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在放五月天,演唱者的歌声撕心裂肺,宛如魔音绕耳,点歌单上排了一长串。
一首结束,眼看还有再来一首的架势,有人受不了,就鼓动让最后到的几个唱一首,“别一个人霸麦了,让柏言唱,他嗓子好,摇滚小王子,唱窦唯最带劲。”
“对对,唱他那首无地自容,我最喜欢这首。”
柏言正低着头一瓶瓶开桌上的啤酒,闻言头都没抬,“你们唱吧,我不想唱。”
“怎么了?”有人坐过来,搭上他肩膀,“刚一开场就萎了,太不像你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嗨到第二天的吗?”
啤酒开完了,柏言把开瓶器一扔,“让他们唱去,今天没心情。玩游戏吗?”
“玩什么?”那人饶有兴致。
柏言捞过桌上的扑克牌,“国王游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啊。”那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又招呼其他想玩的人一起聚过来。
柏言挑眉看了眼安安静静坐那儿听歌的庄辰栩,有意要拉他下场,“一起玩呗,都没见你那位新朋友说过什么话,大家熟悉一下也好。”
庄辰栩抬眼看他,没动静,反倒是陆洵很大方,往他们那边挪了点位置,和唱歌的人换了下,“行,一起玩吧。”陆洵爽快地说,边说边笑着,眼睛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亮。“其实我都没听庄哥说起过你,只知道他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直想认识一下。”
柏言耸了耸肩,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扑克牌间穿梭,切牌洗牌,像穿花蝴蝶一样利落漂亮,“哦,他这人没心肝的,你小心点,对他再好,他都不长记性。”
庄辰栩眉毛皱了下。
陆洵很自然地接话,“怎么会,庄哥也就面上冷一点,其实心思又细又温柔,对我可好了。”
旁边的人听了这话都开始起哄,这话太暧昧,还透着点喜欢与亲昵,一听就是热恋中的情话。
柏言看见庄辰栩的耳朵好像都红了,昏暗处隐约见陆洵去牵了庄辰栩的手。
他心更烦了,收拢牌,扣着牌敲了下桌子,对齐边,发出很响的一声,“行了,玩游戏吧,要玩的都过来。”
柏言简单说了下游戏规则,就是每人抽一张牌,记个号,抽到鬼牌的人就是国王,可以指定任意两个或三个号码的人做一件事,被指定的人不可以违抗。国王的号码是所有人抽完后最后剩下的牌,国王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指定的人也有可能是他自己。
这游戏有强制要求,又有很大的任意性,却不容易被人针对,听上去公平又有趣。
有人问,“那玩不起的怎么办?”
柏言耸耸肩,“认怂的话就喝酒,一口气喝一瓶不能断,断了重来。”
人群笑起来,“一瓶啊,这醉是醉不了,但能喝吐。”
柏言把牌抽出来,牌面向下放在桌上,往后靠了点,又冲谢时玉他们使了个眼色。刚刚在等车的时候都商量好了,大家分散坐一点,互相打个配合,谁是几号都能知道。
谢时玉还挺无奈的,觉得柏言这做法幼稚,跟个小孩似的,但柏言说的认真,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他觉得让柏言撒撒气也行,省的憋着不痛快,而且就是个小游戏,也不会玩得太过火。
虽然私下配合,但也没那么巧,鬼牌不是说拿就能拿到。
第一轮抽中鬼牌的是个男生,随便指了两个号,坏笑着从桌上拿了片饼干,让一人咬着,另一个人撑在他身上做俯卧撑,配合着把饼干吃掉。
结果号码揭露,恰好是那个男生和另一个身形比较魁梧的男生。
男生脸都黑了,哀嚎一声,自己坑了自己,俯卧撑全程生无可恋,最后两人嘴还是碰了一下。其他人笑喷了,好不容易好了。男生从地上爬起来,擦着嘴,“操,你几天没刷牙了。”
那个男的更嫌弃,胳膊肘一伸卡了那人的后脖子,卡的他喘不上气,“你还嫌弃我,我还没嫌你嘴里一股蒜味呢。想的什么烂游戏!”
那人面红耳赤,扣着他胳膊,可惜体型差距太大,“我那是想跟你玩吗,谁没事干想跟男的玩!”
“哦~~”所有人都在起哄。
“就你这瘦竹竿,俯卧撑都做不起来,就指着做一个就趴下吧。”男的松开手,嫌弃地推了他一把,转回位子坐下了。
另一个脸上又红又臊,气得不行,可是打不过只能生闷气。
就这么又玩了几轮,什么交杯酒,被弹皮筋都玩过了,还没轮到柏言。
越想什么越抽不中,柏言有些焦躁,他往桌上摸了摸,想抓点东西吃,刚碰到片饼干,盘子却被抽走。
他抬眼看过去。
看到庄辰栩扣着盘子,对他解释,“这里面有花生酱,你不能吃。”然后给他拿了果盘推过去,“吃点水果,刚喝那么多酒,吃点润的,缓和一下。”
柏言怔了怔,停在半空的手握了握,下意识按他说的转去拿了片西瓜,放进嘴里咬了口,突然感觉很甜,清爽舒服,润舌生津,极大缓解了喉咙的不适。他又拿了两颗小番茄扔嘴里,重新坐回去,心情稍微好了点。
下一轮柏言被点中号码,被要求两个人脱光衣服,公主抱,站在包厢外原地蹲起十次。
柏言皱起眉,“你这什么癖好,变态啊?”
“留着裤子,就上衣行了吧。”那人退了一步,“哎呀,尺度大点才好玩,玩不起就喝酒嘛。”
柏言翻了个白眼,“你才玩不起,不就脱衣服吗?我无所谓,是怕你们眼红,给你们留点面。”说着就伸手脱了短袖,他身材很好,腹肌胸肌人鱼线该有的全有,一点都不怯,因为喜欢户外运动,肤色晒得有点深,是很健康的小麦色,脱完以后,大喇喇站着,单手插兜,歪着头有点痞坏地笑着说,“另外一个是谁,快点的,跟我一起出去,别让人等着了。”
全场静了下,然后庄辰栩站起来,灯光洒在他头顶,白衬衣微微泛黄,肤色很白,眉眼都很黑。“我。”
柏言看着,喉咙紧了紧,忽然撇开头,清了清嗓子,“那这样的话,谁抱谁啊?”
“石头剪刀布,输的那个做被抱的。”
大家起哄,都同意这个主意。
柏言朝庄辰栩看过去,正和庄辰栩的视线对上了。“行吗?”
“你真要玩吗?”柏言听到他问,语气平板,表情也欠奉,似乎很嫌恶这种游戏的幼稚,只是勉强自己在努力配合。
柏言盯着他看,像兜头被泼了凉水,说不上什么滋味,可胃里酸的发苦,好像就他清高就他成熟,自己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一瞬间柏言什么兴致都没了,“不,不玩了,我喝酒。”
那人很惊讶,“怎么了?你不是不怕脱衣服吗?”
柏言冷声,“两个大男人光着身子抱着被人看到像什么?跟同性恋似的。”
那人嘻嘻哈哈,“同性恋就同性恋呗,你还怕这个?”
柏言被这么一激,突然冷哼了一下硬邦邦地说,“对,我恶心。人家正牌的都坐着呢,我凑上来像什么?”
他这句话扔出去,包厢里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不对劲。
这堆人里出柜的有几个,这根本就像当面被人扇了耳光一样。
庄辰栩把扣子扣回去,面上也不好看,但还是强忍着,不跟柏言发火,从桌上拿了瓶酒,“好,随你,喝酒吧。”
刚拿起来,就被陆洵站起来抢过去了,说,“庄哥胃不好,喝不了酒,我帮他喝。”
“不用。”庄辰栩动作更快,拿过酒,仰起脖子往下灌,喉结滚动,因为喝得太急,一部分酒液从嘴角溢出来,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打湿了领口。他不太会喝酒,喝得又快,一下子呛住了,喝到半途停下来,猛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他抬起脸,脸颊还有些泛红,嘴角很湿,他抬手抹了抹,把基本空了的啤酒瓶放桌上。
柏言却一把拿了过来,然后往地上倒,因为庄辰栩中途呛住了,所以没喝完,还剩了个底,冷冷地说,“按规矩,得重来。”
有人劝,“算了算了,辰栩不会喝酒,这事大家都知道,就这样算了吧。”
柏言僵站着,下颌线紧绷,不出声,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庄辰栩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又拿了一瓶,喝了下去,然后倒置了酒瓶,示意空了,用手背抹了嘴坐下。
庄辰栩坐下后就很不舒服,脸色不自然,手压着胃部,后仰着靠着沙发闭了眼睛。陆洵一脸担心,在他耳边悄声说话,又碰了碰他脸,被庄辰栩抓了手放下。
柏言脸色发青,格格不入地站着,过了会把自己那瓶喝了,也坐下。
下一轮抽中鬼牌的是谢时玉。
谢时玉自己也没想到,挺惊讶地看了看柏言。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做,柏言双手抱胸,脸上特别臭,但还是做口型说了自己的号,让他照计划行事。
纪睿的位置能看到庄辰栩和陆洵的,也跟谢时玉透了。
谢时玉不想掺和这种破事了,就说,“那就让2号按5号的要求做一件事。”
柏言和庄辰栩把自己的牌翻开。
又是这两人,在场的倒有些紧张,可能觉得这两人没什么趣味性,反而火药味太浓了。
“柏言,要不你让辰栩跟他男朋友亲个嘴吧,让我们吃口狗粮。”
其他人也附和着,笑起来,“对啊,让我们开开眼。”
柏言听得不舒服,烦躁地怼了句,“还开眼,你他妈当看杂耍啊。”
柏言现在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无差别瞎攻击人,被怼的人一下火了,“姓柏的,你怎么说话的?”被旁边拉了一下,“算了算了,小言喝醉了,你让他去,别捣乱了。”
玩游戏玩到这份上,已经过线了,基本没玩下去的必要,再玩下去肯定要闹起来。
但庄辰栩反而铁了心要继续下去,坐正了,身子前倾了些,看向柏言,语调一点起伏都没,“你不是想玩吗?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眼珠子漆黑,玻璃镜片反光看起来更吓人。柏言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攥了攥手指,一下子顿住了。他心里本来有不少损人的主意,现在却都不想提,觉得折腾庄辰栩没意思。别人有人帮忙喝酒,也有人心疼,只是逞强硬要自己上,硬要自己遭罪,这能怪得了谁?
他转过视线看了眼陆洵,第一次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长相平平,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好像没什么地方出彩,和庄辰栩一道走进来的时候被压了一大截,但现在这样看,在KTV暗沉的光线下脸部线条很清晰,五官也称得上好看,没那么不堪。
是登对的,庄辰栩的眼光不差。他感觉心脏一阵紧缩,想了想然后开口,“我要你回答一个问题,”柏言清了清嗓子,“初吻,对象、时间和地点。”
其他人听他这样说,大大松了口气,这种打听隐私的真心话没什么难度,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回归了游戏的初衷,只是玩玩闹闹逗个乐。如果庄辰栩说出的名字大家都认识,还可以追忆一下往昔,开一下玩笑,松懈一下之前紧张的气氛。
但庄辰栩却没众人预料的那样放松。
反而出乎意料地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
旁边有人催。
庄辰栩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没什么可说的,我喝酒。”
第三瓶了,铁打的胃也禁不住这么喝。
砰的一声,庄辰栩拿酒瓶的手突然被人往下压住,酒瓶底重重地砸在玻璃桌面上。
庄辰栩抬头,柏言神色复杂地看他,“行了,别喝了,就这样吧,这轮过去了。”
说完,柏言把庄辰栩手里的酒瓶抢过去,放在自己那儿。
也没人说这样不合规矩,这一轮就模棱两可地过去了。
被这么一闹,国王游戏就玩得有些没意思,后面还是唱歌的唱歌,玩骰子的玩骰子,人又一堆一堆地扎堆儿散开来。
柏言在角落的位置里安静坐着,不再掺和到人堆里,垂着头,没精打采,肩膀松松垮垮地耷拉着,放在面前的啤酒没再动过,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了会儿,突然站起来推开包厢门出去了。
庄辰栩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走了,下意识也要站起来,刚站起半个身子就被一旁的人拉住了。
庄辰栩转过脸,陆洵笑眯眯看着他,“舍不得了?”
庄辰栩没回话,皱起眉,把手抽出来,径自去了。
柏言开了水龙头,用手掬了冷水洗脸,然后抬头看镜子,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发丝睫毛鼻梁往下掉。
他嘴角有浅浅的笑纹,现在不笑了,紧抿着,那道纹路就有点苦味。可能最近熬夜太多,气色也不好,又不年轻了,这样喝酒胡搞,眼窝处就有点泛青。
柏言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胸口一瞬有点发闷,想自己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刚被关上的门打开,柏言抬眼向左上角看去,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庄辰栩走进来。
柏言收回视线,把那口凝滞在胸口的气吐尽。“你来干什么?”
庄辰栩后腰靠着洗手台,侧身问他,“看看你怎么回事,一晚上跟吃了枪药似的。”
柏言脾气有时候挺怪的,庄辰栩从不惯他的那些毛病,有什么说什么。
他两关系好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谁迁就谁,都熟悉彼此的那些刺和棱角。
柏言走到一边,抽了纸擦干净手,垃圾桶在庄辰栩那侧,他低着头走过去,手心里湿透的纸团狠狠捏成团扔进去,“我没事,但你玩不起就别玩,别搞的好像谁欺负你一样。”
他侧身想走,庄辰栩一把抓了他胳膊,用了点劲。
柏言被他捏痛了,甩了甩没甩开,抬起头,眼神凶恶地顶回去,“你干嘛?”
庄辰栩放松了点,但又没完全放开,变成了虚握,眼睛掩在眉骨落下的阴影中,语气也很重,“我问你干嘛才对。刚刚玩游戏时候说的那话,喝酒喝糊涂了还是怎么回事?回去跟他们道个歉去,别把这事记过夜。”
柏言愣了一下,都忘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
庄辰栩看他那样,提醒他,“你恶心同性恋那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话都说错了。”
柏言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但很快又有些恼羞成怒,甩开了庄辰栩的手,“不用你管,他们知道我什么样,也知道我不是真心的,朋友间没必要说这么清楚,说了反而生分了。”
“朋友是不错,但你这嘴现在怎么长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没分清楚?”庄辰栩抬手捏了柏言的腮肉,故意下了劲往旁扯,把人捏得吱哇乱叫。
柏言痛得红了眼,抬手去抓,“我靠,你别他妈又扯我!我都多大了,你当我还是小孩嘛!”
庄辰栩少见地露出点笑,松开手,“他们面上没表现出来,不代表心里就不介意,只是因为跟你关系好,所以忍让你。如果你也当没事发生,关系就会有裂痕,今后也很难修补上。”
庄辰栩态度坚决也严肃,一点没跟柏言客气。
柏言僵了僵,原先揉着脸颊的手慢慢垂下来,无法反驳庄辰栩这话说得占理,他的确说错了,也的确伤害到了别人。
他有些懊丧地低头用掌根按了按眼眶,心里也难受起来,嘴上还要逞强,有些讥嘲地回应,“所以你就是特地追到卫生间来教育我的?狠狠说我一顿,想来看我笑话?庄教授,你把带学生的习惯都用到我身上来了?”
话是恶狠狠的,语气却已经软了下来。
柏言陷入了一团乱麻般的情绪,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应,反而后颈传来了一股热度和重量,是有一只手搁在了他后颈凸起的骨头上,热烘烘地贴着他的皮肤,上下摩挲着。
传进耳的声音有些迟疑,“言言,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你不想我回来吗?”
柏言后背的肌肉一下就绷紧了,眼眶莫名其妙红了一下,“没。”嗓音有些哑。
庄辰栩又说,“还是我把陆洵带来,所以你不高兴了?”
被戳中心思,柏言嘴唇抖了抖,还逞强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没这回事,你好不容易有归宿了,我该高兴才对,你母胎单身到现在,我还得一天到晚担心你是不是性冷淡,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生怕你要孤独终老。”
庄辰栩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也许你不喜欢他?”
柏言抬起头,向旁走一步,避开了庄辰栩触碰他的手,“我说我不喜欢他,你们会分手吗?”
“那你要不要试试?”
柏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半晌摇了摇头,“你别哄我,我喜不喜欢重要吗?”顿了顿又自问自答地说,“本来我的态度就不重要,你喜欢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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