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偷偷地将那堆白骨珍藏起来,还千方百计筑起了肉身,在孤岛上描绘出一副美好宁静的画面,幸福地生活着,好像是一种偷偷的弥补,一种对于云珞珈上辈子的延续。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别做梦了!”小狐狸无情地将剑又捅了进去,眼泪却在唰唰地落。
君浥尘心疼不已:“珈珈,我不是要用这个得到你的原谅,别哭了好不好?”
“你闭嘴!”
正巧此时,那个“云珞珈”又趴进君浥尘怀中,甜甜问道:“喜欢珈珈吗?”
云珞珈心头火起,一把推开那个冒牌货,怒道:“不许抱他!不许抱!”
他见不得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脸的人对君浥尘又抱又搂,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珈珈.....”君浥尘脸上一股痛色。
“君浥尘,你真是一个卑鄙小人!天天抱着别人的骨头又搂又抱,你好不知羞耻!”说罢,抽出剑就要像那假人狠狠刺去,那一剑使出了全力,是奔着要将假人毁掉的念头。
凭什么!君浥尘凭什么处理自己的尸骨?他又在独自怀念什么?
就在剑落下的那刻,一具熟悉的肉身挡了过来,尖锐的剑刺穿了那原本就潺潺流血的心口处,无人可敌的魔尊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君浥尘!”云珞珈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喃喃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微风霎时吹过,曾经威风八面的魔尊像是不堪一击的残叶倒在“云珞珈”的怀中,直到此刻云珞珈才看见了他心口处原本那红肿发烂的伤口。
君浥尘再也抵挡不住了,也许就连云珞珈也想不到那一剑竟成为压倒堂堂魔尊最后一根稻草。
可君浥尘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了,他只是倒在“云珞珈”的怀中,唇边还有点点腥红,像是幸福极了似的抬手摸了摸“云珞珈”的脸庞,哽咽道:“珈珈,抱在一起睡,抱在一起睡就不冷了。”
“喜欢珈珈吗?”
“喜欢,很喜欢。”
“珈珈也喜欢你。”
云珞珈浑身冷得刺骨,惊觉这是一场属于君浥尘的梦境,在这个梦里有依旧爱着他的爱人,有过去每一场美好,他做着不愿意醒来的美梦,就算失去性命也不愿遗失一切。
他忽然想起在很久之前,也曾有一只笨拙的小狐狸要抱着他的河神大人撒娇——大人,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那时到底是谁先动心的呢?是高高在上的河神大人还是看似一无所有的小狐狸?而在孤寂无比的千米之下,是两个偎依在一起的孤独灵魂,讲述着是隐秘又暧昧的爱恋。
云珞珈的三魂七魄像是被狠抽了一下,他颤抖地哭泣,迷茫似走丢的稚童:“为什么.....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一个不放手,一个不愿回头。
在云珞珈崩溃哭泣时,君浥尘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满眼都是眼前的“云珞珈”,像是一只困倦又无比餍足的大猫,抱着自己的爱人幸福地闭上眼,要沉溺于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中。
他身下尽是鲜血,但也毫无所谓,嘴角勾起一抹笑。
失意到极致便会耽于幻想,决定要离去的人总会毫无生意,此刻的君浥尘苍白地如像破碎的雪下一秒就会消失,云珞珈终于慌了,他连滚带爬地爬到君浥尘身边,手心被染红的泥土打湿:“君浥尘....君浥尘....”
曾经无比渴望的人抚上了他的脸,可君浥尘脸色都毫无变化,带着僵硬的笑再不曾睁开眼。
“我不是要你死.....我不是想要你死的.....你睁开眼,你睁开眼....”云珞珈崩溃哭出来。
他想要的从不是君浥尘一命抵一命,他只是太恨君浥尘,恨不得从此与他毫无干系,可是在这一刻,心底更为深刻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喧嚣着要迸发而出的爱意,被恨意掩盖了几百年的爱意终于无法隐忍,露骨地浮现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逼我?”泪水落在了君浥尘脸上,如果没有再见到君浥尘,没有再回到这个岛,或许从此以后,云珞珈会惩恶扬善做个人人称颂江城少爷,而君浥尘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抱着一堆冰凉的骨头偷偷死去。
可怜的,没被一个人记住地死去。
“我原谅你了,你醒一醒吧....你醒一醒啊...”小狐狸哭着双手捧起那张苍白无比的脸,泪水全打湿在君浥尘的脸上。
“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你睁一睁眼...”如同几百年在秋风习习的一日魔尊抱着一只小狐狸回家那样,云珞珈背起满身是血的君浥尘一步步走回魔宫,他不去想打湿自己后背的是什么,眼前模糊一片。
这一次,一定要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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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浥尘来到了一片净土,这些天他时常梦到云珞珈,这不过又是寻常一日,眼前的云珞珈却对言笑晏晏,还要伸出手牵他。
“珈珈?”君浥尘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次不杀我了?”
寻常梦中,云珞珈每每看见他便会杀他一次,在梦中他已死在那把剑下无数次。
云珞珈摇了摇头,“这次我来带你回家了,和我走吧。”
前方的路分明一片雾霭,什么也看不清,君浥尘顿了顿,终究向他伸出了手。
云珞珈脸上一片欣喜。
“珈珈,好久都没见你这么对我笑过了。”君浥尘感叹一声,眼眶通红,“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云珞珈笑而不语。
“你应当是原谅我了吧?”
弑杀双面神时,他以躯吞血海救天下苍生,抵云珞珈第一尾,后来他掏心剥除混沌珠,尝云珞珈受过之痛,如今被云珞珈一剑穿心,神魂俱灭。
应当还清了吧?
君浥尘终于放心下来,牵着云珞珈的手,心甘情愿跟着对方走。
“珈珈,你要带我去哪?”
小狐狸依旧不说话,只往那迷雾中去。
君浥尘也不介意,牵着那双手自顾说起话来,有些疲倦道:“你知道么,我是魔尊死了后不入轮回的,你带着我走不出去的,还不如歇一歇罢。”
云珞珈怔怔地回头望着他,君浥尘低笑一声,就地而坐:“来,我抱着你罢。”
小狐狸乖乖坐在他身上。
君浥尘疲倦地闭上了眼:“你知道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想这么会有这么蠢的小狐狸,狐狸精不都是骗人的么,怎么会有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小狐狸?”
“后来,在无忧城时,你还记得么?那个晚上你搂着我睡觉,我第一次觉得江下那几百年都像是一场梦,唯有那一夜的温暖是真实的,可后来我没等到你,我毁约先死在了你面前。”君浥尘摸了摸云珞珈眼角的泪,“傻狐狸,当时是不是难过死了?可是我很坏,出来还要伤你的心。对不起,不要怪我好不好?”
云珞珈的睫毛颤了颤,一语不发。
“然后在蓬莱岛,我为了救沅黎杀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眼也不曾看你。珈珈,我怕啊,我当时也不知为何惧怕你的眼睛。”君浥尘开始泣不成声,“我悔啊....怨啊,原来这几百年都念错了人,爱错了人,我才是最蠢的那个,你说对不对?”
泪沾湿了衣襟,君浥尘哽咽道:“你恨我,你要和别人成婚。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无法入睡,就像是又回到了漳江之下,那时你再也不肯抱一抱我了,对不对?”
崩溃的泪水哗啦哗啦落下,又像是忆起那时令人恐惧的夜晚,他颤抖道:“我一闭上眼睛,全是你流泪的眼睛,珈珈,你哭得好伤心啊.....是我错了,是我惹哭了你....我真的错了。”
"我知道你不会爱我了,是我把你弄丢了,直到现在,我还渴望你能原谅我。"君浥尘苍白一笑,“可你怎么会原谅仇人?”
话音落下后,好久好久都没有声音,在一片迷雾中唯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君浥尘像是睡熟了,又像是疲倦到极致,话说到一半再也没有力气说完。
他不知道在后来,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一滴温热的泪同样落在他的脸上。
“睡吧,我带你回家。”
云珞珈背起沉重的魔尊,一步一步走向迷雾深处,像是走向了一条归路。
夜色潺潺,扶风看着魔宫中玉床上两人,周围护法脸上皆露出喜色。
“扶风大人!小殿下要醒过来了.....”
“是呀,我早就说过,要渡过魔尊此劫唯有让小殿下进入他的神识,引他走入生境,不然他死志太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好了好了....现在小殿下要苏醒了,魔尊也得救了!”
扶风喝道:“莫要掉以轻心,看好回魂烛!”在玉床周边八根回魂烛烈烈燃烧着,就在要烧尽那一瞬,那双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云珞珈眼角是泪,梦中一场后一瞬间大彻大悟。
爱与恨本就相生相存,他爱君浥尘,也恨极了他,这本就是一场剪不断,逃不开的孽缘。
云珞珈笑中带泪,在身侧那人醒过来一瞬,似认命又似释然道:“你我注定要一生一世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的。”
君浥尘默了默,眼角滑过泪,眸中竟有一丝憋不住的委屈与难过。
云珞珈叹了一声,抚上他的眼角,如同一个暧昧的亲吻:“好了,我们到家了。”
这一次,一定要令我幸福啊。
江城今日有一件喜事——云家小少爷成亲啦!
那新郎官不知何许人也,身骑白马,容颜俊逸秀美,如天神下凡一般,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前往云府接亲。
红盖头之下的云珞珈手心中尽是冷汗,直到一只温暖粗粝的手牵起了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珈珈,我来接你了。”
话语中尽是浓情蜜语,云珞珈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脸羞成了绯红。
这是他嫁给君浥尘的第三次,君浥尘也娶了他三次,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带给他尘埃落定的满足感。
云珞珈抿了抿唇,反握住君浥尘的手,红盖之下的脸艳丽至极,乖乖跟着君浥尘离开。
此次来宾不算多,唯有江城生意上的一些往来朋友,还有青丘和魔族的重要长老,紫苏与扶风自然也在其中,还有沅黎竟然也来了。
再见到那一袭白衣时,君浥尘皱眉,搂进身旁新娘的腰肢,低声问道:“你邀他来的?”
云珞珈点了点头:“自然。”
“为何?”君浥尘心中有些郁闷,实在不再想和这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说什么薄情话呢?”云珞珈娇俏道,戏谑道,“你不是和他差点成了夫妻?”
这是秋后算账来了,君浥尘扶额,虽知云珞珈不过在笑话他,可想起那几百年认错人的时间,心中还是酸涩不已。
云珞珈看到他眸中闪过痛色的时候就心叫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君浥沉就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副生气的委屈样。
云珞珈心中一慌,素手拉了拉他的大红喜袍,还是不理。云珞珈心叫不好,干脆搂了上去,娇作撒娇道:“是我说错话了,夫君莫怪我好不好?”
君浥尘这才转过身来,脸上余怒未消,更多的是委屈:“我知道你和他的那些经过,他曾经救过你的命,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喜欢他了?”
云珞珈大惊,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一提沅黎的名字时君浥尘就臭脸是呷醋了。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有说话。
君浥尘见他这样以为是默认,心口胀疼,愈发生气,不依不饶追问:“原来他是你喜欢的第一个人?”
如今这样的君浥尘身上更多的是阿尘的影子,总让云珞珈心软。
小狐狸叹息一声,搂住他的脖颈对他对视,认真道:“你如今比我大了这么多岁,怎么还喜欢东想西想,我若是喜欢他,怎会同意你的求亲?”
在君浥尘追求他的第七个年头,云珞珈终于同意了他的求亲,也愿意再给他一颗定心丸。
“好了,夫君,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要皱眉头了。”云珞珈踮起脚吻了吻他的眉头,柔软的触感让君浥尘喉结微动。
如今夜晚吉时已到,宅邸大院中宾客满堂,有些喝得酩酊烂醉,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屋内帐暖香融,云珞珈眼波流转,唇红齿白,双颊生起娇霞。
君浥尘少有的愣神,溺在那双弯弯眸中。 云珞珈笑骂了一声,勾下床帏,吻上了君浥尘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贴近那两瓣柔软,小手在他胸前乱抚着,眸中尽是蓄意引诱——这是他的夫君,也曾做过他的养育人,这是他的小徒弟阿尘,也曾是他的求不得。
如此良宵,一切得偿所愿后,云珞珈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
君浥尘一僵,而后俯下身轻轻地温柔地吻过那些泪,如同吻过他所有的伤疤一样,两个懵懂不知爱的人历尽千辛万苦才互相拥住彼此,他又如何不心酸满足?
“是我的了,珈珈终于是我的了。”君浥尘埋在云珞珈的脖颈间,鼻尖尽是他的香气,脸上全是着迷。
“我是你的。”云珞珈眼眶通红,双腿终于攀上了他的腰,衣带渐落,凤冠摔在喜床上,白皙的腿在颤抖着。
狂风骤雨般的吻密密落下来,云珞珈的腰肢微微颤抖着,如同暴雨中的白嫩花茎,又被一双手狠狠握住。
他的两个小巧的腰窝刚好成了魔尊爱不释手的地方,小狐狸皮肤太嫩了,手指在腰窝处一按就能印下两个红红的手印。
云珞珈被吻得要窒息,终于被放过,他颤抖着摸上君浥尘宽厚滚烫的胸膛,不知是推拒还是一种迎合。
“可以了……可以了。”小狐狸的两只耳朵都羞答答地落了出来,新娘绯红的眼尾瞥过身上的男人,君浥尘的呼吸更重了。
珈珈在引诱他……
得知这个结论后,君浥尘舌尖顶了顶上颚,眸中全是危险的占有欲。
“珈珈……我的新娘。”呢喃声消失在云珞珈的脖颈,君浥尘低笑一声,终于开始准备蚕食猎物。
猎物在猎手里被翻来覆去地“折磨”,终于忍不住发出求饶,可猛兽怎么会隐忍自己的欲望,他恨不得将猎物的每一丝毛发都占有。
猎物全身上下都被细细吻过,求饶一一被已经隐没在沉重的吻中。
忽而,床帐里传来猎物的悲鸣,像是被生生成两半一样,猎物正在被猎手吞吃入腹。
“不……轻,轻轻的,求你……”
君浥尘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尖锐的犬齿咬上了云珞珈的软耳,手还在拨弄他的狐尾,不断蹂躏。
“不要了!我不要了……呜呜呜……”
在最后的关头,猎物甚至捂着屁股想逃,又被抓住脚踝拖回猎手身下。
“夫人,想去哪里?”君浥尘桎梏住身下的人不许他有一丝的逃离。
云珞珈呜咽哭泣,哭声直到第二日天际发白才微微停止。
云珞珈醒来时,入目便是君浥尘精壮的胸膛,那胸口处的伤口早已结痂,昨晚被云珞珈吻过,惹得君浥尘更加情动。
如今仔细看来,云珞珈心疼不已,手指抚上那心窝处的伤口,又将自己在温热的怀中埋了埋。
“怎么哭了?”刚好醒来的君浥尘抬起那张哭花的脸,吻了吻他的泪水。
云珞珈哭得哽咽,在经年之后才尝到一丝姗姗来迟的心疼与酸涩。
这种感觉被掩埋地太久,一经生起便波涛汹涌袭来,如钝刀子在云珞珈的心上来回撕扯,痛不欲生。
“疼吗?”小狐狸湿哒哒的眼眸看向君浥尘,君浥尘哪里能不知道小狐狸这回是真的心疼了,他笑道:“疼,疼得要死。”
小狐狸呜地一声发出哭声,不敢看那狰狞的伤口。
君浥尘的心脏早已被他的泪水胀满,轻轻哄道:“珈珈亲一亲罢,亲一亲就不疼了。”
小狐狸一顿,对着那狰狞的伤口吻了上去,君浥尘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声,又暖又热,搔到了他的心脏里。
“珈珈……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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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亲热完,早已日头高起,云珞珈和君浥尘用过饭后,才去清理昨日宾客的随礼。
大多都是天下奇珍异宝——东海珠、比翼枝、玉鹿石……
哪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君浥尘手中握着玉鹿石笑到:“你我夫夫二人靠这些东西足矣挥霍一生。”
云珞珈嗔怪地看他一眼,忽然注意到一个精致的金玉盒,拿起来狐疑打开,里面一颗奇异金丹。
“咦,这是什么?”
君浥尘脸上也微有讶异,随后低声笑出来:“此乃魔族独有的生子丹,世间仅剩下一颗。”
“什么?生……生子丹?!”云珞珈脸色涨红,手被烫了似的将盒子丢在地上,恼羞成怒:“可是你那属下扶风送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