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从来……”
从来都是感激你对我伸出了手,感激着能有认识你的机会。
降旗的声音不争气地颤颤的,他平复了几下呼吸才能顺利把接下来的话接近流畅地讲出来。
“我这是在跟你表白呦,赤司君。”
“我喜欢你很久了。”
“虽然我们的距离很遥远。”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而言。
“你可能会怀疑事到如今我还在做什么无用功。”
已经尝试过很努力,却还是收效甚微。每一个事实都在证明着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天堑。
“但是请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地喜欢着你。
温柔的你。强大的你。遥远的你。
——还有唯一的你。
“请和我交往吧!”
第二十章
“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这是在升入高中以前赤司对“降旗光树”这个存在的最后印象。
那个时候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因为眼睛上裹缠着纱布的关系,看不清面前总是在聒噪个不停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他应该用冰冷的声音喝令这个陌生人滚出去,又或者轻蔑地笑他以为自己是谁。
赤司并不讨厌同情心泛滥的好人——假如对象不是他的话。
但是那三天里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而陌生的少年自以为得到了默许,越发变本加厉地试图用并不好笑的笑话逗乐他,喋喋不休地担忧着自己三天以后就要离开京都了不能再来看他了怎么办。
然后自说自话地在床头留下了据说是抽奖时赢来的挂件。
赤司的世界里曾经有短暂的黑夜,几天的目不能视也许对于常人已然是不可忍受,可是对他这样自幼便练就了非凡忍耐力的人来讲也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身边并不寂寞。
他面朝着窗户侧躺着,露在被子外的手随意地搭着,可是身后的声音孜孜不倦地一刻不停。
“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这句其实很无力也起不到什么实际帮助的话没能让赤司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在那个声音彻底消失、也即是宣告了今后估计不会有再见可能之后,他想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不可理喻之事。
比如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小心和努力。
虽然没有再见的机会,但到底也用一种奇妙的方式让他无法忘却。
也是冬天,晴日渐渐高照,正是一天之中最为温暖的时候。
后来又过了很长的时间,久到连当事人之一大概也早就忘了这一段插曲。
赤司在东京的街头小憩,他对于难得的长途跋涉略微厌倦地闭上眼睛,仅仅凭借其他感官适应着在树荫下稍减的热浪。
“请认真的听我说。”
树的背面忽然传来一把明朗的声音。
他的睫毛快速地抖动了两下,忍耐着并不睁眼。
这世上有许多相似的声音,但赤司能认出“他”,他熟悉那个做着拙劣表白的人每一种惯用的语调。
后来他站起来,面朝着自报姓名叫“降旗光树”的家伙离开的方向,直到连背影都没有任何出众之处的人彻底地湮没在人潮里。
变数应控制在最微小的范围之内,这样才能保证应对有余。
他习惯将对每个人的行为和思维模式的透彻理解转化为如何应对他们的策略。
——但是一旦牵扯上感情,又会生出许多不同来。
赤司征十郎没有打算在这种事上失败,可是他的确没有关于恋爱的经验。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降旗是一个很好满足的变数,你只要给他一点甜头,他便回馈你百倍。
赤司的眼里有许多许多的色彩,他擅长让他们互相搭配组合成最为出色的画卷,那些都是本身就强大夺目的颜色,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着一个普通得几乎透明的存在。
降旗跟他曾经或是现在的那些个个性鲜明的队员们都太不一样了,他没有天赋,没有骄傲的资本,自然也就没有惹人憎恶的嚣张嘴脸。
放进人群中一下子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到底喜欢你哪里呢?
偶然经过的路人一定觉得很奇怪,因为看到一个站着的男生弯着嘴角,眼里却还蓄积着泪水。
他神情复杂,皱着眉头好像担忧或焦虑,但又似乎为达成心愿舒了口气。
路人不知道在侧目的十几秒内所能看到的其实是一场结局,又或者说一个开端。
那个男生面对着的方向,一直坐着的人站起来回过身,露出一张让人初见便不禁要感慨好看的脸。
虽然好看,却没什么表情,因此显得冷淡。
他整个人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着面前眼眶红红的大概是朋友的人说了什么。
嘴唇一张一合,在缓慢明晰地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之后,面容有微小的牵扯,就像微笑了一样,自带的疏离气息也似乎被柔化了。
说了什么呢?
即使是路人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但是隔着稍嫌远的距离自然是不可能听见的。
深棕色头发的少年慌慌张张地摊开一只手掌阻隔开两人的视线,又在听到那些话以后放下了手,微张着嘴一副愣愣的表情,然后他也笑了起来。??
说了什么呢……
能让长相普通的少年露出了让人动容的,有些害羞但是很美好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走的渐渐远了,便只能就着最后一下扭头的姿势看到他解下自己的围巾,有些犹豫地向前递去。
而他的同伴并没有拒绝。
到底喜欢你哪里呢?
倒不如说,是享受着你的陪伴吧。
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是以毫不知情者的身份闯了进来,才能看清你在没有顾忌的情况下所能展现的作为普通人的温柔。
第二十一章
赤司的眼睛很好看,一只是很深重浓烈的红色,另一只虹膜颜色却淡下来成了柔和的橙黄色,有时在光线的折射下又变成凛冽的金色
降旗小心翼翼地左右挪着目光,不敢一直直视他,毕竟见过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冷冽的神气以后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但是就在短短的碰巧对视时,他敢确定他从赤司的眼睛里能读懂某种平和温柔的感情,因为自己心中也是充斥着这样的共鸣,在那一瞬里他恍惚觉得赤司异色的眼睛里流转的是那个人所能拥有的最为柔软的表情。
这还真是奇妙,他想,别的人呢,比如曾经帝光篮球队的正选们,也看见过吗?这样其实能从眼睛里展现出截然不同两面的赤司。
赤司也没在意他一个人在暗自琢磨着什么,眼神飘向了站口一会,然后下达了指令:“走吧。”
降旗虽然不曾说过想去京都哪里逛逛,但是赤司走了他便也亦步亦趋的跟上。他们形成了某种默契,一路上没怎么搭话,几乎是双方都默然无语地在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就拐入了更为熙熙攘攘的地段。
降旗始终跟在赤司身后一小步的地方,有时候人多,被拥挤着中间隔开两三个人时,赤司会稍稍偏一点头,同时放慢脚步,用余光防止他走丢。
意识到这点以后降旗也就跟得更紧了。
即使在走路时他也是带着点局促不安,左手悄悄往身后背过去一点捏起来,指甲掐进掌心的肉能让他明白他跟赤司这样走着,其实已经是情侣的关系——尽管看上去比较像休闲的大人物领着一个低头哈腰的小仆人。
这种情况直到去吃饭也没有任何改变。
气氛过于正式了,虽然已经达成双方认可的交往关系,但是一个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端倪,只会时不时提醒降旗养成吃饭好习惯,一个努力吞咽着跟被父母教育的孩子一样。因此对于后者来说,一顿饭吃的辛苦琐碎。
终于熬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赤司问他:“今天就要回去吗?
诶?这是当然的吧,他心想,表面还是认真地答道,“明天要上课了。”
他看见赤司勾了勾嘴角,不过也想不通这是在嘲笑还是褒扬他的乖宝宝逻辑。
因为这句话之后又没有了话题,降旗只好低着头摆弄餐具,如果是在电话里,是在邮件里,他都有办法挑起话头,那时候那些话都是很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的,又挂在了哪一门功课的测验上,又被翻了几倍的训练量……他想说的总是有那么多。
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他有些苦恼。
一个没留神,握着调羹的右手松了下差点把它掉到腿上,他吓了一跳赶忙用另一只手帮忙阻止。
惨了。刚这么想着就听到对面不悦的声音。
“别做那么危险的举动,光树。”
降旗本来在他开口的同时就讷讷地道了对不起,结果抬头看到赤司皱起的眉头的同时听到那声“光树”,差一点再次让调羹从手里滑落。
跟电话里听起来完全不一样,真人坐在对面用那么亲密的称呼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赤司似乎是领悟到什么的更加用眼神逼迫着他,玩味地问道:“你不习惯我这样称呼你?”
降旗这时已经重新把目光定在自己身前的餐具上,有些局促地道:“不是,赤司君喜欢怎么称呼都可以。”
“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在勉强你。”
不是勉强。
我是喜欢着被你这么称呼的。
这句话在脑袋里过了一圈,他没说出来,只是觉得脑袋更加晕乎乎了。
所幸赤司也没有再继续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从口头回应的问题,只是在问清了他的回程时间以后提出可以在附近随意走走。