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礼添加上萌萌,给她打去了电话。
对面是一名二十多岁的上班族女孩,名叫张萌萌。
电话那头的她明显带着颤颤巍巍的哭腔,啜泣了很久,战战兢兢问:“您说鸢酒食堂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我男朋友的病越来越厉害了?”
夏怀礼连忙问:“你出什么事儿了?”
赵萌萌压抑许久的恐惧让她崩溃:“我男朋友说他见鬼了!求求您,求求您来看看吧,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您,我男朋友人已经不行了!”
当天下午,夏怀礼和陆泓赶到第一人民医院。
赵萌萌迎接了他们,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应该是失眠很久导致面部肌肉下垂,而且头发也凌乱毛糙,营养不良。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迎上来,展开一丝憔悴的微笑:“你们终于来了!”
推开房门,一名神情恍惚,面色蜡黄的年轻男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目光呆滞,对于夏怀礼和陆泓这两个陌生人也没半点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没什么东西。
赵萌萌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朱阳,今年28岁。”
如果不是赵萌萌报了年龄,夏怀礼差点以为朱阳有38岁。
哪有28岁应该有的样子啊!
陆泓站在朱阳的床前,礼貌问好。朱阳微微侧头,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男人,眼珠子动了动,嘴角牵起一丝僵硬而诡异的微笑:“你也是来害我的吗?你们谁都害不了我,我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们!什么都不会!”
“你们是恶魔!是鬼!”
“你们出去!出去!”
朱阳越说越激动,从低声呢喃变成了撕扯嗓子大喊,他眼珠突出,嘴唇发紫,像是一只被绑在床上的僵尸。
赵萌萌连忙抱住了男人,满脸泪痕安抚道:“朱阳,你清醒一点,是我、是我的朋友,你要相信我,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朱阳面部表情扭曲,恶狠狠地瞪着夏怀礼。
夏怀礼不由得往后微微一缩,陆泓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不要紧。
赵萌萌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朱阳的脊背,轻声询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猪肘饭怎么样、还是棒约翰的披萨?”
听到了安慰,朱阳渐渐平静下来,嘟囔了一句:“不是鬼啊……不是鬼、不是鬼。”
夏怀礼疑惑低声询问:“这是鬼附体吗?”
陆泓看了朱阳一会儿:“不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夏怀礼又问:“那是鸢酒食堂?”
陆泓凝视着朱阳的手臂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面并无疙疙瘩瘩眼睛形状的东西。但赵萌萌确实是因为鸢酒食堂才联系上夏怀礼的。
在赵萌萌抱着朱阳温柔安慰之时,陆泓走到床边,在朱阳的后背和脖颈处点了三下。朱阳并没有像李天宇一样呕吐不止,他只是因为疼痛和不适感而拧起眉头,但没有过激反应。
在安抚完朱阳后,赵萌萌松了口气,拉着夏怀礼和陆泓坐在走廊里。
夏怀礼问:“您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赵萌萌叹了口气,声音哽咽:“一定是鸢酒食堂,一定是的,我们吃过两次。鸢酒食堂的那些视频我都看了,是不是有婴灵在朱阳的体内作祟啊?我只能找到你帮我了!”
赵萌萌讲述了自己和朱阳的故事。
朱阳是大她三届的学长,唱歌好听,成绩很棒,是计算机专业出身。赵萌萌所在的大学是一所普通的大专,按理说学生们对于学习并不热衷,但朱阳反而勤奋好学,甚至每个暑假都会去大企业进行实习。当时朱阳的室友感叹,要是他高考的时候有这个冲劲儿,估计早就上985、211了,哪里还能蜗居在这臭烘烘还没有空调的寝室里。
当时,朱阳只是笑笑,说自己莫名其妙发挥失常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朱阳从小到大的成绩一直很好,成绩是市重点中学的前五十名,高考就算发挥失常也可以上一本,但他那天却因为发烧而头晕脑胀,胡乱答题甚至还少做了一张卷子,最后与梦寐以求的大学失之交臂。
不过好在,命运又回到了正确的轨道。
朱阳在大学期间担任学生会会长,也考取了各种证书,甚至自己旁听其他大学的课程,而后他专升本,又考上top2大学的研究生。赵萌萌大一时与朱阳相识,在朱阳的感染下也勤奋学习,离开了老家三线城市,来到了繁华都市。
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他们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中租了一间两居室,生活十分美好。
上天眷顾努力的人,朱阳在研究生毕业后选择和朋友们创业,他是公司的技术骨干。公司业务和生活都越来越好。周末和假期,朱阳的亲姐姐朱颖也会偶尔来串门,带给赵萌萌一些化妆品和包包,俨然已经把这个小姑娘当成了一家人。
蒸蒸日上,风风火火。
然而,事情在最近发生了变化。
一个多月前,原本公司一直非常看重的大客户的项目突然出现问题,大客户进行高额索赔,直接导致公司事业受阻,项目失败。
紧接着如同洪水倾斜般,朱阳的公司资金链断裂,合伙人卷款跑路,勤勤苦苦运营的一切变成了一纸空谈,还要面临巨额赔偿。
在压力之下,朱阳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夏怀礼一阵唏嘘:“怎么会这样?”
赵萌萌摇头:“我当时觉得困难总会过去的,咬咬牙,把窟窿填补上,日子还得过下去。当时鸢酒食堂很火,于是我就请他吃了两顿,希望他心情好点。后来鸢酒食堂被曝光了,我才知道原来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朱阳闭门不出,日渐消沉,开始出现幻听和幻觉,这无疑为他的病情雪上加霜。
“他前天还说自己见鬼了,说有影子在他周围。在家里的时候他还经常说听到镜子破碎的声音,或者感觉有人在揪他头发。”赵萌萌说,“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医生说重度抑郁症是会出现幻听和幻觉的,所以我们一直在坚持吃药。”
陆泓问:“他落发了?”
赵萌萌点头。
夏怀礼若有所思:“这是不是鬼剃头啊,也许是压力所致?”
陆泓说:“确实。”
赵萌萌为难:“如果是单单这样也就算了。”
今天上午,赵萌萌为了让朱阳知道自己也是能撑得起这个家的,特地请他参观自己的新公司。
“但是,他中午就出事了。”赵萌萌顿了顿,忧心忡忡的看向病房,“我在办公室给他打电话指路,让他从十字路口过来,他横穿马路,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的仰头冲着我笑。紧接着一辆大货车驶来,蹭着他的双肩背就过去了!”
赵萌萌惊恐的捂着脸颊,“然后他就晕过去了,我赶紧送了医院!醒来就更不正常了,精神恍惚、暴躁易怒,而且还会说有人要害他的话。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开朗又乐观,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了的。”
夏怀礼沉默不语,既然陆泓说朱阳没有被鬼附体,那么只有两个选项:阴气重,或者精神失常。
显然,赵萌萌不愿意承认自己男朋友精神有问题,所以一直往玄学的地方靠。
他们超度了鸢酒食堂的阴魂,净化了四合院,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不可能啊。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你还不信大佬的实力?当然是解决了!
感谢在2022-12-09 17:55:48~2022-12-10 17: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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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寒冷在膨胀、蔓延。
陆泓解释说:“当人压力大的时候,身体状况会下降,所以生病的时候更容易被阴魂鬼怪盯上,可能是两者相互作用造成了朱阳的病情。”
赵萌萌低着头,不说话,明明是那么自信阳光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拿出手机,展示自己和朱阳半年前游玩迪斯尼的合影,照片上的小伙子目光有神,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陆泓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
朱阳天庭饱满,嘴唇微厚,鼻头圆润,这确实是福德的面像,但与自己刚才看到的朱阳的模样相差甚远。
三人再次返回病房门,朱阳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是啊,来看看你,这是陆律师,可以帮助你的。”赵萌萌笑笑,“你放心,我和你一起面对这件事。”
“谢谢。”朱阳此时看起来比刚才的精神状态好了些,但神色依旧沧桑,看不出来曾经自信又笃定的模样,他一头干练的黑发冒出来几根白丝,嘴角向下,眉头有几道皱纹。
朱阳接过陆泓的名片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说道,“等我好一些就会找你们,他们存心搞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陆泓没有评论,再次上手检查了朱阳的身体,但和刚才一样,没有胎蝄带来的伤疤。
夏怀礼问:“您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朱阳扯开一丝凄凉的笑容:“我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赵萌萌心疼得直流眼泪:“朱阳!”
朱阳摆了摆手:“谢谢你们的关心,你们是萌萌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但是实在没什么精力说话,就让萌萌接待你们吧。”
他说话温温柔柔,让赵萌萌情不自禁想起曾经顺遂的小日子,她将头埋在朱阳肩颈低低啜泣。
夏怀礼拉了拉陆泓的衣角,小声问:“你觉得这是怎么了,被鬼盯上了?”
陆泓想了想:“我目前没有感知到他身边有东西,不过如果气运低,阳气无从生,会陷入恶性循环,阴气便会入体。”
他拿出一红色小布囊递给赵萌萌:“运势低邪祟之物就会趁机而入,你把它拴在他的床头左边。”
布囊里是黑豆、红豆、大米、小米,五谷属阳,可以镇住邪祟,山村中的神婆子也经常会用小米汤来驱逐邪物。
三人谈话的间隙,病房门被推开。
朱阳的亲姐姐朱颖站在门口,她穿了一身淡褐色羊绒衫,粉底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朱颖身后是朱阳的母亲,以及自己的老公齐俊,母亲从老家来看儿子和未来儿媳,暂住在朱颖
如果不是这次事故,她还要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毕竟每次她问儿子为什么越来越瘦,儿子总说是工作繁忙。
“怎么回事,阳阳,你哪里疼跟妈说。”朱阳母亲急急忙忙凑到床前,“没事的,公司的事情是小事,身体要紧,妈也来照顾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妈,没事的。”朱阳握着母亲的手,“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朱阳母亲急了:“怎么能不操心!萌萌都跟我说了,窟窿还有百八十万!妈从老家攒了十万块钱,原来是要给你娶媳妇的,但是、”她看了看赵萌萌,见赵萌萌没有反驳,又继续说道,“但是萌萌也是明事理的孩子,不会有怨言的。”
赵萌萌没说什么,毕竟朱阳能好起来最要紧。
朱阳摇头:“妈、不用你操心。”
母亲急了:“这件事情我办就行,我已经和小颖说了,毕竟她是你姐姐,应该帮衬点你,再说你姐夫也同意了。妈大道理不懂,但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度过难关。”
身后的朱颖嘴角下压,眉头微皱:“妈。”
看起来这件事情并没有通知朱颖和她老公齐俊,齐俊没有表态,朱颖先小声埋怨:“我们那个钱还需要还贷款呢。”
母亲瞥了一眼朱颖,语调冰冷:“能不能不当着你弟弟的面说这些,非要让人知道你不情愿帮吗!你们两室一厅已经够了,没必要住大别墅吧,把房子卖了换个小的不行吗。还贷款、难道你要逼死你弟弟啊!”
朱颖闻声双手握拳,咬紧嘴唇。
夏怀礼注意到朱颖眼圈微微发红,鼻尖颤抖,齐俊搂着老婆的肩膀,低声嘱咐她不要太在意。
但朱颖显然觉得委屈,开始低声哭泣,眼圈也变得红起来:“妈……”
“听妈的话,你老公还没说什么呢!”母亲说道。
朱颖吸着鼻涕,小声喃喃自语:“我会找办法借钱的,那个房子我还想住呢……”
母亲火气很旺,突然看向夏怀礼,叉着腰指指点点:“你们都给评评理,这姐姐帮弟弟有什么不应该的吗?弟弟欠了这么大的窟窿,心怎么能这么狠,这都不愿意帮忙,非要让他死吗!”
夏怀礼:……我可不想评理,快走快走!大佬救我救我!
陆泓:……
朱颖也生气了,抱怨道:“当初还说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母亲骂道:“我真是生了你这个白眼狼,就你记仇是不是!”
萌萌也觉得这么说朱颖太过分了,这些年朱颖明里暗里帮了他们不少。
朱阳心情不快,站出来维护姐姐:“妈、别说了!”他看向朱颖,虚弱道歉,“姐,我不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解决的,我还有点积蓄,看看还能不能贷款,办法总比困难多。”
赵萌萌也附和:“姐、阿姨,你们也别吵了。”
母亲动了动嘴唇,怒气未消,指着朱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是想害了你弟弟!”
“妈!”朱阳生气了,嘴唇一直在哆嗦,瞪着自己母亲,怒气之下神智明显不再清晰:“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话的……之前就不相信,现在是不是一个个都盼着我死呢!不听我说话、不要在这里站着、都给我滚出去、都他妈的滚啊!”
朱阳开始摔东西,保温杯都被推到了地上。
夏怀礼抿着嘴唇,觉得自己站在病房内简直太过多余,他扯了扯陆泓的衣服,示意先离开这个“战场”。
两人自动隐身,默默跑路。
病房外的空气显然舒服很多,夏怀礼伸了个懒腰:“这应该属于家庭纷争和心理疾病导致被其他东西盯上吧,我要是欠钱就直接卷铺盖跑路,或者请我陆大律师打官司!”
陆泓从自动售货机买了瓶可乐递给夏怀礼:“……你那点收入,杠杆也撬不起来,能欠多少债,能有五万块钱吗?”
被人看扁的夏怀礼翻了个白眼:“但是有的时候也是思想上的大富豪。”
——作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文博主,懂得人文历史肯定要比律师多,思想上的富豪。
陆泓假装自己听懂了:“哦,确实。”
夏怀礼满意的点头。
“毕竟你一口气能烧五百个金元宝,旺仔一直觉得你就是大富豪。”陆泓说。
夏怀礼:……
两人一言一语还没走出医院门,赵萌萌火急火燎跑来揽住两位:“夏哥、陆哥出事了!出事了!朱阳说他见鬼了!”
“你们刚走,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妈说身后有鬼,说很多很多鬼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号称要占领他的身子!”赵萌萌也被朱阳刚才的模样吓得脸色惨白,“你们一定要回去看看!”
话已至此,两人转头。
走廊间回荡着朱阳挣扎的嚎叫:“有鬼!有鬼啊!让我离开这里快!”
朱阳母亲、朱颖纷纷上去压住他挥舞着的四肢,齐俊连忙去找医生护士。朱阳目眦欲裂、眼底血红,指向夏怀礼背后:“有人,有人在你们身后。”
在朱阳眼里,医院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水蛭,一个个乌青色的鬼扭曲着脖子保持诡异的微笑围在他的房间外,从小小的透视窗口观察他。
陆泓径直走向床前,将刚才挂在床头的五谷布囊打开,白色的大米已经隐隐发黑。此时的朱阳对于阴魂来说就像是可口的蛋糕,他阳气很弱,随时有可能魂魄离体,所以吸引来了整座医院的阴魂前来驻足围观。
“好多人啊!”
朱阳蜷缩成一团,颤颤巍巍的发抖:“到处都是人、都是人啊!”
黏腻的、扭曲的、模糊的身影。他就像被赤身裸.体钉在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朱阳母亲护住儿子:“阳阳别害怕,妈保护你呢,妈在身边呢!”
朱颖和老公齐俊有些手足无措,而赵萌萌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虽然害怕朱阳口中的“鬼”,但是自己男朋友已经半死不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痛心了!
陆泓拉开朱阳母亲,拇指按下朱阳额头上的穴位,朱阳瞬间像是上了发条的傀儡娃娃,不断抖动,他感觉好似有一冰锥插入了大脑,不算的搅和,直到把脑浆搅成黏腻的胶状物。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收不出来的异味,如同潮湿腐朽的枯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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