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举人说齐进士的坏话,你只是没拦着,他就是心里记仇到了如今,那也该寻李举人的事,怎么能来找你呢。”
这齐进士如此小肚鸡肠,记恨到了如今?
杨淙将头埋在夫人胸怀,是语气带着哭诉悔意说:“齐弟和他书童听见了,两人进来,他书童替少爷打抱不平,拉扯之间,书童从山上掉下去了——”
季氏一惊,不是说坏话么,怎么就这般了。
“当时太混乱了,我也害怕,推搡间,齐弟也掉了下去……”
季氏错愕,“他、他们掉了下去?”而后看到相公一双流泪的眼,当即是反应过来,安慰相公说:“齐进士现在还好端端的,相公莫怕。”
杨淙闭上眼,说:“书童死了……”
“死了?!”季氏这下明白过来,为何相公这般害怕,她一介妇孺,如此摊上人命的事情,乍一听也怕,只是看到相公憔悴悔意,当即生出一点勇气来,左思右想,说:“只是一个书童,若是卖身到了齐家,是一个奴仆……”
“齐进士如今没事便好。”
“他要是心里还有当年的恨,咱们上门拜访赔罪,赔他银钱,书童家里也给银钱——”季氏只想到了此法。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书童奴仆的命,齐进士现在好着,想要翻旧账,是他们理亏,但也不是相公害死的——
季氏想到这儿,低头看了眼相公,相公神色慌乱愧疚,当即季氏不敢再深想下去,书童和齐进士到底是慌乱推搡不小心掉下去,还是……
“不行,我回一趟娘”季氏不再说登门赔罪这事。她深知,这事她无法揽下来,若今日是书童家属讨上门,他们能用银钱打发了,可如今对方是进士,还是榜首,不日就要参加殿试。
这等事情,只有……麻烦爹了。
总不能相公坐牢,她孩子怎么办?
季氏当即就让下人套车,杨淙不想去,面对夫人还能搪塞糊弄装过去,夫人同他有情分,但面对岳父便不会这般轻松了。季氏显然也明白,扭头跟相公说:“我先回去……相公别怕,爹不会不管我的。”
“是我对不住夫人,劳烦夫人了。”杨淙深深行了大礼。
季氏双目含泪,“咱们夫妻一体,何苦如此,相公且等着吧。”她便是跪地哀求,也要求得父亲帮忙。
二十六日大早。
青丝小菊二人上街买布料,有江护院跟着一道。岑越说今年在外头,都回不去过年,今年年礼也买上,就不给肉这些,买一些盛都的布料,还有干货,带回去。
盛都偏南方,又跟渤海国近,可走水路,因此海鲜很发达,一些干货像是虾米、海带、紫菜等等,尤其是海带紫菜,在本国寻常百姓桌上很常见。
因为盐贵,这俩样晒干了,做菜煮菜,自带盐味的。
岑越觉得这个好,自然比寻常菜干,人家也贵。当时江护院听了,还说这生意好做,要是运到北方咱们那儿——
“渤海国商贾能送到这儿,又跟盐是占了边,这等买卖落不到寻常商贾手里,就是做二道贩子,车马费等等,要的贵了,百姓吃不起还不如买盐,要的便宜了,挣得不多。”岑越说。
最关键是,这两样供货在渤海国商贾手里捏着,受制于人,而且就像他说的,和盐有点擦边,有人要是整治你,给你按一个‘贩售私盐’的罪名,那就说不清了。
江护院一听,当即是恍然大悟,难怪没人做这个买卖,都是在固定的铺子里才能买到,他还以为跟着郎君走商学的多了,差点糊涂了。
今日早饭吃的简单些,是白米粥配着肉松,还有两个饭团。
岑越昨日做好后——做了一罐子,当天就配着米粥吃,阿扉和圆月都喜欢这个口感,是昨晚吃完了,睡前圆月还跟他说:“阿爹,肉肉丝~”
“是肉松。”
圆月奶声奶气说:“肉松松。”
岑越笑的不成,摸了把崽圆圆肚子,晚上吃的有点多,幸好是喝粥,当即答应明早还吃。齐少扉也爱这个,睡前说:“越越,饭团包肉松的话,要不要提前试试?殿试那日我怕太早了。”
就是想提早吃上这个。
真跟郊游去似得!
饭团岑越用紫菜外头包着,里头是米饭,再裹着鸡蛋丝、虾仁,满满的肉松,放了一些自制的酸甜酱,齐少扉咬了一口便说好吃。
“期待殿试了。”齐大崽说。
一家人是高高兴兴吃早饭,还没吃停手,齐少扉很喜欢这个酸甜酱,越越还给他炸了薯条沾着吃,说沾什么都好吃。
“沾馒头片呢?”岑越问。
齐少扉手下就停了,而后撒娇说:“越越~你不能老欺负我这个。”
“好好好,我的错,不提这个欺负你了。”
正说着话,门外牛师傅来了,说:“郎君三少爷,门外来了客人,说是季府的,还有杨府——”又补了句,“我看着,像先前三少爷认识的那位杨善之杨举人,面上像,也不知是不是。”
饭桌上本来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冷了。
牛师傅一看,话音也没了,只是心里那压着的想法,这会泛滥开来,当初三少爷和墨玉掉下假山这事,在场的就是杨举人和一位举人,说法是看着三少爷和墨玉掉下去,没来及赶过去拉住……
还说墨玉贪玩,想采花,三少爷跟着拉了把。
不对劲的,墨玉是贪玩活泼,可在旁人地盘上,不是没轻没重的人。这会……牛师傅见郎君和三少爷脸色都平平,心下不敢乱想了。
“不见,拒了。”岑越说。
刘妈妈在旁有些着急,说:“郎君我听着还有什么季大人,这副考官就是姓季——”
“我知道,殿试在即,他们来没什么好事,会打扰到阿扉学习,再者这位姓季的,必然不可能是副考官。”岑越解释了句,这点‘小事’,怕是季太傅还不想出面。
牛师傅应了声就往出走。刘妈妈有点急看三少爷,一看,发现三少爷脸色冷冷的,当即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牛二回话:“我家三少爷备考中,不见客,各位对不住了。”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杨淙与大舅哥皆是坐在车中的,是季府的下人上门叩门,说信的。结果此时一听,很是惊诧,道:“你没通传,是我家大少爷,季府,季太傅家中的大少爷吗。”
“小的报了,我家主人说不方便见客,各位请回吧。”牛二道。
季府跟班更为恼火,一个进士门前的,竟面子这般大吗?季府都请不动,见不得了?
门口二人一来一往回话,车上杨淙听在耳里,只有一个念头:齐少扉病好了记起过往,知道是他害的书童与推得齐少扉,所以才不想见他们。
更是,憋着一口气,等殿试。
杨淙吓得手脚冰凉,慌乱无神。听到前头马车大舅哥声:“你还坐在里面如何?下来吧,我亲自下车,里头人总该给几分颜面。”
“过去的事情有你做的不对,但那也不是故意的,解释了想必齐举人会谅解你的。”
季明是季太傅的长子,如今谋了个清水衙门,做五品官。官阶不大,但因背后是季太傅,在官场中,谁见了都给几分薄面的——摄政王党派除外。
杨淙便下来了,季明一间,晒然笑说:“看你吓得,没事,妹夫。”
“谢谢大哥为我奔波,我是胆子小了些。”杨淙擦擦汗说道。
季明更是硬气,拍了拍妹夫肩膀,说:“他虽是进士,可后日殿试上成绩如何——圣上厚待父亲,父亲说什么,总是要思量一二的。”
牛二听的眼皮跳,知道这位爷话是讲给他听的。
“听清了利害关系,劳你进去再说一遍,就说我们是真心来赔不是的,当年的事情,是我妹夫无心之失——”
牛二没忍住说:“墨玉死了,三少爷差点死了。”他知道自己身为下人,这会多嘴,怕给三少爷惹了麻烦,只好压了脾气,说:“我进去通传,各位等一等。”
院子内,岑越把圆月交给刘妈妈,让刘妈妈带孩子进屋。
“青丝和小菊没在,我如今在进屋里,连个上茶水的人也没有。”刘妈妈怕慢待客人。
岑越:“来人不算客,进去吧。”
刘妈妈见郎君神色,不敢再多言,抱着小少爷去了里屋。
院子里,齐少扉望着门口方向,说:“越越,我知道你先前想让我装记不起事,待殿试后,待做了官——”
“也没有。”岑越想了下,“以前你是举人,我是商贾,地位轻,怕对方知道了找咱们报复。”他电视剧看多了。
“到了如今,他找上门了,难不成还要你陪他演戏么。”
岑越说到这儿,看向阿扉,“你是不是也没心思做官?”
“嗯。”齐少扉点了点头,“我心不在此,觉得在乡里挺好的,琢磨学习医术,以后悬壶救世做个大夫,如今考了功名,替家中逝去的长辈圆了心愿,也是能借此机会,替墨玉讨回公道。”
岑越便笑了下,“以你的聪慧,以后就是神医了。”在桃花乡里,声名远扬的神医,听着比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舒坦自在许多。
“怕是他们不死心。”
果然没一会,牛师傅进来了,这次脸色难看,说:“郎君三少爷,季太傅的大少爷和杨淙,他们当着我的面说……”
把威胁之语说了一遍。
岑越听得窝火,心里来气,他们只是拒之门外,对方已经拿阿扉官途,殿试成绩来威胁,如此这般,哪里是来赔罪道歉的,分明是想打发一些银钱、好处,然后颠倒黑白,杨淙成了‘无心之失’。
阿扉若是陪这种人演戏周旋,是让人恶心坏了。
“不见。”齐少扉道。
牛师傅隐忍,双目发红,“三少爷,当初墨玉是不是被杨淙害死的?”
齐少扉点了点头。
牛师傅忍住了泪,低头说:“三少爷,外头来人是副考官的长子,墨玉死的委屈冤枉,但您不能因为这事,坏了自己前途。”
“我有定夺,你去吧。”齐少扉道。
牛师傅无奈,只能回话。
岑越望着牛师傅背影,说:“他也是为你着想,并非不在意墨玉的死。”就跟刘妈妈一样,想法掰不过来的,在他们看,墨玉是委屈无辜,但就是一个下人,一个奴仆,他的命怎么值当换主子前程。
……但其实并非换不换前程,若是跟季家低了头,那便不是齐少扉了,若是圣上是这般偏听偏信的,做官——做什么官。
门外两次被拒,季明不可置信,最后是脸黑,跟妹夫冷声说:“这个齐少扉,还没坐上官位,便已经猖狂起来,我们亲自登门,竟是被拒,好啊,好啊,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
“回吧!”
杨淙看大舅哥怒了,非但没有焦急,反倒心里轻松了些,大舅哥对齐少扉生了气,回去给岳父说明情况,只会偏帮他的,若是劳动岳父进宫面圣就好了……
二十七日。
军政处。
摄政王独坐一处,底下侍卫来报信:“王爷,季太傅进宫面圣了,在暖阁说了两盏茶的话。”
侍卫见王爷不语,便将书信递了上前,下去了。
那信纸上,写的便是季广恩和圣上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63:做什么官呀,我做官了,越越的买卖,越越的田怎么办,我和越越可不能分开的,我们要做桃花乡的神仙眷侣【重读
下属退下,一盏茶的功夫,吏部尚书温如生到了。
军政处就在皇宫前殿,摄政王把持朝政,六部的折子每日送到摄政王的案头上,而六部尚书每日早上在军政处偏殿坐值,晌午用过饭菜后,下午到各部坐值。
六部各衙门就在宫外不远处,按照六部的重要程度,地理位置也不同,清水衙门就偏远一点,各位大人骑马坐车还是快的。
这会正好快午膳了。
“王爷。”温如生见了礼。
摄政王抬了抬手,从位置上起身,将那片信纸递过去,一边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起用膳,边吃边说。”
“是。”
两人不是君臣,但相处之间更似君臣。摄政王久居高位,其野心,心腹之中不难猜出,温如生懂,但为这天下苍生,大盛基业,他甘愿认摄政王为君。
饭桌上,摄政王主位,亲近让子同坐在下手。
温如生应是,过去一般用膳谈事习以为常,这会终于能看到信纸,一目数行,便蹙着眉,心中有了想法。
“此乃契机,王爷。”温如生道。
若是用的好了,这便是大事。
摄政王笑了下,点了点头,说:“所以喊你过来,看如何用。”
太监上了饭菜,摄政王一向勤俭,素来晌午午膳,是两素一荤一汤,吃食材料也是寻常可见的,今个晌午倒是多了两道精细的海鲜。
摄政王随和笑说:“知道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特意做了两道,看看合不合你的口。”
“谢王爷惦记。”
以前的温如生觉得这是摄政王招揽人心的手段,但十几年如一日,且摄政王是真的俭朴,在外物上没有过多欲望,摄政王最大的野心,便是——
可勤政爱民,这是错吗?
温如生那时候也纠结过的。
此时不提,两人先用饭,摄政王不爱太监伺候夹菜,上膳太监便退到厅外候着,这都是摄政王的人,说话不必避讳——自然也不能太直白了。
温如生:“王爷,先前太后一党,在民间散播一些不利王爷的传闻,竟是不惜连她也拉下水……”
什么摄政王爱慕寡嫂太后,无稽之谈。
“天下读书人尊正统,我把持朝政多年,又‘爱慕’寡嫂,在民间百姓口中,已然是大奸大恶禽兽不如了。”摄政王语气淡淡的说道。
温如生:……他其实心里也这般想,但王爷说出来了。
“皇帝躲在背后,坏的都是本王做的,他是贤君,只是可惜被我这个奸臣把持朝政,不能伸展,不然这大盛国岂不是在皇帝带领下,要一统六国了?”摄政王说完,挟了菜送进口。
温如生听了倒是憋住了没笑,这是季太傅口头禅,常常勉励皇帝的话,朝中一些臣子都听过——季太傅这是当着群臣面指桑骂槐,借机敲打摄政王,但摄政王确实是不好对季广恩下手的。
这就如了季广恩的愿。季广恩现在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是秉直是敢言,是忠君的好臣子。
看来王爷对此也积怨了不少不满。
是个人都不满的。
“所以臣说,此次倒是个好机会,季太傅掺和进来,颠倒黑白,以权谋私,为了他的女婿,不惜动了私情,想害大盛的国之栋梁,乃是小人。”
齐少扉这位案首,年纪轻轻,连中三元,如何不是栋梁之材呢。
这事,温如生知道如何利用,摄政王自然也想到这里了,不然不会喊温如生来,只是做到什么程度。
温如生心里一跳,看向摄政王,“王爷——”
“你那什么眼神。”摄政王气笑了,不满说:“还没到要齐少扉以死祭旗的时候。”
温如生心底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忙起身赔罪,说他小人想多了,请王爷怪罪。
“坐下吧,不用大动干戈。”
温如生重新坐回位置。摄政王见此,故意吓了吓温如生,说:“子同,原来你是这般看本王的,唉。”
“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的。”摄政王笑笑,而后正经说:“一件小事,即便是我运作的大了,也不至于让天下读书人站在本王这边,支持拥簇本王登基,必要时候,太后一党自断一臂罢了。”
“皇帝还是清清白白的皇帝。”
死一个齐少扉不难,做成季广恩为了自己女婿,颠倒黑白,逼死了齐少扉——这事传出去,自是热热闹闹,引得全天下读书人愤慨,看清了季太傅的真面目。
可划不来。
齐少扉不死,局势、舆论,也能运转到最后这个地步。可若是他害死齐少扉,那便寒了跟着他的心腹,且说这齐少扉,温如生夸赞过几句的,说文采一流。
摄政王对此倒是一般,写的锦绣文章又能如何——
那套天花乱坠的文章,在他看来,不过是锦上添花,他要的要不然如子同,周道圆滑能做事,要不然便是心黑手狠。
而这位齐少扉,哪样都不沾,不过尚且有一点好,为人清高,脾气几分耿直,若是季家许以一些利益便同流合污——
摄政王哂笑了下,那便不怪他动杀念。
季明亲自上门,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季广恩的儿子自是同季广恩了,只是季广恩虚伪会装,他这大儿子明晃晃的张狂愚蠢,觉得一届小小进士,竟敢见都不见他。
相似小说推荐
-
赤霄(蓝鲸不流泪) [古代架空] 《赤霄》全集 作者:蓝鲸不流泪【完结+番外】Supply StationVIP 2021-10-23完结点击:41497 收藏:95...
-
重生后邻家哥哥成了我老公(君子不至) [穿越重生] 《重生后邻家哥哥成了我老公》全集 作者:君子不至【完结】晋江2023-07-16完结总书评数:21 当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