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客人紧张起来,“可千万别晚了,我被笑话了好两个月,都不敢出门去瓦舍玩了,这草莓干也是草莓,不算言而无信的。”
“不是,还有一大箱子,我差底下人去客栈取货了。”
“那便好,那便好。”年轻小郎松了口气,他是骑马带跑来的,此时天热,气喘吁吁满头大汉,便想着不急,去旁边铺子买个凉茶喝一喝。
可他还没走几步,便见几位穿着绸缎的客人往岑老板那儿去,嘴里还念叨着:“真三两银子一盒?”、“真是草莓干?”
吓得年轻小郎不敢喝凉茶了,就怕一会卖光了,早知道应该先给银钱的——
岑越看那小郎又折返回来,是顶着大汗,便让赵立切一个寒瓜,分给来买草莓的客人尝尝,解解暑。
“劳驾诸位等了。”
“岑老板真是客气了。”
“客气客气。”
有人接了寒瓜便在一旁吃起来,那年轻小郎是想躲一躲的,因为瞧见他爹的好友,不过是躲不过,硬着头皮上前喊了伯伯。
“幺郎啊,最近怎么不出去玩了?你志才哥哥还说你。”
肯定笑话他食言而肥,也不想想,整个瓦舍当时他打赌,在场起哄的都有百来人了,真请吃草莓,他爹先打他的。
幺郎跟伯伯赔笑,说最近天热有些不爱出门。
“你志才哥还惦记你,说约你去瓦舍看戏。”
呵呵呵呵什么约他看戏,是想笑话他吧。年轻小郎心里想,面上笑笑不说话,最后是拿了岑老板寒瓜,借着吃瓜顾不得说话,才免于寒暄说话。
没一会岑老板手下送来了货。
年轻小郎一看,心直口快,“这就是一大箱子货?”他把大字咬的真切。
什么大箱子货,比他那衣笼差不多,哪里算多了。
“岑老板,只剩这么些了吗?”
“这可不多啊。”
“就是就是,岑老板,你说新鲜草莓不好送,如今这果子干怎么也少啊,不地道了岑老板。”
岑越便拱手笑说:“草莓我种的早,想着四月时早期下来,天凉好运输,如今天热了,这是最后一批,送到北雁郡城的果子干,那是捡着大的好的晒,因此产量不多。”
“不过之后还有葡萄,新鲜葡萄不好运,会晒一些葡萄干。”
“这葡萄我吃过,没什么稀罕的。”有人便道。
岑越听闻也不气,笑笑,问谁要草莓干。年轻小郎挤着前头,一张口:“我要,我先来的,先要四、六盒。”
“幺郎出手大方啊,怎么请伯伯吃草莓干的?”此人说完了,笑呵呵的跟岑老板说那就来二十盒,分幺郎六盒,“……伯伯请幺郎吃果子。”
后头排队的急了,怎么一下拿二十盒,这可没多少的,当即是闹着不成,不能他们白跑一趟云云。
岑越一听,便拱手说:“各位各位,这般吧,每人限购五盒,诸位排队,卖完了那就真没了,明年再来。”
诶呦,吃个草莓干,真是比那吃龙肝凤髓还要难买。
可买到手的,那是美滋滋,高高兴兴让下人捧着回,盘算着是自家吃,送贵人云云。年轻小郎得了五盒,这下是心疼,嘀嘀咕咕说这般难买,他还没吃过,如今先请那些起哄的吃,以后肯定不能这么犯蠢了,上了打赌的当云云。
到底是五盒家里留了三盒,剩下的两盒当天就拿到瓦舍去了,算是应了‘请吃草莓’这话……
草莓在如今就跟那奢侈品一样——还是有价无市的,不管是草莓还是草莓干,反正很好卖。
七月时,天最热的时候,傍晚岑越带着车队回桃花乡了。
“草莓干送了?”
齐少扉点头,送了,他亲自送的。岑越便没什么话说,送了就好。过了会,岑越扭头看哼着歌的齐草莓,“你是不是还送旁的了?”
心情这般的好。
“没有啊。”齐草莓无辜。
岑越认真端详,而后信了。齐少扉确实是送了草莓干和寒瓜,旁的嘛,还有那首咏榴莲诗,他现在是榴莲爱好者,如此美味,越越不让他送,那就送首诗过去馋一下穆大人,显摆显摆,他有榴莲吃。
这可是越越送他的榴莲呀!
岑越在空间里挑了几颗生点的榴莲,装了一箩筐,想着借名目拿回乡里,看看二苗家里人喜不喜欢吃。
一行人到了乡里已经是月中了。
天气炎热,,二苗吴掌柜皆回来,葡萄藤上结着葡萄,今年天气热,少雨水,按理说第一年的葡萄要酸涩一些,但地里的普通长得特别好,一嘟噜红黑红黑的,在阳光下发着光泽。
果子干工厂,先晒了第一批葡萄。
没法子,葡萄不好运送,也不像草莓一样独一份,今年第一年下来,先摸摸市场,稳重一些。
姜二苗把这些活都打点好,让小越哥少操一些心,此时迎小越哥他们回来,便把话都说了。岑越晒得有些没精神,跟二苗说:“辛苦你了,我带了榴莲回来,这个味大,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什么榴莲啊?”姜二苗第一次听,还说:“是不是独一份,要种这个果子吗?”
岑越:“……不是,这树在南边热的气候才能长出来,咱们这边不合适,种不起来的。”
姜二苗一听便失望了。
“让你吃的,也不知你爱不爱。”
“小越哥你带回来的,我肯定爱——”
“话可别说太早了。”
齐少扉已经去摸大黑了,大黑长得真结实。
等洗漱完换了干净衣裳,傍晚时一家人坐在一道用饭,吃过饭,岑越带回来的四颗榴莲就拿了一颗上桌——两位姨娘带着称心都在的。
“先说好了,一会有味别怕。”
齐少扉有种恶作剧小孩稚气,很认真说:“越越,快快开吧,榴莲可香甜了。”
岑越:“……”
他一看,众人是都好奇,便拿了窄一些的刀开壳。这几个榴莲放的久,尽管他挑的略生一些,此时已经略微有些缝隙,拿刀轻轻沿着缝敲开。
咔擦——
“什么味啊。”姜二苗是凑得最近,这会捏着鼻子,含糊说:“小越哥,这个是不是臭了啊。”
好臭好臭。
两位姨娘虽是没说,但一个蹙着眉,一个捂着称心鼻子。满室的丫头,连着赵婶、刘妈妈那是心疼果子,从北雁郡城带回来的,肯定不少钱,这要是坏了——
诶呦可心疼了。
岑越一个开了,齐少扉在旁端着盘子放,两人配合默契。空间里榴莲是个个饱满,他种的种子就是慢生长的大榴莲,加上空间泥土泉水加持,自是不一般。
这会全开起来,装了三个盘子。
“没坏,就是这个味,闻着臭,吃起来香甜。”岑越说:“谁要试试?”
齐少扉是:“都试试都试试吧,可好吃了。”
梅香小菊站的远,梅香害怕摆手,“三少爷,我就不吃了。”小菊在旁点头。刘妈妈也不要,连连摆手,倒是赵婶好奇,却不敢第一个试着吃。
“二苗来!”岑越叫二苗。
二苗推着寇长峰过来的。岑越看二苗模样,笑说:“你不爱吃就算了,我又不会逼你,不过这东西少见,你就不好奇,它是什么味?想尝一尝?”
“那、那我吃一个尝一尝,小越哥这个真不是坏的?”
“不是。”岑越分给二苗一小块,“你胆子大好奇心也有,肯定要吃的。”
姜二苗点点头,这倒是,他怕什么就是臭了一点,不由手里果子慢慢的送到嘴边——寇长峰的嘴边。
寇长峰先咬了口,姜二苗没得问什么滋味,也送到嘴里。
管它什么臭的香的,长峰吃了他也吃,要共同进退的。
“咦,好像不臭。”姜二苗好奇说。
寇长峰点了头,是不臭,但他吃不惯这味。其他人见了,岑越发,是人人都有,就是连邹长青也得了一份。
俩姨娘尝过不爱,倒是称心吃的香,后来还要。岑越说这个热气,天热了吃得多,小心流鼻血,只给称心一小块,称心拿着慢慢吃。
后来林姨娘哄了过去,不给吃了,怕小孩子家流鼻血。
后来又开了一颗,是榴莲家里的丫头都有份,可惜爱吃的不多,是抱着赴死好奇尝过一小口,之后是再也不吃了,都躲着。
爱吃的吃不了几口——称心。
二苗对此一般般,是拉着寇长峰大黑,当天夜里可不敢住齐家,立即跑路回家去了。
岑越端着一盘子,是嘀咕:“有这么夸张吗,带全家跑路。”
“越越咱们吃!”齐少扉爱吃陪着越越一道。
后来那一盘子榴莲进了两人肚子里,夜里就有些遭了,齐少扉是流了鼻血,岑越也没好到哪里去,二半夜的起床,枕头草席上都是,两人也没叫下人,互帮互助去了院子找水缸打水擦洗擦洗。
“越越好热哦。”齐少扉用绢帕捂着鼻子闷声闷气说。
岑越扑了一把凉水,顾不上说话,是吃的多了些。洗漱过,倒是精神了,没了睡意——
里屋岑越打着灯,齐少扉拧着巾帕打湿,在那儿擦草席上的血迹,沾了血的枕头岑越放在一旁。
“柜子里还有枕头。”
“越越我去拿。”齐少扉擦完了血迹,说:“还有被子也沾了一些。”
“也有薄被子,你拿一床过来。”
“好哦~”
岑越举着烛台,让你拿被子,这么开心,语气都飘着呢。齐少扉抱着枕头薄被子过来,放在一旁,先去摸了下草席,已经干了,这才把被子放上面。
“越越收拾好了,可以上来了。”
“嗯。”岑越将烛台放一旁,吹灭,上了床。
夏日里,月色很亮,透着一层窗户纸,照的地上银色的。两人刚洗完,收拾了一顿,没有睡意,倒是精神头来了——
齐少扉躺在外侧,翻身看着越越。岑越便有点点害羞了,嘴上说:“怎么了?”
“越越~”黏糊的声。
岑越耳根子有些热,可能是那榴莲闹的了,他也有些心动,夏日里夜晚空气都黏糊糊的,带着几分暧昧来,还有几分孩子气的活泼。
两人在一起,哪怕是之前齐少扉病着,都是欢欢快快玩在一起,更别提如今齐少扉病好了,两人不仅是名义上的夫夫,是一同玩乐一同吃饭,相处在一起时,做家务都是快乐。
对于床笫之事,那更是。
“我有些热。”
“阿扉也热,阿扉衣裳脱了,越越脱了凉快~”
“你现在好像哄骗我脱衣裳的渣男。”
“越越渣男是什么呀?”
“坏男人,骗财骗色。”
“那越越做坏男人吧,骗阿扉,阿扉有色。”
岑越哈哈哈乐,因为家里钱他管着,阿扉身上是没钱的,所以只有色没有钱,岑越笑的不成,凑过去摸大崽的胸肌,说:“不错不错~”
“齐草莓伺候越越老板。”
岑越:……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崽怎么知道,他偷偷叫这个外号的,笑死他了,这还怎么做啊。
两人时常凑一块,是没几分脑子和理智的,不知道乐什么,反正欢欢快快,最后还是凑一起亲了亲,火花四溅,少了稚气,多了成年人的暧昧和火热来。
第二日岑越起得晚了些,外头天亮的不成,估摸有十点多了,岑越才起来,阿扉在外间看书,听到动静就跑了进来,问越越腰酸不酸,忙前忙后的给越越拿新衣穿。
“刘妈妈说,晌午吃鸡丝凉面。”齐少扉说。
岑越:“我多点黄瓜丝,不要辣椒。”
齐少扉便笑,被岑越捏了下脸颊,齐少扉给越越扣扣子,一边说:“齐草莓没笑越越。”
“那是大崽笑了。”
齐少扉高高兴兴的,由着越越戳他。拉着越越手,去外头洗干净,连着牙粉都上好了,交给越越手里,岑越刷牙,仔仔细细的,刷干净了,问二苗来了没?
“大早上来了一趟,没到院子来,跟吴掌柜说什么,后来去了厂里。”
“那我吃过饭也去看看。”岑越想到什么,“一会叫曹罗来。”
“那我去跟赵婶说。”
说了几句正事。
岑越洗漱完,就差不多能吃午饭了,饭菜还没摆在堂屋。曹罗先来的,岑越问:“今年地里收成如何?你知道吗?”
曹罗愣了下,还以为郎君是问他买卖银钱的事。
“这个不了解吗?”
“不,不是,我知道。”曹罗也管着佃农的,只是这个不需要日日操心,只要收成下来算一下帐,过个粮,入库就成了。此刻曹罗说:“郎君,今年五月麦子下来,底下佃农给我报数了,说今年收成不高,一亩田一百七十斤,这不是作假,我打听过都是如此的。”
地里收成做不得假,都是一个村一个乡,田头连着,没得你家一亩田二百斤,我家就一百七,齐家仁厚,又不用上粮税,没人在这个上报假的。
岑越想来也知道,今年雨水不多,地里旱的。
“村里其他户呢?”
曹罗是问什么答什么,“都差不多数,有的地干了些,那就更少了一亩田一百二三十斤。”收成下来,忙活了一年,是老天爷都不敢骂,只能哭着求,求下半年可别旱着了,多多下雨。
“你看着吧,今年报的数,要是秋收,还少,那今年只收六成的粮。”岑越吩咐。
曹罗忙应上。
郎君仁厚,做这买卖,还想着佃农们。
要是干旱,有灾了,再说别的——岑越是不希望走到这一步的,免粮倒是简单,他家有钱,粮库里一直存着粮食,可真灾了,百姓们日子艰难了,他家做买卖铺的大,危险也大。
岑越让曹罗时时注意些,“要是你忙不开,让赵婶主意些田间地头收成。”
“知道了郎君。”
葡萄不好运,岑越是想,远处去就是葡萄干,近一些的镇、丰禾府县送新鲜的葡萄,他们这些市场地盘,还真没有葡萄,对当地百姓来说,葡萄也是稀罕物。
新鲜的葡萄就三个镇子送,姜二苗如今跑青牛镇那就跟偷懒似得,这是二苗原话,说不算啥。厂里葡萄干一直在晒的。
八月初,天上几道闷雷。岑越赶紧让梅香、蕊红把晒的葡萄移到库房里,几乎是刚忙完了,豆大的雨点就下来,伴随着咔擦、隆隆的打雷闪电声。
这声太大了,吓人的紧。
岑越是第一次见,跟着底下人吩咐都在家中,别出去了。雨是下的稀里哗啦,一直没停,连着下了两日,像是把之前欠的雨水都补上似得。
起先村民见下雨是高兴,后来见这般阵仗,当时跪地求,求老天爷息怒别生气了,别下了,这要是成了涝灾了——
地里的玉米苗子经不住这么打呀。
好在第三日雨停了些。乡里村里街道都是土路,此时泥泞不堪,出门一趟,一脚的泥,赵婶接了买菜的活,说出门一趟脏鞋子,她穿着草鞋不怕不心疼,买了菜给两个院子都送过去。
岑越都看在眼底。
这几日雨势其实没彻底停,一天里总是阴沉沉的,偶尔下个一小会,因此烦的紧,别说葡萄,就是地里还剩的一些寒瓜,如今也不好送。
岑越便说不卖了,都留着吧,给工人们、还有家里底下人都散一散……
“就当是老天爷放个假,回去歇一歇,不急。”
姜二苗最近急的上火,嘴唇都有泡,岑越就让刘妈妈熬了凉茶,这会给二苗又倒了一碗,姜二苗是端起来就喝,他还嫌苦,可没法子,这会喝那凉茶跟借酒消愁一般。
“地里的葡萄眼看长得好,就是之前晒了一半,现在连着下雨,我早上去看,没晒干的葡萄都发霉了,都糟蹋了。”
“地也是烂的泥的,车子不好运,就是运出去也不好卖,谁家下雨天不躲着,跑出来买果子吃。”
姜二苗想到发霉的葡萄是嘴里发苦,心疼坏了,在家中就是苦瓜脸,连着大黑都不敢上前贴一贴,寇长峰也急,见二苗上火,也跟着一道上火。
这不,今日雨略小了些,寇长峰就带着二苗大黑来齐家了。寇长峰是跟三少爷说的,齐少扉当即抓了凉茶败火的药,全都有份,都喝。
寇长峰嚼着黄连,嘴里也苦,给大黑也揪了一片,大黑汪的一声,不过又蹲了回去,是一主一狗,一起苦。
二苗苦,他们也得苦。
齐少扉觉得蛮好,也含了一片,舌尖刚沾到个味就呸呸呸下来,轻声说:“越越也没苦,我干嘛要吃苦。”
都留着寇长峰和大黑吃吧!
岑越再这儿给二苗倒凉茶。姜二苗说愁的他夜里都睡不着。
“吴掌柜如何?”
“吴掌柜也愁,不过好像……”姜二苗回忆。
岑越接话:“不过好像没你这么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吧?”
姜二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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