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莲姨这样劝,郗安都会懂事的应着。
而这次郗安却只是目光沉寂望了莲姨一眼,没有理她。
郗安转过身对看守林倾白的侍卫和下人说:“王爷病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后日王爷也不必参加我的婚典,更不许他踏出房门一步,若是他受了凉生了病,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郗安在这个府里的权威早已经超过了林倾白。
在面对郗安生冷的目光时,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是怯生生的应着。
莲姨却皱起眉头,还想要与郗安说话。
郗安似知道她要问什么,抬手挡住了莲姨的话,只说了一句:“不必多问,其他的人去筹备后日的婚典。”
说完郗安就大步的走了。
而那一夜林倾白房内的灯一夜未息,却没有人敢上前叩门询问。
第二日,府中的人大部分都在忙郗安的婚典,王府中也被装饰的喜气洋洋,入眼全是大红色。
唯独看守林倾白的侍卫没有半分的懈怠。
郗安或许是怕林倾白在大婚当日给他捅什么乱子,反而还增加了更多的守卫看管林倾白。
郗安甚至不允红月进来,连林倾白去庭院消食的时间也被取消了。
京城里所有的人都在为郗将军和公主的婚典而激动,庆贺。
只有林倾白知道,这场大婚并不是真正的庆典,窗外喜庆的唢呐声也不是喜乐,那是吹响战争的号角。
明日大婚,便是郗安扬起屠刀之时。
又是一日,郗安大婚,清晨,天微亮。
府外响起了喜庆的奏乐,没过多久整条街都热闹欢呼了起来。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围在了街道上,等着一睹驸马爷的风采。
郗安穿着大红喜服,踏上了红血宝马,身后带着上千位穿着红衣的仆人,在震耳欲聋的喜乐中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他们会在京城绕城一圈,向前来围礼的百姓们撒下瓜果碎银,然后于巳时正式进入皇宫,迎娶珉公主。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大臣都已经赶到了皇宫,恭贺皇上和公主,只等驸马爷进宫,大典正式开始。
莫管外面是如何热闹,林倾白所在的院内却一片寂静,与整个京城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是郗安的师父。
此时郗安大婚,每个人都能去观礼,举国同庆。
只有他,被囚禁在这殿中。
忽然林倾白听见门外隐隐约约响起了鼓声和唢呐声。
那些声音伴随着百姓的呼唤声,即便声音不大,可是林倾白还是从中听出了排山倒海之势。
林倾白心中明了,此时仪仗队路过了云王府,下一步他们即将前往远处的城门,绕城一周。
林倾白闭上了眼睛,又等了一刻钟。
仪仗队的声音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他猛地睁开眼,站起了身子,大步走到了房门处,砰的一声推开了殿门。
殿外的阳光猛的刺了进来,刺的林倾白皱起眉头,半闭着眼睛朝外看去。
果然,守在殿外的几个侍卫都已经晕倒在地上。
他们倒的七歪八扭,身子虚软,眼睛紧闭,只有其中一个侍卫还残留一丝意识。
那个侍卫躺在地上,看见林倾白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拽住了林倾白的衣袍想要阻止他,嘴中艰难的低
语着:“不可........郗将军有命........不可.......”
林倾白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轻纱白衣在空中飘扬,他踩过那人的手,大步的向前走。
林倾白从花园绕道到王府后面的一个暗门处,一路上畅通无阻,平日里人声鼎沸的云王府,此时早已没有了人声。
一路上到处都是晕倒的下人和侍卫。
直到林倾白快要走到暗门的门口时,忽然碰见了两个丫鬟和一个侍卫从柴房中走了出来。
几人衣衫不整,面色绯红,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腌臜的事情,他们几人推推搡搡说说笑笑的,看见了林倾白,脚步都纷纷一顿。
忽然,那侍卫先反应了过来,连忙两步上前,抬手便拦住了林倾白。
“王爷,郗将军有命,今日您不能踏出云王府半步!”
林倾白脸一黑,站在了原地,说:“若我非走呢?”
那侍卫也是个新来的,他慌张的四周张望了一圈,愕然的发现府里的下人都晕倒了,只余下他和这两个小丫鬟。
他面对林倾白,忽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势,他吓得腿有些抖索,甚至想要落荒而跑。
可是他又想起郗将军挖了杨明阮眼睛时残暴的模样。
侍卫硬是强压了一口气,抽出了佩刀,抖着手对着林倾白说:“那.......那就休怪我.......我不客气了.......还请王爷回去.......”
林倾白的声音更沉:“你敢拿刀指着我?!”
侍卫结巴道:“这是郗将军的命令.......”
林倾白冷笑了一声,厉声道:“好一个郗将军!你们一个口一个郗将军,这里是云王府还是将军府?!究竟谁是你的主?!”
林倾白往日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从来没有这样发过火,更没有如此威严厉声的模样。
侍卫吓得连连后退,不断的喘着粗气。
林倾白眼眸生冷,字字如剑一般继续道:“你们是不是以为只有郗将军会杀人?!便以为我不敢斩了你们吗?!”
哗啦一声。
侍卫手中的刀被吓得摔在了地上,身后的小丫鬟连忙跪在林倾白的身前求饶。
林倾白的手指握拳,怒眼俯视着下人时,身上的气势居然不输郗安半分。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暗门忽然被人砰的一声推开。
暗门外面是一条偏僻小巷,凉瑶楚正坐在一匹骏马之上,单手持缰绳,冲林倾白喊道:“快啊!迷药的时辰快到了,快点跟我走!”
林倾白也顾不上其他,他快步跑上前,将那些下人抛在身后,拽住凉瑶楚递出来的手,上了马。
只听凉瑶楚狠狠的挥了一把鞭子,马儿在嘶的一声怒鸣声下,快速的向前飞奔。
林倾白的乌发飞洒在空中,耳边响彻着呼啸的风声。
凉瑶楚双手持马缰,大声的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她的声音顺着风声断断续续的穿了过来,林倾白沉默着没有应声。
凉瑶楚却是个急性子,她一边挥着鞭子,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快说啊!郗安的仪仗队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进宫了,我可不想看见这个疯子在皇宫中杀的血流成河!你倒是快说现在怎么办啊!!!”
林倾白的手紧紧的拽着凉瑶楚的衣侧,说:“去寻越辉。”
郗安手中的兵力太强, 他要叛了,就连皇上都只能当刀俎鱼肉。
整个京城只有越辉可以阻止郗安。
在四大军营中,西大营和北大营距离京城的路途遥远, 他们之责主要是戍守京城周围的小城, 兵力并不强, 短时间内派不上用场。
越辉所在的东大营是四大营之首,兵力也是最强,并且东大营距离京城的位置很近。
如今郗安的手中虽有南营和城中的巡防营, 但是只要林倾白提前去找越辉,越辉完全有时间调动东大营的兵力,与郗安抗衡。
又或者,越辉甚至没有必要出动全部的兵力。
郗安如今的兵力全部都在京城,他若是要赢, 必须打快仗, 趁陛下其他的兵力没有赶来救驾之前夺下皇位。
换言之越辉并不需要打赢他,他只要将郗安拖上几日, 拖到其他的援军赶来, 那样郗安便定无胜算。
越辉一向生性冷淡, 且与郗安不和, 今日的婚典他定然不会去参加。
林倾白想到这里眼眸暗了暗,他低声问凉瑶楚:“我要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凉瑶楚顶着风骑马,啊了一声没有听清林倾白的话。
林倾白声音大了些,又重复了一次。
凉瑶楚不耐烦的大声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真不是我说你,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被那个疯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骗你, 利用你, 现在还要夺你家的皇权!你可倒好, 一边想要阻止他,还生怕别人把他给伤了,还要麻烦我给他找好逃难隐居的地方!他那么大能耐,能把你都耍的团团转,要是被人宰了,还能劳烦的了你护他?!”
“.........”
“不过我很好奇,万一他要是真的被人宰了,你要怎么办?”凉瑶楚挑眉问道,说到后来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回头看了眼林倾白肃冷的脸色,连忙补了一句说:“万一啊!我就是说一个万一!一个假设,你别当真!”
林倾白垂下了眼眸,手背上用力到泛出青筋,一路上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了。
东大营距离林倾白的府邸并不算远,但是他们需要算好仪仗队在京中的路线,避开所有可能会阻止他们的人,所以这一路便绕的远了一些。
谁知林倾白二人刚刚走到京郊,就遥遥的望见迎面而来的大军。
越辉身穿铠甲骑着马在队首,而后跟着望不见头的将士。
那些士兵每一个都身穿铠甲,人数众多,每走上一步便是地动山摇,一副即将出战的模样。
林倾白抚着缰绳,下了马,越辉也一抬手,身后的大军纷纷顿住了脚步。
越辉下了马,向林倾白客气的行了一个礼道:“云王爷。”
林倾白如今也没有时间绕弯子了,他开口便道:“郗安要叛了。”
越辉眸色猛地一沉,他皱眉望着林倾白看了半响,开口问:“云王爷如何得知?”
这事情解释起来复杂,林倾白只道:“此事属实,请越将军速赶去京城救驾,还来得及。”
越辉看见林倾白着急的神情也没有多犹豫,抬手命人给林倾白备了好马,就与凉瑶楚和林倾白一起上路了。
林倾白本来计划是赶到东大营去寻越辉,如今直接在半路遇上了,反倒是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身后跟着大军,骑马的速度也快不了。
林倾白在凡间时还未独自一人骑过马,方才凉瑶楚带着他跑的飞快,引得他心脏乱跳,现在速度慢了些,他反倒是有心思思考些别的。
过了一会,林倾白状似无意的问:“越将军今日携兵整装待发,不知是为何事?”
越辉也有话直说
:“我今早已收到了郗将军要叛乱的密报,只是不知道真假,先行整兵准备,如今得王爷一言,看来是没错。”
林倾白没有说话了,而是回过身又望向了越辉身后的大军。
东大营的实力当真的是不容小觑,人员众多,行军整齐,每一士兵眉宇间皆是气宇轩昂之势,身上所配的装备与铠甲也都是上上之品。
只要东大营出手,郗安这次的叛乱多半的是要惨败了。
林倾白转过头,手紧紧的抓住缰绳,心中却又开始克制不住的想,若是郗安真的战败了,他又该当如何........
林倾白垂眸思索了片刻,忽的想起一事,问:“越将军是如何得知郗安要反的事情,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
越辉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道:“我在郗将军内部安了暗棋,只要王爷不说,自然无人知道,只是王爷,你可有将这个消息告诉过他人?”
林倾白声音清淡:“并无,告诉了他人也无用。”
以郗安杀入皇宫的时间计算,就算林倾白现在跑去告知了皇上,皇上也已无可奈何。
路上又是一阵沉默。
面对二人的心思重重,凉瑶楚在一旁骑着马,倒是马蹄轻快,跑的遥遥领先。
过了一会,她又御马从远处跑了回来,大声问林倾白道:“我有一事不明,若是郗安要叛,他又没有告诉你是今日?你是如何得知?万一他今日不叛,那我们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越辉闻言也望向了林倾白。
林倾白沉下来了眼眸,声音压抑的说了几个字:“他今日一定会叛。”
越辉问:“如何得知?”
既然他们都问到这里了,大战开始前林倾白也正好借这点时间和越辉说一下当前局势。
“越将军应知前朝夏侯爷。”
越辉闻言脸色一沉,他转过头一双眼睛似冰般的望着林倾白,半响才冷冷应了一句。
“恩。”
夏侯爷是楚将军的劲敌,也不怪越辉一听到便是如此反应。
林倾白便将他所谋算之事无所保留的告知了越将军。
郗安是夏侯爷之子,对皇上、太上皇、乃至整个朝廷都恨之入骨,今日他大婚是最好的时机。
所有的皇亲贵胄和朝臣都会前往皇宫参加庆典,皇宫的宫门大开,御林军也不设防备。
而郗安身后所带进宫的仆人定然不会是普通的仆人,届时他们只需要时辰一到,从皇宫正门大摇大摆的走进皇宫。
然后宫门一关,宫中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笼中鱼虾,挣扎不得,也逃不得,只能等着郗安举起刀剑,将他们的血肉搅碎,撕得粉身碎骨。
林倾白说完了这些,周围一阵沉默。
林倾白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脏很累,他只有力气轻声再补充一句:“.......郗安的武器应就在仆人抬着的婚典大箱子里,届时越将军要多加小心。”
越辉一向话少,很少有主动向他人提问的时候。
只是这次过了半响,他忽然沉沉的开口道:“不知王爷可曾后悔?”
林倾白一顿,哑着声音问:“.......后悔什么?”
越辉语调生冷的说了四个字:“养虎为患。”
林倾白瞳孔猛地一缩,他将缰绳紧紧的勒住手腕,勒的手背上起了一道鲜红的印记。
一路再也无话。
早上辰时两刻,他们带着大军进了京城。
或许是因为有越辉在,这一路上他们走的畅通无阻,比想象中要顺利了许多,甚至连拥堵的百姓都没有见到。
凉瑶楚皱着眉头,四处张望道:“今日郗安大婚,怎么路上的人如此少?”
林倾白还未开口回答,越辉便声音冷然的先说话了:“迎亲的队伍不从这条路走,这边的百姓都去拥去其他地方观礼领赏银。”
凉瑶楚这才反应过来,连哦了两声。
按照计划,林倾白和越辉会在京城的风兰城楼下与郗安的仪仗队相遇。
京城中虽是没有明确的划分三六九等,但是所有人都知京城分为三个圆。
以皇上的金銮殿为中心,皇宫乃是第一个圈,里面住的都是皇族贵子,是整个阜朝最金贵的人。
第二个便是风兰城楼。
这个城楼在多年以前曾经是京城的城门,后来经过多年改朝换代,京城扩张,原先的旧城墙也已经荒废古旧,将京城围成了第二个圈,更名风兰城楼。
朝中九成的官员府邸都在风兰城楼以内,所以风兰城楼也称为京城的第二座城门。
至于第三个圈便是如今的京城的城门了,那里多是住着普通平民。
而如今,林倾白和越辉只要在风兰城楼外拦下郗安便可。
依照仪仗队的行路时辰,林倾白他们会比郗安早两刻钟到达风兰城楼下。
如此也有充沛的时间将兵力部署完毕,只等郗安携众人来到城楼下时将他们拦下。
然而当林倾白他们策马将要到达城楼时,转过了最后一个弯,在那条一望无际的大路上,林倾白忽然看见了一片刺眼的大红色。
那抹红色映在阳光下似反着金光,将林倾白照的眼睛刺痛,头脑发晕。
他看见郗安的队伍已经到达了城楼之下。
郗安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骑着一匹深红骏马上,所处的位置遥遥的领先于身后众人。
他没有领兵攻入风兰城楼,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立在阳光之下,仰着头脸色平静望着远处的城墙,似在等待着什么。
越辉的大军依旧在前进,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朝他靠近,郗安也没有半分的反应。
林倾白离他越来越近,近到甚至可以看清郗安身上红色喜服上的金丝纹绣。
那精致的纹绣在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另郗安整个人似沐在艳阳之下,就连他的面庞也似退去了往日的阴冷,多了几分暖意平和。
直到林倾白策马停在他十步之遥的位置,郗安才从那高墙之上缓缓的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林倾白。
他望着林倾白时脸上没有半分的诧异,而是目光沉寂的看了林倾白许久许久,才说了一句:“.......师父,你果然去找他了。”
郗安的声音又低又沉,沉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却又像是从万丈深渊中发出的声音。
林倾白的手握紧了马缰,他在郗安那明明没有感情的目光中,却感受到了痛,蚀骨的痛。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哑的说:“收手吧,郗安,现在还来得及。”
郗安沉默不语。
林倾白强撑着脸上漠然的表情,继续说:“东大营的兵力比你要强,宫内还有御林军,若你要叛,不出四日西北两大营就能赶过来,收手吧郗安,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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