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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的鱼(乌筝)


这几年这个院儿就像一张被定格的照片,空气是沉的,风是静止的,直到霍域迈步下车,四季才又重新流动起来。
这是他一个人的静止和流动,一个人在虚空中创造出的悲喜,无人可诉。
大家一起吃过晚饭,一群人拽着霍域围在客厅里聊天。游弋坐在他旁边,听着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大事小事,夜风吹着心里的湖,水草来回摆动。
思绪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找不到平衡。霍域的脸在电视光线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游弋在众人的喧嚣中偷偷打量他。比起手机屏幕里那张脸,还是亲眼看到的更具体一些。声音没有经过传送,从左耳绕到右耳;眨眼的动作不会延迟,他眨一下他也跟着眨一下;手上的动作没有被框出屏幕外,交织在一起的手指和平整的指甲都看得见。
看久了口渴。游弋干脆拿起一只苹果开始削皮。最擅长精雕细琢的手指今晚却削不出一个完整的圈,苹果皮断了又断。断了就扔进嘴里,嚼两下就吞,装作无事发生。
爱却不能这样。
霍域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他一眼,动作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苹果和小刀。苹果还没反应过来,削皮的就换了双手。
苹果皮一点点爬上霍域的手背,长长地垂下去,绕了一圈又一圈。游弋盯着看了一会儿,削好的苹果就又递回他手里。
沾了汁液的指尖贴过来,有点儿黏又不够黏。
抽了一张湿巾塞进霍域手里,看着他一边说话,一边仔仔细细地把每根手指都擦了个干净,连指甲缝都没放过。游弋一眨不眨地看着,看他擦完了用小刀切下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他偏偏头就送进嘴里。
明晃晃的水晶灯下,众目睽睽的客厅。游弋没想明白,怎么这么暧昧的动作大家却都习以为常,连他自己都觉得暧昧的念头亵渎了霍域。
他又不是神。
嘴里的苹果很甜,心里却是又酸又苦,甜和酸苦混在一起咽进肚子里,无声无息。
他记得师父说过,你要先学技巧然后把技巧当成空气去创作。他照此方法,花时间去爱霍域,以为爱久了爱也能成空气,结果是别人都把他的爱当空气了,他自己却不能。
霍域在家住了几天又去奶奶家住了几天,转眼间就又飞走了。
这是一次计划外的行程,他还要回学校准备实习,实在空不出更多时间。
临走前,他像是有些后悔那天放了狠话,摸摸游弋的脑袋跟他说:“高高兴兴玩儿你的木头,想不通的就不想了,等我回来再说。”
多温柔的安排,游弋却没能如他所愿。
大四课少了,上学期游弋在教授的推荐下去实习了一段时间,不为别的,只是感受一下团队合作的氛围,也借机学习一下。
那段时间他忙忙碌碌,顾不上思考,装傻充愣地安慰自己——距离霍域回来还早。
谷壮壮不顺他意,总在他耳边念叨:“哈!我域哥就快回来了。”“哈!机票可以提前多久买来着?”“哈!我们是不是去接他啊?”
游弋想把他那张总是哈来哈去的嘴给缝上。
快过年的时候,实习结束,生活也慢了下来。游弋每天不是窝在他的小作坊做毕业设计,就是跑他师父那儿取经。
后来师父都烦他了,有一天,师父摸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跟他说:“这世界本来就是参差不齐的,矮的未必就不是良木,高的也千万不要沾沾自喜,说不定哪天一道雷劈过来,先倒的就是你。”
游弋想想,这话有道理,师父在教他自谦。师父却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着急忙慌地去做那棵最高的树,天天这么折腾师父,小心遭雷劈。”
行吧。游弋暂且放过师父,改去公园里交老头儿朋友。
小作坊门前就是一个公园,他每天早上跟老头儿们一起绕着公园快走,晚上炒两个菜,餐桌摆到门口,拉着路过的爷爷喝酒聊天。
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只要别问他找对象的事儿。
问到了游弋就说:“嗨,人撇下我出国深造去了。”
半真半假的话,骗了爷爷们却安慰不了自己。
霍域总是无孔不入的。睡觉的时候钻进他梦里,总是在画画,总是在吃樱桃,吃着吃着吻在一起,又是一个摔被子的清晨。
清晨的浴室,凉水兜头浇下,浇不透似火的骨头,手还是忍不住往下探。
罢了罢了,总归是个正常男人。可霍域又无端端在他脑子里一圈一圈跑,绿草地,红操场,阳光那么好。闭上眼睛就是他的笑和永远消散不了的栀子香气,向下探的手终于还是捶在墙上。
他不能这么干,清清白白才能回到从前。
游弋把自己活成了圣人。
年前于茉莉又赶他走,他不去了。去了也没勇气见人,见到人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白白浪费钱。来回机票好几万,够刘丰兄妹吃穿用度很久。
那次从罗青意老家回来之后,家长们出了钱给爷爷看病,后来又说要资助他们兄妹上学。他们四个没让,想有始有终。这些年他们努力拿奖学金、拿竞赛奖金、接活儿,靠他们自己资助两兄妹。
其实照他们现在的能力,养活自己、资助两兄妹已经绰绰有余了。每个人都在赚钱。谷茁茁和谷壮壮攒了钱已经“入股”了罗青意的培训机构,游弋自己弄了网站,作品一直卖得不错,霍域甚至已经在参与霍云宽公司的项目。
就算他们几个钱不够,还有罗青意和霍荻。霍荻现在很忙,除了忙自己工作室的事儿也在帮霍云宽打理公司。他没办法,霍云宽继高血压之后又在工地受过一次伤,他不管公司霍云宽就休息不了。
几家人到现在也不分你我。游弋有空会去谷震那儿打拳,也顺便帮他看着场子。游景中的公司眼看后继无人,游弋说要玩儿一辈子木头,谷壮壮说要一辈子围着小孩儿转,谷茁茁便又考了个研,学学设计。
霍域暂时没有考研的打算。他这几年很拼,老师说他的水平跟研究生也不相上下了,何况霍荻早早放了话,让他麻溜滚回来管公司,顺便给游弋治治病。
游弋有时候会恨恨地想,他为什么不再读两年?可下一个瞬间又马上想让他赶紧回来,别在异国他乡吃苦受罪了,还是回来折磨他吧。
年后郎老师和杨老师一起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四个重点班全聚在一起。人不齐,有像霍域一样出了国的,有再也不跟同学联系的,也有早早步入社会已经身不由己的。
郎老师和杨老师组织这次聚会的目的,一是想看看大家,二是想嘱咐几句。这条路上他们送过一程,眼看着当年的小屁孩儿们就要步入社会,有些话总觉得还得再唠叨唠叨,不管他们是不是爱听。
很多同学的面孔都陌生了,有些连游弋这个社牛都认不出来了,两位老师却没忘了他们的名字。
杨老师端着杯酒一个挨一个拍着肩膀嘱咐过去,郎老师跟在身后,时不时搭两句茬儿。
游弋谷茁茁谷壮壮坐在一起,旁边还有唐蓓蕾和纪闻栖。
“唐蓓蕾啊,你是坚强的姑娘,有的人错过了就错过了,往前看,别因为过去错过眼前的风景。”
游弋想给杨老师鼓个掌。唐蓓蕾那位被家长发现的男朋友到了还是分了手,唐蓓蕾不怪他没顶住压力,难过的是他都没有试图顶一顶。
“纪闻栖,你是坚强的孩子,老师一点儿都不担心你。最难的路走过去了,以后都是坦途。”
那年,纪闻栖因为高考志愿的问题跟家里彻底闹翻,两位离谱的家长怎么都无法接受他们的儿子跑去学音乐,掌控不了干脆跟他断了关系。
前不久游弋在街上遇到他,纪闻栖说他现在自己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当了三年班长,确实靠谱,游弋觉得如果他是杨老师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轮到他,他笑着问:“杨老师放心我吗?”
“游弋”,杨老师笑着拍他肩膀,“当年开学第一天,我第一个先认识的你。你让我照顾好霍域和谷茁茁同学,我可帮你照顾好了,现在我得问你了,毕业这些年你有没有替老师照顾好他们?”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游弋却愣住了。
谷茁茁看他一眼赶紧打圆场:“照顾好了老师,我您看着了,霍域下半年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您。”
杨老师笑着说:“好,我等着你们。”
郎老师插话:“就看他不看我啊?”
“我看您”,谷壮壮说,“我拉着他们看您去”。
气氛挺好,游弋愣了半晌却忽然看着杨老师冒出一句:“老师,我恐怕没照顾好霍域,天天给他添麻烦。”
配上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这是多不合时宜的话,杨老师却依旧笑着说:“没事儿,过去没照顾好以后努力照顾好就是了,别太苛责自己。你还在长大,肩还不够宽,不能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你们几个多幸运呢,别人家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你们可四个呢,吃饭都比别人家热闹,所以扛不住的时候要记得分给他们一些。”
杨老师的话说得没错,可游弋肩上的东西却是分不给别人的。他肩上扛着过去的光阴,扛着见不得人的秘密。铁桶里灌了铅,一天比一天重,张牙跋扈到要把他压弯。
不过,游弋没再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后面他们几个跟两位老师说了什么他一概没听到,走神了。想到担心他的于茉莉、霍荻、茁茁壮壮,想到一起被压弯的霍域,他觉得自己真的没出息,初中的时候就在犯轴,到了现在也还是没什么长进,明明是爱他,怎么总在拖着他、困着他?
初中那一次他还有解决办法,这一次却只能眼睁睁往死路上奔,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旁边的纪闻栖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游弋很惊讶地看向他,半晌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说:“你看错了班长,当年我俩可以一起跑3000,现在他去跳高了,我只敢在观众席上坐着,加油都不敢喊了。”
“怎么会?”纪闻栖比他还惊讶。他想说你们跑完3000抱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啊,那眼神怎么会骗人?
周围人太多,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隐晦地说:“跳高也好,跳远也罢,在同一个操场上没有走散就好。”
游弋笑笑没说话。
聚会散场的时候,霍域的电话正好打过来。他最近一个月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三天两头给游弋打电话,搞得谷壮壮直抗议。
手机就放在台面上,纪闻栖一扫就看到了,笑着冲游弋举了举杯。
游弋不理解他在笑什么,拿着手机出了包厢,接起来听到霍域问:“还没散?”
“散了散了,都往出走了。”
旁边很多同学在道别,游弋恍惚间以为这只是高中一个普通晚自习的结束。他看着人群三三两两往外走,跟霍域念叨着:“唐蓓蕾变漂亮了,还问起你。纪闻栖长高了,跟我差不多了,郎老师杨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届学生折磨的,多了好几条皱纹……”
念叨来念叨去,他忽然想问霍域:“怎么大家都在往前走,我却被困在了17岁?”
电话那头霍域笑着说:“你也长高了,也变帅了。”
啧。这人最近总是这样,游弋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到底在抽什么风?”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这个月每天都在给我打电话,而且昨天晚上不是熬了通宵吗?还不睡?”
游弋说着看了一眼表,忘了自己刚才想问什么:“我靠!你三十多个小时没睡了吧?你要死啊?”
霍域的笑声紧贴在耳边:“马上马上”。
“你下回再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我不接啊,我看你是要成仙儿。”
说话的功夫谷茁茁和谷壮壮也出来了,谷壮壮一看他在打电话就又炸了:“我域哥?”
他边往过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我问问他为什么天天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
游弋看他一眼,跟霍域说:“壮壮来了,挂了,你赶紧睡。”
说完就按了挂断,跟防贼一样麻溜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谷壮壮气死了:“靠,你让我说句话能死啊?”
游弋敷衍地安慰他一句:“下回吧啊,乖弟弟。”
谷壮壮眯了眯眼道:“你俩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吧?”
谷茁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应和:“不会吧不会吧?”
游弋没空搭理他们,夜风一吹,脑子更清醒了,他也觉得霍域最近有点儿不寻常。不光是电话打得频繁,连话也总是说得弯弯绕绕,可游弋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来他出现这种变化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月前对他来说再平凡不过了,每天待在小作坊都没怎么出过门,那么霍域呢?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就开始翻霍域以及他同学的社交账号,翻到半夜都没翻出什么异常,无非就是毕设、实习、吃喝玩乐那些事儿。
那霍域到底是怎么了呢?游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而且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每天早上醒来一定会收到霍域大半夜发来的“早”,中午会问他:“今天吃什么?”到晚上电话一定会打过来,以至于游弋连啤酒都不会碰了,好像在害怕霍域隔着电话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而且,一向毒舌的霍域最近竟然一反常态,正常得都有些过了。会跟他讨论作品,会聊起一些无聊的小事儿,就连关心的话也都说得直来直去,不会拐着弯儿阴阳怪气了。
游弋都快吓死了。有一天晚上他实在没忍住,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最近没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吧?”
霍域愣了一瞬,马上开始骂人:“你脑子就是一颗水球吧?晃一晃大坝都得决堤!你不会以为我要寻短见吧?你怎么不连夜给我扯两米白绫送来,我还能留个全尸。”
游弋呼出一口气,放心了,这确实是那个霍域,原汁原味的。悬着的心落回去了,可紧接着又像触了电。
在霍域认真叫他名字的时候,开视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的时候,说起所有的未来都无条件带上他的时候……他的心脏病入膏肓了。
四月底,梨花开了满院儿。小巧可爱的白花香气扑鼻、赏心悦目,可在游弋眼里它们却成了催命符。
等花开败的时候,霍域就该回来了,他的认罪书也是时候写了。
有几天,他天天坐在院儿里的石桌旁,捏着一支笔,皱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芋头,你好……”好像有点儿不够严肃。
“霍域,见信如面,梨花为念……”这也太别扭了。
光个开头他就写了七八页,写一张废一张,废一张团起来扔一张,全扔在了细碎的梨花堆里。
他有种冲动,想把认罪书干脆写成情书,可心脏狂跳,手在乱抖,都分不清是在兴奋还是在害怕。
一整本信纸用完,游弋的情书不出意外地宣告失败。
于茉莉在屋里骂他:“狗啃的字净浪费纸,还给我到处乱扔,一会儿不给我扫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游弋没听见似的,呆呆愣愣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先是回屋拿了个袋子,把那些纸团都捡起来装进去,拿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捧着个奶奶用来装冬瓜糖的玻璃罐,把地上的梨花一捧一捧地装进里面,盖上盖子,跑到了霍域房间。
罐子摆在桌上,游弋觉得他交了差。想说的话梨花都听见了,你听不见那是你笨啊小芋头。
他想着要这么捉弄霍域,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这个房间久违了。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哪儿哪儿都是霍域,往事过电影般重演。
游弋闭了闭眼,仓皇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临开门出去前,他又返回来挪了挪罐子的位置,跟有强迫症一样把罐子正正好好地摆在了霍域书桌正中间。
摆完正要走,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脑子灵光一现,终于拉住了那一团麻绳的小小线头。
他忽然冲出房间,边往楼下跑边喊:“林妈妈,林妈妈,秋荷妈妈,我亲妈,你在哪儿呢?”
林秋荷从书房探出脑袋:“怎么了怎么了,书房,我写字呢。”
游弋急匆匆跑过来:“别写了,别写了,出大事儿了我的妈呀,快告诉我霍域那台旧电脑哪儿去了?”
“旧电脑?他拿走了啊。”
拿走了……游弋站在平地上无端端感受到了离心力,简直要了命了。他抓着林秋荷的手臂问:“他有新的拿那个旧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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