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这话说得大度,苏堂长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最后他也只能强压着笑意,向秦安拱手表示歉意,并且感谢秦公子的豁达。
而后林倾白又和苏堂长随意的寒暄了几句。
待到一盏茶喝完,打算要走的时候,林倾白刚扶着秦安站起身,苏堂长便又叫住了林倾白说:“林公子,秦公子,请留步。”
林倾白和秦安顿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苏堂长。
苏堂长正坐在殿中间的案几之前。
案几上的熏香白雾渐起,遮掩的他的眉眼若隐若现。
只见他手拿起一盏桌子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说道:“我们修仙学堂误伤了秦公子,苏某万般愧疚,秦公子大度,而苏某却做不到一笑而过 ,正巧近日我们修仙学堂打算组织一场春日围猎,还请林公子和秦公子可以带着慕善学堂所有学徒前来参加,所有的费用皆有苏某一应承担,算是给秦公子致歉。”
苏堂长此话一说,林倾白立刻拱手便回绝了。
“谢过苏堂长的好意,不过我慕善学堂学徒不会法术,更不善于武功,恐是不便一同前往了。”
苏堂长却又继续道:“林公子此言差矣,我们修仙学堂的春日围猎并非是只有围猎,届时不光有武术的比拼,在比赛之后还有篝火宴会,烧烤佳肴,如今春日,你们慕善学堂的学子前来,也算是出来春游了,并且最为关键的是,我想我们修仙学堂和慕善学堂的学子,本应该和谐共处,如今却闹得不和,定然是平日里缺少交流和沟通,若是这次春日围猎慕善学堂的学子肯赏脸前来,与我修仙学堂的学子一同玩耍,若是关系改善,处成好友也说不定,林公子意下如何?”
林倾白听完这一席话,却是沉默了。
正如苏堂长所言,慕善学堂和修仙学堂之所以不合,多半是因为两边的孩子并没有交流沟通过。
若是真的将孩子们都召集在一起,两边的孩子都年岁差不多,说不定真的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这种效果比写什么道歉信都要好。
林倾白想了想,转过身郑重其事的对苏堂长说:“那就麻烦苏堂长多费心了。”
苏堂长笑着应道:“无事,还是要多谢林公子和秦公子的宽宏大量。”
来的时候是辰时,再从修仙学堂出来之时已经是午时,林倾白和秦安一路走回了慕善学堂。
一进到慕善学堂,林倾白并没有带着秦安到餐堂去用膳,而是一路将秦安带回了寝室之中。
秦安有些懵,问道:“师父,怎么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林倾白便急切道:“将上衣蜕下。”
“啊?”
林倾白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将上衣蜕下,我看看你的伤势。”
秦安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林倾白的所为何事如此着急,立刻依言抬手将身上的上衣蜕下,露出了肌肉结实,肩膀宽厚的上身。
林倾白看着秦安的后背,却是猛的一愣。
他最先没有注意秦安身上被击打的伤口,而是被秦安上身一片片的伤痕给惊住了。
他在大雨中救治秦安的那一次,秦安曾经在他的房间之中换过衣服,但是当时林倾白避讳去看一个男人的赤
、裸的上身,便没有去看。
而如今秦安受伤了,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却没想到会看见这一身的伤痕。
他抬起手指尖想要碰一碰秦安肩头那一道深重的伤痕,却是手指颤颤,不敢触碰。
“.......你的身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伤痕?”
林倾白声音轻颤的问道。
秦安一愣,垂下眼看着自己上身时,猛的皱起了眉头。
方才林倾白让他蜕下上衣的突然,他居然忘记将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掩盖而去。
但是秦安的脑子转的快,他闭了闭眼,声音沉寂的说道:“师父,我不是曾和你说过,我们家有家产之争,有人在追杀我吗.......”
秦安的这句话只说了半截,但是剩下的林倾白已经能够明白了。
他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两下,声音低哑的说:“为何下手如此的重........”
秦安这次却是笑着说:“师父,杀人哪有下手轻的?”
林倾白便不说话了,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竭力的不去看秦安身上那些让他触目惊心的伤痕,而是将双眸定在了秦安右后心处的一个青紫的伤痕处。
虽然苏堂主已经给秦安诊过脉,并且告诉二人秦安的伤势不重,最多也不过是皮外伤。
但是林倾白也要自己亲眼验过,才算是放心。
秦安身后那一片的伤痕虽然确实并未伤及筋骨,但是深青紫的颜色也看着触目惊醒,像是那一道法力再用的重一些,就能拍入秦安的胸口一般。
林倾白强忍着心疼的震动,纤细莹白的指尖轻轻的触了触秦安的那一片伤痕,问道:“痛吗?”
林倾白的手指冰凉,触碰到秦安炙热的皮肤之时,就像是一块冰块,将秦安冰的肩膀一僵。
他双臂的肌肉都的结实,而林倾白的手指拿走之时,那一片皮肤却更加的滚烫起来。
秦安的目光黯了黯,说道:“不痛。”
林倾白看着那一片青紫,哪里会信秦安说的这一句不痛,他放下了手,转而站起身又到衣柜之前将自己的药箱拿了出来,而后又坐回了秦安的身后,从药箱之中挑挑拣拣,拿出了一个淡黄色的瓶子。
他将瓶口对准了自己的掌心,倒出来一些淡黄的油状液体,将手掌之中油搓的发烫发热,覆盖在秦安后背的青紫之上。
林倾白的双手细嫩似白玉,与秦安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这样他的那双手就像是游蛇一般,在秦安后背的伤口之处轻轻的搓揉,将那些未散开的淤血全部都揉化。
整个过程中,秦安的身子绷的很紧,林倾白以为是痛的,时不时安慰道:“马上就好,你后背的淤血有些重,若是不一次将淤血揉化,日后定然很难好,再忍一下。”
秦安没有说话,他的垂着头,额边的发丝垂落而下,将他的整张脸都映在了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究竟为何。
就这样林倾白替秦安处理完伤势,将药瓶塞好,对秦安说:“好了,这里的淤青最多三日便能全部消散,你这几日再吃一些活血化瘀的汤药,便能好的更快。”
说完林倾白垂着眼眸开始收拾药盒,全然没有注意到秦安抬起头之时,望着他那双像狼一般的眼睛,泛着红光,就先是要下一秒就将他绑起来,吞下去,据为己有。
林倾白无知无觉,将药箱收拾完毕。
正在这时,秦安忽然开口问道:“.......师父,你还这样给其他人上过药?”
林倾白正要合住药箱的手猛地一顿,心上猛跳快了两下,他仰头看向了秦安,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肉色。
秦安早已经不是背对着他的姿势,而是赤、裸着上半身正对着他。
方才林倾白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秦安的伤势上,还并未觉得又什么不妥的地方,而现在一切都处理完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方才触摸了一个男人的上身。
这不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是一个二十岁的男人的上身.......
应是方才的药油起了作用,林倾白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发烫,由中他的掌心蔓延到了他的手臂,而后又烫到了他的脖颈。
说来也奇怪,林倾白一向是冷心冷情,但是却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感觉哪哪都不对。
他有些慌乱的避开了秦安的眼神,垂下头也又开始漫无目的摆着药箱中的药瓶,并没有回答秦安的问题。
可谁知秦安是个不知进退的主,他看见林倾白没有回答,抬手一把按住了林倾白的手腕。
林倾白总是会被秦安这些忽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他的手猛的一僵,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下意识的向后一缩,却没有挣脱开秦安大力的手劲。
林倾白的手腕似竹节一般纤细,秦安握在手中,甚至需要克制自己十足的戾气,深怕将林倾白的手腕给折断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一次的问道:“师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林倾白睫毛颤了颤,微拧着手腕想要挣脱秦安的手。
可是这个臭小子还是不放手,就裸着那上半身,不知羞的又靠近了林倾白了一些,那张俊脸几乎怼到了林倾白的眼前,继续问道:“没有什么,师父?”
林倾白咬了咬牙齿,恼的恨不得抬手给他一巴掌,但是他一向待人温和,从来不会骂人打人,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哑的说:“........没有给别人擦过药。”
秦安这下脸上的神情才松了下来,手却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指尖不老实轻点着林倾白的手腕脉搏起伏的位置,又问道:“那师父为何替我上药的时候如此的熟练,还知道淤血要如何揉散。”
秦安越靠越近,其实两个人之间还有一掌的距离,但是因为秦安脱下了上衣,他的上身就像是能够冒热气一样,就这样凑过来,林倾白甚至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快要被那股热气蒸熟了。
他还能如何知道要将淤血揉散?
自然是他被碰撞之时给自己处理过啊。
林倾白的脖颈微红,身子不断的朝后退,最后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拍在了秦安的头上,声音冷冽的说道:“将衣服穿好再说话!如此这样成何体统?!”
秦安这一下被拍的突然,直接被打的垂下了头,头发散落在耳边。
他愣了一下,一点点抬起手,摸在了林倾白打他的位置,而后抬起脸之时,却并未有半点的生气,而是眼睛亮亮,手上一下下的揉着额头上被林倾白打的位置,对林倾白说:“师父,你打人真痛。”
林倾白趁这个机会,从秦安的手中挣脱出来了手掌,立刻拿着药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恢复了之前冷声冷面的模样,说道:“既然是知道我打人痛,下一次就莫要不守规矩。”
秦安望着林倾白的背影,笑了笑说:“知道了,师父。”
当慕善学堂的孩子得知要和修仙学堂一同前往春日狩猎,大家都沸动了。
毕竟都还是一些孩子,一听到这个消息眼中就只有——不用上课,可以出去玩,还有好吃的,这三件事情了。
至于和修仙学堂的那些恩恩怨怨,也自从知道是苏堂长负责这次春日围猎,并且他们是前往普陀山之后,全部都消散了。
普陀山是整个修仙界,最难上的仙山。
这个山中灵气充沛,是利于修仙之人修炼的宝地,正因为如此普陀山每年只允许规定限额的人上去修
炼,人人都想要挤上去修仙个法力大涨,但是却很少有人能上去。
能前往普陀山之人,要么是法力极强之人,要么是极富之人,要么便是人脉众多之人。
而苏堂长正好是三种都占了,所以才可以将他们都带上普陀山。
传闻之中普陀山上乃是整个修真界最接近仙界的地方,四季如春,风景极美,他们这些没有内丹之人,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上前一探究竟。
而现在如此难得的机会,孩子们自然是激动地要去一探究竟。
前往狩猎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八,慕善学堂和修仙学堂的学子全部在街头的空场子前集合,而后慕善学堂的学子乘坐马车,修仙学堂的学子骑马前往普陀山。
慕善学堂来到约定的场地时,苏堂长已经带着修仙学堂众人到了。
只见那些学子们皆是一身青白衣冠,腰带佩剑,肩背箭篓,坐在骏马之上英姿飒爽,颇有一番武侠剑客的气势,而他们俯视着慕善学堂之时,双眸中皆是不屑。
再看慕善学堂的学子,一看便不是前往狩猎的,他们穿着随意,手中拿着大包小包的瓜果零食,有的学生还拿着一大包的小人书,跟个宝贝一样的抱着。
修仙学堂的学生一看见他们这番的打扮,虽然是苏堂长在前,但还是耐不住从人群中传来了小声的嘲讽声。
“什么啊.......他们一个二个就穿成这样?当真是去普陀山春游了啊。”
“浪费名额!让这么一群没有内丹之人上普陀山。”
“他们不春游还能去做什么?去修炼法力?还是能去狩猎?自然是去玩的啊。”
那些孩子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也是事实。
慕善学堂的这些孩子们互相看看,发现还真的是如此,人家是打扮精神,前去普陀山修炼,而他们一个二个还当真是去玩的。
这时秦安将理了理脖颈上挂着手臂的绷带,懒懒的说道:“人各有志,开心就好,管别人如何?”
苏堂长笑着说:“说的好,人各有志,诸位这边请。”
苏堂长将慕善学堂的众人请到了马车的位置,林倾白在路过修仙学堂之人时,先是看见了林骆。
林骆坐在马上,那双眼睛望着林倾白时双眼充满了敌意。恨不得将眼睛给瞪穿。
而后林倾白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林哥哥。”
林倾白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纪梦桃。
纪梦桃坐在马车上轻声的给他打了一声招呼,身边还有苏博远和杜项禹。
苏博远冷眼望着他们,而杜项禹却是面带笑意,对林倾白一笑。
林倾白对三人点头示意之后,便上了马车。
林倾白是老师,自然是自己一人坐一辆马车,而其他的学徒是三人至四人一辆马车。
林倾白上马车之前,秦安就站在马车之下,他仰头望着林倾白,似有些不放心的对林倾白说道:“师父,我就坐在前面的马车上,你要是什么事情便喊我一声,我就过来了。”
林倾白觉得自己能有什么事情,但是望着秦安担忧的目光,还是朝着他点了点头。
然而等到林倾白坐在马车上,一行人开始行路,林倾白才发现秦安所说何意。
前往普陀山的路前面还好,是出城的平坦路,可是到了后面,进入了郊外,那山路颠簸,一路上坑坑洼洼,马车也随之一起一伏。
林倾白被颠簸的头脑昏沉,胸腔之中就像是含了一口气,梗在了他的嗓子眼,胃里翻江倒海,将他难受的七荤八素,恨不得直接昏过去,他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车沿,竭力的忍着胸口的翻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前方的车队却忽然停了下来。
林倾白的马车也跟
着猛的一个骤停,林倾白只觉得自己的胃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脸色猛地一白,喉结滚动了两下,单手撑着马车的车壁,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怎么回事啊,这辆马车为什么忽然停了?!”
“正在上山呢,跑下来做什么?!”
.......
在众人的不满非议声中,前方的马车车帘掀开,只见秦安单手撑着车沿,动作干脆敏捷的从车上蹦了下来,而后快步的冲向了身后林倾白的马车。
他也顾不得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也顾不得征求林倾白的同意,便一把猛地掀开了车帘,声音急切的问道:“师父,山路颠簸,你还好吗?”
秦安掀开车帘, 望着马车内的林倾白便顿住了。
林倾白正倚靠在车墙之上,脸色苍白如纸, 纤细的五指紧捂着嘴巴, 另一只手紧捂着胃腹的位置。
他的眼睛泛红,双眼轻颤的望着秦安,就犹如山间虚弱的枝头花一般, 风一吹就散了,而那双原本冷淡的眼睛, 此时却含着水光望着秦安。
秦安心中一紧,连忙两步跨上了车,焦急的冲到林倾白的身前,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林倾白身子难受的厉害,喉结剧烈的滚动着。
以往他在修真界, 虽然出行也经常坐马车, 但是从未有做过如此长时间的马车。
并且这马车一路颠簸,快要将他的心肺都颠了出来, 方才车那一下猛地停止,将林倾白晃得心中阵阵的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 几乎快要吐出来。
秦安见状不妙, 立刻快步的走上前,扶住了林倾白的身子,他的一只手还吊着绷带, 想要动却又只能将将止住, 只能用没有绑住的另一只手一下下的抚摸着林倾白的心口。
林倾白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双眸紧皱, 手紧紧的捂住嘴巴,胸口一起一伏的强压着心头的呕意。
或许是难受的太厉害了,他也顾不上以往的什么要强,什么隐忍,什么的师徒有别,他就随着秦安的力道倚在了秦安的身上,任由秦安的那只手在他的身上动作。
那一只手一会抚摸在他的心口处,一会又揉了揉他胀痛的胃部。
而奇怪的是秦安的手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像是熟悉的知道林倾白身上到底哪里不舒服,哪里在闹腾,然后在最适合的地方给林倾白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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