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昶也不在意,笑呵呵地说道:“是啊,县令已在府上为你准备好了住处。”
林启心里有些无奈,他特意提前一日出发,就是想在客栈修整一下,做好准备后,再去见县令,没想到县令竟会让自己去府上住。
看一眼何安然,见他的神色果然有些紧张,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别怕,县令也就长着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何安然一听,低低笑了两声,心里不像方才那般忐忑了,只是仍旧紧紧拉着林启的手。
“走吧。”林启示意刘昶带路,自己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在家中想好的说辞,还不时捏捏何安然的手,安抚着他的情绪。
到了县令门前,刘昶与门房打过招呼,他们三人便去了前厅,有下人去请县太爷。
何安然从站在县太爷家大门前时,就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等进了大门,见庭院深深,屋宇宽阔,来往的小厮、丫鬟皆相貌端正,举止规矩有礼,心中更加紧张,到了前厅后,一动不敢动。
刘昶虽在县太爷的布庄做掌柜,但平日来府上的时候也不多。更何况想到一会儿要与县令见面,也有几分紧张之感,眼睛不由地向外张望。
林启见他们二人傻站着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叫了何安然一声:“安然,坐这儿来。”
他指指自己身旁的位子,让他坐下。正好有丫鬟上茶,何安然又要起身,被林启拉着手制止了。
待丫鬟下去后,林启才挑着眉,低声对他说道:“别怕,县令对果茶、果酱有兴趣,卖不卖给他还是咱们说了算呢。一会儿见面,你若觉得他不好,咱们就不卖他了。”
何安然听了哭笑不得,虽知他是想缓解自己的紧张,可还是不由抬手去捂他的嘴巴,瞪了他一眼,声音低低地说道:“不要乱说,这可是县令府上。”
林启呵呵一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正经了神色,说道:“不必紧张,一切有我,别怕。”
也不知是因他的打岔,还是因他这句一切有我,何安然长呼一口气,觉得心中安稳了些,不似方才那般慌乱了。
等到县令进来时,也不过是跟着林启起身,站在林启身边规规矩矩地跟着行礼。
“林大夫不必如此。”吉恒清连忙制止。又见何安然站在他身边,犹豫着问道:“这位是?”
“我夫郎。”林启抬抬下巴,转身牵起何安然的手,笑着说道。
他的神色坦然,与夫郎的动作之间,有一种旁人难以融入的亲昵感。吉恒清一怔,转瞬又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谈生意带着夫郎的。
虽说自己在信中说,邀他来县城过花灯节,但他不会不知自己的真正意思。如此还要带着夫郎,看来这林大夫确是一位重情之人。
他心中觉得有趣,而且林大夫还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自然愿意给他面子。于是朝何安然拱拱手,算作打过招呼。
何安然一愣,连忙又回了一礼。
“坐,坐。”吉恒清笑着招呼众人落座,然后向一旁的吉维吩咐道:“着人去后院说一声,林大夫来了,让夫郎带着小公子出来见见救命恩人。”
林启连忙说道:“不敢,县令不必如此……”
话还未说完,就见吉恒清摆摆手,说道:“林大夫才是太客气了,那日若不是您出手相助,府上现在还不知是何情景。”说着,仿佛想起那几日的情景,不由摇了摇头。
他说的诚恳,林启心中却有些嘀咕,不确定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但到底没再客气。
闲聊几句年节时的事,不多时,就见几人进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县令夫郎,其后还有一妇人,抱着一个小哥儿。
与上次见面时焦虑、悲痛的样子不同,吉夫郎这次看起来端庄有礼,态度宽和。见着林启后,先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林大夫,又见面了,总算能让瑾儿见见他的救命恩人了。”
说着,朝身后的妇人挥挥手,那人立马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就要行礼。林启被吓了一跳,连忙要上前扶起,却被吉恒清制止。
“这是应当的,若是没有你,哪有他的命。等他长大些,他该亲自向你磕头才是。”
林启到底是在末世生活过的人,见到这种情景总觉得别扭。
大约是看出他的不自在,吉夫郎招手,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向林启递了递,笑着说道:“自林大夫医好瑾儿的肺热病,他再没小病小难,比以前还好照看。”
林启低头,果真见这小孩儿白白嫩嫩,一双眼睛又大又黑,见到他后大约是觉得陌生,瞪得溜圆。
他不由挑挑眉,从吉夫郎手中接过小孩,逗弄几下。这孩子也不哭,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
县令夫夫都露出笑来,然后吉夫郎又走至何安然面前,笑着说道:“这位是林夫郎吧?”
何安然连忙称是。
吉夫郎拍拍他的手,拉着他坐下,说道:“林大夫救了瑾儿的命,你们一家就是我们的恩人,这次来可要多住几日,让我们尽尽心。”
何安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回头看了林启一眼,只讷讷地说道:“您太客气了。”
林启见他慌乱的模样,笑了笑,将手中的小哥儿递给他,让他抱着,自己接话道:“这次得县令相邀,自然要住几日,看看定北县花灯节的热闹。”
县令听了点头,说道:“对,如此甚好。”
几人略聊几句,见他们二人带着倦意,县令便着人带他们去休息,一会儿再一起用晚饭。
“啊,太痛苦了。”林启刚打发几个丫鬟出去,何安然便趴在床上,低吼一声。
看他一脸痛苦的模样,林启坐在床前,笑着拍拍他的背,将人拉在怀里抱着,说道:“坚持三两日,咱们便回家了。”
他其实也十分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只是想想自己还要做的买卖,只能逼着自己适应。况且,何安然这般难受,他总不能跟着抱怨。
何安然一听,抓抓头发,抬起头问他:“要等何时才谈生意,快些谈完后,咱们早点回吧。”说着,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即便知道他们村方圆几十里也没人在县令家住过,他也待不下去,实在不习惯这文绉绉的客套场面。
林启想想方才见面时的场景,心里有些复杂。看县令夫夫的样子,对他多少是有几分感激之情在的。
因此,他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从一开始,他就不想与县令牵扯太深,官场的事瞬息万变不说,又十分棘手,谁知会遇上什么事。
后来虽打算与县令做生意,可也是单纯站在商人角度,打算彼此商量条件。可现在看来,这恐怕不太可能了。
想着,他不禁皱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是刚上任就贪墨官银还是另有别的来钱路子?◎
林启思量许久, 不经意扭头时,才发现方才还可怜兮兮的何安然已经枕在他腿上睡着了。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林启轻笑着摇摇头。
他们今日起得早, 路上颠簸大半日,比干活儿还累。而且他从得知要与县令见面开始,精神就一直紧绷着, 这会儿放松下来,自然累得很。
轻轻动了动腿,听见他不满地嘤咛一声后,又立马停住。过了片刻,见他睡熟了,才轻轻抚摸一下他的下颌。
平日里没注意到, 现在他枕在自己腿上, 林启才发现他的下颌棱角分明, 之前稍微圆润一些的脸颊又变得瘦削起来。
于是, 他才松开的眉头, 顿时皱的更紧了。
自年前开始, 只有自己做新鲜吃食时,他才会多吃两口,不然就只吃小半碗, 饭量比以前少了大半。这么下来,可不是得瘦嘛。
他心里有些不快, 如同悉心照料着珍宝, 突然发现珍宝竟在自己眼皮底下蒙尘了的感觉。
用手指戳了戳何安然的下颌,心里埋怨他不好好吃饭, 同时已经下定决心, 等回家后定要多做些新鲜吃食, 再将他养胖些才好。
何安然无知无觉,还睡得香甜。林启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困意上涌。
正要睡着时,却有丫鬟在门外传话,说快到晚饭时候了,问是否要水。
他俩立马清醒过来,林启扬声说要,然后拍拍何安然的背,说道:“洗把脸,去吃饭了。”
洗去脸上的灰尘后,两人才觉得周身的乏累消散一些。
大约是已与县令见过面的缘故,何安然不像方才那般紧张。去前厅时,甚至有兴致欣赏院中的景致。
他们从屋中出来,就见屋前栽种着两棵红豆杉,在荒芜的冬季里独自葱茏。左侧的游廊曲折幽深,雕梁画栋之间透着秀美之意,走在其中有种诗意的美感。
穿过月洞门,又见一处巍峨的假山屹立在小湖边。湖面结着冰,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透着金黄的光芒,令人目不能视。
何安然第一次见这样的庭院,眼中带着惊艳,偷偷拽一下林启的衣袖,在他低头看向自己时,低声说道:“好美啊。”
林启点点头,这里确实不错。
只是等他们走至前厅时,林启不知想到什么,脚步突然一顿,怔忪一瞬后,又神色自然地进了门。
县令夫夫已经等着了,见他们进来,吉恒清笑着招呼他们落座。然后又一摆手,示意可以上菜了。
席间,林启有意多看了他几眼,见他相貌英俊、举止亲和,一时也琢磨不出什么。
正想着,就见吉恒清执着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他正要道谢时,听吉恒清说道:“林大夫尝尝这酒,看看口感如何?”
林启端着酒杯,凑近鼻尖后就闻到一股清香,微微抿了一口,只觉入口绵,回味甘甜,口感柔和圆润,不禁点头道:“好酒!”
吉恒清听他说完,笑着说道:“这是白玉酒,在华水州颇负盛名,我平日无事时就喜欢喝两杯。”
林启一听,趁机问道:“县令是华水州人?”
吉恒清点头说道:“我与夫郎都是华水州人,中了进士后,被指派到此。”
“怪不得,总觉得你的口音有些似南方人。”
大西朝分为四州,分别是西青州、华水州、宜宁州和三关州。林启他们所处的是最北的三关州,与西面华?菹嗔凇?
“哦?林大夫曾去过南边?”吉恒清好奇地问道。
林启穿越过来时,有关朝代和这个世界的大致常识都知晓了。
听了他的问话后,心里默默吐槽,三关州盘踞在大西朝北部,其余三州与它相比,都可称为南边,所以他才说吉恒清有南方口音。
林启摇着头说:“未曾,不过曾在镇上见过南边的商人,觉得他们口音婉转温柔,县令的口音与他们有些相似。”
“哦,原来如此。”县令点点头。
“大西朝幅员辽阔,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到处走走,领略一番。”林启脸上带着向往之色。
吉恒清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点头说道:“确实,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前读书时,常有同窗四处游学,见识长进不少。”
林启做出感兴趣的模样,问道:“县令也曾游学过?”
吉恒清已经喝了几杯,此时脸带红晕,听了林启的问话后,摇头说道:“我家中贫寒,能读书已是不容易,哪有余钱游学。这事多是富家子弟做的。”
林启恍然大悟,又与吉恒清喝了两杯。
他的酒量不错,只是这白玉酒口感绵软,后劲却大,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了醉意。看一眼吉恒清,发现他还不如自己,眼神明显茫然起来。
吉夫郎原本正与何安然说着吉瑾的事,听他俩安静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人都一副醉酒样,顿时觉得好笑。
“怎么一会儿就喝成这样了?”他笑着说道。招了招手,吩咐下人将两人扶回房中。
见何安然神色有些担忧,还安慰他道:“不必担心,这酒不上头,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看他点头后,就要跟着林启回房,还叫住他,说道:“还未多聊几句,就被这俩醉鬼搅和了。明日你若无聊,只管来找我,我平日无事的。”
何安然一笑,冲他点点头。
他们方才坐在一处时,说起孩子的事。大约是因为对林启心存感激,他说起自己有吉瑾的不易时并不掩饰。
何安然正是盼着孩子的时候,自然听得认真,时不时还问两句,更令吉夫郎有了话头,两人迅速熟络起来。
小厮扶着林启送到住处,立刻就有丫鬟送上热水。
何安然浸湿帕子给林启擦了擦,又替他脱了鞋子和外衣。见他睡得正沉,并无苏醒之意,干脆挥退下人,吹了灯准备睡觉。
刚解开衣服躺下去,就被人抱了满怀。何安然并不惊讶,甚至觉得意料之中。他在黑暗中笑笑,放松了身子,脸在他胸膛蹭了蹭,轻声说道:“没喝多?”
林启抬手抚上额头,同样笑声说道:“有些酒意,但没醉。”
“是不是哪里不妥?”何安然担忧地问道。不然他为何装醉?
“我也说不出,”林启沉思片刻,摇着头说道。
按照他接收到的这个世界的常识,县令的官职并不高,俸禄自然也不会太高。而吉县令又说自己出生寒门,那么这处富丽堂皇的宅院和这婢仆环伺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
是刚上任就贪墨官银还是另有别的来钱路子?
他又想起刘昶管理的布庄和曾听他提起的别的铺子,仅这些就知县令家产颇丰。他不由眯了眯眼睛,不知吉恒清究竟还有什么门路。
思量许久后,他突然叹了口气,决定若是吉恒清并未贪墨官银,他也不纠结了,趁早老老实实与他做买卖得了。别的不说,最起码有了他这个门路,以后消息也能灵通些。
但凡他现在要有在几个官场的朋友,哪用两眼一摸黑,对候选的合作对象一无所知?
想到此,他又想起刘昶,也不知他是否知道县令的来历。
可转念一想,假若县令没有别的门路,这家产俱是贪墨得来的,自己因此不与县令做买卖,刘昶转头将这些告知县令怎么办?
不怨他多想,说到底,他与刘昶并无什么深厚情谊,甚至还同他三弟刘均几次发生矛盾,他不想制造潜在的危险。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见何安然担忧地看着自己后,还不忘拍拍他的背,说道:“你先睡。”
拍了两下后,又突然想起他不吃饭瘦了许多的事。于是收回手,严肃着脸问道:“你知道自己瘦了吗?”
何安然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眼神闪烁两下,支吾着回答道:“还,还好吧。”
林启瞪了他一眼:“还好?脸上都没肉还好?”
“明日开始,每顿饭都要多吃些,再吃那么点儿,你得瘦到被风吹走。”
何安然担心自己长高,不想多吃,推脱道:“我吃不下那么多。”
“吃不下?”林启诧异地提高了声音。
他只以为何安然是怕长胖才有意节食的。若是因吃不下而饭量减半,这明显是生病的症状,他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会吃不下,身上可又不适?”林启坐起身,着急地问道。还未等他回答,又说,“还是明日去医馆看看……”
何安然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忙说道:“不用去,我,我没生病。”
“没生病怎会吃不下?”林启仍旧不放心,以为他是怕花费银子,还说道,“别怕花钱,我空间里还有不少金银,拿出来能换不少银子。”
何安然一听,又是窝心又是羞臊,犹豫了一会儿才将自己怕长高的事说了。顿时就见林启冷了脸色。
“啪!”林启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怕村里人的闲言,就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这是林启第一次对何安然生这么大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何安然会因为别人说自己不像哥儿就节食,还将自己饿得面黄肌瘦。
想想自己换着花样做饭,只想哄他多吃几口的事,心里更加火大。但脑海中仍知道自己发热减轻后,容易冲动发怒,气头上也不忘拉开距离,免得再动手伤到他。
只是看在何安然眼中,只觉心里一阵慌乱。
他与林启在一起后,林启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可今日却被他气成这样。
感受着臀部的疼痛,又看他离自己那么远,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心里恐慌不已,生怕林启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林启,”何安然带着哭腔说道,“你离我近些。”
作者有话说:
困得写不下去了,又没写到想写的情节,我好菜!只希望明天睡醒,还能记得我想些什么……
◎寒气入体不易生养,要等调理好后,才能怀孕◎
听到他话里的哭腔, 林启心里一紧,可转瞬又硬起心肠,收回就要抱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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