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泓思忖,身上柚子味的沐浴露味道飘散,萦绕在两人之间:“好的,多谢。”
赵宣朗松口气:“抱歉哈,下次我给你发微信。”
陆泓嘴角扬了扬:“回见。”
夏怀礼挂掉电话放到一旁,落荒而逃似的想离开浴室,陆泓抓住他纤细的手臂:“家里多了一个人,开销变大了。”
“啊?”夏怀礼不知道陆泓为什么莫名其妙迸出这句话。
哪有人?
“白素贞,费电费水,所以要省水。”陆泓嘴角勾着微笑,但又不像在笑,他的眸光如同漂浮着星星点点光晕的海洋。
陆泓轻轻一扯,夏怀礼跌入到他的怀抱中。
他像只误入虎口的羔羊,映着水雾的双眼凝视着男人,双手发抗拒推搡着陆泓的胸膛,颇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水雾下,漂亮白皙的面容带有一种独特的脆弱感。
“别,衣服脏了。”
“本来就是脏了,一会儿一起洗了。”
白素贞隔着浴室门喊叫:“那个我要喝那个西瓜汁,不给你们留了啊!”
陆泓轻声笑:“看,需要省水。”
夏怀礼欲哭无泪:这和省水有什么关系啊!
浴室内陌生的旖旎气息由晦暗变得炙热,光线太过明亮,他第一次不想睁开眼。拒绝又无法拒绝,身体被淋浴浇透,随波逐流。
夏怀礼早就醒了, 他揉了揉酸疼的腰,头顶凌乱的“鸡窝棚子”坐起来。
陆泓在床头放了杯蜂蜜柠檬水,正好滋润了干涸沙哑的嗓子。
夏怀礼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睛微微发肿,眼尾泛着暧昧的红色。
——昨晚真的不应该进入浴室, 否则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水!
夏怀礼哼了一声:“你起来的挺早!”
“单燕燕有发现。”陆泓说。
“这才几点, 你们都不睡觉的吗?”夏怀礼像只树袋熊抱着枕头,“说说吧。”
陆泓将手机聊天记录递给夏怀礼。
单燕燕从母亲的床头柜里找到了一个小本子, 上面记录了一年以来单小娟的一些随想, 本子写了两件事, 一个是郊区县有孩子撞鬼后不会说话了,一个是王伟超夫妇的遇鬼事件。
单小娟会在小本子上进行复盘,时不时也会写些日常生活。
【女儿今天打电话给我买肉,明天给她做韭菜包子、带走。】
【小王敲门给了我两捆茴香】
【王伟超今天应该能睡个好觉,如果不行明天买菜后去庆云寺问问】
【去庆云寺了,莲云大师让我凡事多小心。慧悟说我最近身体不好,但我觉得最近腿脚麻利】
【明天买面包,又被燕燕说了】
在单小娟去世前一周多, 笔记都比较正常。
然而在临近车祸的几天内,单线格间出现了一些歪七扭八的字体, 这些字似乎是用左手写的,很凌乱。
【最近脑子里很乱, 千万别得老年痴呆症】
【我又写不认识的人名了】
夏怀礼歪着脖子仔细辨认,有“光明幼儿园”、“联系不上林瀚”、“买卖交易”等词语, 不过更多信息都被单小娟用黑笔涂抹了。
夏怀礼可以想象得到, 单小娟一瞬间的慌神写下了这些连自己都看不懂的词语, 然后又觉得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所以将其擦掉。
陆泓点了点屏幕:“你看这三个字像什么?”
夏怀礼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不确定问道:“……礼……艾……方?”
怎么会?
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有,单小娟和光明福利院有什么关系?
陆泓拨通赵宣朗电话,寒暄了两句问道:“我有一个问题,礼艾方死后尸体火化是你们做的吗?”
“是的殡仪馆处置的,我知道你们很看重这个,当时我让我信得过的同事去的,保证确认死亡化成灰。”赵宣朗说得很笃定,不过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又有些忐忑问道,“你们不会觉得他又活过来了吧?”
虽然“借尸还魂”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讲出来简直离谱到家,但赵宣朗还是憋不住话,“有能力能复活一坛子灰吗?”
如果是以前,陆泓会坚定的说不会。
但换魂之术和死而复生是异曲同工的原理,而他们后续也没有招到礼艾方的魂魄,经此一事,陆泓不再妄做断论。
“我们需要去一趟礼艾方的”
“可以,光明福利院案件因为牵扯人员太广所以还在进行扫尾工作,但关于礼艾方的资料已经整理完成,房屋是空着的。”赵宣朗说。
上午九点,夏怀礼和陆泓再次来到礼艾方家门口。
这里和三个月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屋内的陈设也没有变化,只不过相关电子产品已经被警方拿走作为证据了。
夏怀礼也不知道两人来能发现什么,他顺着洁白的墙壁走了两圈,没有发现黄泉水的痕迹。
陆泓将燎阴符抛向空中,符箓闪烁着如同烟火般灿烂的火焰,这里阴气滋生,犹如一间楼阁墓室。
上次他们来查找线索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重的阴气,显然是有人来过。
燎阴符飞向西边书房,如同扑腾着翅膀的火红蝴蝶。
夏怀礼跟在符咒后面,目光随着它飘飘晃晃,时不时还戳着燎阴符的小尾巴。
然而,当符咒飘到房间角落的时候,火忽然“——噗”一声直冲房顶,转瞬间符箓化为黑色粉末!
陆泓眉头微皱,打量房间角落,很快发现了端倪。
书架底层抽屉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木盒,木盒上粘贴一张泛黄的符咒,符咒用黑狗血写成。
“这是什么?”
“镇鬼符。”陆泓手指一动,符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夏怀礼往后一退:“怎么回事?这碰了会不会怎么样啊,里面的鬼要被放出来了?”
“里面没有鬼了,准确的说鬼不在这里面了。”陆泓拿起镇鬼符,这一看就是出自礼艾方的手笔,无论从笔法还是力度上,都和光明福利院发现的棺材里的镇鬼符差不多。
镇鬼符分为左右两侧竖向排列的文字。
左边是:【护我身法】、右边是:【镇于泰山】。
中间写着鬼的生辰八字和姓名,换算后应该是1967年3月7日生人,名叫黄翠喜,听起来是个女孩。
陆泓将黑色木盒端起来左右观察,木盒四面雕刻线条流美的乐伎侍女纹理,这其中封印的鬼应该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打开木盒,其中有一枚古铜钱。
铜钱浸着鸡血,在阳光下发出乌黑色。
“不是鬼。”陆泓推翻了刚才所想,“是魙。”
“魙?”夏怀礼凑近,“女孩、魙、很凶?”
“对。”
夏怀礼和陆泓对视一眼:“这也太巧了吧,那不就是王伟超夫妇家里闹得那只吗,要查查吗?礼艾方和王伟超能有什么过节,不会放着东西害他们吧,他们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
离开礼艾方家,陆泓找了个咖啡厅给唐丽娜打电话。
昨天他隐隐察觉,这对夫妇的回忆十分流畅,似乎这段话已经被送了成百上千遍,那么很有可能是骗人的。
唐丽娜对于那个“鬼”的恐惧远胜于王伟超,面对恐惧的威胁,她更有可能动摇。
从打扮来看,王伟超和唐丽娜都不像贫困的人,身上的品牌加在一起应该也有小一万块钱。他们昨天随口提到了“瑰丽花园”,那是郊区有名的高档小区,即使房屋有问题,也不可能是“刚才上京的北漂夫妇”住得起的。更不用提,只售卖大户型公寓的小区是不会有一居室这样的户型的。
所以,陆泓断定两人隐瞒了什么。
“您好,请问您找谁?”
“唐女士,昨天我们见过面。”陆泓开口,“我知道您有话想说,我们可以基本肯定单小娟的死亡和魙有关,有人用魙引她出来。”
唐丽娜慌张的吞咽了口水,自责在她的胸口蔓延。
单姐是多好的一个人,难道真的因为自己所以财死的吗?
陆泓继续问道:“我们想找出是谁害死了单小娟,昨天你们说是邻居介绍你们去庆云寺的对吗?”
挣扎了很久,唐丽娜见老公不在自己身边,才敢开口说道:“昨天我们骗了你们,原本还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对于单姐的死我也很抱歉。其实,我们家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闹鬼的,是我老公为了赚钱所以听信了网上那些人说的话,买了个小鬼,是从一位大师那里买的,我不知道那位大师姓什么,我只见过他一次,不高,很瘦,穿了一件黑色的中式长卦衫。”
“开始我俩赚钱是挺多的,所以才租住了瑰丽花园,但后来我老公失业了,在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的生活氛围都很压抑,他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所以动了歪心思,去买了一只小鬼。我开始并不知情,后来发现他的手指经常出现伤口,逼问之下他才说家里有只小鬼,自己在用鲜血供养。”
“大概是养了小鬼的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我老公找到了新工作,空降成为某大厂的运营总监。但很快怪事就发生了,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鬼影、小孩手印、以及做噩梦。”
夏怀礼在8ch写过不少养小鬼的科普文章,所以他也知道,一般来说供养小鬼不需要鲜血,只需要香火和糖果、饮料、玩具。
一旦开始鲜血供养,一发不可收拾,即使是“善”的小鬼也会变成恶灵。
血就是滋养邪恶的土壤。
所以,从一开始王伟超就上当受骗了。
唐丽娜继续说:“闹鬼后,我俩都怕了,担心自己会被这玩意杀死,我老公找到了当时卖给自己的这个大师,但他却说自己根本帮不了他,还说是我老公胡作非为,当时无论怎么恳求大师都不愿意说,最后指点我们去了庆云寺。”
“我知道庙里的和尚肯定都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我和我老公不敢说自己养了个作祟的小鬼,只能谎称出租屋闹鬼,后来、后来我们才认识了单姐。”
唐丽娜最后忐忑问道:“真的是我们害死的吗?”
陆泓思忖。
单小娟是庆云寺的居士,经常在庆云寺打扫,乐于助人,善良热情,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一切都太过巧合。
所以,从一开始,这只魙就是冲着单小娟来的。
“是。”陆泓告诉唐丽娜这个事实,“有人借你们的手害死了她。”
电话那头,唐丽娜的情绪倏然崩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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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燕燕给陆泓发完微信后, 躺在床上深深沉沉的呼吸,她昨晚又梦到了自己母亲。
在梦里,她手上有一把小剪刀, 她认认真真地剪开了缝在母亲嘴唇上的黑线。
然而当母亲开口的一刹那,她才发现母亲的舌头也没有了。
母亲目光呆滞的坐在他面前, 眼眸中没有什么激烈的情感, 如同破旧的木偶。在梦里,单燕燕抱着母亲痛哭流涕。
陆泓提到过, 梦境也许是预兆, 也许是臆想。她的母亲应该不是真的缝住了嘴, 而只是象征着不能说话或者正在经历某种磨难。
她的母亲是大好人!
为什么死后都不能安息!
单燕燕想不明白。
她不害怕每晚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母亲,她更担心的母亲不能好好的离开。
为什么入梦,但又招不到她的魂呢?
她醒后一夜未睡,想从陆泓那里得到答案,而陆泓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复。
早上八点半,庆云寺的慧悟小师傅给她打了电话。她和庆云寺的所有人都不熟,听着对面清澈声音说了很久才听出来原来是庆云寺会为自己母亲单独安排一个超度的法事。
毕竟庆云寺是北方地府最有名的寺庙,如果真的有住持的加持, 也许母亲真的可以安心离去。
她收拾好背包,赶往庆云寺。
夏日很热, 但庆云寺周围绿草茵茵,反而有些凉爽。
慧悟小师父穿了一身土黄色的圆领方襟海青站在门口, 等待单燕燕。慧悟认识单小娟,她经常带一些好吃的小点心分给寺庙的师兄师弟, 是用椰子油、冬瓜丝和白糖做的, 吃过的都说不输专业甜品店。
慧悟得知单小娟去世的消息是三天前的晚上, 他当时惊讶了好一会儿, 心里像是开了一个洞,疑惑惊讶又掺杂着悲伤,最终艰难的开口询问自己师父:“不是说好人会有好报吗?”
莲云大师看着慧悟,手中缕着一串檀香的佛珠,他看向远方的天空,目光凝望着那一条“七洞北出”如同珍珠的连珠星象上,声音像是山谷悠远的回响:“各有缘分,各有因果,也许就是因为福德够了,不必再承受人间之苦了。”
慧悟叹息:“修佛……苦啊。”
但其实,他本身而言,还挺自在的。
他没受过什么苦,家庭和乐,甚至家里对于他从佛学博士半路出家都秉持着不支持但不拒绝的态度。庆云寺是修行的好地方,很多履历出色的和尚都无法在此修行,而他却被师父一眼挑中。这里吃得很好,饭菜很香,冬暖夏凉,他不觉得人生有什么苦的,一路走来,他似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慧悟啊,每个人所要经历的都不一样。人有贪欲、有愿望,此都是苦,越沉越深,越沉越苦。单居士也是如此,她太喜欢助人为乐,就会陷入到这个漩涡中。”莲云大师和缓说道。
慧悟又问:“我懂又不懂,您也说过助人为乐是好事,按理说她的福报会长命百岁的。”
莲云大师笑了笑,慈祥的看着慧悟:“今天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疾病不找无病之人。说一个简单的例子吧,有些有钱人,子孙孝顺,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唯独身体不好。为了抱保住性命,家人用了各种先进的技术,精密的仪器来维持他的生命,而他也乐在其中,逢人展示这就是他幸福的生活。他陷入疾病的漩涡中,享受疾病带来的快乐,如果没有疾病,他就无法体会这些孝顺、关爱。单居士的情况同理,就是因为她会帮人照看,所以需要帮助的人、邪祟恶灵也会聚在她身边,她是积累福报了,但她招惹了命中原本没有的那些糟粕。这就像磁场,相互吸引。”
慧悟听得一知半解。
记忆回笼,他琢磨师父的话两天还琢磨不明白,心里还在细细想,那他平日以来帮人超度究竟算不算好事呢?
“慧悟小师傅吧。”单燕燕打了个招呼,“我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来的。”
“师父已经在等着了,随我来吧。”慧悟笑了笑,目光澄清如同溪水般透亮。
市内咖啡厅。
陆泓挂了唐丽娜的电话,心事沉沉。
两人思忖了很久都没说话,正巧贺章在附近办事,完事后来到咖啡厅充当电灯泡也加入了思考。
夏怀礼搅拌着桂花拿铁,搅拌棒碰撞着玻璃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将事情梳理一遍,从时间线来看,在光明福利院事件发生之前,礼艾方养了这只魙,并且投放给王伟超,然后引导王伟超去庆云寺找到单小娟。后来礼艾方死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之前我们推断礼艾方培养恶人,杀死恶人是为了《参天解》中记录的成仙之法,所以他会杀死濮水镇的邪神、福利院的院长,以及杨正隆和更多的人。但我昨天把《参天解》看了两遍,我发现了一个被咱们忽略了很久的问题。”贺章吃了一大口胡萝卜蛋糕,甜甜的果香味充斥在口腔,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愈发严肃。
陆泓问:“方法?”
“对,是成仙的方法,无论《参天解》中提到的何种阵法,我们都没有证据表明礼艾方进行过尝试。”贺章看着陆泓的眼眸,反问道,“你们在礼艾方家找到黄泉水了吗?”
“没有。”陆泓说。
贺章将陆泓给他发的濮水镇孤庙的照片打开:“这个阵法到是有,但是移魂困魂的,也就是礼艾方当时要削弱邪神的能力让他带走它的魂魄,不过最终计划被你们打乱所以失败了。我怀疑,他可能根本没有完整版的《参天解》,否则怎么可能不去实践?礼艾方是一个灵力很强,命格又硬的人,以他的性格知道成仙之法,应该早就实践一段时间了。”
贺章说的对。
这也是夏怀礼不理解的地方。
但此刻,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一点。
如果是礼艾方将这些魂魄带给其他人去做法呢?
夏怀礼说:“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单燕燕了,单小娟的魂魄是不是被禁锢在某个地方,所以我们既不能招来,也没有办法进行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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