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空碗放到厨房,他回去卧室,先是找到江朔随手丢在浴室的祛疤膏,然后回到床边,轻轻将人翻过来趴好,掀开了上衣。
挤一点药膏在指尖,陆邵坤一点一点,小心仔细,一处受过伤的部位都不放过。
台灯将他的身影印在墙上,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药膏全都吸收进去,才将上衣穿回去。
躺上床,将人抱进怀里,怀里的身体又软又暖,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陆邵坤自欺欺人地低头吻住江朔的嘴唇,吻着吻着,泪水打湿江朔额角的碎发,漆黑的夜里,安静的卧室,却始终飘荡着痛苦的啜泣声。
第72章
第二天一早,江朔在微薄的晨曦中悠悠转醒,这一觉睡得实在安稳,浑身骨头酥软得不想动。
半梦半醒间,他张嘴打个哈欠,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身前横着的衣袖。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睡觉时手里一定要抓着那块母亲给他做的小熊安抚巾,上大学住宿后,怕被同寝室的人笑话,被迫戒掉了安抚巾,之后便改成了抓枕头或者是被子的一角,认识陆邵坤以后,忘了从哪天起,这人再没把他踹下过床,于是他又开始抓陆邵坤的衣袖,比枕头趁手多了,因为这人总是喜欢从后面抱着他,手臂的位置刚好——
江朔猛地惊醒。
陆邵坤均匀的呼吸洒在耳后,是熟悉的温度以及频率,其实江朔打哈欠时他就已经醒了,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试图悄悄将两人紧贴着的部位分开,陆邵坤睁开眼睛,抽出手臂,掀开被子起身离开,仿佛江朔只是一个有助于睡眠的,巨大的,蓬松舒适的玩偶。
江朔在床上愣了一会儿,默默爬起来,换好衣服下楼。
林姐已经把早饭通通端上桌,笑眯眯地抬手招呼江朔过去吃饭。
几分钟后,陆邵坤一身西装革履下楼,坐到江朔对面,拿起筷子吃早饭。
看到两人今天这么平静,林姐站在厨房门口不禁松了口气。
江朔喝着碗里的粥,悄悄留意着陆邵坤,感觉他今天的脸色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阴沉,于是小心翼翼开口,“陆总,我可以给我妹妹打个电话吗?”
陆邵坤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怕我把她关起来?”
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江朔盯着他,心脏骤然间剧烈跳动,“陆邵坤,你答应过我——”
陆邵坤闻言勾唇一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江朔深吸一口气,桌子下攥紧的拳头又松开,“陆总,我已经乖乖听你的话留在这里,我只是想知道我妹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让我给她打一个电话,就一个?”
他恳求地看着陆邵坤。
陆邵坤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随手丢到一边,起身准备离开。
“陆总!”江朔迫切地追上去,生怕他这一走又是一个星期,一把抓住他开门的手,用背死死挡住门,声音渐渐透出哭腔,“我求求你,陆总,我就这一个妹妹了,你让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陆邵坤皱眉,“让开。”
陆邵坤无论如何都不松口,江朔是真的没办法了,靠过去伸手摸他,“陆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身体已经养好了,你今天早上不还——”
“让开。”陆邵坤面寒如铁。
江朔低下头,片刻后,默默让到了一边。
陆邵坤开着跑车绝尘而去。
林姐看着坐在地上的江朔,难受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江朔仰头看着屋顶上那扇不过方寸大小的天窗,抬手抹了把脸,闪烁着泪光的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从那之后,陆邵坤每晚都会喂给江朔一杯掺了安眠药的水,然后趁他睡着后,去到他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帮他上完药,搂着他亲吻睡觉。
江朔每天早上都会在陆邵坤怀中醒来,然而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陆邵坤都不会松口,于是也不再刻意讨好。
两个人就这样像是陌生人,沉默地同桌吃饭,沉默地擦肩而过,过着仅仅每天早上拥有片刻沉默交集的同床而眠的生活,平静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九月份了。
客厅沙发上,江朔盯着墙上的电子日历发呆。
已经到了开学的日子。
当初说好的,他会找人去接榕榕来申港,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很天真,以为陆邵坤对她的存在一无所知,他早就给榕榕准备好了一大笔钱,想把她接来申港后暂时安顿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申港大学经常有对外合作项目,大一就能参加,等拍完电影,春节前他就能带着榕榕出国,然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专心陪她念书。
淅淅沥沥小雨落在窗上,江朔抱着膝盖,歪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榕榕现在肯定很着急,他想去找她,哪怕给她打个电话也行,却连踏出这个院子都做不到。
陆邵坤现在是软硬不吃,左右已经看出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榕,他就是演得再好,他也不会信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陆邵坤从楼上下来,看了眼蜷缩在沙发上的江朔,转身走进厨房。
他现在一出现,江朔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绷紧,江朔听见他走进厨房,和里面的林姐说了几句话,林姐出来后急急忙忙上了楼,没一会儿,陆邵坤从厨房出来,朝着沙发这边走来。
江朔很想立刻上楼,把自己关进卧室里,但没有用,第二天陆邵坤依然会出现在他的床上,从后面抱着他,而自己会在他的怀里慢慢醒来,甚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睡衣衣袖。
“把这个吃了,上楼睡觉。”
陆邵坤递过来一碗水果。
现在这人就连他几点睡觉都要管。江朔抬起头,接过他手里的水果,味同嚼蜡地慢慢吃起来。
这样养了两个月,即便是被迫的,江朔的脸也逐渐圆润起来,果汁沾在唇上,显得水润粉嫩,终日不见阳光的脸被林姐每天至少五种汤水喂得白里透红,脸颊鼓鼓囊囊,没什么表情地细嚼慢咽着,看起来有种懵懂天真的稚气。
陆邵坤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调到财经频道。
水果里拌着酸奶,江朔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他晚饭时被林姐喂了两碗汤,现在还一肚子没消化的汤汤水水,手里捧着碗,正想放下,旁边陆邵坤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突然出声命令,“吃完。”
江朔放碗的动作顿了顿,拿起叉子继续吃,到最后连酸奶都喝得一干二净。
拿着碗放进厨房洗碗机,江朔径直上楼,去浴室洗漱。
浴室里,他捂着胃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简直撑到想吐,心想陆邵坤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是看不见他每天晚上被林姐喂那么多东西是不是?睡觉前非得要再给他塞点什么。
打开淋浴,江朔脱衣服准备洗澡,衣服脱到一半,突然发现掌心沾了一条淡淡的白色粉末,定睛一看,颗粒粗细不均,很是古怪。
什么东西?
他困惑地看看另一只手,却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墙灰吧。
随手拍掉手上的粉末,江朔猜测。
但从那天之后,江朔还是多了个心眼。
他发现陆邵坤现在每晚都会给他塞点什么,大多都是水果和林姐炖的汤水,要实在没东西,就是果汁或者牛奶,默默观察了一个星期后,某天晚上,江朔在喝完手里这杯牛奶后,端着杯子进去厨房,开始对着料理台面仔细检查起来。
很快,他就在岛台上看到了和掌心里一模一样的白色粉末,被人用手指拨弄过,像是收集到一处,再捏起来,留下一个极不起眼的尖角。
这一瞬间,江朔整个人如坠冰窖。
陆邵坤在给他喂什么?
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依赖性,成瘾性——他看向手里的杯子,仿佛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虫子,猛地甩到了水池里!
客厅里,陆邵坤听见动静,快步从沙发那边过来,江朔在厨房门口故作淡定地将他推开,慢慢往楼上走的时候,脸色随着恐惧的加深一点点变得惨白,落下的每一脚都像踩在云上,仿佛时刻都要跌倒。
回到楼上,他想锁上门,然而门锁早就被陆邵坤下令拆除,江朔拼命转动门把,最后崩溃地跌坐在地,彷徨无助地抱住了自己。
第二天,江朔如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陆邵坤忙完工作,下楼径直走进厨房,江朔眼睛盯着电视,紧紧攥着靠枕的手心里却全是汗,片刻后,陆邵坤手里端着只碗从厨房出来。
糖水是林姐走之前熬的,江朔浑身僵硬,听着脚步声不断靠近,然后是陆邵坤冰冷的声音落在头顶,“那这个吃了。”
江朔一言不发地接过去,陆邵坤在他身边坐下,将电视调到财经频道。
假装喝了一口,江朔不动声色地起身。
“去哪里?”陆邵坤问。
江朔抱着碗往厨房走,“糖少了。”
陆邵坤看着他走进厨房,将视线放回到电视上。
将碗放到岛台上,江朔已经紧张地后背上全是冷汗,偷偷朝客厅看了一眼,确定陆邵坤没跟过来,于是小心翼翼打开垃圾桶,迅速把糖水全都倒进去,又从桌上随便抓了一大把纸巾盖在上面。
重新给自己倒了一碗,江朔走出去,回到沙发上坐好。
晚上,江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邵坤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无比绝望,他既恐惧又愤恨,却只能装毫不知情,否则谁知道那个疯子又会做出什么更加变态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江朔瞪着窗外透进的月色始终毫无困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江朔知道那是陆邵坤,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装睡。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陆邵坤走进来,像是回到自己房间般稀松平常,随手打开灯,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江朔竭尽全力放松身体,紧接着,他感到陆邵坤凑过来,先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用指尖在他鼻梁上轻轻刮了几下。
最早出来拍戏那段时间,江朔辗转无数剧组,演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尸体,装睡的本事让陆邵坤没有起任何疑心,似乎是确认他睡熟了,陆邵坤又从床上下去,房间里一阵窸窣响动过后,身后的床榻陷下去,陆邵坤坐在那里,轻手轻脚将他摆成趴着的姿势,慢慢掀开了他的上衣。
他想干什么?
江朔瞬间警惕起来,然而下一秒,后背上突然一凉,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散开来。
江朔顿时愣住了。
陆邵坤竟然在帮他抹祛疤膏。
和江朔自己抹不同,他抹得很仔细,用指尖沾一点抹一点,抹完全背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然后陆邵坤再次下床,把祛疤膏放回到原位,回到床上后用两只手扶着江朔的腰,耐心等药膏渗透。
“好像淡了点。”江朔听到陆邵坤自言自语。
江朔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卧室的墙上,暖黄色的光晕圈出他枯坐的身影。
药膏完全渗透后,陆邵坤小心翼翼放下江朔的上衣,侧身躺下,将人翻个身,低头亲吻他的嘴唇。
落在唇上的温热轻柔不已,一只手掌抚摸着他的脸,将他的头发温柔地拨到耳后,陆邵坤啄吻他的唇,他的鼻尖,江朔听见他轻笑着低声喊他宝贝。
均匀的呼吸落在脸上,带着江朔熟悉的淡淡薄荷香,陆邵坤其实真的习惯了一件东西便几乎不会再换,这款牙膏,江朔三年里闻到的一直是这个味道。
除了亲吻,陆邵坤还会低头闻他身上的味道,将脸贴在颈窝里,深吸一口气,然后用指腹揉捏他饱满的耳垂。
为了拍戏,两年前江朔在上面打了几个耳孔,刚打完那天,他带着耳钉回家,两个耳垂肿得像两个灯泡,碰一下都龇牙咧嘴地疼,被下班回家的陆邵坤看到,当场皱眉呵斥了几句。
当时江朔以为他是不喜欢,战战兢兢地哄了好半天,才总算保住了刚打的耳洞。
现在陆邵坤依然不喜欢,捏着里面长好的肉疙瘩,恨不得用手指把它们全都抚平。
陆邵坤低头亲了亲那处,把毫无知觉的江朔沉默地抱进怀里。
江朔慢慢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黑暗中一双瞳孔却亮得出奇,闪烁着细微的光。
耳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滚烫的湿润贴着他的脖子不断渗进睡衣,片刻后化作一片冰凉。
“我好想你。”
断断续续,带着哽咽,陆邵坤在他耳边小声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别漏看啦<3
呼,周五开始剧情会稍微轻松一点了
第二天醒来,陆邵坤先是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
怀里的人纹丝不动,指尖无意识搓着他的衣袖,显然还在睡着,于是反手将手机摸过来,想把闹钟关了,这样可以再抱着江朔多躺一会儿。
可是一睁眼,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陆邵坤愣了一下,随即担忧地撑起上半身,探头朝前面看去。
当时买那些安眠药前,他再三询问过医生,确保这么做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别是吃了这么久,还是吃出问题来了。
谁知江朔竟然醒着。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邵坤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带着几分心虚的惊愕,江朔倒是十分镇定,与他错开视线后,松开揪着他衣袖的手,塞到枕头下面,安静地看向窗外。
陆邵坤的心跳渐渐加快,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表情。
江朔竟然没有抗拒他的靠近。
一大早被这惊喜冲昏了头脑,陆邵坤竟有些不知所措,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份沉默,然而下一秒,江朔就给他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
“我腿麻了。”
“……”
陆邵坤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下意识就像帮他揉揉,然而想起上次发生的事,手伸到一半,还是讪讪地收了回来。
他睡觉确实习惯把小腿搭着江朔脚踝上面的凹陷,压久了血液不通就会腿麻,陆邵坤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和往常一样开门离开。
吃过早饭,陆邵坤换上西装,站在门前,一只手抓着门把,犹豫再三,回头试探着对江朔说,“我晚上不回来吃饭。”
江朔正在喝林姐做的杨枝甘露,闻言头也不抬,像是根本没听见。
陆邵坤气得咬牙切齿,用力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大门砰一声合上,三楼的窗户都震了震。
“欸,邵坤,这么多年不见,干嘛老是一个人坐着,过来跟兄弟几个聊聊嘛!”
夜店里,曹倦熟稔地勾住陆邵坤的脖子,把他往酒局中心带。
在场的都是陆邵坤当年在英国读书时结交的朋友,如今这些人分布世界各地,一屋子富二代背后的家族企业算起来,几乎掌握了全国大部分的经济命脉。
“别烦我。”陆邵坤仰头喝光杯里的酒。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几个月前剧组里发生的那些事儿,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还能没有耳闻?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了,要不曹倦能豁出身家性命,在电话里费尽三寸不烂之舌,今晚非要把陆邵坤拉出来喝一杯?不就是和大家一样好奇,这薄情寡义的男人,不会真如传闻中所言,为个小情人大动肝火,甚至一锅端了人家整个剧组吧?
听说可是整整三个亿的投资呢,这么有损自身利益的事,可不像是陆邵坤的作风。
“怎么了啊?”曹倦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又给他倒了杯酒,“来来来,有什么不顺心的跟兄弟们说说,大家一起群策群力,给你答疑解惑!”
陆邵坤晃着手里的酒杯,想起江朔早上那副样子就来气,皱眉不耐烦道,“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说说不好的,”曹倦跟他碰杯,小心翼翼试探道,“哪个不识相的,把我们陆总气成这样啊?”
陆邵坤磨着后槽牙,“整天耷拉个脸子,也不知道是谁欠他的!”
哟,看来传闻是真的,真是为了那个小情人。
曹倦惊讶不已,迅速和旁边的林浅对视一眼,两个人八卦心顿起,一左一右摆开架势,趁陆邵坤喝多了酒,斗胆包天开始套起了话。
“还跟你耷拉个脸?这么过分啊?”林浅义愤填膺地说,“这点当小情人的素质都没有?”
陆邵坤喝酒动作一顿。
“就是啊,”曹倦在旁边添油加柴,“一个小情人,一脚蹬了得了呗!兄弟给你介绍更好的!保准听话又懂事!”
陆邵坤垂下眼睛,沉默片刻,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他——”
陆邵坤皱眉。
“嗯?”曹倦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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