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岑老板卖果子是大手笔,先前一两银子的草莓呢,还不知道什么滋味,砸了都可”
岑越先切了一角寒瓜,递给对方,笑说:“客人尽管尝,这个试吃不要钱的。”又说:“草莓是真的难运,我后来又跑了一趟送给秦、唐两府少爷,一路用冰不断,价钱也涨了,没法子的事情。”
那人接了寒瓜道谢,跟岑老板闲聊攀谈起来,好奇问如今多少价钱了?
“十两银子三十个。”岑越说。
那人吓了一大跳,旁边围观的人也跟着吸气,心里嘀咕,这哪里是吃果子,这分明是吃银子的。
“这瓜真不要钱?”接了寒瓜的客人不敢吃了。
岑越说:“这是试吃,让大伙尝尝我们桃源乡的瓜和其他寒瓜有什么区别,不要钱的,大伙听着呢。”
这人才放心咬了口,吃之前还嘀咕说:“十两银子的草莓,你这寒瓜估摸也是大价钱咯~”好在他手里的不要钱,尝了不买就是了。
咔擦咬了一口。
围观群众都没走,就等着听岑老板的寒瓜多少价,要是高了回去可以学说一通,卖不出去,那还能笑话笑话——
寒瓜可不稀奇,秦二少爷不会买的。
不过这瓜确实是比寻常寒瓜大,切开面瓤子也红,皮咋也薄的……
“甜,好吃。”那咬了一口的客人是又啃了两口,瓤子沙沙的,口感清甜清甜的,汁水也充沛,“真好吃,是不错。”
客人三两下吃完了,捧着瓜皮,有些意犹未尽,但紧张,小心翼翼不抱啥希望问:“你这寒瓜多少钱?”
货车旁有木框,瓜皮丢那里就是了。
岑越说完,这才报价,“我们瓜大,一个瓜一百二十五文。您要是买的话,嫌瓜大吃不完,跟其他人拼一拼,一半算您六十文。”
其实六十文也贵,六十文都能买三个寻常的寒瓜了,可跟着刚才十两银子的草莓一比,这尝了瓜的客人就有种:好像他能买得起,还挺便宜的,这瓜滋味真不错,比普通的寒瓜是好吃许多。
这人犹豫时,姜二苗把切好的试吃,笑着塞给其他围观瞧热闹的人手里,笑呵呵一脸实诚模样,说客人都尝尝,反正不要钱嘛。
姜二苗长了一张淳朴的脸,一双眼特别真诚。众人就想,反正在这儿看热闹,前头尝了也没要钱,真不要的瓜那就吃吧。
“小哥儿,给我一块成吗?”
姜二苗先答成,又笑说:“我嫁人了,这是我家男人。”
“你瞧着还挺小的。”这人接了瓜道了谢,再顺着二苗指的方向看到后头那壮汉,是仰着脖子,当即是不敢闲谈,吃起瓜来。
卖东西那就讲究一个热闹和人气,他们摊子很快围着人,又吸引了外圈的人来凑热闹,虽然吧,都在吃免费瓜,没一个人买。
“这瓜真不错。”
“好吃,甜啊,比普通的好吃。”
“岑老板,我来一半成吗?”最初那位客人问。
岑越说:“成啊。”他一答应,就听二苗在旁高声喊:“有客人要拼瓜吗?给您抹个二文钱,只要六十文就是一大半的寒瓜咯~”
还真有人喊我要我要。
这一半的寒瓜比寻常的重一二斤,算下来其实也就是贵了个三十文,还好还好,可滋味不一样,真的比那普通寒瓜好吃。
寇长峰分瓜,是一刀下去,手起刀落很是利落。
姜二苗在旁给打包,有草绳兜子,三两下捆着方便提。
开了张,后头生意慢慢有了,但其实卖的也不算特别好,毕竟他们这一个寒瓜的价钱,顶本地寒瓜五个。
中午简单吃了饭,一直卖到夜里,两车寒瓜才堪堪卖完。
姜二苗揉着肩,想着客栈里还有七八车的寒瓜呢,这样卖下去,是慢了些吧?
“明日拉四车来。”岑越说。
姜二苗说话声都是哑的,说好。岑越一听,“回去给你泡泡金银花茶喝喝,你嗓子都哑了。”
“没事的。”
齐少扉就说:“越越也喝。”
“都喝一些,明日还有的忙,二苗嗓子省一省力气,别坏了。”岑越交代。
姜二苗就不说话了,点点头知道了。
他就是好奇,今个一整天只卖了两车瓜,明日能卖四车吗?应该是能的吧,小越哥都说了,再说他之前卖草莓也是,第一日刚开始时,客人都好奇没吃过,第二天时前头买过的肯定会再买的……
这一日唐宵是在家中请了草莓宴和寒瓜宴,玩闹一通,到了傍晚时,林家小子闹着要去瓦舍玩,还要唐宵请客。唐宵倒是没什么,说去就去呗。
“我不去了,我回府中休息。”秦钰不去。
唐宵就把脱口的话咽了回去,改成了,“不去不去,大热的天,累了我一天,我今个要早早歇着,送你们这些猴子回去。”他亲自送客到门口的。
林少爷嘀嘀咕咕念叨了一路,意思他就知道,秦二少不去,老宵肯定也不去,真是的——
“对了你买寒瓜那家叫什么来着?回头我派人也买一些,还挺好吃的。”
“那我也要。”
“我也。”
贵族拔尖一拨人吃什么觉得什么好,那底下人看着,就一一效仿,成了流行。如今桃花乡的果子还不到‘贵族圈里流行’、‘人人高价买来’的地步,但是流露出这个味道了。
唐宵去过客栈,只是贵人事忙,忘了,只说了个大概,离西市不远,桃花乡齐家果园,老板是个夫郎,姓岑。
“原来是个夫郎啊,老宵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连夫郎老板姓什么都知道,光是忘了客栈地址了——”林少爷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宵伸腿踢他,躲了开来,只是知道老宵生了些气,当即是知道不好在这个话题说下去,打趣什么了。
唐宵很郑重说:“脑袋里一天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岑老板有相公的,相公还是读书科举的举人。”
众人一听只是纳罕,既是举人夫人,为什么还要出来抛头露面卖果子?他们多是纨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不怎么读书上进科举——这条路他们没天赋,靠自己本事考不上的。
“知道了,我不该瞎说这个的,坏人清誉,还坏了唐少爷您的清誉。”林少爷笑嘻嘻作揖赔不是,嘴欠又打趣了句:“要是北雁郡城那家姑娘误会了,那我罪过大了。”
唐宵:……都什么和什么。
这一茬就揭过去了。
送客宴会结束已经傍晚了。各家府上马车候着都来接人,回去了想到买寒瓜,便各自找家里下人去西市那边打听,外来的脸生,是个夫郎老板,卖寒瓜。
第二日时,备了四车的货。
众人是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照旧去西市那边占地方,还是他们的老位置,早早到了,卸货的,牵着马儿回客栈,姜二苗去买早饭了,有飞饼、包子、炸菜盒,反正各样几个,他们带回来吃。
吃过早饭,摊子货彻底收拾整齐后,人才差不多多了起来。
有人是直奔这儿,一出手就是一个寒瓜。
“岑老板还记得我没?昨个买过的,今天买一个,能不能便宜些?”
岑越记得,“您是今天第一个客人,给您抹个五文钱零头,一百二十文一个寒瓜。”
这人高兴,付了钱,抱了寒瓜便回去了。
之后断断续续有人来买瓜,要么一半,要么一个,比昨日的生意好做一些,不过也没那么抢手的,好在断断续续不停。
直到有个管家模样,带着两个下人,问:“你们可是外地来的商贾,夫郎老板卖寒瓜?”
“是。”岑越点点头。
这管家气势有点‘来势汹汹’,接着问:“之前可卖过什么草、草——?”
“草莓,给秦唐两府少爷卖过。”岑越见这人像是质问,这会回起来,面上不显,心里也在打鼓,是不是瓜没开个好瓜?
那两位少爷也不像是为了个坏瓜抓他们的吧?
那气势汹汹的管家一听,是擦了擦额头的汗,“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你说说你那客栈的伙计们,我说买瓜,都不给我,可气死我了,让我跑了一趟又是一趟。”
岑越听着管家抱怨,也松了口气,还以为您这是来砸场子的。嘴上说:“实在是对不住,客栈留下的都是车夫,他们做不了主的,您消消气,二苗给管家来一块瓜尝一尝,解解渴。”
姜二苗早给切好了,送了上来。
管家本来想说不要的,他早早买完了瓜早早回去交差,再拖日头就晒了,可一看送来的寒瓜,是瓜瓤红彤彤的,一瞧就好吃,便接了过去吃了口。
姜二苗还给后头的小厮们都发了。
“我家寒瓜贵一些,一百二十五文一个。”
管家吃了一口寒瓜,立即惊艳,好吃啊,难怪少爷是昨晚就吩咐要买这个,难怪了。再一听价钱,他还以为多少,就一个一百二五文,不贵不贵。
“我们要十个,带了车了,来装车。”管家大气说道。
后头俩小厮立即三两下囫囵啃了瓜,岑越忙说:“您车在哪里?我们搬。”
“就在巷子口外停着。”管家指了路。
俩小厮也不敢墨迹,是吃完了一道。搬了十个瓜,这就是一两二百五十文钱了,管家给结了账,岑越还交代了声,要是瓜生的,可以带着瓜来换。
管家摆摆手说不必了。
财大气粗。
围观群众看到这一茬,有人认出来了,说是什么王家的,这王家的怎么也来买瓜了。
岑越也不知,岑越不认识王家哪位少爷。
没一会又来一位管家,也来买瓜,一出手就是要十五个。岑越:……
“刚走的那位是林家的。”
“哪个林家?”
“你瞧瞧你这话问的,北雁郡城还有哪个林家?”
“!!!你是说咱们郡府大人家的?”
原来北雁郡城郡府大人姓林啊。岑越也知道了。
这大早上晌午还未到,岑越带来的四车瓜,就卖了有一车半的了,是管事买完了,围观群众一瞧也买,他们买不起十个,半个一个倒是成,这些叼嘴的少爷都说好吃,可见这寒瓜滋味准不错。
就这般插着卖,一会又来一位家丁,动辄是十个、七八个的买,有的更是听闻一百二十五文一个,嘀咕说:“不是说十两银子吗,我家主子还给的多,现在才这么便宜,那、那要十个。”
他做不了主的。
可等这十个运回去,报了价钱,又给打发出来了,说是蠢货,这般便宜不知道多买一些,到时候都往家里各个院子送一送。
如今这些府邸,那是家大业大,兄弟姊妹,堂的表的,反正寒瓜便宜,都送一送,一个两个,一个府邸光是算上主子,那也能消耗十多二十来个。
晌午是一到,四车寒瓜卖的差不多见底了。
岑越早喊二苗去拉货,又拉了四车的货,这一下午过去,寒瓜像是抢手的饽饽——原先第一天听了价,觉得价贵,想着这外来商贾卖不出去,到时候怕果子烂手里,肯定要便宜卖,他在磨磨价,不是便宜了么。
结果没成想,这第二天价是没见怎么便宜,那瓜卖的快哦,一会一车见底了一会一车见底了……
“岑老板,你们运了多少车货啊?”围观的问。
岑越见这人面熟,昨日好像试吃过,但没买,就说:“统共就十辆车的货,昨个卖了两车,今日一早上就是四车了,刚到了四车货——”
那人是心里算着,这一算吓了一跳,岂不是十车货要卖完了?这么快啊,他望着新到的货。
岑越瞧出来了些,笑呵呵说:“这大热天的,您尝尝我们的寒瓜,解解渴。”
姜二苗就给端试吃——他其实记得这人,昨个已经吃过了!但小越哥说了,他就给,做买卖嘛和气生财,二苗在心里跟自己这般说,端着寒瓜送过去时,更是热情了。
那人:……有点脸涨红了。
他之前还想着这外来的老板卖不出砸手里呢,这会一看人家这般客气厚道,当即是也不好意思,说:“那我来两个寒瓜吧。”
姜二苗都愣了下,以为这人穷,买不起光想占便宜,没成想买这么多啊?愣归愣,手上收拾的快,很快给装好了。
那人拿了寒瓜利索回去了,临行前还问二苗又要了一块试吃。
二苗自然是给了,只是嘀咕,不知道这位客人是穷呢,还是有钱呢。
“他啊,他家是做买卖开铺子的,后头那个绸缎铺子就是他家的,不过牛老板是出了名的小气抠门,舍不得花钱,你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就差打补丁了,家里是绸缎买卖,可也舍不得穿,就是在吃这方面舍得花钱……”
岑越:……挺好的,该省省,该花花。
下午时还有管事来买货,岑越认出来了,是秦家的管家,先是笑脸相迎。秦管家也是乐呵,说:“本是说不急的,可我一听,各府都来你这儿买寒瓜,那是不敢耽搁了,就怕晚了没有了。”
岑越也没拿乔,说:“您来正合适,我这一趟带的货剩下的就是这些了,您要多少?”
“四十个吧。”
秦家人多,秦钰是嫡系,老一派的家族那是枝繁叶茂,秦钰爹光是姨娘就有六位,生下的孩子十多个。更别提府中,如今还有小叔一家住着,并未搬走,老太太无聊时,就喜欢膝下孩子众多,儿孙满堂,都围着她,享天伦之乐。
这四十个寒瓜,拿回去,秦钰分的话,父母那儿、祖母那儿,小叔那儿,还有一些嫡系兄弟姊妹,和同他关系近一些的……
这都七七八八,没有什么富裕的。
岑越:……愣完收钱给装车。
正好五两。
“地里寒瓜还有,这一趟今个一卖就完了,下次来的话,可能大半个月后了。”
秦管家一听,“那再来十个吧。”
岑越:……好啊。
牛老板回去先是把寒瓜吊在自家井里,天气热是打着蒲扇,问家里吃什么饭,其夫人说:“你早起出门买的牛肉忘了?”
小地方是吃不得牛——应该说牛价贵,百姓耕地都舍不得买牛,多是人力,哪里还有银钱买牛肉吃。而北雁郡城是有专门卖牛宰杀牛的,有这个市场,肉价自然贵了。
牛老板姓牛,可最爱的就是牛肉了,早起花了半两银子买的牛肉,当即想起来了,说:“那可新鲜了,我蹲着看他们杀的,诶呦你是没看见,太残忍了,那肉嫩,别给炒老了,切得薄薄的片,烫个七八下,捞出来拌着汁儿,多要香菜……”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牛夫人也早习惯了,厨娘都备着呢,等午饭上来,牛老板想起来了,“我井里冰的寒瓜,快快吊上来一个,切了,不要拿切蒜切肉的刀给我切寒瓜……”
“知道了。”真是啰嗦。
天气炎热,牛家午饭吃的是凉拌牛肉面,还要再来一盘子凉拌牛肉才成。牛老板是一口面,两口牛肉,吃的香,吃了肉没一会有些腻,便拿了叉子插了一块寒瓜送口里,不由眯着眼,享受的哼哼调子:“赛神仙呐~是换了神仙也不做咯~”
“有那么好吃吗,什么寒瓜那般贵价。”牛夫人其实不觉得贵,她就是揶揄自家相公,昨个儿回来念叨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寒瓜,可惜咯卖的贵了些,回头等它便宜了十来文再买。
牛夫人听了一耳朵,今个却见自家相公抱了俩寒瓜回来。
她就知道,遇到了好的吃的,肯定是忍不住的。
相公都觉得好了,那肯定滋味不差。牛夫人也插了一块尝一尝,当即是牛肉面都不吃了,说:“这个好啊,昨个儿怎么没买,寒瓜夏日消暑的,多好。”
“这不是寒瓜,又不是没吃过寒瓜。”
“你牛肉蹲着新鲜,品相好的,也不觉得贵,牛你也不是没吃过,怎么好的不嫌了?”
牛老板一听,这倒是。这寒瓜虽是见过吃过,可这般好品相的确实是第一次尝,不错不错,没买亏,还是便宜的。
傍晚时,牛老板又出门了,直奔寒瓜摊子。
夫人说得对,这寒瓜品相好,价钱又便宜,之前说给平日里买货多的女眷贵客府上送什么,既要便宜又要讨到好,还显得他送的不俗,送的好。
这不嘛,夏日吃寒瓜好啊。
牛老板便出来买来了,一到摊子上,还未张口要寒瓜,先是大夏日的晴天霹雳——
这车咋都空了?
牛老板本来想好要的多要砍价的,这下急了,上前问:“岑老板,你这寒瓜还有吗?”
“有啊,还有半车,都在这里了。”
“不是你还有货吗?客栈里呢?”
岑越莫名,“都卖完了,这是这趟最后一些了,再要的话,那得等大半个月后了。”
!!!牛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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