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的地方，黄濑和黑子正在努力地把紫原整个人除了头以外的部分都埋进沙子里去。
赤司自己是离镜头最近的人，一手拿着饮料似乎正在和拍照的少女说些什么，他微微眯起眼睛，头顶着眩目的光晕。
……
赤司倾身拿过并合上了相册，他说：“光树，一刻钟到了。”
“……”
赤司说要补习就是没有一丝懈怠的，对于降旗来说就不是那么愉快的了。
“光树，写字姿势要注意。”
“不要执着于一道做不出的题才是正确的策略。”
“……”降旗深刻觉得本来会做的题目也云里雾里了，他半真半假地歪着脑袋抱怨，“赤司君，你快变成我妈了。”
事实上就连妈妈也只在小时候会摆出严肃又压迫的样子搬了凳子坐到他身旁，一板一眼地督促他学习。
赤司果然顿了一顿，然后露出了和降旗初见时一样带着威胁与不可违抗意味的神情：“练习量翻三倍。”
降旗就缩着脑袋不敢再多说话了。
在他把试卷上的错题重新做一遍时，赤司在一旁翻看棋谱，没人讲话的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指针走动的咔嗒声。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会变快。跟讨厌的作业在一起，时间会变慢。
降旗走神地思考着自己的时间到底是变快还是变慢了，不期然地对上赤司扫过来的视线，便又继续冥思苦想地咬着笔杆。
哦对了这个动作也立马被说教了。
做着做着就困了，看着手边果然是三份的练习册就觉得更困。眼皮和脑袋一起在往下沉，他觉得模模糊糊地听到身边传来无奈又包容的声音。
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大概是什么……怎么跟大辉一个样……之类的。
也许是因为最后听到的是这个温柔好听的声音的缘故，连小睡也十分安稳。
后来赤司也没有怎么为难他，只不过微笑着说下次再不及格就不用来见我了。
换来降旗更加皱成一团的眉眼。
这半天的补习最终收到了多少成效降旗也讲不好，他想自己本来也不是为了补习才来京都，能跟赤司呆在一起当然是好的，如果没有那张倒霉的英语卷会更好。
在出门的时候预料未及地碰上了刚回家的赤司爸爸。
果然是如赤司曾经形容的一样，正经不苟言笑的人。
在男人威严的打量降旗很紧张地道了再见，之后的路上还忧心忡忡地问说是不是哪里表现的不好不招人喜欢。
跟他自己家宽松的气氛完全不同的，总觉得赤司家是正统严肃得甚至有些可怕。
赤司完全不在意地道：“只是打了个招呼，没必要那么紧张的，光树。”
“因为是你的爸爸啊。”
因为是你的家长，我才更加想留下一个好的初见印象。
那时他们正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赤司突然停下了脚步，降旗自然也跟着停下想问他怎么了，疑惑还没出口却被拽过领口去。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近了。降旗眼看着赤司的面孔倏地放大，脸上柔软的触碰感之后那双隐约载着笑意的异色眸又退了回去。
赤司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奖励意味的亲吻。
真正完美地给这次“约会”划了句点。
在回程的车上，降旗抵不过大半天ABC摧残的疲倦又睡着了。
他梦见那些被赤司珍藏着的照片全都变得立体鲜活起来。
不再只是静止的平面，而是变成了摇晃着的默片。
那些个他并不能算很熟的人、那些个对赤司无比重要的人。
他们在梦里相互传球、推搡打闹，真实地再现着那本相册里每一个场景。
当他们围作一团的时候，赤司自然而然地成为中心人物，一个手势一个挑眉全都不掩领导者的地位。
然后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不清面容的人们用崇拜和激赞的姿态围了一圈又一圈，降旗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是否有形态,如果有，一定是被挡在了那些人之外。
他远远地看着，然后目光就再也找不到被人墙阻隔的赤司了。
沉默到压抑的影片终于散场时，降旗迷蒙地睁开眼完全搞不清状况。
广播里在提醒着即将到站，他还是有些困倦地看了看手机，没有新邮件。
不愿意因为一个奇怪的梦搞砸了一天的好心情。降旗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发呆地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赤司是属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自然被追捧的人，和他的风光无限不同，降旗光树还在默默努力的漫长道路上。
赤司这个人啊，闪光的点简直罗列不完，从前回应略嫌冷淡时他就已经不可自拔，想象着对方是一个可怕又无趣的家伙这一点也只会让他又爱又害怕而不是想逃离。更何况是在实际交往中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许多好看笑容和照顾以后呢。
他喜欢赤司，有上百个理由可以说。
可是赤司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呢？黑子曾经说赤司在意的并不是那些让降旗深感无力和痛苦的才华或能力，那赤司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弄懂过这个问题。
不是事到如今又来自卑，只不过是认真地感到疑惑。
这一场关系从开始到现在，纠结与挣扎的总是自己这方，赤司却好像从来未曾拒绝过他的闯入一样。
太过温和，太过一帆风顺，以至于难免生出些无谓的担忧来。
如今有多么习惯和眷恋，一旦某一天面临着不可避免的分离，就会有多无法接受。
降旗摇摇头，不做接下去的深想。
人之常情，害怕拥有的美好的东西会失去。倒不如好好珍惜着当下。
第二十八章
此后再有机会去京都，又已经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了。
降旗是去爷爷家住1个星期的时间。
以前的常态是懒在家里看电视、陪爷爷去乘凉，现在却是期待着跟赤司出去游玩的一系列计划。
他心里其实感动得紧，赤司说实话看不上并不像热衷于出门约会的人，但对于他的提议从来都是在确认了时间不冲突后毫不犹豫地答应。
在刚开始交往时以为赤司的性格难以相处，但到现在来看其实一直是对方在包容迁就他。似乎是知道他害怕作为领导者高高在上的赤司征十郎，所以本来性格偏冷淡的人常常对他展露温柔的一面。
降旗便也努力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想要用行动告诉赤司自己接受的是完完全全方方面面的赤司征十郎这个人。
他们不在意酷热难当地挑了一天去看电影。
降旗觉得赤司大概喜欢小众的纪录片，但他这边又偏好激烈的动作冒险片，最终决定下来是去看一部上映后评价不错的恐怖片。
说来这还是河原那小子传授的秘笈，说什么跟喜欢的人去看恐怖片，制造出惊悚心跳加快的氛围会比较有利于加深感情。
那时降旗一边受教地点头一边在心里偷笑地想赤司会不会也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比如害怕鬼片什么的。
但是等他把挑选电影的结果告诉赤司，又仔细地观察他的反应时就失望了。
赤司只是随意地点头说你决定就好，连极小幅度的改色都没有。
降旗略微惆怅地想，也是，赤司害怕鬼片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可能，鬼怕他还差不多。
他曾经被河原拖着去看过一次恐怖片，结果开场前还在嘻嘻哈哈的那个大高个在电影开始之后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又掐又挠，发出了连前排女孩子都忍不住回头来围观的凄厉尖叫。
降旗被他弄得寒毛倒竖又觉得无限肉麻，下定决心再也不和这个丢脸的人一起去看恐怖片。
不过……如果是赤司君的话，想象着他因为害怕脸色苍白又强自忍耐的场景莫名地心情很好。那时候勇敢的男子汉降旗就可以把手伸过去握紧赤司的，赤司会惊讶地回望他，但他不会说话，只会帅气地微微一笑把手握得更紧！
但是……现在正坐在他旁边的人一脸平静地盯着银幕，完全看不出任何不适，降旗就明白他的恋人估计是用同样的表情和心态去看任何种类的电影的。
事实证明那些不靠谱的想象也只能是想象。
赤司注意到降旗不在看电影反倒盯着自己看，便侧过头去，稍稍疑惑道：“光树，你害怕吗？”
降旗看着恋人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心中一片无奈。
“不……我只是……”
只是在观察你害不害怕。这句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
第二十九章
那天后来在料理店的时候降旗随手翻着一本从电影院拿出来的小册子，上面详尽介绍了今年值得期待的未上映电影。
降旗嘴里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说：“赤司君，下次来看这个吧。”
他把册子摊在桌上指点给恋人看。是一部将会在年底上映的爱情片，他想着这种电影也许会比较容易制造气氛。
赤司伸手把那双筷子从他嘴里拿出来又递给他，用眼神警告了不许再做这个动作以后才把视线转向那部在期待度上被打了五星的电影。
沦陷错觉。
电影海报小清新到不可思议，大片的蓝色和绿色里面围裹了小小的年轻男女。
“光树喜欢这个类型的？”他也用手点了点。
赤司问的是电影类型，但降旗歪着脑袋看他手指点着那个女主角，便以为他是在问演员，于是答道：“她可是我最喜欢的女演员，超级清纯你不觉得么？”
讲完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小心地瞄了眼赤司，对方看不出什么反应，他只好讪笑着继续道：“仅限于崇拜者和偶像的那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