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郗安已经做到了。
他也如当年的楚将军一般,甚至比楚将军更甚。
战士班师回朝,英勇的战绩传遍阜朝上下,而郗安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身后跟着上千的士兵,所有的百姓都在为他欢呼,满城的花束都在为他盛开。
他是阜朝的大英雄。
.......
“王爷,皇宫到了,请您下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的声音打断了林倾白的思绪,林倾白睁开眼睛,松开了双手紧握的手。
掌心里早已满是汗,林倾白汗水擦拭在膝盖上,站起身走下了马车。
马车早已进宫,停在了宫殿前的空地上。
林倾白下意识的回望过去,他的马车后早已没有了郗安的军队,只是寥寥几辆马车。
林倾白心里猛地空了一块,却也明白郗安如今的身份早已不同往日。
之前他不过是林倾白的一个小徒弟,可以时时刻刻跟在林倾白身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如今他是可以和林倾白平起平坐的大将军,手握兵权,深得民心,就连皇上都要对他客气三分。
今日他是这场宫宴的主
角,需要身披铠甲由正殿进门,面见圣上,而后再来到餐宴大殿。
这些都是与林倾白不同。
林倾白眸色淡了些,随着下人一同进了宫殿。
到了午时,众臣都已经就坐,皇子公主也都坐在上座,皇上从后殿走出,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郗安是最后走上了大殿的。
他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对皇上行礼之后,坐到了林倾白的对面,首臣的位置上。
皇上今日心情很好,他举起酒杯,笑着对众人说:“今日是郗将军归朝的日子,郗将军的战绩赫赫,我就不用多说了,今日这杯酒我率众人举杯,敬郗大将军大胜归朝!”
“敬郗大将军大胜归朝!!!”
众人之声紧随其后,慷慨洪亮,举杯共敬郗安。
郗安举着酒杯,沉声道:“谢陛下。”
待众人都喝完了杯中酒,在宦人的高呼声中,这场宴会正式开始。
歌女舞女走上了殿内,气氛瞬间热络无比,乐曲曼妙,众臣之间推杯换盏。
郗安自然是所有人围绕交谈的中心。
林倾白没有再饮酒,只是坐在位置上,眸色清淡的望着对面。
郗安不光是长大了,在军中这几年,酒量也是见长。
不断的有大臣朝郗安敬酒,说上一些恭维奉承的话套近乎,郗安皆是笑着应对,不一会就几杯烈酒下肚,却未见半分醉意,依旧是眸色清醒,于平时无异。
反倒是那些敬了酒的大臣们,身板摇摇晃晃的,瞧着似有些醉了。
林倾白垂眸夹菜,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几道议论的声音。
“哎,我还是第一次见郗将军,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体态魁梧的猛士,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颇有一番翩翩公子的模样,真好看。”
林倾白侧目,余光看见几个公主正在小声的议论。
那些公主还年少,正是怀春的年纪,几个人不断的朝郗安的位置张望。
“怎么,你若是喜欢,要不让父皇给你指个婚,父皇必然允准。”
“哎呀!莫要胡说了,郗将军是朝中重臣,父皇才不会允我们胡闹。”
“怎的是胡闹,你便说你心仪他,非他不嫁!他虽是重臣又如何,让他当个驸马爷,一脚就踏入了皇家,怎的不是便宜了他。”
这话说的那公主脸一红,连忙朝一旁久未出声的公主身上推脱道:“我还年少,配不得郗将军,静姐姐倒是和郗将军年岁相当,很相配。”
晴公主是当朝皇上的嫡女,地位崇高,容颜姣好,与方才那些妃妾之女乃是云泥之别。
而她如今已经十六,正是待嫁的年岁,传言皇上也正在为她觅合适的夫郎。
那晴公主却撇过头,干脆的说:“扯我做什么?我又不喜他。”
众人一愣,循着晴公主的目光望去,正瞧见了坐在对面的越辉。
越辉就坐在郗安身下一阶的臣位。
楚将军一去世,越辉就掌握了楚将军在朝中的所有势力,加之他本就有勇有谋,如今也是朝中难得重臣英才。
但是与郗安身边的喧闹不同,他只是一人坐在位置上,脊背挺的笔直,抬手夹菜,身前的美人曼舞看都不看一眼。
众人都知道越辉性格冷硬,跟个冰块一样。
之前国宴上越辉也是个大红人,不断的有人上前恭迎敬酒。
可谁知越辉这个人软硬不吃,莫管什么好言好语,他连应都懒得应一句,大臣们连连在越辉这里吃了几回闭门羹,如今已经再无大臣愿意与越辉交谈客套,周围自然是冷冷清清。
瞧着晴公主在望着的人,身后的一个小公主噗嗤一声笑了,道:“我怎么忘了,静姐姐早已心有所
属,莫说是一个郗将军了,就算再来个李将军,严将军,静姐姐也是不喜的。”
这一番话倒是说中了晴公主的心思,晴公主的脸一红,连忙别过了脸,压着声音说:“胡说八道!”
那个公主却是闹得开心了,反倒是没轻没重的对比了起来:“我觉得也是,郗将军虽好,但是太锋芒毕露,更何况如今他风头正盛,京城多少姑娘都盯着他,不安全,而越将军瞧着内敛了许多,年岁也比郗将军大了三岁.......”
公主还没有说完,话音就戛然而止,她看见林倾白回过头,正望着她。
林倾白的目光中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瞧着没什么情绪,却另小公主身上阵阵发寒。
“皇......皇叔。”公主连忙低下头。
周围的几个公主一怔,也都垂下头,喊道:“云皇叔。”
林倾白点了点头,淡声的说:“今日是皇上迎郗将军归朝的国宴,诸位公主说话要多加斟酌。”
说完林倾白又悠悠转过身,扶袖拿起茶盏饮了一口,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那几位公主都是一身的冷汗。
或许是这四年来郗将军的风头太盛,以至于他们都忘记郗将军的背后还站着云王爷这尊大佛。
云王爷与其他的皇家贵族不同,他手握重权,是皇上的亲弟弟,一手辅佐皇上登位,平日里又不爱喜笑,就算是皇子公主见到了他,也都会畏惧几分。
这一下再也无人敢多说半句话。
宴会之上,林倾白虽与郗安相对而坐,中间却隔着宽广的大殿,以及不断的起舞的歌女舞女。
郗安又忙于应对皇上和众臣。
如此宴会上的两个时辰,林倾白和郗安四年未见,却也未能说上一句话。
到了亥时,大臣们也都喝的差不多,宴会便也散了。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的退下了,皇上叫住了郗安,有话要与他单独聊聊。
林倾白也不便在殿内停留,??被宦人搀扶着走出了宫殿,一路上了马车。
驾车的下人问:“王爷,是否回王府?”
林倾白掀起车帘,又朝大殿望了一眼。
马车停的有些远,只能看见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台阶上长明的烛火,却看不清殿内的情形。
林倾白放下了车帘,说:“再等一等。”
这一等又是两刻钟,寒风不断的从车帘外吹进来,林倾白手中捧着暖炉都渐渐变的冰凉,前方的大殿却还未见来人。
马夫又问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外面有些冷,我们要不要先行回府?”
林倾白又朝着窗外望了一眼,手指捏紧了车帘说:“再等等。”
又是一刻钟,车外的下人也有些站不住了,林倾白瞧着远处的大殿,眸色黯了些,这才坐回到位置上说:“回府吧。”
回到了府上,府上早已被下人们装扮的喜气洋洋,只为了迎接郗安回府。
莲姨凉瑶楚还有其他的下人一早就候在了府门口。
马车停在府门口,车帘打开,林倾白从里面走下来,立刻有人上去搀扶。
众人翘首以盼,却再也没有从马车里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瞧着林倾白兴致不高,大家想问却又不敢问。
莲姨扶着林倾白回到了卧房里。
林倾白洗漱后,莲姨刚要将案几上的那一盏烛火吹灭,林倾白却忽然出声:“先留着吧。”
莲姨一顿,不解道:“王爷天已经晚了,你今日操劳了一日,该早些歇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办也不迟啊。”
林倾白却依旧道:“先留着。”
莲姨知林倾白的性格,林倾白平日虽是对什么都淡淡的,像是不论何事
都入不了他的心,可若是固执起来,也是无人能动摇半分。
就像是几年前郗安出事,林倾白虽是不哭不闹,跟个无事人一样,却愣生生的是在佛寺中跪上了一个月,将自己跪的半条命都快没了,这才将他的宝贝徒弟给盼了回来。
莲姨不再多语,留着那盏暗灯躬身走出了卧房,将殿门合上。
殿内空荡寂静。
林倾白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的墙壁,只觉得心中焦躁难安,睡也睡不着,却又不知道燥结在什么地方。
他索性就坐起了身,拿起放在床边的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
那是郗安写给他的回信,早一些的书信纸张已经泛黄,林倾白想着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看一看这些信或许就能睡着了。
可是这一次与往时又不同了。
他望着那些信件,不仅没有丝毫的困意,反而心中的焦躁愈演愈烈,激的他手心都冒出了层层的汗,将信纸染的湿漉漉的。
林倾白意识到后,立刻放下了信件,擦了擦手掌的汗不再多去触碰一下,只是垂着眼眸望着信件发呆。
夜已经深了,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砰。
敲门声并不大,像是怕惊扰了林倾白一般,只是敲了两下。
林倾白却是一惊,他抬起头,连问一下都没问,一把拽起来了衣架上的白色外衫,盖在肩头就快步走上前,打开了殿门。
殿门外的寒风忽的一声闯了进来,白雪飞进,乍然间吹开了林倾白垂在鬓边的乌发,而不足一瞬就有人跨步走上前,将冷风都挡了下来,一阵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下一秒,林倾白被猛地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淡淡的酒气带着郗安身上的温热扑面而来,紧紧的将林倾白包裹在其中。
林倾白身子一下就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双手悬在空中,无措极了。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在郗安小时候也经常如此,见到林倾白就很热情,常常冲过来,没轻没重的抱住他。
那时候的林倾白不会像现在这般无措。
可是如今在林倾白身前的,不是一个孩子。
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百经战场,身强体壮的男人。
郗安抱得很用力,他紧紧的拥着林倾白的后背,几乎快要将林倾白给嵌入到他的身体里。
殿外的寒风又吹起来了,远处干枯的树枝被吹的东摇西晃,可林倾白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被郗安拥的发热发烫。
郗安还穿着早上见他时的那一身铠甲,风尘仆仆的站在林倾白的身前。
林倾白入眼处是郗安劲瘦结实的脖颈。
他还是没有适应长高的郗安,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故作冷淡的说道:“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然而林倾白的话还没有说话,就猛地顿住了。
他感觉到郗安垂下了头,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耳鬓,郗安的呼吸有些粗重。
他在林倾白的耳边,声音低哑,又有些模糊的说:“师父,我好想你.......”
在那一刹那, 林倾白心里所有的燥欲骤然平息,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再也没有半分的不适, 只剩下满心的欣喜与动容。
林倾白的指尖在空中似水仙花的嫩尖,轻轻地颤。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一说这个孩子, 没规没矩的, 哪里有徒弟一见到了师父就抱上去.......
这要是被旁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那些嘴硬心软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郗安却将脸颊贴在了林倾白耳边, 不安分的蹭了蹭,又问道:“师父,你想不想我.......”
林倾白的心猛的一软。
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般的没大没小。
怪也只怪自己纵着他, 当年既是纵了那么多次了, 如今也不差这一次了。
林倾白这样想着, 双手不自觉抱住了郗安的脊背,睫毛颤颤的闭上了眼睛,说:“想。”
郗安一言不发的将林倾白抱得更紧。
两个人这样站在门口还是太冷了, 即便郗安身体炙热, 不断的暖着林倾白, 不一会林倾白还是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郗安这才连忙松开了紧抱着林倾白的手,拉着他走进了殿内。
郗安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贴心, 一进房间里就为林倾白倒了一盏热茶, 让林倾白捧在手间暖手。
郗安坐在林倾白的对面,问:“师父, 我回来了, 你欢喜吗?”
屋内寂静, 只燃着一盏暗色的烛火。
那盏火光正好映在郗安英俊的脸上, 风一吹,烛光一闪一闪,更显得郗安眉眼深邃。
林倾白望着他,如实答道:“自然欢喜。”
“可是我瞧着师父今日晚宴时,好似并不是那么欢喜。”
分别四年,郗安却还是很了解林倾白,即便是今日林倾白将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是郗安却能轻易洞察林倾白的心思。
看出他好似并没有那么欢喜。
林倾白垂下了眼睛,避开了郗安凝视的目光,解释道:“你长大了,是好事,为师只是有些不习惯,算不上什么欢喜不欢喜,只是有些不习惯。”
林倾白两次都在重复他的不习惯,妄图以此来掩饰他今日的失落。
“师父不必觉得不习惯,我.......”郗安正要说什么,忽的目光扫到了案几上的书信,猛地一顿。
林倾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惊觉,他连忙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将书信重新折叠起来放好,佯装淡然的说道:“方才有些无聊,就拿出来看了看。”
郗安脸上忽然荡开了一个笑说:“师父是将我所有的书信都收藏起来了吗?”
林倾白强撑着面子说:“是莲姨收拾的,我也并未上心。”
郗安垂下眼笑了笑,声音低沉的说:“可是我在战场这四年,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师父。”
“.......”
林倾白扶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只听郗安声音清淡的继续道:“师父送给我的铠甲很好,我每日都穿在身上,它为我挡下了数十次的刀剑,救下了我数十次的性命,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一定是师父陪在我的身边,若非师父,我怕是早就死在战场上,活不到今日。”
林倾白眼眶有些泛红,嗓间如同噎住了一般,依旧是没有应话。
郗安便笑着,缓和着气氛说:“师父,我还给你带了礼物,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林倾白微哑着嗓音说:“你已经送过我礼物了。”
“什么?”
林倾白的目光朝旁边一扫,说:“披肩。”
郗安一顿,继而又笑了。
他看见他送林倾白的披肩,被林倾白好好的挂在
了床头的衣柜上。
那个披肩跟着郗安征战多年,早就变得褶皱不堪,却在他送给林倾白的这短短的半日就被熨烫平整,展若如新的挂在了卧房里。
“一个不够,我还给师父准备了其他的礼物。”郗安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不一会他就拿着一个小木盒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林倾白问道。
郗安笑而不语,他将木盒放在了桌子上,在他师父好奇的目光中打开了木盒子。
里面居然是十几个精雕细琢的小木人,林倾白凑上去一看,发现每一个雕的都是他。
有的是他坐着抚琴,有的是他执卷读书,有的是他垂眸品茶,有的是他舔笔写字........
林倾白望着那些木雕,彻底的愣住了,他抬起手指轻抚在木人的身上。
那些木人从衣冠,到神态,连垂下的发丝都勾勒的很细致,足以看见雕刻之人有多么用心。
“师父,有些是我一开始雕刻的,技术生疏,雕刻的也不好看,本不想拿给师父献丑,但我又想让师父知我这些年的思念,便索性都拿了过来。”
说着郗安就指了指林倾白抚琴的那一个木雕,说道:“这个是有一日在漠山,我听见赤熯战俘在弹奏他们的□□琴,身边的将士们都说弹奏的好听,可我却觉得他们所奏不及师父抚琴半分,便愈发的思念师父的琴声,于是我便将师父抚琴时的模样刻了下来。”
“这个是那日品尝了潜州的生花茶,味道酸甜,想来师父应该喜欢,便又思念了师父品茶时安静的模样,便刻了下来。”
......
就这样,郗安将那些雕刻的木人都说了一遍,而林倾白的指尖也跟着划过了每一个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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