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放在平时,谁敢这么跟陆总说话?但陆邵坤还记得自己答应江朔的事,咬牙切齿地瞪了林殊一眼,硬是忍住火气,耐住性子认真听他讲戏。
林殊撇撇嘴,拉他过去走位。
“来,先试一遍。”
林殊说。
扮演张富贵的演员叫齐鸣军,闻言扭头看过来,和江朔一起点了点头。
这一晚,穿着旗袍的李天,遇到了从县里喝酒回来的张富贵。
张富贵和人在县里倒卖赃物,今天很是小赚了一笔,坐车回到村里,张富贵嘴里叼着烟,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嘴里得意洋洋地哼着歌。
夜深了,田埂里的蛙叫此起彼伏,走着走着,张富贵停下脚步,醉醺醺的面庞释放出猥琐的色气,“大半夜,哪儿来的娘们儿?”
他今晚喝了不少,此刻看什么都带着重影,隔着十几米,没有认出那是李天。
李天抱紧自己,纤细的腰肢尽情扭动,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男人健壮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抱住他,迎着月光,他仰起头,眯起双眼,用细嫩的指尖拨动自己柔软的双唇,指尖缓缓划过尖细的下巴,停留在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不断按揉。
他对身后到来的脚步声浑然味觉,直到突然被人一把从后面抱住!
张富贵将李天当成了女人,酒劲上来,饥渴地趴在他身上不断轻嗅,“哪家的小娘们儿,大半夜不睡觉在外头勾引汉子?来,过来给爷亲亲——”
充斥着酒臭的热气喷洒在脖子上,李天猛地惊醒,然后吓疯了,剧烈地挣扎起来。
两个人摔进田里,张富贵将他压在身下,着急去解裤带,“别动,我轻点儿,保证不弄疼你。”说着,俯身急乱地亲上去。
李天怕被他发现是自己,咬着牙一声不吭,凌乱的长发盖住他的脸,他惊恐地伸手推打张富贵,两道急促的喘息声在田间蔓延——
“嗯,这段可以,”林殊很满意,走过去叮嘱齐鸣军,“到时候手肘抬起来点儿,欸,对对,从下面拍你的脸。”
“看起来更狰狞是吗?”齐鸣军笑着说。
他和江朔还保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没变,齐鸣军手掌撑地,江朔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他佯装抱歉地看着他,“抱歉啊,吓到你了。”
三个人打趣了几句,林殊起身,一回头,对上陆邵坤的目光,登时吓得天灵盖一跳。
陆邵坤一张脸阴冷得像是哪儿飘来的孤魂野鬼,满肚子冤屈无处诉说,死死瞪着屈膝跨在江朔身上的齐鸣军。
一脑袋鸟窝似的杂毛突然挡在面前。
林殊双手叉腰,面不改色地说,“好来,我们继续试下一场——”
陆邵坤,“……”
“妈的,还穿成这样——”看到李天身上的旗袍,张富贵的眼睛都直了,动手就要撕开,李天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哀求,“别动我的旗袍!”
听见这声音,张富贵顿时傻在了原地。
李天披头散发,画着粗糙妆容的脸上满是泪痕,看着他哀求道,“别动我的旗袍。”
其实打扮一下,李天的长相甚至算是漂亮,瘦弱的身体包裹在红色旗袍当中,此时领口被扯开,衣衫不整地坐在田地里,露出胸口一片白皙的肌肤。
张富贵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坐在地上,两只脚胡乱蹬地,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李天的裙底。
“怎么是你——”
他感到口干舌燥,看着这样的李天,下意识舔了下嘴唇。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将他拎起来,仿佛拎小鸡仔般,将其举到半天,再狠狠掼向地面!
李天猛地抬头,这时,镜头给到一张叼着烟的嘴,男人弯下腰,高高举起拳头,对着张富贵充满惊讶的面孔狠狠砸去!
第92章
林殊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好在陆邵坤立刻便松手,齐鸣军一屁股坐到地上,明显也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忍了这么久,陆邵坤总算是趁机出了口气,余光看着江朔,还假模假样地解释了一句,“没注意力道。”
江朔在旁边皱了下眉,问齐鸣军,“你还好吧?”
齐鸣军干笑两声,“没,没事——”
他是个粗老爷们,心没张曦月那么细,在剧组这么多天,压根儿就没看出陆坤和江朔之间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回过神,还很实诚地看着陆邵坤赞赏道,“陆大哥拍戏很认真啊!”
林殊,“……”
可拉倒吧老弟,你这是捡回了一条命啊!
这戏是不敢再试了,再试一次估计张富贵就没了,林殊让陆邵坤单独试了一遍,等差不多了,赶紧屁颠屁颠回到监控器后头,捡起地上的喇叭。
“电影《夜》第五十八场,第三镜,第一次!”
李天匍匐在地,挣扎着往前爬,闻声惊讶回头,这时,镜头给到一双一闪而过的薄唇,对方叼着烟,紧跟着,高高举起的拳头对准张富贵的脸,狠狠砸了下去!
李天双目圆睁,含泪的眼眶中映出男人模糊的身影。
无人的小路,麦穗被风压向一边,簌簌声响中,田野深处传出剧烈的肉搏声。
几秒后,镜头一转,对准漆黑的夜空。
四周寂静无声,一阵风吹过,树叶婆娑作响,月光将叶面映得银亮,仿佛死鱼的鳞片。
淋漓的血迹滴落在田地中。
张富贵提着裤带惊慌失措地跑了。
一双布鞋停在跟前,李天挣扎着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看到男人敞开的衣襟在风中翻飞。
男人没有说话,默默伸出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天脸色惨白,害怕地低下头,手指攥住旗袍的边,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漆黑的夜包裹住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李天走在月光下,男人穿着白色粗布衫的身影几乎被墙垣的阴影吞没。
两个人慢慢朝家走。
期间男人一句话未说,将李天送到家门口,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李天目送男人远去,挂满泪痕的脸上,豆大的眼泪不断滚落。
第二天早上,李天在床上悠悠转醒。
窗户透进昏暗的光,李天抬起手,盯着掌心的血迹发呆。
一定是昨晚受伤了。
木桶砰一声落在地上,冰冷的井水破洒出桶沿,打湿灰扑扑的地面。
李天一脸木然地蹲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把刷子,翻来覆去地洗刷手臂,果然,手肘内侧也划伤了,有一道小拇指指节那么长的伤口,他看了一会儿,伸出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了一下。
码头上掠过李天狂奔的身影。
正在工作的渔民好奇地回头张望,见是李天,又低头继续翻动箱子里的鱼,骂了句神经病。
“欸欸欸,过来!”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镜头一转,花婶冲着海边叫了一声,站在岸上的小女孩茫然回头,随即被花婶着急火燎地拉了回去。
李天跑得满头大汗,码头上却没有男人的身影,他喘着粗气,盯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工人,猛地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根头绳,把一头凌乱的长发仔仔细细绑了起来。
海浪扑打着礁石,翻出白色的泡沫,海风吹起额角的刘海,少年坐在岸边,麻木地用手指不断梳理头发。
这一幕最后,镜头停在少年遥远而又孤单的背影上,逐渐陷入阴暗的水天一色。
“卡!”
导演话音落下,宋清随即过去,将外套递给江朔。
林殊一抬头,看到靠在树干上的陆邵坤,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江朔,忍不住说,“成天就知道盯盯盯,把人盯穿了也盯不出朵花儿来!”
昨晚拍了大半夜的戏,回去后一直工作到凌晨,早上七点不到,又起床陪江朔来码头拍戏,陆邵坤眼下乌青深重,闻言破天荒没有出口反驳,只是垂下眼睛,默默绕到树干另一边,继续沉默地望向海边。
江朔走过来,和林殊一起看刚才拍摄的镜头,看见他苍白干裂的嘴唇,陆邵坤从带来的袋子里掏出暖手袋和水壶,朝宋清招招手。
宋清走过去,陆邵坤把东西给她,示意交给江朔。
宋清肚子里其实早就攒了一堆问号,不知道怎么问江朔,更不敢问陆坤,见状只好照做,茫然地将东西接过去,转身递给江朔。
江朔低头看了一眼,认出来,摇摇头,继续和林殊说话。
“他说谢谢,不用。”
宋清面色尴尬。
陆邵坤接过来,将东西放回到袋子里。
“你,”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出于好心,宋清提醒他,“你要注意休息啊,别把身体熬坏了。”
陆邵坤淡淡地一掀眼皮,视线再次落在江朔身上。
陆坤这人就是这样,骨子里的傲气几乎要溢出来,在剧组里,除了江朔谁都不搭理,最多和导演拌几句嘴,宋清已经习惯了,但被忽视得这么明显,还是有些尴尬,红着脸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
从那之后,李天还是每晚都穿着那件旗袍出门。
他精心打扮过,头发也梳得越发整齐,学着画报上的女明星,自己在家剪了一个齐刘海,李天的奶奶年轻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李天爱干净也是跟她学的,他翻出奶奶以前的口红,对着镜子涂在嘴唇上,用指尖细细揩掉嘴角多余的颜色。
男人会在他家旁边的小巷里等他。
月光擦着墙垣,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切出一道斜线,男人靠着墙,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李天满脸通红地走过去,头总是低低的,羞涩地不敢看男人的脸,余光只能看到一双叼着烟的唇,下半张脸线条锋利,走路的时候,偶尔有烟灰落在胸口,很性感。
两个人在夜里散步。
李天感到很满足,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沉默,而男人总是一言不发,陪他走到半夜,然后送他回去家门口,转身走进小巷。
这天,李天将自己打扮好,去小巷里找那个男人。
男人沉默地抽着烟,抽完一根,将烟头丢在地上,听见脚步声,点烟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用力吸了一口。
李天羞怯地走过去,和男人肩并肩走出小巷。
他们坐在田埂上,李天抱住膝盖,望着浮动的麦穗怔怔出神。
镜头在他的脚踝上闪过,一道细微的伤口渗出几粒血珠,在月光下诡异得刺眼。
像是注意到了,男人的下巴略微倾斜,朝向那个位置。
李天脱下高跟鞋,抓在手里轻轻晃动。
“你不在码头了吗?”李天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男人。
男人沉默地吸了口烟。
“为什么?”李天有些急切地看过去。
细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男人又吸了一口,终于开口,“怎么?”
声音低沉随性,听得李天耳朵一热。
李天害羞地低下头,紧张地抱住自己,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悲伤地喃喃自语,“是要走了吗?”
这一次,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晚上,李天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潸然泪下。
少年的眼里浸满了哀伤,仿佛在想,男人是要走了吗?他要去哪儿?是不是和奶奶一样,丢下他一个人,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阴暗的巷口,地上掉落一只烟头,随即被一只布鞋狠狠碾碎——
今天又是一个大夜,拍完最后一场戏已经是凌晨四点。
江朔都快要日夜颠倒了,但此刻也扛不住疲惫,披上外套起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明天下午还有几场戏要拍,和林殊道了别,他裹紧外套,沿着熟悉的小路往住的地方走。
身后一个脚步声远远缀着,陆邵坤今天的戏份早已结束,一直等到江朔拍完,如往常一样跟在后面送他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寂静的村庄内,乍一看,竟同电影里的画面有几分相似。
目送江朔进屋,陆邵坤在田埂上站了片刻,等到屋里的灯熄灭,知道江朔睡了,才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这小破屋子四面漏风,开了电暖炉还是冻得人直哆嗦,陆邵坤无奈地扯了床被子卷在身上,疲惫地往桌前一坐。
桌角垫的纸有些松了,一碰就晃荡,陆邵坤捏了捏酸涩的眉心,呼出一口气,从桌上随手抽了张纸,熟练地叠好往桌脚下面一塞,翻开文件时,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窗户。
江朔的房间里有三个电暖炉,晚上透过窗帘,能看见微弱的橙光,盯着看了一会儿,陆邵坤觉得心里暖了几分,这才低头开始工作。
一直忙到凌晨六点多,太阳升起前正是夜里最寒凉的时候,陆邵坤冻得偏头打了个喷嚏,习惯性地朝对面看过去,捏着鼠标正准备察看邮件的手忽然就定住了。
天还未亮,天际线散开一圈稀薄的鱼肚白,江朔的屋子窗帘拉紧,那点微弱的橙光却不见了。
陆邵坤疑惑地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随即起身,连外套都忘了穿,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几位保镖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纷纷围了上去。
“陆总——”
陆邵坤眼中满是厉色,一眼扫过去,吓得几人顿时汗毛倒竖噤若寒蝉。
小村子民风淳朴,自从陆邵坤不再动不动就过来,江朔便没了锁门的习惯,陆邵坤轻轻一推,门居然开了,紧跟着,是一阵较外面更为阴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跳闸了。
三个电暖炉陷在寂静的黑暗中,陆邵坤看了一眼,心急如焚地冲到床边,黑暗中摸到一条薄薄的毯子,顿时暗道不妙,再一摸,江朔搭在炕上的手臂已是冰冷刺骨。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二话不说,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江朔在一阵透心的寒意中猛地惊醒。
四肢早就不知不觉冻到僵硬发麻,更可怕的,是他右边的膝盖,侵入骨髓的刺痛让他顷刻间冒出一身冷汗。
陆邵坤走得飞快,江朔蜷缩在他怀里,牙关发颤,嘴唇冻成了可怕的青紫色。
“怎么回事?”他发着抖问。
因为嫌晚上睡觉太热,又不敢关电暖炉生怕感冒,前几天,他索性将带来的羽绒被换成薄毯,睡觉时松松地搭在肚子上,温度刚好。
“跳闸了。”
陆邵坤踢开门走进屋里,将他放到自己床上,迅速拉过被子,将江朔从上到下紧紧裹住,俯身抱进怀里。
江朔一愣,随即挣扎起来,“你——”
“你已经冻透了,我帮你暖暖,暖了我就松手!”陆邵坤用力抱紧他,咬牙跟他保证。
几位保镖失职在先,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对上陆总阴冷的视线,顿时齐刷刷立正站好。
“去准备热水。”陆邵坤冷声吩咐。
门口的人随即作鸟兽散,陆邵坤抱住江朔,两只手本本分分,帮他将背后的被子摁严实。
江朔偏头看着破败的墙壁,感到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
心跳快到要跳出嗓子眼,片刻后,陆邵坤轻声问,“好点了吗?”
江朔在被子里动了动,“好多了,谢谢。”
陆邵坤呼吸一窒,又实在贪恋这份难得的温存,搂着不肯松手,“腿呢?”
江朔试着动了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是不是疼?”陆邵坤松开手,要掀被子去看他的腿,想想觉得冷,于是又起身,迅速把屋里两个电暖炉搬到床边。
这时保镖送来烧好的热水,陆邵坤拿出热水袋,熟练地往里灌水。
“来。”
拿着热水袋过去,正要掀开被子,江朔朝他伸出手,“给我吧。”
陆邵坤看看他,把热水袋递过去,“小心,有点烫。”
江朔缩在被子里,侧身将热水袋贴上膝盖,一阵暖流霎时冲淡了骨髓里的寒意,叫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谢谢。”
江朔每说一句谢谢,陆邵坤就要难受几分,即便心里再不情愿,还是按照之前和他保证的,起身退到了几步外。
转身合上电脑,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你在这儿睡,我去看看你那里的电闸。”
“不急的。”
身后传来江朔的声音。
陆邵坤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却见江朔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语气平淡地说,“是我打扰了你,我休息一会儿就走,电闸我会叫村户去看的,你忙吧,不用管我。”
陆邵坤垂下眼睛,挡住眼底的失落。
但他是真的想和江朔多待一会儿,于是从善如流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顺手将台灯灯光调暗。
橙色光晕包裹住他挺拔削瘦的背影。
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江朔默默拉起被子,面对墙壁闭上了眼睛。
窗外天光微熹,寂静的房间流淌着两道轻浅的呼吸,陆邵坤的眼睛盯着文件,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渐渐地,身后的呼吸声趋于平缓,是十分熟悉又令人心安的频率,他悄悄回头,看到江朔侧卧在炕上,一只手攥着被角,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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