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没问法子,只是说:“即便是有冰,一路上难保都好着,我听郎君口中说的贵人,同他们打交道自是要小心,万一果子哪里不好,唉。”
岑越知道吴掌柜顾虑,但怎么说,他也不打算抱这俩家大腿,就是正常买卖关系,要是人家以后不买了,那就算了,现在机会来了,他不可能放弃的。
而且还有一点,他打听过,秦家、唐家都是门第显赫,要么背景深厚,要么家里做官的,还是正三品那种,这种人家门第太高,反倒不会同民斤斤计较一些银钱什么的。
唐家少爷,连契书都没要,不怕他跑,也不把那一百两放在心上。秦家少爷是个讲理的人。
“我自有分寸,如今已经答应两府,要送果子,不能食言。”岑越说。
姜二苗忙道:“是是是,要讲诚信守诺的。”
“是该如此。”吴掌柜见郎君有了定夺,便不多说。
这二百两是秦、唐二府定草莓的钱,一个全款一个定金,加上六十两,这就是二百六十两银子。
其实吴掌柜担忧的不无道理,但岑越之所以自信接单子,也是因为他有空间——实在是不成,可以狸猫换太子,把冰货里的草莓和空间草莓一掉包。
总之不会耽误送两府货的事。
但空间这事自然不能说出来,岑越只能面上装的‘一切尽在掌握中’,大家听我安排吩咐就成了,除了吴掌柜有些异议,其他人都听他的,最后吴掌柜听完了,也点了点头。
“郎君交代什么,我跑腿干就是了。”吴掌柜道。
岑越:“先歇一歇吧,歇个两三日,我要找铁匠,还有苏秀才问个事情。”
问苏秀才是因制冰法子,要用硝石。岑越不知道在哪找硝石,以前因好奇搜过小视频,科普说硝石制冰,古代发现硝石、运用硝石的多是道士这类。
苏秀才虽不是道士,但苏秀才帮人看宅子,还痛一些阴阳风水,科举上的事情可能不通,但在这方便说起来是津津乐道,什么都懂。
铁匠则是打‘储存冰箱’,薄薄的铁做成四方盒子,中间镂空,是放冰层的,或是用陶瓷也可以,不过陶瓷易碎,搬货卸货不方便……
“小越哥,我们早早回来了,歇了几日,你有啥跑腿的活,就交给我吧。”姜二苗不累,赚了银钱,他现在都是生意经。
吴掌柜看了眼这位二苗夫郎。
岑越说:“他是我的合伙人,果田有他一半生意。”
吴掌柜一听,当即是默了,那他原先估计的银钱,再给姜二苗夫夫一半,三少爷这边一年收成,也就二百多两……那也不少啊。
不过他不说了,看郎君算账,定主意,是有些志向在的。
难怪老爷临终前,想把齐家交给三少爷夫郎搭理,可惜……
吴掌柜想到这儿,当即是刨去了一些保守想法,既是跟了郎君,那便是效命就好。
“成,先都散了。曹罗,你跑一趟草莓田,大致看看,还有多少斤果子,什么时候能摘了。”
“赵婶,这些日子辛苦了,家里多了许多车夫,吃饭睡觉你来管这边,要是做饭累,人手不够就喊一个临时帮忙的,银钱按照摘草莓的算。”
也就这几日临时工。
“吴掌柜也歇着吧。”
岑越一一安排好,便都歇着,小邹大夫回府县了,等这边生意结束了,要是小邹大夫还来的话,再跟车队一起回来。
“阿扉你去和大黑玩吧,我和二苗在这儿说说话。”
齐少扉一听和大黑玩,当即是眼睛亮了,寇长峰便站了起来,他不在的话,大黑玩兴不高,肯定陪不了三少爷的。齐少扉一看寇长峰也去更高兴了,“你在的话,大黑听话多陪我玩。”
“太好了!”
俩人一出去,厅里就剩岑越和二苗了,岑越其实有些累,拿了一张纸给二苗画‘简易冰箱’,“我刚说的两件事,一找打铁匠,做个中间夹层可放冰,铁薄一些,不要太沉了……”
“二就是找苏秀才,问他听没听过硝石。”
岑越在纸上写上‘硝石’二字。
姜二苗听得仔仔细细,说:“小越哥我知道了,肯定办好,你快歇歇吧,我走一趟回来在家呼呼大睡了一整天,你先缓个神。”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咋说,就是往坏的说,今年果子买卖赚不下多大的钱,也没啥的,就是新手种庄稼,也不一定第一年就是好收成的。”
岑越一笑,说:“知道,谢谢你二苗。”
“嘿嘿,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嘛。”
岑越:“我不跟你客气,银子花销要记下来,就是咱们是朋友,所以钱的方便才要清晰,这样能长久。”
姜二苗此时不懂为啥这样,那找铁匠定这个,也没几个银钱——后头尾款小越哥结就是了,他掏就掏了,还有之前跑车,路上住宿吃饭,小越哥跟他说,要是记得不那么清,宁愿往高了说,也别低了……
他不懂这些,但记在心里,都按照小越哥说的做。
岑越交代完事,伸了个懒腰,出了会客院,直奔自己小院,跟刘妈妈交代,说他睡一会,吃饭就不要喊他了。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阿扉趴在床头,也穿着单衣,外头天麻麻黑,岑越问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傍晚,结果阿扉说:“越越,快天亮了,你昨晚没吃饭,肚子饿不饿呀?”
岑越:???
他睡了这么久吗?
“越越,我去喊梅香做饭。”齐少扉担心,越越不吃饭。
岑越喊住了人,捂着口打了个哈欠,含糊说:“这会还太早,再眯一会,我不饿,早上先要热水我洗个澡。”
“你洗了吗?”
齐少扉点点脑袋。
岑越:“谁给你洗的?”
齐少扉听越越这话音好像有点奇怪,像是不高兴,忙说:“阿扉自己洗的,阿扉可以洗,可干净了。一会阿扉还要帮越越洗澡。”
“知道了,那等会有劳阿扉了。”
“不有劳不有劳~”齐少扉又爬上床了。
夫夫俩在床上墨迹了会,纸糊的窗户亮了一些,齐少扉就麻利跳下床,自己穿着衣裳,说:“越越,我去喊人给你烧水洗澡,还有吃饭饭。”
“好。”岑越在床上应声。
他家大崽真好。
早起先是洗漱,岑越昨日回来赶得及,也没洗澡,不过饿了半天一夜,这会洗澡怕晕,干脆是刷了牙洗了脸,先吃早饭。
早饭刘妈妈备的,满满当当一桌子,又是油条油饼、小菜,还有豆腐包子——这个岑越喜欢吃,还有酸菜肉丝面条,手擀面特别劲道。
是花样丰富。
齐少扉吃的时候,故意说:“哇!刘妈妈疼越越,今日做了许多呀。”
“那三少爷想吃什么,明日刘妈妈疼三少爷。”刘妈妈乐呵呵问。
齐少扉摇摇头,说:“阿扉吃越越的,越越吃不完阿扉吃,不浪费,越越吃的都好吃。”
刘妈妈:……三少爷才是疼郎君。
吃过早饭,消了消食,热水备好了,岑越拿了换洗衣裳好好泡了个澡,阿扉给他搓背,是很卖力,到后面换了一桶水,岑越帮阿扉也洗了一遍。
确实是干干净净。
齐少扉脸红扑扑的,说:“越越,阿扉很干净吧~”
“是了。”岑越笑说,不仅是自己洗的干净,帮他洗的也干净,“阿扉很能干的。”
齐少扉可高兴了,他越来越能干,多干一些,越越就会轻松些。
洗过澡神清气爽,焕然新生,岑越和齐少扉出了浴室门,这才想起来,问梅香,“两位姨娘最近如何?称心呢?”
“算了我们去瞧瞧。”岑越和阿扉说。
现在都十点多了,姨娘院子早起来。
梅香陪着一道,一路说郎君走后,乡里人买果子赚了多少钱,全都放在一处……
“昨日盘账少了你和蕊红,下次闻音信就过来。”
梅香愣了下而后开心问:“郎君我和蕊红也能去吗?”
“能啊,你们做村里的买卖,还有采摘工人、吃饭花销,这也是一笔账,你和蕊红先捋清了,一会报给我吧。”岑越道。
梅香可高兴了。
还未到姨娘院,先听到称心咯咯大笑的声,林姨娘说:“诶呦小祖宗嘞可不敢这么笑,嗓子扯坏了。”
小孩子的嗓子娇嫩,是不好长久这么闹。
岑越和阿扉进了院,青丝绿团来迎,程姨娘抱着称心说:“喊哥哥和阿哥。”
“哆哆~”称心喊人。
齐少扉笑的扭头跟越越说:“称心不会叫哥哥。”
“她小孩子嘛,吐字不清。”岑越是一张开手,称心就往他这儿扑,“还认识我呢。”
称心咯咯笑,扭头又看另一位哥哥,哆哆哆哆的叫。齐少扉不吃称心的醋,越越都说了,和他第一好,因此很是大方,还陪着称心玩了一会。
天气热了起来,岑越和阿扉就抱着称心去了堂屋坐一坐。两位姨娘留他们在这儿吃饭,岑越答应了下来。
“得给称心备个爬爬垫,还有学步车了,我看她能走了。”岑越说。
林姨娘说:“爬爬垫?平日里把她放在炕上,炕上大,她是噈溜一下子就爬到头,一会又爬回来,可快了。”
“是该做个学步车了。”
林姨娘程姨娘之前没说,家里都忙着果子营生买卖,她们不想这点小事麻烦郎君,倒是也能自己找木匠做,只是想着称心还小,走路的话在炕上,她们看着,跌倒了也有褥子不怕。
“齐村就有木匠,回头我找木匠做一个。”岑越想起来,“学步车的话,还是推的吧?那种坐在中间晃荡的,她腿软,我听我嫂子说,老人说那种容易伤了腿,成了麻花腿。”
程姨娘便紧张,“还有这事?”一想孩子在里头走不稳,两条腿软着乱晃,确实是有些歪。
“那听郎君的,还是推着走,她如今大了,在炕上走的很稳了,推着走也不怕摔。”林姨娘道。
岑越点了点头,放下称心,让称心走一走。这孩子胆子也大,脚挨上地就腾腾腾的跑起来,吓得俩姨娘在后头护着,岑越也在旁,说:“称心一岁半了多了,走的很稳。”
“哆哆~”称心张开手,扑着要哆哆抱。
齐少扉趁机捏了下称心的脸蛋,肉嘟嘟的。称心扭头看这个哆哆,也不闹,露出两粒牙咯咯一笑,“漂酿哆哆~”
都笑出了声。
称心年纪小小的,还知道漂亮哥哥。
岑越:“那我漂不漂亮?”
称心摇了摇脑袋,齐少扉便说:“这个称心不知道漂亮,越越最好了,最漂亮了,臭称心!”
岑越:……大崽你和一岁半的称心在辩论什么。
称心年岁小,说话是崩字一样,小手扒着哆哆,说:“好、好~”
“是说郎君好看呢。”林姨娘读懂了。
岑越:“那我是好看,阿扉是漂亮,我们称心是什么?”
“是肉嘟嘟的肉丸子。”齐少扉抢答。
岑越笑的不成,说:“称心是小可爱,长大了就是大可爱。”
齐少扉哼哼算给越越面子。称心也高兴,傻乎乎的露出俩小门牙乐呵,两位姨娘在旁看的稀奇,郎君三少爷忙起来,十天半月不见面,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可称心每次见了俩位哥哥都记得,都亲近的很。
在家中几日,每天吃吃喝喝或是去地里看一看。
岑越找了木匠,描述了样子,交了钱做学步推车。第三日苏秀才和二苗都回来了,寇长峰赶得车,他家的骡车现在去了顶棚,就是板车货车。
苏秀才和二苗都没坐在车上,车上全是灰扑扑泛着白的石头。
硝石运回来了。
姜二苗就跟犯了错似得,到了齐家见到了小越哥,偷偷摸摸拉着小越哥背着人说:“诶呀我给说漏嘴了,苏秀才说硝石他知道在哪有,我高兴坏了,就说太好了有冰了,苏秀才缠着我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谎圆回去——”
硝石姜二苗不知道咋用,以前听都没听过,苏秀才又很有问话技巧,加上二苗当时高兴,于是就说他也不知道,小越哥要的。
“苏秀才就跟着来了。”姜二苗垂头耷脑,他还跟小越哥保证了,说绝对把事办好。
他可真是猪脑子呀。
岑越还以为什么事,看二苗埋怨自责模样,忙说:“没事的,苏秀才是小苏夫子的爹,你对着生人是有防备,对熟人尤其还是品行好的人,那是真诚相待,说不了谎,这没事的。”
俩人在角落嘀咕话,一扭头,苏秀才就在几步外笑眯眯看他们。
岑越:……
姜二苗:……
苏秀才真是像老狐狸一样——除了在科举上不灵光。
“其实硝石制冰我以前意外发现点窍门,但迟迟是做不对,就是一点点冰碴子,不怪姜夫郎说漏嘴,实在是我太好奇了,若是岑老板愿意赐教,解我好奇,这一车的硝石我白送岑老板。”苏秀才拱手作揖道。
“岑老板放心,此法我保密,定不会买卖钱财。”
苏秀才又作此保证。
岑越道:“苏秀才郑重了,这法子其实不稀奇,估摸一些商贾都知道,只是怎么做,他们秘法不外传。”
如今地广人稀,没什么通信设备,有人知道了不向外说,有人是一辈子没见过硝石没听过,因此现在的秘法那是独门,代代相传以此成为家里后代生活的技法。
岑越到没有这个想法——他信苏秀才,今日他不说,以苏秀才对此好奇,迟早会自己琢磨出来的,因此也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苏秀才家要以此赚钱那就赚,跟他们买卖不冲突。
“若是以后苏秀才能优先出售我们硝石就好。”
苏秀才闻弦知雅意,当下承诺道:“只要挖采运输成本费用,不会高价的。”
“请跟我来,一车的硝石进会客院做。”岑越道。
“二苗铁匠那儿怎么样了?”
姜二苗忙说:“我走之前交给铁匠了,他说三日后送过来,今天第二日了,那就是明日。”
“我不急的。”苏秀才道。
岑越:“……真的吗?”
苏秀才讪讪一笑,刚是违心了些,便道:“是有些好奇迫不及待想知道,不过先紧着你们方便。”
“无事,硝石这么多,今日给苏秀才演练了,先做一小份消消暑,之后我们忙起来,怕照顾不周了。”
这样大好。
第三日,铁匠父子送来两个大铁盒子,时下铁贵,岑越付了尾款,这四个大铁盒子连着人工费就要二两半,那铁壁做的薄薄的,自重轻一些,一看就是好手艺,接茬的痕迹烧的圆润,也不会伤手。
岑越道过谢,送了铁匠父子一大筐草莓。
他家这个多。
“二苗再给拿个寒瓜,回头寒瓜放水里冰一冰在切开,这个寒瓜小孩老人别吃太多了,闹肚子。”
铁匠哪里好意思收,说不要不要这话。
“你们手艺好,解了我的急,也是想你们吃了寒瓜,要是喜欢我家新果子,回头帮我们在乡里吆喝几声。”岑越笑说。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便人家收下来。
人家有手艺,以后打交道多着。
最后父子俩才收下,回去时走在路上还说:“瞧瞧人家齐家郎君做买卖说话气度,真是不一样。”
半点没高高在上,说话客气,待人也好,难怪王村王大壮一家,对着齐家是很维护的,什么都说齐家好。
齐家卖果子,进进出出那么多货,那么多人,在乡里卖乡亲草莓,每日那木匣子铜板都是满的,怎么可能没人眼红嫉妒呢。
可不敢啊。齐家有官老爷亲戚的。
如今再看,私下里,齐家人也会做人做事。
“难怪人家富裕。”铁匠父亲感叹说。
儿子才不管这些有钱没钱,人家屋子盖那么大,乡里人在眼馋有啥用?是挣几辈子都盖不起来,别想人家的事,多看看自家院子,把自己日子过舒坦就成了。
“爹,这寒瓜啥味啊?回去要不要吃了?这天热,别放坏了,省的糟蹋好东西,那么大一个,够家里人都吃了……”
铁匠父亲:……儿子什么都好,勤快能干不怕吃苦也不会眼红别人,就是落个嘴馋,比那娃娃都爱吃。
真的是——
“吃吃吃,回去听齐家郎君的话,把那寒瓜先河水里冰一冰。”
“我知道,我去挑河水。”
为了吃,儿子也不怕辛苦。
地里草莓不多了,刨去一些小的,大的品相好的有个三百多斤,小一些的多,有个六百多斤,这些岑越和二苗商量过,不卖人了,送给两家亲戚吃,再在乡里卖一卖,就差不多了。
二苗说好。
“之前送了果子回去,阿奶说是好果子,其实都烂了,让家里看看真好果子草莓多好吃。”姜二苗高高兴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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