“你就那么喜欢泡泡机?”
“嗯,喜欢,你要是能陪我一起玩,我就更喜欢了。”
魏庭之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昨天晚上你有一句话没说完,你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说给我听,我就陪你玩泡泡机。”
春生还没来得及高兴,先疑惑上了魏庭之说的他昨晚没说完的话,“哪句话呀?”
“明明之后。”
“明明?”
昨晚睡觉前他和魏庭之说过太多话了,过了一夜好些说过的话他都想不起来。
魏庭之见他好像真的忘记了便微蹙眉提醒他,“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春生让他这么一提醒终于想起了,“喔……”
“明明之后是什么?我当时问了你,你说你不想说。”
春生软声回答,“明明我是喜欢你的。”
类似的话魏庭之从他这里听过许多,按理说他早不该有额外的波澜,同一句话再珍贵,就算是虚假的,听过百遍千遍以后其实就和其他的话语没有什么不同,不会再被赋予不同的意义。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之前发生过激烈争吵的缘故,魏庭之曾亲眼目睹他情绪在崩溃边缘说最不喜欢他,最讨厌他,那一幕实际至今仍深烙在他的脑海里。
于是也让此刻春生模样如此乖巧,话音如此柔软的一句话显出从未有过的珍贵,让魏庭之眼眸里仿佛永远化不了的坚冰出现消融之势。
“你不是说你最不喜欢我?最讨厌我?”
听魏庭之重提那天书房的话,春生下意识地贴近他的身体,表情有些可怜地解释,“我是生气了才这么说的,不是真的。”
“那你现在说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你不生气,我就是喜欢你的。”
魏庭之没再说什么,说到做到地陪他玩一会儿泡泡机,就在花园里。
这是魏庭之第一次抽出时间陪他做什么事情,可以不用有意义,就站在边上看他玩。
有人在一旁陪着,尤其是魏庭之陪着,对春生来说好像意义非凡,他玩着玩着总是要回头看一眼魏庭之,确认他是不是还在那里,这种感觉和晚晚陪他玩泡泡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当然也是喜欢晚晚的,因为晚晚是他的家人,对他来说晚晚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魏庭之也不行,他会永远在心里给他留一个位置。
但这么想也会不可避免地有一个疑问,晚晚如果是家人,那魏庭之是什么呢?魏庭之也是他的家人吗?
春生感觉不是的,他很固执地认为晚晚才是家人,因为晚晚说过他们可以成为家人,但魏庭之没有这么说过,即使魏庭之现在这么说了,他也不认为是,所以他能很肯定地认为魏庭之不是家人。
可如果不是家人,那又是什么呢?
春生想不出答案,于是决定先暂停玩泡泡机,去问问。
魏庭之看他突然走回来,淡声问:“玩够了?”
春生抱着泡泡机对他摇头,“魏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我的什么人呀?”
“嗯?”魏庭之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匪夷所思,“我是你的什么人不该问你?”
“咦?可是我不知道啊。”春生满脸不解,“我只是想到了晚晚是我的家人,所以就想知道魏先生是我的什么人?我总觉得不是家人的,魏先生也不知道吗?”
魏庭之不觉得这个问题讨论起来有意义,便有些敷衍他,“你认为我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我认为你是好人。”
魏庭之顿时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好人?”
“对呀,虽然有时候没有那么好,但是没有那么好的其他时候都是好的,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生平第一次被人发好人卡,还是春生发的,这种感觉让魏庭之觉得很微妙,毕竟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胆子敢在他跟前说这种话,但春生就敢,还是真心实意。
不仅如此,他还有个很奇思妙想地疑问,“那魏先生就是我的好人了吗?”
魏庭之眼神淡淡地瞥他,“没有人会这么表达,好人不是一种人际关系。”
“喔。”春生自己得不出答案也没有气馁,满眼好奇地问:“那我是魏先生的什么人呀?”
他很聪明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可以“抄答案”,他是魏先生的什么人,那魏先生就是他的什么人。
但魏庭之给了他一个很奇怪的回答。
“你是善良笨蛋。”
“那我就是你的善良笨蛋吗?为什么是笨蛋啊?笨蛋是骂人的,可以不是笨蛋吗?”
“前面不是还有一个夸你的善良?”
“那我可以是善良好蛋吗?我不想你说我笨。”
“可你就是笨。”魏庭之拉过他的手往回走。
春生其实还没玩够,但他太在意魏庭之说他是笨蛋了,被他拉走了还在求他,软声撒娇,“我不笨,你说我是好蛋嘛!”
“不说。”
嘀——好人卡!(来自善良好蛋)
春生自搬出魏庭之的房间回到以前住过的房间开始,魏庭之的房间就暂时没有人住了。
明面上魏庭之没有跟着春生搬过去,因为他的很多东西都留在自己的房间,但实际上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洗完澡以后穿着睡衣进入春生的房间,然后在第二天的早上和他一起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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