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乐此不疲。
这样平淡却长久的交往反而让他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真实存在着的。
也让每一次来之不易的约会都显得来之不易,因为反复拿出来回味、以至于每一个细节都不可忘怀。
已经升入了高二,离有机会缩短地理距离的时候也越来越近了。
他想就算赤司的大学目标是规格最高的D大,他也总有办法拼了命地去到他身边。倒不是一定要一起上一个大学,至少能在一个区部,再往上的目标则是努力之后看看是否能达成的事了。
这一点决心没有向赤司表明过,他总是挑近期能收到成效的来邀功。
“赤司君,下次来下将棋吧。”
“就算对手是初学者的光树我也不会放水的啊。”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悠然的声音挠得耳朵痒痒的,连带着身体也飘飘然起来,哑然了几秒以后男子汉降旗义正言辞地表示当然不可以放水。
在初夏的时候他们本来约好一起去看东京的第一场花火大会。
但是无奈变数太多。最终因为赤司那边临时有事无法成行。
打电话的时候降旗反而安慰地道:“没关系,夏天才刚刚开始啊,机会多得很呢。”
赤司说:“我以为你会很失望。”
降旗那时换了个姿势仰躺在床上,很诚实地说:“的确有点遗憾,不过只是一点点而已啦……”
接下来为了证明他真的只是“一点点”的遗憾以及马上就不在意了,掰着指头列举了很多很多以后可以一起做的事。
都是烂熟于胸的计划,一一清晰地讲出来也毫不费力。
“这个花火大会可以去赶下一场、下下场、下下下场……总之我们还有好俩月。”
“对了突然好想去海边啊。”
“捉虾也很有趣。”
“还有什么登山啊、野营啊、温泉啊。”
“天哪怎么一下子跑出那么多计划来!”降旗数完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笑着把头侧了侧埋进枕头里。
现在还不能马上实现也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这样想着。
他给他们再长大一点的那些年月做了那么多美好的设想,然后就天真地觉得一定全都能实现。
直到那个时候他也还是相信的。
最后他总结道:
“能见面的机会还很多。”虽然还贪心地想要更多。“你看我之前不是刚来过京都嘛?”
他说的是离期末考试还剩一个月的时候,诚凛篮球队到京都去打练习赛,比赛结束以后他就随便掰了个理由脱离大部队地跑去找赤司。
那时也没有特别地想好接下来的行程,只是在见了面闲聊起来时不小心从包里带出一张不及格的英语试卷,降旗深感丢脸地把试卷又塞回包包深处,为了掩饰尴尬顺口抱怨了一句考试太难,然后立马止住了这个扫兴的话题,满面期待地问赤司想去哪里。
赤司淡定地看着他:“去我家吧。”
咦咦咦咦?!少年只觉得心跳瞬间加快,结巴起来:“去、去你家?”
“补习。”仿佛很满意看到降旗脸上来不及转换的精彩脸色,赤司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瞥了一下他的包,“为了你的英语。”
降旗张着嘴苦着脸,哀怨地拖长了语调:“真的假的啊!”
“你想违抗我吗?”赤司沉着声一眼睨过来,充分展现了作为队长大人的气势。
他不常在跟降旗独处时展示这一面,不过显然十分奏效。
第二十六章
走到房间中央时降旗突然往左边歪倒下去,在他右边的赤司惊了一下,敏捷地抓住他的手。
没想到降旗却是一个错步转身左臂一伸把赤司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拽去,同时不管不顾自己这回真正失去平衡倾向地面的趋势。
两个人一起歪倒下去,降旗后脑磕了一下坚实的书柜,龇牙咧嘴地叫着疼,手上环着恋人的动作却没有放松。
赤司早在他一开始还有力气拽自己以及看到降旗眼睛里闪烁的得逞又开心的光芒时就反应过来缘由。
他撑开一点两人的距离,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保持着低头俯视的姿势。
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的极近距离,再稍稍挪动一下就可以做许多事。
短暂而贴合的拥抱,相隔仅寸尺的对视。
那些在这个距离可以做的事也许真的出现在降旗的脑袋里过,但他最终也只是放轻了呼吸的力道,稍稍仰起头,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在阴影里流转着幽深的光芒。
他不知道这个对峙持续了多久,大脑再次恢复思考功能时,两个人已经拉开了正常的距离,于是他揉了揉脑袋也坐直身来。
赤司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带出一句:“故意的?”
降旗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故意的。”
“胆子越来越打大了呢。做好受死的准备了?”
这一句听来平静,但因为甚至带着莫测的笑意而可怕起来,降旗眼角余光瞥到书桌上放着的一把刀尖直指自己的大剪刀,知道赤司不是在开玩笑,大夏天也觉得后背阵阵凉意。
他眨了眨眼,缩回原位正襟危坐,委屈道:“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但是因为太想你了。”
赤司不理他,径自站起来准备去外面拿饮料。
在他身后,胆量的确渐长的人试着转移话题:“先玩一会再开始补习怎么样?”
“立刻。”
“再过两小时!”
赤司不说话,用平静的目光直到把降旗看的心里发毛。
降旗犹豫了一下,缩回一根手指:“一个小时?”
赤司眯了眯眼,慢慢地念他的名字:“降旗光树。”
被点名的人克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但内心抗争的欲望实在太过强烈了,他挣扎着以豁出去的语气道:“半小时!”
视死如归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少一分钟也不行。
赤司又打量了他一会,转身走向房门,在把门带上以前他留下一句:“一刻钟。”
还没等降旗做出喜极而泣的反应,他就接下去道:“作为你讨价还价的代价,之后我会好好,辅导你的。”
降旗抽了抽嘴角,他确定他在后半句里听到了某些词的可怕重音。
赤司君的房间收拾得十分清爽干净,就像他本人一样的认真,降旗环顾着四周感慨着难怪他敢临时决定把自己带回家来。
跟自己那个需要各种整理打扫的小窝真是完全不一样。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床头一本摊开的厚书上。
把身子完全向那边倾斜了试图去看看是不是什么写真集时才发现原来是一本相册,翻开的那一页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
降旗好奇起来,又不好自作主张去翻看,这时候赤司回来了,看着他伸长脖子的样子,又调转视线到他目光所指的床头,好笑道:“光树,你想看的话拿就是了。”
他甚至很有心情地也坐到旁边给降旗讲解着每一张的由来。
全部都是帝光时期的照片,大部分是跟篮球队的正选们在一起。
“这是集训的时候,敦的零食专用行李袋。”
“凉太生日的时候被大辉欺负。”
“这个是五月偷拍的哲也。”
“真太郎被勒令不许带进篮球馆的巨型幸运物。”
“全中三连霸的奖杯。”
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照片,都是不可能人手一份的,也许是爱好用摄影记录下这一切的少女本来自己的珍藏,后来却也被不苟言笑的队长要走了一份。
降旗很仔细地看着每一张上面大家的笑脸,最早的几张,连大家争抢火锅时的欢脱劲儿都忠实地被镜头记录了下来,可以知道是那个没有出现在照片里的经理小姐在给他们拍照。
可是等到最后一页时,唯一一张全员都摆着端正姿势面朝镜头的照片上。
有人略显疲惫,有人敷衍,有人一如既往的看不出表情。
应当带来喜悦的被他们举在中间的大奖杯显得格外刺眼。
降旗动作小心又快速地返回到开头的几张,然后他问赤司:
“赤司君是在怀念着帝光时期吗?”
不由地这么问了,他虽然在其他方面越来越适应和赤司的相处,却从来不问关于以前在帝光的事,其实对于恋人的过去恨不得全部都知道,可是一来自己只是个外人,二来曾经的伙伴现在变成了赛场上的对手,他并不能真正体会亲历者的心情。
“并不是怀念。”赤司的指尖搭在相册的页脚上,他定定地看着降旗,面无表情地道,“光树,帝光对我而言只是过去。”
“曾经帝光篮球部的任何一人都不会想重新经历的过去罢了。”
“并不是这样吧。”脱口而出以后降旗才稍稍后悔了,但他还是讲了下去,“大家都很喜欢那段日子的。”
也许在那之间你们曾出现过矛盾和问题,但毫无疑问曾经亲密无间的相处是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无法割舍的回忆。
“大家?”
“就是……你们……奇迹的世代的大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说完,“离我近的人的心情我总还是体会的到的。”
“赤司君,你明明是很喜欢他们。”
与其说怀念帝光,不如说怀念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从你看着相册的目光我也能得出结论了,与其用上“很”、“十分”这样的程度词,不如说是“最喜欢”吧。
第二十七章
赤司垂下眼睑,他看着正被翻到的那一张照片。
夏日海边。
绿间戴着墨镜正在阳伞在睡觉,青峰拎着一只小螃蟹要往他脚边放,咧着嘴闪着一口白牙,纯粹的恶作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