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子用禁术抢夺人的生魂,很多人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离体。紧接着,那些生魂也加入到害人的队伍之中。
空中的怨气越发浓重,仿佛要压降下来。欢呼声变成了哀嚎,张灯结彩的街道如同被洗劫过一般,破败不堪。
玉阳子站在城中最高处,发出狂放的笑声:“成了!成了!”
他看见,那些生魂都被怨气感染,化为厉鬼,遇到活人便上前撕咬,直到对方的魂魄也脱体而出,成为下一只厉鬼。
仅仅一个时辰,庆城便成了一座死城。
玉阳子将所有的魂魄装进他那口漆黑的棺材之中,将棺材扔向空中。巴掌大的棺材在空中旋转,被困的生魂发出凄厉的叫声。
玉阳子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咒语。棺材的旋转越发的迅速,生魂的哀哭也更加的刺耳。
天将亮时,玉阳子将那旋转了一夜的棺材收回手中。他打开棺材盖,从里面拿出一粒散发着寒光的丹丸,那就是魂丹。
没有犹豫,玉阳子一口将魂丹吞下。顿时,他感觉一股新生的力量贯穿全身。
停止心跳的心脏开始了新的律动,花白的头发变得乌黑,皮肤变得紧致,五官变得越来越年轻,佝偻的身体也挺直了腰板。
玉阳子抬起自己的手,他又变成了那个仙风道骨的俊朗少年。站在庆城的最高处,以一种傲视群雄的态度,睥睨着底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幽冥地府内,凌楚云原本在休息,突然之间,他感觉心口一阵钝痛。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下来,这种钝痛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直起身子。
“顾……顾……清……风……”凌楚云浑身战栗,他挣扎着要去找顾清风。可是顾清风与黑白无常以及牛头马面去巡视地府了,根本没有人在他身边。
凌楚云从阎王宝座上滚落下来,因为疼痛,整个身体蜷缩到一起。
一个前来送卷宗的阴差小吏刚好走进阎王殿,看见他们英明神武的阎王大人倒在地上,顿时吓得就发出一声鬼叫。
凌楚云看着它,吃力的说:“找……判……官……”
阴差小吏丢了手中的卷宗,连连点头,一溜烟就向外跑去。
凌楚云感觉自己几乎要再死一次了,可是疼痛反而让他的脑袋更加清明起来。为什么自从他进入地府之后,他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难道真是脱胎换骨之后才会这样的?他明明没有心跳,可这疼痛却仿佛是有人在他的心脏上不停绞动。
意识逐渐模糊,凌楚云的耳边充斥着层层叠叠的哀哭。他心想,自己恐怕又要昏死过去了。他一个阎王,动不动就昏死过去,是不是太没用了一点?还没等他想明白,凌楚云果然就那样蜷缩着身体,在地府冰凉刺骨的地上昏死过去了。
第十九章 恶道(九)
顾清风与黑白无常以及牛头马面本在巡查地府,一个阴差小吏莽莽撞撞的冲过来,脸上满是惊恐。这些阴差小吏都是地府里最低级的地精,它们不会说话,只能拼命的比划着。可是它越着急,比划得就越不清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顾清风微微蹙眉,略有些不耐烦。
被顾清风的气势吓到,那阴差小吏反倒冷静下来。它转头指着阎王殿的方向,然后学凌楚云吊儿郎当的样子,最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了地上。
顾清风面色一沉,他一甩衣袖:“我先回阎王殿,你们随后赶来。”
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面面相觑,还未及反应,顾清风已经在他们眼前消失。
顾清风赶到阎王殿时,只看见凌楚云晕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顾清风感觉自己走路的脚都在打飘,虽然极力克制,但依然无法让他颤抖的手指停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好像下一刻,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会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
“楚云?”顾清风走到凌楚云的身边,蹲下/身子,轻柔的抚上对方的肩膀,“楚云?”
凌楚云的脸色很难看,本就苍白的面孔在此刻显得更加的灰白,弥漫着一团死气。
顾清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弯腰将凌楚云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阎王宝座前,将对方轻柔的放上去。
“楚云?”呼唤着凌楚云的名字,顾清风抚上他的面颊,“小云?小云?”
凌楚云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在顾清风的注视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晕了多久,凌楚云的视线一片模糊。
“楚云,怎么样?”顾清风的声音透着紧张,他托着凌楚云的脑袋,眉头紧锁。
“痛……”凌楚云皱着眉,发出一声呓语。
“哪里痛?”顾清风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他身上有伤痕。
凌楚云揪住心口处的衣服,疼得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
顾清风握住凌楚云冰凉苍白的手:“这里?”
凌楚云点头。
顾清风的脸色越发难看。阎王是没有心的,这地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没有心的。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心痛?
他抬头看了一眼阎王殿的穹顶,漆黑一片。
“你别动。”顾清风坐下来,让凌楚云开在自己的身上。他抬起右手,一团红光在他的掌心升腾起来。他将右掌贴近凌楚云的心口处,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心传送过去。
凌楚云长长呼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一些,似乎恢复了不少。他总算清醒过来,抬头看着顾清风,记忆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抓住,却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就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躺在一个人的怀里,与那人耳鬓厮磨。
“顾……清风?”凌楚云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清明。
“你感觉如何?”顾清风问他,手上的红光消失,扶住对方的肩膀,还是让人好好的靠在自己肩上。
凌楚云笑了一下:“嗯,好多了。”
“发生了何事?”顾清风问。
凌楚云皱眉,他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蹙着眉想了想,凌楚云才说:“我就是,突然之间感觉到一种特别绝望特别痛苦的心情。我不明白,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还会这样……这样心痛……”
他一把抓住顾清风的手,抬起头看着对方:“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活生生的将我撕扯开来,我看着自己的灵魂被吞噬,被禁锢,心里……心里充满了恐惧……”
顾清风感觉到凌楚云的双手在颤抖,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拼命的往自己的怀里钻。
拦住对方的肩膀,顾清风声音低沉:“恐怕,是凡间出事了。”
“啊?”凌楚云不明所以。
就在此时,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顾大人!出事了!”马面来不及行礼,一走近阎王殿就大声通报。
凌楚云还窝在顾清风的怀里,听见这话,颤抖着声音询问:“出什么事了?”
四位鬼差直接忽略阎王和判官的暧昧举动,黑无常上前一步,惨白的脸上蒙着一层黑影,语气也越发的冰冷僵硬:“庆城,被屠城了。生魂,都被玉阳子,吞噬了。”
“什么?!”凌楚云猛的站起身,一个不稳又往回跌去。
顾清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他搂着凌楚云的腰,眼神森寒:“什么时候的事?”
黑无常:“正是人间的昨日,庆城丰收节当天。”
顾清风没有说话,他明白为何凌楚云这一次的共鸣会如此强烈,这样多的亡灵在一瞬间被吞噬,其怨气可想而之。那些怨气直冲云霄,下斥地府,凌楚云被怨气所感,才会这样痛苦。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一次,我要玉阳子灰飞烟灭!”顾清风一手搂着凌楚云,一手握紧了判官笔,所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是!”四位鬼差齐声应喝。
第二十章 恶道(十)
吞噬了魂丹的玉阳子,再也不是那个佝偻着脊椎,嗓音嘶哑的干瘪老道。他一身崭新的道袍,乌发及腰,面容俊朗,一双眼睛幽暗深沉,一柄拂尘超凡脱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修道之人的仙风道骨。
站在已经沦为死城的庆城中,玉阳子如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般。
满地的尸体,各个面容恐惧扭曲,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堆叠在一起。还未干涸的血迹,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形成诡异的图形。庆城的上空,被一团黑气笼罩,那是亡者的怨气集结,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散。
玉阳子抬头看着那一团黑气,嘲讽一般扬起嘴角,他的声音温润清澈:“你们这些人,为何如此想不开?你们的寿命,不过百年。化为魂丹,为我所用,却可以得千万年的寿命!我这是在帮你们啊,愚民,果真是愚民。”
他露出一个惋惜似的表情,挥舞着手中的拂尘,一阵狂风乍起,地上的尸体顿时化为尘土,飘散风中。
“尘归尘,土归土,我也算是送你们最后一程了。”唇角噙着笑意,玉阳子看着真正变得空空荡荡的庆城,一种胜利的快/感油然而生。
万年前,他从墨清道人那里获得了万魂术的修炼之法,他第一个吞噬的人就是奄奄一息的墨清道人。从此,墨清道人与他一体两魂,共生至今。
他当年屠杀清风观,横扫无量山,获得第一颗魂丹。自那之后,他每隔千年就要屠城一座才可以集齐万魂炼就魂丹。
直到他被锁进锁魂钟之内,他早已不知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于他而言,杀多少人都无所谓,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长生不死。这些死去的亡灵,在他眼中,不过是为自己续命的饵料而已。
玉阳子感受着新生的感觉贯穿全身,他站起来,转过身,面色不改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地府众人。
“又见面了。”玉阳子浅笑,“判官大人。”
顾清风手执判官笔,面色阴沉,眼睛里闪着森冷的光芒:“玉阳子,你杀戮无度,夺人魂魄,当处魂飞魄散之刑。”
玉阳子并未搭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纵然如此,你能奈我何?!”
他瞪大了双眼,神情中尽是狂妄:“当年也不过是将我镇压在那口破钟里,如今没了锁魂钟,就算是伏羲女娲来了,又能怎样?”
黑白无常已将武器拿在手中,听闻此言,白无常气得简直跳脚:“玉阳子!!”
伴随着白无常的怒喝,招魂幡已从他的手中飞出,直指玉阳子的心口。
玉阳子眯起双眼,拂尘一扫,招魂幡便调转方向,转而向白无常而去。
就在白无常不知所措之际,一条锁链横贯而出,一头缠绕在招魂幡上,另一头在黑无常的手中。与此同时,黑无常伸手一把揽过白无常,一弯腰,堪堪带着对方躲过了招魂幡的反扑。
招魂幡顶在钉在白无常身后的城墙上,其上还缠绕着黑无常的锁魂链。
白无常虚惊一场,召回招魂幡,不敢在轻举妄动。
“别冲动。”黑无常收回锁魂链,附在白无常耳边低语。
白无常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牛头马面站在顾清风的另一边,此刻正警惕的将凌楚云护在自己的结界中。
玉阳子嗤笑:“地府阴差,黑白无常,也不过如此嘛。”
语罢,他盯着一直没有动作的顾清风,拂尘担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手负于身后,冷笑:“也只有你,还算有点本事。”
顾清风:“玉阳子,逆天而为,你必将万劫不复。”
玉阳子:“是么?说起逆天而为,判官大人应该也不陌生吧?三千年前,你可是……”
“闭嘴!”顾清风暴喝一声,打断了玉阳子的话,手中的判官笔挥舞出去,森森寒光似乎让天空中的怨气都忍不住后退。
玉阳子躲过顾清风的攻击,毫发无伤的落在一座高楼的屋顶之上:“你在害怕什么?判官大人,不,或许我该叫你……守钟人……”
“我让你闭嘴!”又是一道寒光闪现,这一次,判官笔的攻击让玉阳子崭新的道袍上多出一道撕裂的痕迹。
玉阳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笑道:“难得换了一件新衣,就这么被你毁了。真是让人心中愤懑。”
说话间,玉阳子手中的拂尘一挥,一道黑气直冲顾清风而去。
顾清风以判官笔为武器,抬手用判官笔将那道黑气打到了别处。被击之处,房屋崩塌,墙壁炸裂。
顾清风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手执判官笔,对身后的凌楚云说:“闭上眼睛。”
凌楚云从牛头马面的身后探出脑袋:“啊?”
“听话,闭上眼睛。”顾清风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凌楚云仿佛受到了蛊惑,乖乖的缩回脑袋,继续躲在牛头马面的身后。
第二十一章 恶道(十一)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够让顾清风感到害怕的,大概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凌楚云能看到,他真正的样子。
嗜血。暴力。浑身上下充满戾气。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这副皮囊虽然生的好看,骨子里却流着躁动不安的血液。
手中的判官笔变成战神巨斧,黑色衣袍在劲风中猎猎作响,顾清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眼底涌动着毁天灭地一般的杀意。
黑白无常被顾清风的气势震退几步,黑无常将白无常护在怀里,以锁魂链形成一道屏障,用来抵御顾清风那破坏力极大的戾气。
牛头马面也张开结界,将凌楚云护在其中。
“按捺不住了?”玉阳子眯起双眼,手中聚起一团黑气,嘴角斜斜上扬,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顾清风没有说话,幽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巨斧,森森寒光让人胆战心惊。巨斧挥舞,自上而下,一道红光直冲玉阳子而去。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断壁残垣一片。
玉阳子侧身躲过,同时甩出手中的黑气,直指顾清风的面门。
顾清风双眼微微眯起,将巨斧举到面前,黑气碰到巨斧,四散开来,消于无形。没有给玉阳子第二击的机会,顾清风身体前倾,跨过那些残败的废墟,势入破军。他紧紧握在手中巨斧又变大几分,斧刃之上显出一片不祥的暗红色光晕,如同千万人干涸的血迹附着在上面。
玉阳子惊觉不妙,他想往后撤退,却在还没来得及动作之前,已经被顾清风手中的巨斧抵住了咽喉。
冰冷的斧刃接触到玉阳子才刚刚重获新生的脖子,杀气弥漫,压得玉阳子动弹不得。
“你杀不死我。”即使没有还手之力,玉阳子的脸上还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顾清风凑近他,冷笑:“是么?”
玉阳子面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顾清风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深处,带着冰冷彻骨的寒意,透着摄人心魂的魅惑:“你从来没有见过吧?我本来的样子。”
他抬眼盯着玉阳子那张俊朗却扭曲的面孔,唇角的笑意越发骇人:“当年,伏羲和女娲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守护锁魂钟,在我的身上种下封印。可是,封印已除,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玉阳子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顾清风收起笑容,巨斧落下,一道红光闪过,玉阳子的凄厉惨叫划破苍穹……
凌楚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看见这样的顾清风。他躲在牛头马面的身后,被护在结界之中,却还是感觉得到从顾清风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杀意。
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甚至站不住脚,恐惧,从脚底向上,直达脑门,让他感到骨髓仿佛都被浸在阴寒的黄泉之下。
“大人,您还好么?”马面回头看了凌楚云一眼。
凌楚云闭上双眼:“没事,我很好。结束了么?谁赢了?”他不知道自己掩饰得好不好,可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让顾清风知道,自己亲眼看见了一切。
“玉阳子,已经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马面回答。
“顾……清风……好厉害!”凌楚云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克制着不让自己抖如筛糠。
马面没有说话,默默收回结界。
顾清风敛了浑身的戾气,巨斧消失,变成一杆精巧的毛笔落回他的手里。他回头,看见站在牛头马面身后的凌楚云。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清风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他握紧了手中的判官笔,额角一跳,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躲开了凌楚云探寻的视线。
“玉阳子已除,我们回去吧。”顾清风的嗓音喑哑,他压抑着内心翻涌的不安感,拼命想要维护自己在凌楚云面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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